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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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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育儿袋一般,好让咪咪能够探出头来东张西望。www.luanhen.com三人驰出泗阳县后,一路向西而行,两日后便已进入安徽省境。胡斐想起“西川双侠”中的二哥常伯志,曾经快马驰援武当派危难之事,当日玉笔庄一别,彼此再无消息联络,心头甚是挂念,不知其是否赶上赵三哥与文四爷一行人,进而得以联袂前往武当山赴援?

    这么一想,虽知时日相隔已久,但江湖上既不闻武当有何异变,想来危难已过才是,然心中毕竟牵挂不下,若是迳回辽东玉笔峰,诸多疑云仍是未解,不如前去武当山拜见武当掌门云崧道人,或可问出赵三哥等人的消息去处,总比茫无头绪的四处打探道上消息要来得好。心念已定,当即自宿州转而南下,过阜阳到潢川,已是河南省境,自此一路而去,到唐河至枣阳,路途不止千里,三人风霜满面,骑乘月余,终于来到河北境内。

    其时春霖普降,霪雨霏霏,连月不开,三人披着蓑衣赶道,铁蹄溅泥,奔驰速度缓慢,人马均感疲惫。

    这日行经九堰坡,山林郁郁,长竹插天,细雨飘飞中,但见烟雾袅袅,山景朦胧。胡斐缓缰上得岭坡,不禁喃喃吟道:“披矜欢眺望,极目畅春情;画眉忘注口,游步散瑶台。”前两句乃指春天的情景,后两句则指爱慕异性的心情,却不知这时他心里想的是袁紫衣还是苗若兰?瑶瑶听他轻声吟诵,自不懂深奥诗词意境,迎着满天飞雨飘来,张嘴念道:“天雨路滑马儿苦,千里迢迢到武当;风霜满面谁来怜,今朝憔悴是少年。”

    胡斐平日教她姊妹两人背读诗词绝句,有时应景吟诵上来,从五言绝句到七言绝句,随性而出,先不要求其文仄韵“上、去、入”三声的韵脚,而是以表达贴切为主,毕竟两童年纪幼小,但求对仗工整即可。他听瑶瑶词句中童言夹杂,却又故作老成,不禁笑道:“你姊妹小小年纪,纵是憔悴,依旧明眸皓齿,何来愁眉不展?”

    瑶瑶昂起了头,一对圆亮大眼自笠缘底下望将出来,嗔声说道:“这雨下个不停,整个人浑身湿湿黏黏的,好不舒服。”双双附和道:“对啊,咱们已经连赶了几十里的路,是该找个地方歇上一歇了。”

    胡斐笑道:“这里已是九堰坡,再行不远,前边便有一座山林野店,是供过往旅客打尖喝茶的地方,虽属简陋,却可避得雨来,足够咱们人马歇息养气的了。”两童闻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精神更是大振。

    胡斐见山道泥泞湿滑,若单只自己一人独行赶道,当可凭藉高超骑术纵马奔驰,但现下既有两童随行,瑶瑶虽能驾驭这匹身高腿长的枣骝马,然毕竟骑术未精,稍一失蹄,恐怕便要连人带马一起翻落,是以始终轻缰缓蹄的徐徐前行,三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为苦。再行不远,却闻身后传来阵阵马蹄溅泥踏响,声势不小,听来似有十来匹马冒雨疾驰,当下便要瑶瑶缓行在前,自己则是落在后头保护,两匹马同时让出道来,以避其锋。

    未久,但见一列快马如旋风般泼喇喇的放蹄驰过,乘者头戴硕大笠帽,身披棕榈叶做成的蓑衣,令人无法辨其容貌,背后腰上各都携有诸多不同刀械,虽是雨中急驰于山道之中,但身子稳稳安坐马鞍上,显见这些人武功俱都不弱,下盘功夫更是扎实。当中一人驰掠过胡斐身旁时侧脸斜目望来,一道阴骘厉芒忽闪即灭,瞧得胡斐心头一阵麻寒,不禁暗道:“这人精眸泛光,内力必当深厚,而其厉芒乍现,杀机毕露,只怕前头凶险不少。”

    待得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前边弯道上,胡斐拍马跟上瑶瑶,两骑马并驾齐驱,当即发话说道:“这批人马道路不正,绝非泛泛之辈,雨中赶道,必有重大图谋,咱们此后须当小心戒慎,一切见机行事便是。”两童听得大为兴奋,四双童眸瞬间炯炯发亮,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现来,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标准写照。

    瑶瑶问道:“师父,我和双双可以和这些人动上手么?”胡斐哑然失笑,说道:“你道这些人是寻常的剪径盗匪小贼么?你姊妹俩虽练得一套交错攻守的达摩剑法,自保有余,但尚不足应战如此内力深厚的高手。”

    双双说道:“那么要是他们朝我和姊姊攻来,难道我们也不能还手么?”胡斐道:“这群人大有来头,个个身手不凡,江湖上自是各有响当当的名头称呼,岂会以大欺小的来对付你们两个孩童?”瑶瑶道:“若是师父和他们动上了手,咱们做弟子的岂能袖手旁观?再说这些人打师父不过,见我和双双弱小可欺,那里会来放过?”

    胡斐道:“若是敌人主动搦战,迫于形势,你二人自不能束手待毙,届时当可力求自保。但这并不是要你们主动找人放对,或是前来相助师父,两者截然不同,切勿混为一谈。如此可懂?”两童哦的一声,勉强应了。

    胡斐见她二人虽是嘴巴上应了下来,但神情间仍是一副蠢蠢欲动的寻衅之色,当下肃然道:“武学之道,务须谨记八字真言,那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最忌眼高于顶,为身自负。咱们习武行侠,并非是要四处找人比划高下,恃强斗狠,武功练得越深,更要懂得忍隐于形,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便是这个道理了。”瑶瑶和双双闻言,不禁羞愧的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铭记在心。”

    胡斐神色转和,微然笑道:“你姊妹已是我“飞狐门”弟子,日后行走江湖,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只要心存善念,纵是武功不如人家,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咱们宁愿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欺人,若能做到如此,那便是我门中的好弟子了。”瑶瑶笑道:“师父只要把厉害武功教给我们,那我和双双绝不会输给了人家。”

    胡斐笑道:“可惜师父剑法所学有限,就只能教你们这套平淡无奇的达摩剑法以供自保,日后你姊妹要是能得苗大侠青睐,授以独步武林的“苗家剑法”,那便可与本门“胡家刀法”相互辉映,不致输给了两位徐家哥哥才是。只不过,苗大侠向来不收门徒,近来江湖上又不闻其人踪迹,这门“苗家剑法”,就怕要从此失传了。”

    两童学剑以来,对于剑术之道,颇能融会贯通,稍经点拨,学来有模有样,进展极快,实是习剑的良质佳材人选。唯胡斐所擅乃阳刚刀法,对于刚柔并济的剑法之道,毕竟缺了高人指点,难登臻境,自是心有所憾了。

    瑶瑶听他说起苗家剑法来,心生响往,便好奇问道:“难道苗家剑法会胜过师父的胡家刀法么?”

