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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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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许多,功力不到,便无法运用自如,难以使得劲力逆行,充其量不过是‘挡力’与‘拨力’,或能自救于一时,却无法用之反伤敌人,差别可大了。‘逆转乾坤’真意,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借力逆行,宛如南北两极磁场倏然转换一般,甲转乙,乙调甲,其法之深,运劲之妙,实属九融真经阴阳融合大成,的非凡响。

    但见胡斐左掌拍出,圈气倏缩,那道烟雾即成条状飞箭般射向幽月冥王,令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当此之际,唯有全力出掌硬拚,或能杀出一条生路,否则只能坐以待毙,命丧敌手。幽月冥王怒吼一声,全身骨节霹哩爆响,足尖借枝叶弹起,左掌推右掌,双掌合并,正是他本门一招‘双龙出海’,气聚十成,猛然发掌推出。

    岂知他掌到中途,斗然发觉胡斐所发掌气倏忽消失不见,当下惊骇莫名,心道:‘见鬼了?’这时便要收掌变招也已不及。正自惊疑不定中,忽觉身体四周充满烟雾,猛然回过神来,已然吸入不少,当场只吓得他三魂七魄直飞天外,那当中的二魂与六魄,更是早已飞到了阎王殿上填妥报到手续,再也回不了魂了。

    他所吸毒气乃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所制成的粉末,色呈透明,对敌时出其不意的撒将出来,当真令人防不胜防,若非胡斐机警,稍一吸入少许,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死的不明不白了。

    那幽月冥王吸入瞬间已然中毒暴毙,再无防御能力,身子正要坠落时,却见那对奇门兵器双钩电掣般射到,噗噗两响,穿身而过,带得他身子向后飞去十来丈外,一路撞断无数碗来粗的长竹,这才跌落林内。

    胡斐以九融真经神功除去三大魔柱中的幽月冥王,但觉浑身真气运转如意,身随念动,收发之间全无窒碍,气劲更无衰竭之象,足见这门神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养气》与《御气》可谓循环相辅,当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尤其此番只以三成功力对付大敌,便已威猛如斯,若是全力施为,天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了他一招半式?

    胡斐替燕儿与文洛报了大仇,心中甚慰,忖道:“敌人连失两名重要首领,势必自乱阵脚,这时只要徐帮主所率领的南路人马前来会合,必可一鼓作气歼灭敌众,大挫魔月宫锐气。”当下认明方位,直朝西首飞掠而去。

    如此飞掠不久,便听得前边杀声震天,兵刃交击中,不断传来惨烈嘶叫厉声,可见战况正紧。(。。 手机电子书大海无量制作)

    胡斐三个起落掠到,见浑帮南路帮众已与林内敌人交上了手,但黑月派与鹰爪门各都失了首领,埋伏优势又已失去,章法俱乱,给浑帮大伙一冲,四散开来,各自作战下,死伤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已溃不成军。他见徐帮主正与四名高手周旋,刀气猛烈,拳掌生风,虽以一敌四,却仍不落下风,缠住敌人使其无法轻易脱身。

    胡斐见状,跃下地来,胡家刀法使出,快速绝伦,当场砍倒两名高手,左掌拍出,又击伤一人。

    徐帮主见到是他,精神大振,刷刷刷连进三招,将剩下一名汉子割去了脑袋,回刀笑道:“胡兄弟,可找到你啦!”胡斐奇道:“徐帮主找兄弟何事?”徐帮主道:“你不是一直在找苗大侠的下落么?”

    胡斐闻言大喜,急道:“贵帮已经找到了苗大侠?”徐帮主道:“咱们浑帮这回大举南来,除了要逐一灭去天魔麾下支派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前去救出苗大侠。”胡斐闻言一愕,讶然问道:“苗大侠给困在何处?”徐帮主道:“丐帮月前传来讯息,说道这月初九要在湖北荆州召开大会,商讨解救苗大侠事宜,为免消息泄露,让敌人有了防备,因此其余内情不便多说,只待本帮前往参与大会,便可全盘奉告,合力救出苗大侠。”

    胡斐越听越惊,心急如焚,说道:“消息是丐帮传来的?可有足供采信之处?”徐帮主道:“原本我也颇为怀疑,但信件上署名者乃丐帮前任掌钵龙头,江湖上人称‘蚀骨绵王草上天’的袁鹏,其人字迹甚是易认,早年我便已见过,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了。”胡斐听他如此说来,想到是袁鹏亲笔所写,再无疑虑,说道:“这位前辈实乃当世一代奇人,还曾出面解救过我,消息既是由他传来,想必确有苗大侠下落,咱们自当共赴盛会。”

    徐帮主道:“今日已是初三,再过六日,便是荆州大会之期,可得尽快将眼前八道盟势力铲除干净,以免留做后患,于咱们日后行事大是不便。”胡斐道:“正是。今日大开杀戒,为武林除害。”

    两人相视大笑,大刀一举,分头截杀敌人,刀起刀落,谁敢直撄其锋?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三十四回

    (更新时间:2007…1…2 19:21:00  本章字数:10165)

