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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绛色羊灵正文 （八） 常三的人生哲学
- 常三最近脾气很大。特别是车队的司机们对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他有些苦恼。王主任当政的时候，自己活得多么逍遥呀，不仅仅是逍遥，而且是一种跟着领导的荣耀，沾领导光的自豪，吃香的喝辣的舒适，各部门都给面子的一种隐形权威。如果那个部门的干部、科员见了我常三办照顾，不来点特殊，不给点特殊，办得不利索，我就会在王主任面前给你点点眼药，挑个是非，准够你喝一壶的。要是那个送礼的、办事的找我，那就是找对人了，我常三保证给你办的利利索索，机关哪个部门有胆子不给我开这个绿色通道？当然利索的程度要看求办事的人心够不够诚，送的荷包够不够厚实，办完事了是不是还有一点感恩之心。王主任就是我常某人的大救星。那些日子，真的难忘呀。逢年过节的，找机会给王主任表孝心的人多如牛毛，无论烟酒、茶叶、土特产，别的副主任不一定有，我常三那是绝对有那一份。久而久之，各单位、各部门的领导都和我亲如兄弟，我的人缘好得很。唉，谁知敬爱的领导栽了跟头，小的现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混的可够悲惨的。原来觉得没有混下全县各部门领导、干部的人缘，一半总该有吧，但现在才发现，自己连一个人都没喂下。自王主任被双规掉，这些人见了我的态度和以前的打了颠倒了，判若两人。以前不管哪个部门的领导见了我都会主动上来和我握手，而且亲切的称谓我常哥，常队长，常领导。而现在他们见了我就像是我的老子，一副长辈的嘴脸，官爷的架子。妈的，这世人都他娘的是白眼狼，都是转面忘恩的王八蛋，谁让人家是官员呢。最可气的是人社局的那帮狗日的，王主任在的时候抢着给老子申报特级技师，王主任一倒全打哈哈，办事的都不给一个好脸，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工人高级职称最近冻结了。以前自己觉得人言可畏是打击不开眼的那些家伙最好的武器，现在人家的眼珠子看我的目光简直就是刀子，人眼也可畏呀。更可气的是这些司机，以前调度车谁敢说个不字，现在是推东顶西，以前我为主任倒茶提水，司机们抢着给我泡茶递水，那眼力劲儿，现在都罢掉了。使唤一下扭头摔耳，俗话说的有了靠山好管理，现在靠山没了，这个鸟毛也难当得的很了。最可气的是哪个张宏伟，看把他牛逼的，跟着金酒套风光的不得了，妈的，以前跟狗一样，现在成了精了，太不是个东西。都怪自己瞎了眼，看着这个低眉顺眼不哼不哈的家伙，以为是老实人，关键时候背后捅刀子。叫狗不咬，咬狗不叫。现在让这狗狠狠咬了一口，几乎把心咬掉了。每次给他安排出车任务，总会拿金主任说事，狗娘养的。其他这是几号车户也是见风使舵，现在巴结的是张宏伟，一口一个张哥，正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前两天陈大炮就叫唤排班不公，结果差点干上一架，一个聘任的临时工，就敢这么牛皮，要是以前借他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准时张宏伟那小子暗地里使坏。常三找金友奎诉诉自己的委屈，他居然漫不经心放了个臭屁：人的管理能力有大小，管理不是关系、面子、巴结，管理是公正、严格、责任，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结果陈大炮屁事没有，依然开着政府的车吆五喝六。