    胡斐道:“刀剑枪是武学的三大主兵,常言道:‘刀如猛虎,剑如飞凤,枪如游龙。’刀剑乃一刚一柔,各有各的本事,练到深来,谁也胜不了谁。要知单刀可分‘天地君亲师’五位:刀背为天,刀口为地,柄中为君,护手为亲,柄后为师。这五位之中,虽以天地两位为主,但君亲师三位也能用以攻敌防身,或是迫使敌人变招。

    “至于剑法虽有不同,然其精髓相似,诚如剑诀有云:‘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这所谓的‘洗、击、掩、抹、刺’五字,即是各家剑术共通的要诀。苗家剑法与胡家刀法都是武林中自成一家的绝学,可谓各有千秋,当年师父的父亲胡一刀,便与苗人凤苗大侠斗个旗鼓相当,谁也没能占上半点便宜。”

    三人边行边谈,转过弯道不久,便见烟雨濛濛中现出一座林间茶店,简陋非常,四边仅以粗大木棍做桩竖立成柱,屋顶则以干草堆叠而成,无墙无门,四面皆空,当真只能勉强避雨不湿而已。但即便如此,整间店内仍坐满了约七成客人,绵绵细雨中,三人二马缓缓驰到近来,便闻人声鼎沸,宛若市集一般。

    胡斐见店旁停放着两排客人所骑乘的马匹,其中十六匹马的马鞍骑垫样式相同,正是刚才急驰而过的那一批人所乘骏马,当下心中暗自提防,表面上却是装做若无其事,迳将两匹马儿缰绳拴在马棚里,三人随即入内找个边角位置坐了下来。一名高瘦茶博士身手俐落的迎向桌来,张嘴询问道:“三位客倌喝点什么茶?”

    胡斐对于茶道所精不多,向来是有啥喝啥,从不挑剔,至于喝的茶是好是坏,那便宛如“牛嚼牡丹,花草不分”,当下只能脸朝两童望去,问道:“咱们喝什么茶好?”瑶瑶昂起了头,对着高瘦茶博士说道:“你们店里可有采收下来不久的雨前茶?”高瘦茶博士闻言眼睛一亮,说道:“看不出您这位小姑娘倒是行家,竟也懂得咱们茶庄采收茶叶的季节特性。这雨前茶本店刚进不到两日,青绿泛香,正是品茗时机,可给三位巧缘遇上了。”

    瑶瑶满脸世故的说道:“那也没什么。所谓雨前茶,不过指的是在谷雨以前摘的茶叶,也就是阳历四月二十日或二十一日之前了。古书有云:‘茶之佳者,造在社前,其次火前,其次雨前。’再来则可细分为‘向阳’与‘背阳’两种:向阳即是指面对阳光生长的茶叶,由于阳光充足,茶叶青翠葱绿,正是极品之象,价格自可卖的最高。背阳则是指背向阳光生长的茶叶,虽是同一种茶,然而少了阳光的养份供给,茶叶暗绿略粗,属于次品之作,价格便差了许多。”高瘦茶博士听得张嘴吐舌,不敢再说半句茶道之言,草草敷衍几句,赶紧退了下去。

    胡斐笑道:“古人有云:‘剑道有如书法之道,气道则是有如品茶之道,两者自来汇聚相通,有若菩提涅槃境界。’你们两个得自家传茶学,于品茶之道这门功夫,常人难以项背,日后若能再练得一手绝妙书法,那便更能有助于剑、气二道的融会贯通,假以时日,只怕便连师父都要甘拜下风了。”双双道:“师父没教书法啊。”

    胡斐微笑说道:“师父早年读书不多,书法极差,写的字龙飞凤舞,岂敢以己之短授徒而教?”说话中,但见高瘦茶博士送上茶来,杯盖一掀,清香扑鼻,令人闻之精神爽朗,不禁赞道:“好茶。”浅啜数口,只觉唇舌间芳香甘甜,不涩不苦,确是茶中极品。两童则是拿起附上的茶点糕饼就吃,对饮茶品茗反倒没什么兴趣。

    胡斐虽是轻松自若的喝茶说笑,但眼角间却已将店内各桌客人扫视清楚,两耳高竖,仔细聆听一片吵杂声中所传来的诸多对话讯息。他这时内力深湛,已达常人难以迄及境界,举凡十丈内任何风吹草动,自都逃不过其眼耳底下,即便是在如此喧哗吵闹所在,亦能迅速过滤各种传来的声音,再加以分析何者重要,或何者不足理睬。

    他原本所在意者,乃先前那批十六个冒雨急驰的一伙人,岂知专心听了一阵,竟是不闻分坐四桌的十六人发出只字片语,好似这伙人个个都是哑巴一般,除了喝茶吃东西所发出来的声响外,再无一人说上半句话来。

    这伙人虽在室内,但头上仍戴着硕大斗笠,笠缘下压,半掩遮面,让人看不清确切面貌。但越是如此,益发让人觉得这伙人行迹诡异非常,尤其这十六人虽是举止故作镇定,但手不离兵刃,始终保持戒备状态,似乎随时就要起身与人搏拚一场,又或是正在期待什么事的到来,人人闷声不响,却隐藏着极大一股杀机。

    便在此时,胡斐听闻北边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叮叮铃铛声响,心中一楞,不禁沉吟道:“这道铃声怎地如此耳熟?”只听得铃声距离尚远,隐在山林之中,穿透迷濛烟雨淅沥响来,若非他此时耳力已达超乎常人境界,只怕难以在如此吵杂的野店中听闻到周遭一丝的异响,而除他之外,店里其他客人似乎都未曾听觉,一切如常。

    胡斐侧耳倾听一阵,越发觉得这道铃响韵律甚是熟悉,“叮叮、叮叮叮、叮叮”,似乎便是驴儿拉车缓行时才有的特殊铃铛节奏,与其他马匹牲口截然不同,因此听来自有一番熟悉与亲切。他之前与两童曾跟着戏班驴车长途跋涉,对这种挂在驴子脖颈上的铃铛声响,朝夕相处下,早已深印脑海,是以距离虽远,却仍能分辨清楚。

    他之所以微然一楞,乃因这道铃声非只单铃作响,而是连成长串的叮当交杂,听来便与阴无望所率领的戏班九辆驴车依稀相似,心中便想:‘难道鬼使神差,竟在这里遇上了西园春戏班大伙?”他与戏班人众分开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当时走的仓促,只留下字条交待,未曾当面向阴无望告谢收容自己三人的恩德,心中颇有愧疚,但为了不给西园春招惹上麻烦,除此方法之外,当真再无其他办法来避开魔月宫黑月派的追击了。