    大雨滂沱,淅沥不绝,原本幽深苍郁的竹林,经雨冲刷过后,散发出一股绿林苔泥的清新特殊味道,阵阵迷漫而起的白气烟雾,袅袅笼罩住整片青翠绿林间,颇有‘罗浮本幻境,前梦觉已谖’的飘渺虚空境界。

    此时风雨如晦,天色冥暗,但闻林内林外阵阵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兵刃交击、哀号嘶吼,交织成一片惨绝人寰的惊心动魄场面;刀起刀落中,更见残肢断臂满天飞舞,夹杂着垂死怒吼狂叫声,听来格外令人栗栗不安。

    胡斐刀掌俱厉,敌人难接他三招二式,溃败如潮,人数愈战愈少。这时他一招“穿手藏刀”使出,当胸猛劈,三名汉子挡格不及,都给他一人一腿踹得滚了开去,嘴里哼哼唧唧的翻在泥地上爬不起身来。

    胡斐收刀回势,眼观四面,但见徐帮主宛如一只出闸猛虎般的四处截杀敌人,刀刃翻飞,掌劲凌厉,“卧龙九天掌”掌随身转,发招倏收,敌人若不中刀便即中掌,刀掌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可谓威风凛凛之极。

    胡斐瞧得片刻,心中无限钦佩,忖道:“素闻降龙十八掌刚烈无俦,只掌式发招过于繁琐累赘,岂知简化为卧龙九天掌后煞劲不减,掌劲却隐于无形之中,心、眼、气、神犹似融于一体,倏发倏收,颇有九融真经中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之《融气贯注》心法隐含其内,可见武学到了臻境,殊途同归,相差无几了。”

    他见林内战斗强弱之势已分,敌人四散奔逃,心中挂念两个孩童安危,当下提刀飞跃上马,直出林外。

    此时林外酣战正烈,人马杂沓,泥泞四溅,尸体横陈,刀械掉落满地,伤者缺腿断臂,宛如人间地狱。

    胡斐驱马前行,遇已方人马受困不济,当即挥刀相助,一面留意四方战况,见右首边坡上一群人厮杀正紧,其中两个娇小身影似乎正是瑶瑶与双双两个童儿,旋即勒转马头,嘴里叱地一声,直朝边坡上放蹄驰去。

    到得近来,只见四、五十名汉子呈凹型合围状群攻上头十几人,凝目看去,被合围群攻的一方正是五湖门西园春一伙人,所幸阴无望遇事冷静,带得大伙直往边坡上退去,居高临下,兼之岭坡上雨水泥泞不堪,足下湿滑,围攻一方虽是人势较众,登爬仰战中却也互相牵绊阻碍,一时间倒也不容易抢得有利地形,占得些许赢面。

    胡斐打量情势,见阴无望东跃西跳,招不使全,拈花掌看似力有不敌,虚多实少,其实却是四下发号布阵,时而趁虚抢进踢个敌人不备,往往屡见其效,总有倒楣汉子给他踢得连人带刀滚落下坡。

    正面迎敌处可见排骨苏兄弟手里各持一对板斧挥舞,两人同师学艺,招式浑熟,这时兄弟俩同使“盘根错节十八斧”,左一斧,右一斧,迳朝来敌下盘处狠砍猛斫;上头处则由秃头六率领的武班弟兄把守,手里各执熟铜齐眉棍挥砸,敌人倒也不易抢进身来,即使避过了上头,遇上排骨苏兄弟四只板斧神出鬼没的直朝下盘攻来,非得吓出一身冷汗不可。

    那右首处是一小块边坡洼地,十几名汉子挤在一块刀棍齐使,每个都想趁隙爬上岭丘,就此开出一条血路,眼见把守此处的不过是两个侏儒与两名小小女僮,但四人个头虽是矮小,却大占地利之便,站在坡上却比这几些身在洼地里的大汉个头要高,棍剑齐出,虽不见凌厉招式使来,但妙的是攻守有道,几名汉子硬是攻不上去。

    此处边坡洼地略呈箕形,大小不过六尺见方,却是挤进了十六七名壮硕汉子,各人手里兵器无法开阖来使,彼此掣肘,你推我挤,骂声与吼声交杂一起,却也不知骂的是谁,吼的又是谁了。

    把守此处的即是西园春里的严四、严五两兄弟,加上瑶瑶与双双两个僮儿,四人占着坡上地利,棍剑直朝努力想挣爬上来的汉子身上招呼。虽说四人手上剑是小剑,棍是短棍,但洼地与边坡相差几有六尺,汉子们虽是一身蛮力,但高跃本事却是寻常不过,谁也无法一举跳跃上来,只能朝着四个小人儿挥刀乱砍。

    瑶瑶和双双两个僮儿学艺有成,体内又有胡斐所贯注之九融真经内劲,人小气劲却不小,硬挌硬架,毫不(炫)畏(书)惧(网)。她姊妹俩自习得达摩剑法以来,今日初次试使对敌,成效颇著,一个左手持剑,另一个右手持剑,两人进退趋避,简直便是一人,双剑连环进击,紧密无比,几名汉子眼看乘隙就要爬上,却给凌厉剑势给逼了回去。

    一名手持鬼头大刀的长脸汉子退的稍慢,脸上给双双手里剑锋划了一道口子,虽不甚深,但终究是一道血痕现来,日后更是结疤难看,当下伸手一抹,满手血迹,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大骂道:“婊子娘生的小婊子货,不去窑子卖身赚钱,却来这里偷偷砍你老子一剑,活得不耐烦了是么?”