常三放下手中如奖杯一样的大型不锈钢茶具，站在司机值班室中间说：我出去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看报的、抽烟的、斜躺横卧的有气无力的说：知道了。连后面的领导二字都省了，人呀，就是这么薄情寡义，要是抛开权利，金钱，到底有哪些情感是真的，这都不敢想。他气鼓鼓地走出大门，第一次没开车步行到鸾鸟县最大规模的牛肉面馆，要是以前，恨不得上厕所都要开上车。到牛肉面馆，人多，常三要了一个韭叶子站在窗口等面，一向见了自己喜笑眼看的出面小二面无表情，似乎就是陌生人。以往热情的给自己多抓一点香菜，多放一点牛肉丁，刻意在牛肉汤锅中捞点萝卜，而今天这些待遇都不见了，而且牛肉丁几乎就是象征性的弄了几个丁。常三摆出领导的架口：小伙子，你是放肉丁还是做样子。小伙子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咋了，想吃牛肉弄个加肉的票呀。常三火冒三丈：你放啥屁呢，狗日的。小二也不示弱：你啥求东西，摆谱到你妈比上摆去，明明是个丧家狗，还装成一头驴。常三血液急速从心脏蹦出，他抓起一把筷子要打小二，却被后堂跑出来的几个带兜子的和面、拉面、切菜的红白案师傅给抱住了，收银员，服务员都跑过来，左劝右劝才把常三拉到一个空着的桌椅边，服务员干劲给他端面，递筷子。一个年长一点的服务员对常三说：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是政府的领导，他就是一个捞面灌汤的毛头小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前几天刚与对象吹了灯，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常三再没言语，心里是恶气难消。刚捞了两口面，只听一个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常二狗，亲自吃牛肉面呀。常三一看是财政局的一个诰副局长，他一脸坏笑，分明是带着几分戏谑。常三推开碗：你这么大的领导也亲自吃，不要说我们小老百姓了。唉哟，常二狗，现在怎么谦虚得很呀，你以前不是很牛皮吗，搞不清状况，还以为自己是王主任呢。常三感觉自己的血压急速升高，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能说，灰溜溜的出了牛肉面馆。
这样的屈辱，实在是前所未有。常三走到街边一个高大的槐树旁，不停咒骂财政局的诰副局长，祖宗三代男女老幼都捎带上了，骂着骂着，又骂到了陈大炮、张宏伟，最后骂起了金友奎：姓金的，老子现在这个熊样，全是拜你所赐，驴日的，迟早你会喝酒喝死的，让酒醉死你这个驴日的。这时，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是政府办的刘秘书：老常，在哪呢？马县长要出去。常三说知道了。他开出那辆凯迪拉克，侯到马县长的办公楼下。马县长很快出来了，一头扎进车里，招招手：刘秘书，麻利点，慢吞吞的一点都不急？刘秘书提着一兜子水果，边走边说：来了，县长。
常三硬挤出几分笑脸说：马县长，咋走呀？马县长高声大气的说：开车呀。刘秘书赶紧说：去县医院。常三刨根问底地说：去看那位重量级领导？马县长说：常三，不是我说你，你跟着那个姓王的什么好的也没学下，尽干这些问东问西的事情，毛病！你知道作为领导的司机第一要务是啥？保密。作为一个司机的本分是啥？敢知道的知道，不敢知道就不要乱打听。你知道司机的品质是啥？就是知道也当做不知道，管好自己的嘴。你呀，让姓王的把你乖的坏坏的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常三龇着牙说：马县长说得对，我也是党员，就是要提高党性修养，提升素质品德才能配给领导开车，才能更好地为领导服务。以前不是和王主任随便惯了，你多批评指正，我尽快改掉这些不够好的习惯。心里暗骂：去你妈的，你也不是什么高尚人，干净人。身为一县之长，百姓的父母官，刚到县长的位子上任就巴尔巴尔反过来求人家王主任，常三当然在场，旁敲侧击，添油加醋让刚上任的马县长最后变成了王主任的下属一样，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是，是，好，好，我一定尽力。毫无一县之尊的尊严，哪里有什么规矩和体统，今天给老子说破规矩。马县长话锋一转：诶，常三，你的上司住了院你不知道，敢情是自己已经跑了好几趟，看我们提的果子寒碜，故意耍弄我的吧？常三油兮兮地说：我的上司多了去了，我小兵一个，上面的班长、排长、连长、团长海了去了，哪一个都是高军衔，我哪能知道是谁呀？