    动念方毕,那伙人当中的一人缓缓站起了身,气势非凡,宛如湖泊中升起了一座山岳,昂然顶立。胡斐斜眼瞟去,即见这人身材颀长而壮硕,臂肌厚实,侧面黝黑脸庞中渗出数道汗渍,朝北凝神倾听半晌,斗然间自笠帽底下湛出一道慑人眸光,右手反握挂佩腰间的玄铁大刀刀柄,朝着同伙微一颔首,随即默然当先离桌而行。

    片刻间,但见这批人迅速起身离座,人数虽然不少,所发声响却是微乎其微,若非胡斐自始至终专注在他们这群人的身上,只怕在坐满七八成的偌大茶店中,极难发觉竟是同时有着十六人悄然离座而去。但也由此可见,这群人个个身手俐落非常,即便是毫不起眼的微小动作,亦都谨慎非常,沉稳敛迹,已登一流高手的举止境界。

    胡斐见这伙人跃上马背急驰离去,正欲唤来茶博士结帐跟出,却见远处左首一桌四人倏然而起。凝目看去,当中一名黄脸僧人眇了一目,手持禅棍,另三名汉子神情粗豪,不待唤来茶博士结帐,扔了数把铜钱在桌上,拿起随身刀械,随即抢出店外,四人翻身上马,手里长鞭挥出,泼喇喇的放蹄朝北驰去。

    胡斐忖道:“这四人身手不凡,武功自成一家,却不知是那一派的高手?”当下唤来那位高瘦茶博士,付了茶钱,问道:“这位大哥,过了九堰坡,不知前边几条岔道通往何处?”他只知沿着山道西行即可抵达武当山,但离此野店数里外交错着三条岔道南来北往,那便不曾走过,更不知究竟通向何地。

    高瘦茶博士道:“顺着山道西行,那是向着谷城而去,往北可通河南南阳,往南可达南漳和宜城。不知客官您要上那儿去,小的或可提供捷径小道,保证可省下好长一段路程,免得走上许多冤枉路而不自知呢。”

    胡斐心下盘算,若方才所听铃声确是发自西园春一伙,此刻时值开春之季,正是由北而来,以他对戏班的了解,必是一路穿州越省,朝南而行,自不会于此转东或向西,最有可能便是直下宜城,再往当阳而去,自此一路直达湖南。当下问道:“往南可有捷径小道?”高瘦茶博士道:“当然有啦。咱们九堰坡虽只东西横向山道,但诸多山岭小道四通八达,客官若是往南,不必远至前边岔道,就往咱们店前林里穿去,即可接上山道南去了。”

    胡斐闻言大喜,若真如此,即便发觉不是西园春戏班一伙,届时当可转而向北再行,虽是多绕了些崎岖不平的山林小道,但毕竟并不影响三人前去武当的路途,当下赏了茶博士六钱银子,随即带着两童出了茶店。

    胡斐跃上了马,朝两童说道:“咱们瞧瞧热闹去。但未经我的允许,切不可与敌人动手。”两童听得眼眸亮起,大是兴奋,同声问道:“咱们遇上了敌人么?”胡斐便将刚才听到的铃声说了。两童听到可能碰上西园春大伙,更是满心期待,瑶瑶说道:“咱们帮花阿姨对付敌人去,要是大伙动了手,我和双双总可帮忙抵挡才是。”

    胡斐道:“先别高兴太早,目前还不知是不是你花阿姨戏班人马,况且这回敌人太强,可不是你姊妹二人对付得了,一切听我的吩咐就是。”语毕,两腿一夹,那马鸣嘶一声,当先而驰。瑶瑶小嘴叱的叫出,马鞭一拍,随后跟去。两匹马驰进林内,果见一条狭窄小道隐在密林之中,自外无法望见,若非茶博士指引,自难寻得。

    穿过林莽,小道蜿蜒开来,是在两座山岭之间,林壑深重,幽暗森森。三人驰出六七里后,眼前豁然开朗,莽莽大草原中可见一条山道由北向南绵延极长,天际开阔,花香满野,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胡斐带领两童转而向北,行出不远,即见前方一道黑点延伸开来,心里暗道:“这条捷径小道果然省下好大一段路程,虽是忽高忽低,崎岖难行,但比之那伙人远绕而赶,却是快上不知倍许了。”他听铃铛声音极有韵律的叮叮响来,似乎尚未遇险,当下拍马急驰,迎头赶了上去。两童虽是合骑一马,但身小体轻,纵马狂驰下,那马竟跑得要比胡斐所乘之马还要快上许多,两匹马如风般掠过草原,越骑越快,扬起了一大片沙尘在身后。

    胡斐纵马驰出数里,已然清楚见到前头驴车上插有三角旗帜,迎风飘扬,心中不禁颇为失望,暗道:“难道是那家镖局的押运车队?”跟着想来,又觉不对,若是镖局的镖车,却如何不见有趟子手在前开道?何况除了车队之外,周围更不见有其他人马跟随在侧保护,有违众家镖局的护镖常规,否则岂非欢迎着绿林大盗前来劫掠?

    再驰一阵,两边距离越缩越小,胡斐么喝着要瑶瑶缓下奔驰速度,随即自后跟上,两骑马当下并肩而驰。来到十丈开外时,凝目朝着当先驾驴大汉瞧去,不禁楞了一楞,“咦”的一声,脱口说道:“这不是浑帮的季老三么?”当下拍马迎上前去,距离稍近,即见硕大笠帽下的汉子满腮刺胡,一脸凶恶,不是季老三是谁?

    其时霪雨霏霏,天色昏暗,若非他目力极精,认人极准,否则便难一眼认出蓑衣笠帽下的山东佬季老三了。

    驴车上的季老三远远望见两骑马急驰而来,不待来人靠近,大刀一抽,横眉怒目的提声喝道:“兀那汉子,可是八道盟的贼斯鸟一伙?”胡斐见他没来认出自己,当即缓下马来,抱拳说道:“小弟胡斐,道途巧遇,特来打声招呼。”他内力充沛,随口说出,浑未使上力来,虽距离七八丈外,仍如当面说话一般,气定神闲。

    季老三曾在野三关镇上与他照过面,听他报上名来,仔细一认,果真便是雪山飞狐胡斐,当下脸色转喜,提刀抱拳哈哈笑道:“原来真是胡老弟到了,这可好极了,咱们帮主若知道是你到来,定然欢喜的很。”

    胡斐讶道:“徐帮主难道也在此处?”说话中朝旗帜望去,见上面绣着‘西园春’三字,心中大奇,委实猜测不透浑帮这回用意何在?那季老三勒驴慢行,却不停车,见他望着旗帜,脸现疑色,当下裂嘴笑道:“咱们浑帮现下改跑龙套,挂起了西园春招牌,倒让胡老弟见笑了。咱们帮主就在后头车上,只不过眼下大敌当前,不便出来待客叙旧,还请胡老弟莫要见怪。”胡斐道:“我在九堰坡曾遇见十六名高手,莫非便是八道盟的人了?”