    双双不懂什么是窑子,但却知道小婊子是难听的骂人话,小嘴一努,说道:“你在骂什么?”长脸汉子道:“老子骂你是小婊子,懂不懂?”双双点头道:“原来你老婆的名字这么难听。”长脸汉子楞道:“老子几时说过我老婆的名字来啦?”双双讶道:“原来不是你老婆的名字,那么一定是你母亲的称呼了?”

    长脸汉子一脸愕然,说道:“老子是骂你这个小婊子,跟老子的娘有什么关系?”双双道:“老乌龟生的儿子就叫龟儿子,这道理难道你不懂么?”长脸汉子心中暗想:“老子骂你是个小婊子,这跟老乌龟生儿子有什么关系来了?”他身旁一名圆脸汉子噗的笑道:“周大哥,这小女娃骂你是老婊子生的私生子。”

    长脸汉子听得勃然大怒,喝道:“老子今儿个就一刀宰了你这个小婊子。”左手五指运劲往泥里一插,身子乘势一拔,右手鬼头刀猛砍下来。岂料他身形刚起,眼前两个小影一齐纵起,一出左手,一出右手,迅速之极的按在他的颈中。两僮同时向前一扳,长脸汉子待要招架,身子却给两僮拉了上来,双脚更给两人一出左脚、一出右脚的乘势一勾,登时身不由主的在空中翻了个好大筋斗,蓬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向洼地中的同伙。

    胡斐瞧得哈哈大笑,当下胸气一鼓,提刀自马背上飞身跃起,足底在围攻正急中的数名汉子肩膀上借力,只三个纵跃便已飞越人群而入,手里大刀斜翻撩砍,迳将前头五名汉子齐腕割落。西园春群伙一看是他来到,个个精神一振,嘴里齐声大喊,奋力抢攻,虽不能一举突围而出,但已让先前被围攻的战局整个扭转过来。

    胡斐与敌人对上数招,即知这群围攻汉子武功寻常,身上未穿蓑衣,头绑黑黄相间的头巾,有别于‘追魂十六骑’麾下人马,心中甚奇,当下刀刃回转,一路胡家刀法中的“破军刀”使来,一刀破十,寒刃翻蛟,当场杀得前头一排敌人如浪般向后倒去。阴无望见状,喝采道:“好刀法!”手持双刀跃了过来。

    要知胡家刀法中的“破军刀”乃由其祖飞天狐狸所创,当年他辅佐闯王出生入死,沙场征战经验丰富,深刻感受到各派刀法均只适用武林中一般打斗防身,但沙场上布阵对敌时千军万马,任凭你武功再强,刀法如何出神入化,遇上如此场面均是威力大减,招式更难以使全,却如何仅凭手里单刀以一挡十、以百破千?

    “破军刀”迥异于胡家刀法的奇幻诡变,然唯快不变,刀式刚纯不在猛,刀劲空柔不在力,一刀破十,以式破阵;三步杀将,十步取帅,刀法开阖乱中有序,杂中有要,为飞天狐狸当年屡立奇功之关键。

    胡斐回刀守护于胸,转头朝阴无望笑道:“花当家过奖了。”阴无望微然一笑,说道:“没想到百蛇馆失了主儿两头蛇文锦江后仍能屹立不倒,这回更奉八道盟令旗直上北路埋伏,这群家伙却只认明咱们五湖门西园春为首要之敌,一上来就围着缠斗不休,好像老娘欠了他们几百万银两似的,当真烦不胜烦。”

    胡斐讶道:“这群装束怪异的汉子都是百蛇馆文锦江的弟子?”阴无望道:“可不是么?浑帮将两头蛇给掳了去,这些没长脑袋的家伙却迳将这笔帐算到了老娘的头上,个个两眼发红的狠砸猛打,你说怪是不怪?”

    他二人说话中手里可没闲着,刀刃翻荡,拳腿交加,迳将来不及退后的十来名汉子逼得狼狈闪躲。

    百蛇馆弟子中一人手执铁杆,一边闪躲阴无望双刀横砍,一边张嘴骂道:“骚蝴蝶、贱蝴蝶,咱们馆主这条命非由你们西园春来偿不可,纳命来罢!”说着如饿虎扑羊般跃将上来,手里抖动铁杆,直往阴无望腰际扫来。

    阴无望右手回刀挡格,左手柳叶刀倏忽反转,却是砍向身旁一名矮着身溜爬上来的黑脸汉子,那汉子猝不及防,手里一条铁链于惊吓中还不及抵御,嚓的一响,半边脑袋已给削了下来。阴无望刀势回撩,直朝前头汉子肩膀掠去,嘴里骂道:“两头蛇作恶多端,就算浑帮不杀,老娘早晚将他那颗蛇头给剁了下来熬汤进补。”