刘秘书嘴快：老常，你就不用再装了，金主任昨天从医院出来跌过去了，你不知道，我*潢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就不信。你们办公室和各部门的人跑的都快，看金主任都看好几茬了。金友奎病了，病的如何，突然栽过去，看来是什么不好的病，死了才好呢。想到此，常三早晨一直以来蓄积的怨恨和刚才一连串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就像暴雨过后从乌云缝子中投射下的金色阳光，顿时心里明亮通透，满身舒坦。但常三毕竟是官场上跟着领导摸爬滚打的老油条，是驴球掉到油缸中的精品，又奸、又滑、又难拿的现实精装版、高等级。心里高兴地不得了，但是善于伪装的他却一副如丧考妣的沉重表情外加十分关注的难过：金主任昨天早我见了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呀，愿老天保佑金主任转危为安吧，吉人自有天相。马县长不露声色说：常三，我怎么听着你好像给金友奎念悼词呢，人家好的很，是一头砸到前排座上把额角磕烂了，医院昨天到今天又全面做了一次检查，请了省上三家医院的专家，来给金主任会诊。八成没啥大事，现在医疗条件好得很，技术手段也都采用高科技。常三不再作声，心里想着进去看个究竟，如果金友奎没事就赶紧买点高档一点的东西表表孝心，如果是病入膏肓像死狗一样，就省几个吧。
进了医院，人山人海。现在老百姓托了国家医保的福，看病住院可以报销千儿八百的，大头子国家负担。原来看病老百姓怕花钱就尽量能门诊上解决问题的，就解决了，拿几片西药，提两副中药。但后来一算账，不对呀，门诊花多少，国家一分不报你的。但是同样一个门诊上化了几千解决的问题，要是住院治疗，把小病治得彻彻底底，还花钱比门诊少，大头国家掏了呀。而医院更是在美其名曰改革的旗帜下，大胆创收，恨不得把每个病人都收进去住院，不管你是头疼感冒，还是打了喷嚏，一律收进去住院了。病人少花钱看了病，医院医生绩效拿得高，医患双方配合默契，把国家作为猛啃的冤大头。来到金友奎的病房，马县长立刻被几个医生护士认出来，主动带路进了病房。好家伙，金友奎一个人的干部病房里面站了很多人，常三顺着玻璃窗往里面看，一半是医护人员，医院的领导，一半是各部门的领导。常三对刘秘书说：我下去买个东西，刘秘书只顾自己，挤进门去了。常三来到医院门口超市，一看东西都比别的超市贵一截，选了一盒子初元，又觉得礼薄，只好忍痛拿了两盒。正准备交钱，突然发现办公室的科员黄波急匆匆的向超市走过。常三心头一紧一热，这回好了，有掏钱的了。超市收银员奇怪的看着常三收起钱夹子就问交不交？常三说：等会。说着一挪身让开位置让后面的人先交钱。黄波走进来，走向礼品专柜挑东西，常三就走过去说：兄弟，你看谁来了。黄波扭头一看：哎呀,常队长,你也看病人呀。常三亲切地拍了一下黄波的肩膀，四周望望见没熟人便神秘的说：你看谁来了？黄波一脸狐疑：看我叔叔呀，昨天刚做了胆囊腹腔镜，常三彻底露出了花朵：兄弟，金主任住院了你可能不知道吧。黄波说：不知道呀，真的假的。常三说：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无所谓了，一个开车的，可是兄弟你就不一样，虽然你进政府办公室才半年，但是你要往前看，只要把金主任伺候舒服了，让金主任关注你了，要是搭上这条线，你就前途无量。黄波说：说的是呀，现在这社会，没点关系难混得很。常三见黄波心动了，立刻趁热打铁说：我刚才打探过了，金主任住的病房号我都搞清楚了，要不你我各买一盒初元，两个人一块去，面子里子都有了。黄波大喇喇的说：常哥，那能让你破费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常三假意说：还是我交吧，算你一份就成。黄波急了，赶紧从皮夹子掏钱，愉快的交了款。又来接常三手中的礼品盒子。常三说：兄弟，你见外了，钱是你交的，力气当然得我出。黄波说：那就一人提一个。常三说：还是我一个人提吧，这个又不重，放到一块送进去比较体面。黄波看常三坚定的神态，就不再说什么了。