    季老三闻言,脸色微变,说道:“当真?嘿,好家伙,这回八道盟的‘追魂十六骑’全员出动,想必是要大开杀戒了。他娘的,咱们浑帮早跟八道盟誓不两立,既杀了两头蛇文锦江,这回顺便也将‘追魂十六骑’给一家伙挑了下来,省得咱们还得专程找上岭南,煞是费事。他们这回全员到齐,联袂赶来送死,那是再好不过了。”

    胡斐与两童掉转马头,缓缓跟在季老三所驾驴车旁边,听他这么说来,回头朝长列车队看去,见每辆驴车上均都挂着‘西园春’三角绿色旗帜,但细认各辆驴车,却又与记忆中的西园春车辆有所不同,心中大是疑惑,不禁问道:“西园春花当家一伙可好?”季老三笑道:“五湖门现下已与咱们浑帮联成一气,花蝴蝶怎能不好?”

    胡斐闻言,大是惊奇,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得后头一阵快马急驰而来,季老三眉头扬起,喝道:“他娘的,果真是追着咱们这列车队而来。这回倒便宜了俺季老三,有场好架可打,老沃要是知道了,非得气得跳脚不可,哈哈!”嘴里么喝一声,长鞭挥出,催着驴子全力快跑。后头几辆驴车见状,么喝连声,自后紧赶。

    胡斐策马跟上,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浑帮这回乃是分成两列车队引诱敌人追来,那‘老沃’沃德锜却是跟在另一列车队上,未与季老三这伙浑帮人众一起,怪不得季老三要来大感幸运,胜过沃德锜的徒劳无功了。就见季老三满脸兴奋神情,转头朝胡斐说道:“胡老弟,前头凶险异常,你带着两个孩童,还是先行避开了罢?”

    胡斐道:“沃兄弟可是与西园春花当家大伙一起?”季老三道:“是啊。咱们这列车队由徐帮主带队向南,花当家他们则是由‘杀神降魔’张波久带队向西,无论八道盟追向那一头,总之没要他们好过就是。”

    胡斐心中一凛,张耳向后倾听,发觉马蹄落声有异,数了一数,却是少了一半,追来的只有八骑快马而已,当下忖道:“徐帮主果然精明深算,特意分成两列车队,迫使‘追魂十六骑’不得不来分头拦截。这么一来,当下便将‘追魂十六骑’变成了有如跛脚般的‘追魂八骑’,大减其威,对付起来自是容易的多了。”

    要知‘追魂十六骑’乃八道盟中著名杀手,平时雄据一方,各有统御,极少十六骑共同出动,却不知如何给五湖门和浑帮联手对付下来,想是吃了好大闷亏,怒火攻心下,这才逼得‘追魂十六骑’大举出动,冒雨自岭南一路追了过来。‘追魂十六骑’乃以八道盟帮主‘雷震手邢三风’为首,这十六人未入八道盟之前,乃广西‘刀魂堂’所培养出来的绝情杀手,为钱杀人,习以为常,其刀法快狠凌厉,武林同道向所(炫)畏(书)惧(网)。

    胡斐心系西园春大伙安危,既知此处乃有徐帮主坐镇指挥,以他武林绝学‘卧龙九天掌’要来对付‘追魂八骑’的一式快刀,想来仍可大占上风,自不用自己枉加插手相助,当下说道:“在下想念西园春大伙兄弟,且赶去相助一臂之力,免得花当家有所闪失。”季老三闻言一愕,说道:“敌人正自后追来,西园春怎会有事?”

    他在浑帮里职位不高,未能参与重大议事,向来只知依令行事,自是不明徐帮主分成两列车队的用意,其主乃在分散敌人力量,而非赌注那一列车队能引得敌人自后追来,否则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引敌入瓮?

    胡斐无暇与他分说明白,微一抱拳,笑道:“这里有徐帮主坐镇,季大哥一切遵令而行便是。”当下带领瑶瑶自草原穿过,向西放蹄急奔,回头看去时,即见后方八骑马已然赶上车队,似乎要到前头将车队拦阻下来。

    胡斐心中暗忖:“邢三风在武林中素有‘一雷震九天’名号,可见其人不只刀法擅长,掌力更是威猛无俦,却不知这八骑之中是否有他在内?”他知徐帮主掌力深厚,即便对上邢三风,当不至于落处下风才是;但若邢三风不在眼前八骑之中,却是带领另外八骑追向‘杀神降魔’张波久所率领的西园春车队,情势便将有所不同了。

    心念及此,不免脸现忧虑,‘杀神降魔’张波久虽然快刀绝伦,非常人能挡,但若比拚掌力,却非他所长,一旦他给邢三风一人缠住,短时间内脱身不得,那么其他‘追魂七骑’便可大开杀戒,如入无人之境,西园春一伙岂能幸免于难?当下领着瑶瑶自西策马入林,两匹马喷气成雾,忽喇喇放蹄朝前赶去。

    十里来外,林道转而向北,再驰数里,崇山峻岭间隐约可闻打斗么喝声响,只是余音袅袅,极难辨认方位。

    待得转过一处山坳弯道,眼前是座狭长山谷,但见一列车队停止不动,周遭刀光剑影,东一堆,西一圈的战得难分难解,各人身上俱都蓑衣笠帽,交杂混在一起,倒真令人难以一时间即能辨出敌我。胡斐缓缰而驰,环顾四周战况,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依这情势瞧来,敌方可不止‘追魂八骑’而已,怕不有上百来人了?”