    那汉子闻言气得哇哇大叫,铁杆直挥猛砸,怒骂道:“婊子娘,死人妖,瞧老子一杆将你屁股打开花。”

    阴无望听他骂得不三不四,不怒反笑,嗲声说道:“哎哟,相好的,还是换点新鲜的词儿来骂呗,这些婊子娘、死人妖什么的,老娘不知给人骂过多少回,便如吃饭喝茶一般乏味无趣,你老兄还是省省力气的好。”好字出口,双刀使招“凤凰迎春”,刃锋直取敌人咽喉。

    那汉子武功倒是不弱,铁杆直竖,后着隐然,矣双刀来到近尺,右手食中两指劲力倏出,直取阴无望双目,正是攻敌之不得不救。岂知阴无望这招“凤凰迎春”乃只半招之式,后半招却是“鸳鸯双飞”,双臂一振,刃锋斗转,便在汉子两指即将触到双目之际,嘴里娇喝一声,双刀自横变直,喀地一响,那汉子两条臂膀齐声而落。

    但见阴无望单腿前踹,迳将这名鬼吼嘶叫中的汉子踢落下坡,嘴里啐道:“老娘是人是妖难道自己不知,还要你这窝囊废多舌来说?”身形一转,见秃头六杀得兴起,单枪匹马抢进敌阵之中,东挥西砍,浑没个章法。阴无望脸容一变,提声喝骂道:“秃头六,想死也别急着抢棺材,你当老娘的话是放屁么?”

    胡斐却是脸容一喜,说道:“花当家,乱有乱着,咱们兵分二路,自左右合击杀去,与其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阴无望一点即通,喜道:“武学即兵学,互通有无,咱们姑且试上一试。”当下二人分向左右攻去。

    胡斐上坡前早已想好对应之策,正面处有排骨苏与秃头六率领武班人员挡得,敌人一时三刻间难以突破,左右两边却是只能依恃地利方且暂时支持不败;把守左边的是由戏班里较弱的女旦与上了年纪的杂役,右首边上则是有严四、严五两个侏儒和瑶瑶、双双两个孩童奋力挡下,两边虽都尚未遇险,但毕竟无法持续保有地利优势。

    此时但见胡斐身形跃起,直趋右首两个孩童把守之处,左掌凌空击出,带起九融真经一道罡气直袭而去。

    胡斐自练成九融真经以来,始终未竟全力对敌,此刻敌人众多,非得骤下猛手不可,这时凌空挥掌,不知不觉间使上了九成力道,只觉自己掌气朔烈,浑融无极,还未省悟这一掌可怖之处,便见底下洼地中敌人个个张大了嘴惊骇莫名,哗哗巨响中,十来名汉子均被涛天掌力给震得飞起丈外,刀械俱断,足见这一掌威猛无俦至极。

    胡斐落下地来,真不知自己方才这一掌竟然凌厉如斯至此,尚未回过神来,但听得瑶瑶跟双双两个童儿拍手叫好,“师父好厉害,一掌就把这些人打得不见了。”“师父教我,我跟姊姊都要学,学会了好打坏人。”

    胡斐将她姊妹二人拉了过来,示以嘉勉,点头笑道:“你姊妹学艺有成,果然不负为师一番教导。方才师父这一掌用得过猛,却非咱们学武本意,要知师父原想以掌逼退这些人罢了,不料出手无寸,造孽可深了。”说话中转头朝坡下看去,只见酣战中的两方各都罢手不斗,两眼直瞪瞪的朝着他身处看来,那百蛇馆的群伙个个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也不知是谁发了声喊,一群人仓皇朝坡下奔去,谁也不想落在后头,转眼间不见半个踪影。

    西园春群伙眼见敌人瞬间逃个无影无踪,实难联想双方不到数分钟前尚自激战交锋,个个眼神茫然空洞,似乎都还不敢相信敌人大败而逃之事实,尤其在见识到了胡斐那一手惊天地而泣鬼神的绝技之后,人人心中那股震撼久久不能平息,直至过了许久之后,秃头六才当先回过神来,带头暴出一声声惊人喝采来。

    但见阴无望走上前来,笑道:“你这人也真是的,既有这手绝技,老早使出不就得了,又何须大费周章的刀砍掌劈,难不成是嫌自己精力太多了是么?”胡斐讷讷而笑,说道:“花当家说笑了。小弟这路掌法尚未练得纯熟,否则也就不会如此霸道无方了。”阴无望笑道:“以霸制霸,亦恶亦善,中庸之学,何足道哉?”