常三带着黄波终于挤进金友奎的病房，穿白大褂的已经走了，只有院领导和马县长和几个局长闲聊。常三一进门就弓着腰大方的把两盒初元一放：主任，我来看您了。金友奎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屁事没有。拿回去吧，放我这里也是浪费。黄波看着金友奎有几份慌乱，赶紧说：主任好。金友奎再次拒绝常三把礼品放下来，马县长说：老金，你就不要再那个了，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金友奎说：本来就是好好地，一个毛病没有，让常队长破费，我这个作头的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常三终于从金友奎嘴里听到期盼已久的常队长三个字，顿时心花怒放。他赶紧点头哈腰的说：主任，那就您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县长，局长你们聊。倒退着拉开病房门往外走。黄波张着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跟着常三怏怏出了病房。
快到中午了，张宏伟提着四菜一汤的送餐盒脚步轻快的迈上住院部的台阶，却发现马县长和几位局长拾阶而下。马县长一见张宏伟用指头一点：小张，你要照顾好金主任。张宏伟俏皮的举手敬礼：请首长放心，金主任的生活我一定照顾好。马县长仍旧指头点着他：嗯，俏皮的家伙。张宏伟进了病房，看见金友奎面朝那一堆礼品发呆。张宏伟已经拉了一车礼品刚送回去，一见又是这么多慰问品，夸张的说：恭喜主任，又发财了。金友奎转过来轻轻一笑：你个财迷。给我做的什么好吃的。张宏伟迅速把四菜一汤摆在饭桌上。金友奎说：啥球病没有，怎么老昏厥、失忆，奇了怪了。拿酒了没？张宏伟说：你都病了，还喝酒？金友奎说：你才有病，把酒拿出来。张宏伟双手一摊，真的没有，而且病房也不允许喝酒。金友奎眼睛瞅着张宏伟，拿出一个小碗：满上。张宏伟苦笑着从怀里掏出半斤的五粮液：什么也瞒不过你。你以为我的鼻子是做啥的，我抽烟嗅觉闻别的不行，但是酒的味道我就敏感得很。
半斤酒倒在小碗中，金友奎两只手往饭桌子上一撑，鼻子逐渐凑近酒碗，闭着眼品了好一会，才感叹地说：酒，就是香呀。宏伟，你给我说的车队队长的事情，我考虑再三，还是不要动了。我是这么考虑的，你要是当了车队队长，和我出去的机会就少了，我清楚你当车队队长无非就是想多挣点钱。把你的破车换一下，最近新进的两辆车都不错，你就挑一个。他常三当队长待遇是什么，我就给你相同待遇的补偿，你看怎样？张宏伟仍然乐滋滋的说：主任指东我不敢打西，全听主任安排。嘴里说着，张宏伟心里就升起一股失落感。怎么早晨刚说要让我当队长又变卦了呢，当时不是答应的挺痛快么，怎么变起来比小孩的脸还快呢。作为男人，谁不想出人头地，钱是一方面，面子也是一方面，混了几十岁，后面不带个长，放屁都不响。刚想能在老婆面前抬起头了，不想还没抬起来就夭折了。
常三一路笑着开车回到县政府。在金友奎说人员变动调整的当天，就有传言说第一个动的就是他，队长保不住了。回家很生气，结果向老婆诉苦让她奚落一顿：一个大男人，啥时候都没个正主义，大事小事都要我决定。金友奎不喜欢你，你就放点血让人家喜欢你。我就不信天下有不吃荤腥的猫，王主任比金友奎聪明多少倍吧，我不是也把它搞定了。一个金友奎怕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就是没眼珠子，当年你对那个酒鬼好点，用车就用吧，是公家的车，你心疼哪门子，非要耍你的小聪明，现在人家出山了，你种的孽根只能用钱往平里垫。为这个悬而未决的队长，一向睡眠很好的他接连失眠了。这个队长看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但是猫腻多，油水大着呢。就一项车辆维修，一年的收成顶一个人的工资呢。如此肥差，有谁能轻易舍得呢。而今天，金友奎当着马县长的面第一次说常队长，说明自己的危机已经渡过，红色警报已经解除了。常三暗下决心，一定要乘热打铁，彻底攻下金友奎这座山头，重建自己昔日辉煌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