    胡斐凝神瞧了一阵,发觉两边人马都不少,想来西园春里还有极多五湖门与浑帮帮众在内,只是这般混战成一团,敌我难分,若是莽撞出手,就怕反伤了自己人,那可不妙之极。正自犹豫间,却听得瑶瑶指着西首一圈交战中的双方,说道:“师父,那两个身材矮小,手里拿着铁枪跳来跳去的,应该就是严四和严五两位叔叔了。”

    胡斐朝她所指方位看去,果然见到十来名汉子正持刀围攻圈内五人,其中两人个头远比常人要矮得多,自是‘鬼门双童’两个兄弟了。另外三人虽面貌不清,但依各人所使功夫来看,其中两人应是排骨苏兄弟,另一个则是秃头六。这五人以少对多,自是形迫势蹙,所幸与其对战的只是寻常啰喽之辈,刀法不精,虽人多势众,合攻之下,不免相互掣肘,兼之五人全是拚命打法,凶狠异常,敌人不敢过于抢进,这才能战至此刻。

    胡斐衡量整个战况,心中已有定夺,转头朝两童说道:“咱们将身上蓑衣斗笠脱去。你姊妹二人前去相助严家叔叔他们,之后再将戏班人众逐渐聚拢,以圈作阵,攻守互助,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两童听见师父允许她们出手,不禁喜上眉梢,两人笑逐颜开的迅速脱掉蓑衣斗笠,长剑出鞘,只等胡斐一声令下,便要攻上前去。

    胡斐拍马上前,眼里早已看得清楚,到得近来,右足在马镫上一点,斜身飞出,双掌似有若无的忽忽忽三掌连环拍出。他这三掌乃是分别攻向三个不同方向,掌劲发出之时,如微风般徐徐吹送过去,似乎连片树叶也都幌动不了半分,但劲到中途,却宛如凭空起了一阵龙卷朔风,倏然而至,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右首大汉见他自马鞍上轻飘飘的飞身而起,已知胡斐乃是生平从所未见的强中高手,虽见他发掌攻来时浑若无劲,却也不敢大意,回臂拍出一掌,只待掌劲相交,便要以刀抢进,攻敌于劲力衔接之处。岂知这名大汉掌气刚出,便觉一道炙热烈气迎面击来,当真挡不可挡,避不可避,大骇之下,收劲已是不及。

    就听得三声“啵”的响来,三名大汉应声而倒,个个两眼圆瞪,神情奇诡,似乎至死仍不信世上有人能于一掌间便将自己毙于掌下,整张脸更是充满了疑惑又惊惧的骇异表情。

    这三人均属‘追魂十六骑’当中的高手,向来杀人于转眼之间,在此之前,三人不知已经杀了场内多少五湖门弟子与浑帮帮众,刀法精奇,掌力浑厚,寻常五湖门弟子与浑帮帮众,往往交手不到数招,便已命丧黄泉,死相极惨。但他三人先后各与胡斐对了一掌,竟是同时应声倒下,足见胡斐方才所发三掌,事先全没半分朕兆,倏忽即来,气隐于形,当真是匪夷所思,古怪之极,也才令得‘追魂十六骑’中的三大高手猝不及防,就此命毙。

    胡斐头次运使九融真经对付敌人,没想到威力竟是如斯可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眼前敌人多如蝗蚁,实不容他稍有半分犹豫,掌气一引,已将敌人手中大刀吸了过来,顺势削出,砍倒了两名大汉。但见他长刀在手,如虎添翼,刀刃电掣翻出,刷刷刷声响不绝,敌人绝难抵挡他一招半式,瞬间便给他开出一条路来。

    ※本回已完,请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三十三回

    (更新时间:2007…1…2 7:07:00  本章字数:10006)

    胡斐刀掌齐出,如入无人之境,转瞬间已将身前十来名大汉砍倒在地,一瞥眼间,见到左首驴车旁五名蓑衣汉子刀刃翻荡,手里鬼头刀砍得飒飒猎响,当中一人大声么喝道:“骚蝴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啦,还兀自逞强什么?”阴无望身子在刀缝中溜闪而过,拈花掌拍出,正中一名汉子胸前,跟着右足踢出,踹中那名说话的魁梧汉子,嘴里呸道:“风九鹰,凭你这点微末本事,老娘劝你还是乘早溜之大吉,就别来丢人现眼了罢。”

    胡斐见那汉子给阴无望踢得向他身处退来,左掌探前一抓,便如老鹰捉小鸡般的提了起来,凝目一瞧,果然是平遥“黑煞十三鹰”中的风九鹰,笑道:“老兄上回给花当家打得胸骨俱断,饶你不死,还敢来纠缠不清?”说话中拇指与食指同时运劲,已将风九鹰背心“陶道”、“魂门”、“中枢”三穴闭住,顺手扔在一旁。

    阴无望见他到来,心中大喜,“燕云十八式”连环使出,又快又狠,贴近敌人身前搏斗,拳术以短击长,砰蓬连响,已将另三人打倒在地,爬不起身来,这才转头朝胡斐笑道:“你来得正好,咱们五湖门正与浑帮联手对付八道盟的袭击,也好一次铲除这股为害武林的势力,你倒懂得赶来凑上热闹。两个孩儿呢?”

    胡斐朝后看去,见瑶瑶和双双两柄长剑划出道道光影,己将圈外敌人逼得手忙脚乱,使得秃头六等人能够聚拢在一起,虽仍以少敌多,但已不如先前左右支绌,战得狼狈,甚而还能节节进逼,逐渐占了上风。

    阴无望与两童分别一年有余,此时见她姊妹二人身材长高不少,更练得一手精明剑术,心中甚是宽慰,微笑说道:“这对姊妹有你如此明师指导,日后必能名震江湖,你这做师父的可也大有光采了。”胡斐笑道:“我所擅长的乃是刀法,剑术之道却只略具大概,能教的有限,她姊妹二人日后势必再另觅明师,剑术方能大进。”

    两人谈笑声中,数名汉子提刀跃上前来,都给胡斐随手打发了开去,近不得身来。阴无望见他谈笑自若的随手挥出,敌人便给掌气推得向后翻滚跌去,当下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似乎身上各都已然受了重伤,不禁大是乍舌,骇然道:“胡兄弟,这手功夫可俊得很哪,看来你不只武功恢复,更是超越以往了啊。”

    胡斐道:“小弟得遇佳缘,习得一门《九融真经》武林绝学,初次运使出来,果然威力无穷。”

    阴无望闻言,心中大感欣羡,又觉今日有他相助,天道盟即使精锐尽出,想来亦难从中讨得丝毫便宜,当下说道:“这回天道盟帮主邢三风亲自率队追击而来,‘追魂十六骑’更是全员出动,咱们五湖门与浑帮虽是联手对付,只怕死伤亦是不小,若能得予胡兄弟相助,大展神威,今日必可将八道盟为首势力就此铲除干净,也好替天下百姓讨回公道。”胡斐道:“天道盟独霸岭南,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今日岂容他们脱逃而去?”