    胡斐知他意在开示自己不可过于拘泥中庸之道,恶中有善,善中有恶,绝非只看单面即可解释开来的了。

    阴无望脸朝南边道上远眺过去,说道:“目下咱们这里虽是转危为安,但八道盟这回派出的人马着实不少,我五湖门弟兄此刻正与浑帮联手合力应战,凶险未知,大伙可得继续朝前拚战才是。”话声方毕,即见林内窜出好大一群人马,胡斐目力极远,一看即知是由徐帮主率领的浑帮主力到了,心下大喜,说道:“花当家,咱们须得有人把守这处敌人退路才行,以免八道盟中有人趁隙逃了出去,就此招来救兵,那可不妙之极。”

    阴无望如何不知他其实是顾虑到西园春大伙武功只能自保,真要上阵厮杀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的反而牵制住了已方杀敌优势,当下抚胸笑道:“哎哟,我说胡老弟啊,你可还真给咱们西园春脸上贴金来了,咱们这些家伙有几分力自己清楚的很,但设个绊马绳来害人的勾当却是驾轻就熟,交给我们就是了。”

    胡斐听得哈哈大笑,转身吩咐两童务必跟随阴无望留在此处,随即下坡寻马,追随浑帮群豪而去。

    西园春原是诱敌之饵,从未与八道盟主力遇上,否则焉能小伤而不败?阴无望其人机警冷静,当真冒险的事他也不干,否则以他小小戏班之力,行走江湖各省岂能如此顺遂,那是遇不对头能闪即闪,不充硬汉、不打没把握的架,这也才是小小江湖人物的生存之道,因得如此,胡斐也才放心将两童安危托付于他,道理即是在此。

    胡斐赶上不远,便已追上带头的徐帮主,当下快马驰近,说道:“徐帮主,依这阵仗来看,八道盟这回可是精锐尽出,颇有与贵帮一决生死之意,却不知为何?”徐帮主道:“胡兄弟有所不知,近年本帮归附者众,江湖上不少名派好手亦愿相助一臂之力,共同铲奸除恶,八道盟首当其冲,不少蛇窝地盘都给咱们浑帮给挑了。”

    胡斐闻言,恍有所悟,怪不得八道盟帮主邢三风亲自率领‘追魂十六骑’一路由南赶来,若非浑帮势力已然撼动其岭南根基,万不能请出帮主与其精锐主力一战。这事想来简单,做来却是殊为不易,然徐帮主却只口头上三言两语带过,丝毫不显傲气,脸上更无任何得意之色,足见其人谋略深算,方能率领群豪来与天魔势力相抗。

    驰出不远,两边主力战场转眼即至,但闻兵刃交击与厮杀声响不绝,遍地淌血,景象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徐帮主大刀高举,边驰边发号施令,浑帮群豪瞬间分成三路,自外包抄过去,旋即各自加入战局。

    徐帮主见前方左首处一座岭丘上站得有人,风雨中依稀可见刀刃寒光,倏闪倏灭,心中一突,转头朝胡斐说道:“看来敌方主将是在那里了。”胡斐点头道:“杀神降魔张兄弟以一敌三,兀自不落下风,当真了得。”徐帮主闻言一惊,自己不过勉强看清岭丘上模糊人影,身形样貌却是难以分辨,怎么他却瞧得如此清楚?听他话中之意,显然杀神张波久正自迎战三名强敌,虽知他武功卓越,刀法快准,仍不免耽心,当下催马更急了。

    二人驰到近处,只见岭下双方人马混战一团,几无道路可容马匹通过。胡斐见东北角上是处断崖,虽陡而不高,以他二人功力当可自此攀附上岭,当下伸手朝前一指,笑道:“徐帮主,看来八道盟帮主是在考验你我二人的轻功来了。”徐帮主亦是一笑,说道:“这倒有点像是打擂台的味道了。”两人不禁相视大笑。

    二人提刀跃下马来,左穿右突,遇有不知死活敌人攻来,当即随手挥刀料理了去,简直比切菜还要容易。

    两人来到断崖下往上看去,只见崖壁上苔物不生,光秃秃地宛如一处绝地,所幸崖壁凹凸不平,多有攀附借力之所,以他二人现下武功修为来说,即使崖壁平滑如镜亦难能阻,更何况是眼前这处断壁了。

    胡斐将大刀朝腰际插去,当先跃了上去。徐帮主见他毫无耀示轻功之举,仍是小心翼翼地逐步飞跃而上,不禁忖道:“他家传飞天神行轻功何等了得,但在人前却是毫不示强,这份忍让功力,更是难得的了。”当下也将随身大刀插入腰际,随即飞身而起,循着胡斐借力之处尾随跟上。

    崖壁上虽是雨水潎洌,川流不息,带得崖壁滑溜不堪,但他二人足下便如生了倒刺一般,稳稳借力而上,连稍微打滑半点也不曾有过,足见两人轻功当真只在伯仲之间,也瞧得胡斐大感意外,更是加倍小心飞跃上去。

    两人没多久均已跃到距离岭顶数尺之处,胡斐手势一打,左手向下伸直。徐帮主会意,当下纵身朝上高跃而起,右手与胡斐左手一握,但觉一股浑融无极力道传来,咻的一响,身子倏忽间如冲天炮迅速上升而去。胡斐以势带势,力道前送之际,自己身子也已高拔而起,飞升速度竟与徐帮主不分轩轾,两人同时跃上了岭顶。