    就见他跃上车顶,盱衡底下一片混乱的战况片刻,见南首边上双方厮杀拚斗正紧,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似乎两边主力皆以南首做为攻守交战要地,心中忖道:“眼下已成混战局面,若要逐一援手相助,只怕缓不济急,难以顷刻间扭转乾坤。当此之际,唯有先将此处剩余‘追魂八骑’迅速歼灭,群龙无首下,余众自不足为患。”

    先前他曾于道上与野店中见过‘追魂十六骑’的身上装束,虽然也是相同蓑衣笠帽,但样式却有极大不同,旁人乃两截式蓑衣,他们却是宛如披风般整件罩在身上,那笠帽的笠缘下还有一道摺边,极易辨认。刚才他以三掌重手毙敌,便是认明那三人均是‘追魂十六骑’中的厉害高手,是以一出手就是《九融真经》里的《御掌》,掌劲飘忽,后劲倏至,实乃上乘武学中的‘隐于刚,气虚若沉,似重犹轻,飘拂御道形无踪’,自非常人可挡。

    胡斐纵目四顾,寻找另五名‘追魂十六骑’中的高手,只是此刻双方几近两百来人四下围聚而战,天空中的雨势又已逐渐大了起来,视野阴暗,渺渺茫茫,岂能短时间内在众多蓑衣笠帽中瞧出谁是谁来?阴无望这时也已跃了上来,见他两眼搜寻不停,便道:“咱们这方人马乃以脖颈系巾做为识别,以免混乱中分不清敌我。”

    胡斐经他提醒,这才注意到阴无望脖颈上果然系着白巾,点了点头,说道:“方才我已击毙‘追魂十六骑’中的三人,却不知其他几人隐身何处?”说话中便见数十枚丧门钉朝他身处射来,当下手腕划圈引气,带起一道气旋激流,掌劲倏吐,迳将这数十枚丧门钉反射回去,势道遒劲,直听得周遭惨呼连声,已然中钉而倒。

    阴无望道:“八道盟这回调动大批人马,埋伏西南两路拦截,徐帮主于是将计就计,同时分遣两列车队引敌追来,沿途亦已布下五湖门与浑帮的弟兄,为的是要能一举歼灭八道盟势力。‘追魂十六骑’以雷震手邢三风为首,现下都给‘杀神降魔’张波久与其他浑帮弟兄挡在后头,咱们西园春并非主力,只是诱敌的一着棋罢了。”

    胡斐听他说来,已隐约猜到双方攻防概况,说道:“徐帮主计策如何?”阴无望道:“咱们西路只做牵制,待会儿边打边退,前边三里处转而朝南,便是有名绿竹岭,可与徐帮主率领的南路人马会合,一举歼灭敌人。”

    胡斐闻言,颇感诧异,说道:“绿竹岭遍地竹林,如何能够容纳两方人马会战?”阴无望道:“徐帮主先前曾说,八道盟人马均属五岭周边各大门派弟子,功夫向以刚烈为主,下盘稳实,但飞跃轻功却非所长。咱们便以其短攻之,诱入竹林,纵跃飞掠,如鹰扑击,即可大占上风,立于不败之地。”胡斐听得大是叹服,拊掌称妙。

    阴无望又道:“八道盟帮主邢三风素有‘一雷震九天’名号,拳掌功夫自不在话下,但他还有一套‘无环雷震刀法’威名远播,武林中向来传言:‘北千碑,南雷震,无极对无环,阎王也无奈’。这里指的‘北千碑’便是京城第一名捕‘千碑手无间判官’铁衣寒,‘南雷震’指的自然便是‘一雷震九天’雷震手邢三风了。”

    胡斐听他提到铁衣寒名头上来,不禁微然笑道:“铁衣寒有勇无谋,刀法虽也凌厉,却非‘杀神降魔’张波久的对手;尤其两年前狼峰口卧龙栈一役,大败而逃,委实有失京城第一名捕声望威风,差得可远了。”

    阴无望笑道:“这事我也曾听人谈起过,但却做不得准,毕竟是张波久这家伙暗使声东击西诡计,而那铁衣寒为人又向来自负,这才容易着了道儿,若是明刀相斗,未必数招即败。雷震手邢三风生性深沉,虽也常自诩为五岭刀神,却是颇负绝艺,绝非虚张声势之辈,否则徐帮主自可任由‘杀神降魔’张波久直入虎穴,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使计相诱?不过话说回来,徐帮主若是知道你会半路赶来相助,想来也就不必这么劳师动众了。”

    两人说话声中,但闻南首边上咻的一响,一道烈焰冲天而起,阴无望脸有喜色,说道:“是时候了。”当下撮唇吹哨,随即一个飞身纵起,落在前头马车上,长鞭一扬,带头往前冲去。排骨苏等人听到哨声,不再恋战,虚幌数招后各自登上原先所驾马车,随着阴无望催马急赶,整列车队直往峡谷另一端疾速驰去。

    胡斐随手打散了周遭敌人,当即领着两童跃上马背,泼喇喇的放蹄狂奔,片刻间便已追上阴无望,就此护着车队一路西行。不一会儿到了三里外往南岔道,车队驰入后再前行七八里,即见岭地上一大片绿林蔽天,似乎连绵不尽,望不到另一头山岭所在。他随车队驰到近来,见到竹林如此繁密,心中突有不祥之感,忖道:“此处实为埋伏最佳所在,莫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却是陷入八道盟所布下的陷阱才好。”

    他会如此顾虑想来,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因八道盟已然隶属天魔麾下一支,这回自岭南出动大批人马追来拦截,显是有备而来,绝非仓卒行事,否则岂能事先便在西南两路布下人马分头追击?若是单只八道盟帮众,以五湖门与浑帮联手对付,自是饶有胜算,怕的是天魔躲在暗中筹划,明着以八道盟为饵,暗地里却派遣黑月派出其不意的杀将出来,登时情势逆转,这时被一举歼灭的恐怕不是八道盟,却是明摆着与魔月宫为敌的浑帮了。

    胡斐深知天魔向来智计超凡,算无遗策,方能搅动整个武林大乱,足见其人城府极深,布局精妙,更懂得以计使计,让人自堕陷阱而不自知。眼下看似徐帮主已经掌控交战大局,现下亦正逐步诱敌深入,但其实这一切均有可能已在天魔膝下棋盘里的谋略之中计算清楚,使得诱敌者反成被诱之人,茫然惊惶失措下,岂有不败之理?

    这么一想,虽只心中猜测,却也不禁额头冒汗,眼见竹林越来越近,那份不安感觉越是浓烈,当下便即拍马上前,朝阴无望说出自己这番心中疑虑。阴无望听后,心中亦自惴惴不安,想到江湖上那句名言:‘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别要当真给人使上计中计,捉鬼不成,反倒给鬼捉了去,那时可要后悔莫及了。

    胡斐道:“我到林内瞧瞧,是否确有埋伏!”说着纵马奔出。阴无望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朝前运劲扔出,叫道:“接着了!”胡斐闻声回头,反手一抄,已接在手中。阴无望提声说道:“若中埋伏,信号通知。”

    胡斐微一点头,将花筒火箭放入怀内,右手大刀在手,颇有过五关斩六将气魄,当下直朝竹林策马驰去。

    竹林内落满厚厚一地干枯竹叶,给雨淋湿后黏附在泥泞上,使得马蹄声变得略显沉闷,单独驰骋在幽暗竹林之中,更显周遭似乎四处潜藏着极大一股看不见的无形威胁逼迫上来。行得数里,只见林道蜿蜒起伏不定,两旁山石嶙峋,层层叠叠,若真有理伏,此处自是最佳的埋伏隐藏所在了。

    胡斐缓缰小跑,眼耳四下搜寻一阵,果然听得大群细细呼吸之声,隐在淅沥而下的雨点滴答声中,若非他内力深湛,只怕便未能听闻丝毫异响,当下不动声色的继续朝前驰去,心中却是暗道:“这里果然埋伏有大批高手人马,个个气息连绵,呼吸均匀,足见内力都有一定火候,如此隐身在山石之后,还真令人难以察觉。”

    他知这些人均在等候最佳时机出手,自不会对单枪匹马的自己倏然而攻,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全盘计划,是以仍是若无其事的任由坐骑徐徐小跑,状似浑若不觉般的朝着竹林小道一路驰去。再行不远,已然知道敌人布署位置与埋伏策略,忖道:“埋伏者首重隐密,让人瞧不出半点端倪,以收奇袭之效,最忌讳的便是身形毕露,那便再也变不出任何把戏来玩了。”抬头仰望高耸入天的繁密长竹,脑中一转,已有了对付之策。

    待得驰过敌人埋伏所在,只见他双足在马镫上一点,倒飞而出,飘然直上竹梢,随即运起家传“飞天神行”绝技轻功,风驰电掣的滑行在竹枝叶梢上,当真悄无声息,宛如幽灵般直掠而过。他家传“飞天神行”轻功本已令人感到神出鬼没,此时再得《九融真经》深厚功法相助,直臻出神入化之境,实非常人能力所及。

    胡斐高掠飞行中,提刀手腕运起真经中的《静流极之法》,以气御力,浑融圆巧,刀刃一道道的削过碗来粗的竹身杆节处,便如削切豆腐般的柔顺光滑,浑不着痕迹。这门《静流极之法》妙在气力恰到好处,竹身虽给刀刃削断开来,却不因此立即受力不住而当场断落倒下,依然仍是好端端的竖立不动,丝毫不觉任何异样。

    但见他神行若魅,飘飞如风,在一片幽暗茂盛绿竹掩护下,左掠右纵,手腕巧转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迳将位在敌人上头的一根根长竹自杆节处削断,这才远掠而回,落入自己坐骑之上,随即从怀里拿出花筒火箭,幌火摺点着了。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胡斐掉转马头,两腿一夹,那马纵蹄驰出,泼喇喇的朝来路狂奔,只听得两旁山石中“咦”、“啊”惊愕声不绝于耳,随即飕飕飕数响,十几枚暗器朝他身处射来,却那里打得着他?

    就见胡斐伸手抄过几枚菩提子,甩手射出,咚咚咚三响传来,正好打在三根长竹上,震得已给削切开来的断竹喀啦喀啦乱响,以一带十,瞬间大片断竹枝叶自空掉落,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哗啦哗啦的响之不绝,声势惊天骇地,直吓得底下敌人错愕不已,纷纷惊叫急避,乱成一团,却又浑然不知怎会如此,当真狼狈不堪。

    胡斐哈哈大笑,纵马急驰,却听得一人怒喝道:“兀那汉子,留下命来!”话声未了,一条链子倏然击到,链子前端系着一只鹰爪,只要勾到手腕,再运劲一扯,立即能令敌人肌肉撕裂,血流如注。

    胡斐识得这种铁勾鹰爪的厉害,又见这人眼光精准,出手部位拿捏恰到好处,实是武林一流高手所为,心中大喜:“这人身手不凡,必是重要人物,且将他拿了下来,或可逼得其余敌人不敢妄动。”当下倒转刀柄,直往鹰爪上送去。那人在这对鹰爪上已然下了极长功夫来练,勾物即收,运劲回扯,那是练得再熟不过的本能反应,这时仓猝中见鹰爪勾住了敌人手腕,不及细辨,当即运劲拖炼回扯。

    胡斐见状,当即御气于刀刃之上,以势带势,手腕将大刀朝前送出。那人一扯之中,已觉上当,但自忖浸淫在这对鹰爪上已有数十年功力,当真到了收发自如境界,岂能让人如此以刀柄戏弄于他?正欲途中变招之际,斗然发现一股强力袭来,那鹰爪上所抓住的大刀竟如长了眼睛似的,刀刃反转,直朝他胸前电掣般砍到。

    这人万料不到有此奇诡变化,着实给这怪招吓了一跳,但他左右各一只鹰爪在手,倒也没乱了方寸,左手鹰爪勾出,已然套住大刀刀锋,嘴里大喝一声,运劲回拨。岂料他左手鹰爪才与刀刃相触,整条骼臂便给震得酸软无力,只能勉强挡住这股凌厉刀势,要再回拨却已不能,心中不禁暗惊道:“好家伙,怪不得这小子胆敢单枪匹马前来捣乱,原来手底下功夫还真着实了得。”当下运劲于右臂之上,长炼一抖,鹰爪带刀挥击而出。

    胡斐不待他再次出招攻来,早已凌空跃起,左掌旋气一引,逼得鹰爪长炼向上飞起,当下右手倏出,食中两指夹住刀锋,劲力到处,激得刀柄弹起,伸手握去,大刀已然回到自己手上,跟着一招“鸽子翻身刀”,当头猛劈而下。

    那人料不到他出手如风似电,令人目不暇给,自出掌引气到夺刀攻出,当真只在电光火石一瞬之间,但一招一式却又格外清楚,不过就是快得令人难以想像,委实超乎人体极限之所能。当此之际,实无余暇多想,忙应以一招“翔鹰飞月”,身子斗然间向后歪斜飞起,左手鹰爪击出,直取胡斐脚踝。

    胡斐喝采道:“好招!”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刀背荡开长炼,左足踢出,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向后避开飞起之势已然快极,但仍快不过胡斐的凌空变招,本想以一招“翔鹰飞月”败中求险,逼得胡斐回刀自救,自己便能争得半招上风。岂知胡斐虽在半空,看似毫无借力之处,身子却能如弹簧般凭空扭转,因此这一脚便没能避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重足,当场跌落下来,受伤极重。

    胡斐本不欲倏下杀手,是以这一踢只用上二成力道,否则岂容他留下命来?当下左掌探出,抓起这人后领提起,轻飘飘的跃回马背上,双腿一夹,朝着来路急驰而去。他身后数十人正自遍地竹枝乱叶中窜出身来,见状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叫嚷道:“好贼子,那里走?”“快放了咱们掌门,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胡斐纵马急奔,闻声大奇,提起这人看了看,问道:“阁下是那一派的掌门?”这人一张国字脸,后颈给胡斐抓住,浑身酥软没力,胸口更是奇痛难忍,但仍铁青着脸硬充好汉,嘴里冷哼一声,不发半语。

    胡斐笑道:“素闻江西鹰爪门武功别具一格,今日有缘见得,果然非同小可。”这人哼了一声,冷道:“阁下好俊功夫,老子败在你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斐道:“我曾听人说,鹰爪门掌门人是个老头子,叫做什么‘鹰勾铁爪杀无赦’,阁下年纪不像啊!”这人两眼一翻,说道:“我师兄穆云龙已在年前逝世,江湖上人尽皆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了么?”