    便在这时,只听得两声暴喝道:“什么人?”飕飕两响,两支飞箭宛如电光闪耀般直朝胡斐与徐帮主射来。

    胡斐待箭来到身前,伸出食中两指轻轻一夹,跟着小指一弹,劲力到处,另一支射向徐帮主的飞箭倏忽间停顿下来,似乎遇到了一层无形障碍,前进不得,但箭势余劲未衰,一时间竟也没凭空掉落,就此僵住不动。

    徐帮主瞧着有趣,嘴里哈哈大笑,也学着胡斐伸出食中两指,但却毛手毛脚的滑稽可笑模样夹住箭身,怪声怪气的叫道:“哎呀,好厉害的“追魂索命箭”,吓死我啦,吓死我啦!”他见这箭的箭头处嵌有倒勾,箭身上刻有一颗长发伸舌的索命鬼头像,当知这是追魂十六骑向所成名的“追魂索命箭”,因而特加调侃一番。

    发箭之人共有两位,同声喝问,同时发箭射人,力度与准度练得分毫不差,便如一人发箭一般,足见这二人功力相若,更是朝夕相处,才能练得这般契合。他二人练这追魂索命箭时向来数箭连发,迅如闪电,敌人避得了前支单箭,紧跟在后头的即是双箭同出,四箭追魂,六箭勾魄,八箭索命,为武林中人向所(炫)畏(书)惧(网)。

    但他二人此番单箭一出,却给胡斐浑若无事般地两指轻轻一夹,跟着即见另一支飞箭斗然间静止在半空中动也不动,这等奇事,他二人别说见过,就连想也压根儿都没想到过,当下目瞪口呆,后头数箭也就忘记出手了。

    就听得一人鼻哼一声,破哑着喉咙道:“五弟、六弟,你二人退下,没的丢了咱们追魂十六骑的脸。”脸朝胡斐与徐帮主身处望来,提高嗓音说道:“来的可是浑帮徐帮主?敝帮帮主相候已久,有请了!嘿嘿!”回身正要朝前带路,却见原先发箭的五弟与六弟竟然还忤在那里不动,勃然怒道:“你们两个没长耳朵是么?我不是叫你们退下了,还站在这里让人笑话干么?”说着伸手一推两人肩膀,不意二人就此倒下,姿势竟是全然没变。

    这人乃江湖老行家,一瞧即知五弟与六弟是给人点了穴道,当下惊疑不定,两眼四下搜寻,心中只想:“难不成还有其他敌人摸了上来?”当时胡斐与徐帮均在数丈开外,未曾近过身来,因此上自是不来往他二人身上猜想,毕竟隔空打穴这门绝技闻所未闻,即使有,那也是指数尺内发功袭人,数丈外嘛,那是天方夜谭了。

    原来胡斐听他言语无礼,心中有气,隔空打穴他是没这等本事,但九融真经《行气篇》中却有一门《御气大法》可供御气打力,即便数丈外仍见功效。

    这门御气大法的要旨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动无常则,若往若还;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虽说精意奥妙,然简明来说,大体上便如小孩儿在江边丢石头打水薸来玩原理相似。要知石头遇水即沉,但若运劲得宜,选的又是圆扁之石,手腕巧劲之下,当可让小石头在水面上点水不沉,劲力带动下,更能连续点水飞跃前行,功力高者可让石头点水跳跃十来次,直至劲力消失,方才沉入水中。

    胡斐所练的九融真经《御气大法》原理便与打水薸类似,气即为劲,任何小巧有形物质均可视为石,但要能做到让人发觉不出有形劲体袭来,最好的借力物质莫过于水,尤其是自天而落的雨水。水滴看似小巧,但打在人脸上仍可感觉疼痛,那是速度所带来的影响,然速度也可称劲的一种,亦即所谓“外劲”,御气即谓“内劲”。

    胡斐眼见那人言行无礼,当下运起九融真经御气大法,身体左右两股“内劲”同时发出,先与数尺内掉落而下的雨滴“外劲”激撞借力,这是第一个水薸,其力未衰,双劲结合后又迅速前行,跟着第二个、第三个水薸相继激撞,直至遇上数丈外物体阻挡,这才一股作气激撞上去。

    那追魂十六骑中的五弟与六弟当时浑不觉有异,斗然间只觉万千雨水撞击全身,势道劲遒,有的更是撞向周身各处穴道,这叫乱枪打鸟,百发五中,然自天而降的雨水又何止百数,因而所击中的穴道当真多不可数了。

    胡斐御气发劲时早已认明目标,劲发无形,借力无踪,即使如眼前这名江湖老行家亦难看出破绽,只道岭上藏有不知多少敌人潜伏,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但其时风雨不减,即便他内力再强,亦难发觉与想像其中奥妙。

    徐帮主见敌方两人莫名其妙地就给人点上了穴道,自己万无这等本事那是心知肚明,那么有此高明到神乎其技者当非身旁雪山飞狐莫属,当下脸朝胡斐看去,满脸惊讶钦慕之色。胡斐抱拳一笑,其意似说:“雕虫小技,不足一哂。”徐帮主心想:“这等旷世绝技,若非亲眼目睹,当真难以令人相信。今日有他相助,必胜无疑。”

    胡斐与徐帮主朝前走近,这才看清先前破哑着嗓音说话的汉子,见他面容不过四十来岁,却是满头白发;躺在地下给点了穴道的两人年约三十来岁,从他二人所发箭劲来说,武功自是不弱,然在追魂十六骑中排名上却只到第五第六,可想而知,前面这名满头白发汉子武功更高,排名更前,却不知他是十六骑中的排名第几?