    胡斐闻言,啊的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这人怒道:“可惜什么?难道我‘鹰飞九天’霍景翔不配做鹰爪门的掌门么?”胡斐微笑道:“鹰飞九天自然要胜过鹰勾铁爪了,如何不配?”霍景翔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气得吹胡瞪眼,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刀杀了我罢。”

    胡斐道:“你鹰爪门独霸江西,名声倒也不坏,却为何要与八道盟沆瀣一气,在此埋伏对付浑帮?”霍景翔闻言,勃然怒道:“八道盟算那根葱,要我鹰爪门为他们卖命?”胡斐(炫)恍(书)然(网)道:“是了,你鹰爪门与八道盟均是天魔麾下一支,各自独立,互不相属,自然不屑于八道盟的作为了?”霍景翔哼道:“算你这小子还有眼光。”

    胡斐脸孔一摆,说道:“魔月宫为害武林,杀戮不断,你鹰爪门效命天魔,又与八道盟有何两样?”霍景翔嘿嘿笑来,说道:“老子既然栽在你手里,多说何用?若你要以此威胁我门下弟子,老子劝你还是乘早打消了念头罢,哈哈。”胡斐哼道:“你是鹰爪门的掌门人,难道你门下弟子就此不顾你的死活么?”

    霍景翔斜目一瞪,说道:“咱们鹰爪门现下全听黑月派号令,又岂是我一人说了就算?”胡斐闻言,忖道:“果然是黑月派在背后策划,怪不得能够同时号令八道盟与鹰爪门,一方追击,一方埋伏,却不知这回坐镇指挥的是谁?”他心中担心的其实是会在此处遇上袁紫衣,届时动手与否,还真令人难以当下做出抉择。

    便在这时,耳里闻得身后疾风飒飒,回头看去,即见一道黑影飞掠在竹林上头,自后急追上来。

    胡斐看清这人身法面貌,心中不禁喜道:“原来这回魔月宫派出的正主儿是幽月冥王,这下子倒好瞧瞧他的本事,同时也要替燕儿之死报仇。”当下手指运劲,已将霍景翔点晕过去,随手扔入草丛,跟着身子猛地高拔而起,右足在竹枝上一点,直朝身后追敌掠去。

    幽月冥王原不知何人有此本事单枪匹马前来捣乱,又能于数招内劫持鹰爪门掌门人霍景翔而去,大怒之下,急起直追。待得见到敌人面貌时,竟是追寻已久的雪山飞狐胡斐,不禁大是愕然,心中只想:“这人身中天影红魔主上‘阴阳冥掌’,虽有药王和蚕王联手治疗,但毕竟未竟全功,不死已是奇迹,武功更是无法复原,然眼前这人却不是雪山飞狐是谁?这倒奇了!”当下大喝一声,贯注右臂,凌空发掌,直朝胡斐身处击去。

    胡斐心道:“幽月冥王乃三大魔柱之一,武功非同小可,自非鹰爪门霍景翔可与相提并论,倒要瞧瞧他的功力到何境界?”气劲一吸,九融真经贯注经脉,周身真气旋转开来,单掌朝外一推,两股掌力凌空互撞,砰的巨声响来,震的周遭数十尺内竹断枝飞,气旋激荡。胡斐乘势高掠而起,幽月冥王却是给气震荡得向后翻滚出去。

    胡斐脚尖轻点竹叶枝头,巧妙回旋而下,刀刃翻出,一招‘亮刀势’自下撩砍,浑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其时幽月冥王方自翻滚中借枝站定,但觉体内气血上涌,好不难受,正欲藉由枝叶上下摆动调息片刻,却见胡斐刀势已然凌厉攻来,心中叫得一声苦,只得自后抄出一对双钩,勉强应战。胡斐见他这对双钩乃与鹰爪同属奇门兵器一类,不敢大意,当下刀掌并进,攻守兼备,两人在竹林中飞跃交击,既比轻功,更比胆识。

    十来招过去,幽月冥王越打越惊,心道:“这小子内力精纯,后劲浑厚,岂有丝毫伤后不济之象,只怕还远胜以往,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非他得遇仙人救治,或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否则武功怎能进境如此之快?”双钩一架,正好挡住胡斐一招侧攻,却觉双臂发麻,震得经脉俱乱,心中一惊,赶紧右足点出,向左掠去。

    胡斐岂容他脱逃避开,喝道:“纳命来!”自后飞掠追去。幽月冥王反手一挥,似乎洒出一团透明粉末,看去便如袅袅烟雾一般,随风扩散开来。胡斐心生警觉,左掌凌空划个大圈,运起九融真经中的《吸气大法》,圈中有圈,便如空中起了旋涡一般,迳将扩散开来的烟雾直往旋涡中心收去,跟着再以《御气大法》将掌圈中的烟气边掠边送,紧咬幽月冥王身后不放。那幽月冥王回头看见,直吓得魂飞魄散,惊声怪叫,慌忙四下闪躲。

    胡斐虽不知这道烟雾是何种剧毒,但见幽月冥王如此惊吓,其毒可想而知,心中更是恚怒:“枉你身为武学名家,竟使这种下流放毒手段,怪不得会躲在厢房中暗算神农帮文洛与燕儿,为人阴险之极,当真罪不容诛。”

    幽月冥王轻功虽佳,但比起胡斐家传飞天神行轻功,终究差去甚远,何况他这时早已心神俱乱,竟忘了还可落入地面,藉由竹林山石掩护下,或者尚可寻得一线生机,但若一味登高飞掠,又如何是胡斐对手?眼见摆脱不得,斗然发起狠来,气贯双臂,双钩猛然朝后射出,正是一招‘飞梭穿月’,势道遒劲,威猛无俦。

    胡斐见状,身子拔起,左掌运劲拍出,跟着双足连点,使出九融真经中‘逆转乾坤’绝技,劲力附着在足尖之上,迳将疾射过来的双钩逆力反向回射,那双钩略一停顿,原始劲力当即反向逆行,直朝幽月冥王电掣飞去。

    要知这门‘逆转乾坤’乃《九融真经》中第九重功法,其理便与‘移花接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却又更为深奥困难许多,功力不到,便无法运用自如,难以使得劲力逆行,充其量不过是‘挡力’与‘拨力’,或能自救于一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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