    白发汉子见他二人来到近前,态度已不同于先前般高傲无人,但两眉始终深蹙纠结在一起,似乎生平从未经历过快乐一般,终日愁眉不展,宛如衰神一般难看。这人却不再打话,右手一引,当先迈步而行。

    岭上林木虽少,却是枝叶茂盛,待得绕过一块巨岩,眼前现出一处狭小平坦岭地,场内两边人马于风雨中剧斗正烈,刀来剑往,浑不输岭下混战恶斗。西首边一块岩石上站立一人,斗大笠帽下但见其人身材魁梧,熊腰虎背,腰际上佩挂着连鞘大刀,双手环抱于胸,面貌虽看不真切,但一股磅礴气势油然而生,不怒而威。

    胡斐见此人这等睥睨气势,不问可知,这人便是为恶一方、更是天魔麾下所属八道盟帮主邢三风了。

    徐帮主双目神光炯炯,环顾场内敌我交锋战况,见北首边上围攻杀神张波久的乃三名武林剑术高手,剑势凌厉非常,进退间交相攻防掩护,似阵非阵,然三人剑招使来竟是三种不同剑术,却能首尾相应,不让敌人稍有喘息之机。要知武林中各门派或有某种阵式练来,但无论拳阵、刀阵、剑阵、鞭阵,首要者均在招式上所练相同,方能以巧补拙、以长补短,若是不同门派间御阵应敌,各自招式浑不相熟,焉能达到克敌制胜之效?

    这三名高手剑术虽强,更能在招式上互补有无,时而前后夹击,时而游圈使阵。但给围在中间的杀神张波久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微笑,手里一柄薄刃短刀发出淡淡青光。他身子始终面向南首,并不随游圈而斗中的三人转圈交锋,听音辨位,闻声出招,却总能后发先至,抢在敌人剑招使全之前,将刃锋递向敌人非救不可的要害。

    胡斐两年前便在狼峰口卧龙栈中,亲眼目睹杀神张波久厉辣无伦刀法,当时自忖家传胡家刀法足堪与之比拟而不输,甚且变化凝重上更是饶有过之,所差者只在一个快字罢了。今日一见,印证所学九融真经之论述:‘天下武功,唯坚不破,唯快不破。’这道理虽是浅而易见,但真要做到唯坚不破,唯快不破,又岂是凡人所能企及的境界?这时他见杀神张波久对快刀的诠释似乎又有所不同,当真已达所谓‘静非静,动非动,若危若安,若轻若重’玄虚境地,快已非快,慢已非慢,后发而先至,制敌于斗发之际,则慢即快,存乎意念。

    胡斐现下所负上乘武学已臻玄幻境界,天下武功更是尽为已用,入眼即知孰优孰劣,孰胜孰败。这时见张波久刀法如神,当真已登刀神妙境,百招之内,必可直取使剑三人项上头颈,于是两眼不断穿梭在场内之中,盱衡局势。斗然间眼间余光一瞥,却见远处西北角古榕下人影幢幢,唯距离远了看不真切,心中不禁大生好奇。

    胡斐当下将这事跟徐帮主说了。徐帮主亦是大感意外,说道:“是敌是友,须得有劳胡兄弟查探一趟了。”胡斐道:“邢三风素与铁衣寒齐名,徐帮主可得小心为上。”说着微一拱手,也没见他抬步挪身,倏忽间消失在风雨之中,丝毫不显痕迹。徐帮主早知他轻功卓越,却也没料到他说不见就不见,许久方才回神苦笑摇头。

    胡斐使出家传飞天神行轻功绝技,更借助九融真经《行气》、《御气》两项大法,浑身气劲激荡,当真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内劲到处,任它豆大雨滴也沾不到他身上,掠行如风,便似鬼魅倏来倏去,人所不觉。

    片刻间古榕已近,胡斐身形绕过凌乱山岩,轻飘飘上了榕树,底下数人仍兀自未觉。

    胡斐借枝隐身,左首探去,才知榕树乃长在悬崖边上,岭下群豪交战尽入眼底,右首看去则是岭上高手精彩比斗,当真热闹非凡。胡斐只这么一瞧,心中(炫)恍(书)然(网):“这些人倒是懂得选地方,又有榕树挡雨,转个头便可掌握岭上岭下战况,怪不得邢三风选在此处西首岩上伫立观战,好能随时掌握,然底下这群人又是谁?”

    ※本回己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三十五回

    (更新时间:2007…1…3 18:13:00  本章字数:8873)

    胡斐自枝叶茂盛的榕树上俯瞰看去,见底下一张紫檀椅上坐得有人,一身藕色熟罗长袍,右手持一柄摺扇,左手凭空虚击点劈,似乎观战场中厮杀兴味正浓,见有精彩掌式使来,不禁手痒难奈,左手依样画葫芦一番,虽只得其形而不得其劲,却也兴致勃勃,了以慰藉。这人身后站着八名执刀大汉,左顾右盼,全神戒护。

    胡斐心中纳闷:“这人武功稀松平常,所请保镳护卫同样脓包,连我溜到树上竟然全无所觉,忒地糊涂。”

    他虽已练成九融真经神功大法,但毕竟时日尚短,只知这门神功威力极大,敌人难接他三招二式,至于自己身形迅速到何种境界,所谓当局者迷,无法窥得己貌,因此想法仍像昔日一般,只道敌人大意,却非己身太强。

    就听得树下坐着那人发声说道:“崔师爷,你瞧那边丘山站着的方脸大汉,”说话中右手缓缓朝右首远方指去,续道:“哪,就是那个上唇留着两撇小髭,一脸精悍的汉子,你可瞧出这人是谁?”他左首边站着一名头戴方顶黑帽的猥琐老者,两道鼠眼闪烁不定,尖拔了破锣嗓子回道:“启禀大元帅,那人便是浑帮的徐帮主了。”

    胡斐听得心中大感诧异,深知军队中统率诸将的最高首领便称元帅,但此处并无朝廷盔甲兵将上阵作战,莫不是八道盟暗中勾结朝廷,这回竟是派出征战沙场的兵将前来围剿浑帮?他隐身在枝叶间居高四下临望,极力搜寻每一处可供大批兵力隐藏的丘陵坡地,却始终未曾发见有何异状,当下满腹疑云,只得耐心静观其变。

    这时就听得树下坐着那人发出一声不屑冷哼,嘿嘿说道:“我道浑帮帮主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岂知今日见来,其人不过尔尔,样貌气势均不如我找来的邢三风。嘿嘿,看来江湖传言确是当不得真的好,免得败了咱家兴头。”身旁崔师爷一听,鼠眼发亮,喏声应道:“浑帮声势虽大,终究其属草莽流寇之流,原不值一哂。”

    胡斐于树上听得大感愤气,原欲当场出手教训,随即一想:“这人自称什么大元帅,却是肤浅的以貌识人,想来自身武学修养亦难高明得了多少。徐帮主虽不及邢三风来得样貌威风,然其凛然之气可非集邪气于一身的邢三风可比,况且武林中多少真正高手其实貌不惊人,外表平庸者大有人在,然所谓‘以貌取人,大祸临头’,杀神张波久就是最好的诠释了。”想到这里,眼光随即透过枝缝朝前望去,嘴角不觉间泛起一道微微笑意。

    其时雨势渐衰,山岭雾气渐盛,只见濛濛雨雾中,前方坡地上杀神张波久以一敌三,刀风飒飒,剑影芒芒,两边刀剑俱厉,各出奇招奋战不休。

    张波久初时看这敌对三人剑术虽精,门派却是不同,奇的是竟能临敌御阵,互补有无,自己虽不致数招落败,但要短时间内一举歼灭三人倒也不易,只得以守待攻,观其剑招变化。待得百招过后,见三人剑术虽精,招式千变万化,但总不脱剑势其形,谓有形必有隙,招式交换间难逃隙缝,尤其以剑御阵,其隙益发明显。

    张波久的刀可怕的地方在快不在招,虽刀去有形,然快可补隙;眼未眨,六刀已过,迅如流星,耀如闪电,任你剑术再强,招式再奇,剑未出,刀已近,剑欲收,刀已失;剑去处处落空,剑回刀光再现,自是愈战愈惊,招式愈使愈僵。待得剑术窒碍,身形必缓,招与招间隙缝益发加大,此时败象已现,生死之权便交给了敌人。

    胡斐刀法纯熟,内功深湛,稍稍一瞥即知张波久快刀见效,三名剑术高手虽仍勉力御阵,但剑随刀转,人随剑移,三人心中均知大势不妙,然敌快我慢,能守不能攻,眼前只见刀影飞掠,再不见其他,手中长剑也只能化剑护体,无暇以应。但听得张波久大喝一声:“杀!”刀光霎现,红雨满天,三具头颅向上飞升而起。

    胡斐心中喝了声“好”,却闻得榕树下坐着那人同时间“啊”的一声惊呼,离椅站了起来。

    胡斐探头下望,见他两手颤抖,不知是气极还是害怕。这人身形一起,胡斐便觉眼熟,随即想起这人刚才的一番话语:‘我道浑帮帮主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岂知今日见来,其人不过尔尔,样貌气势均不如我找来的邢三风。’当下(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这人便是凤天南的儿子凤一鸣,八道盟的幕后帮主。”

    胡斐既知此人身分,再不犹豫,身形迅落,左手探出,便如老鹰抓小鸡般提着凤一鸣直朝徐帮主方向掠去。

    凤一鸣家学渊源武功虽是不弱,五虎门更是他父亲凤天南所创,但他自小娇生惯养,难忍练武之苦,因而学武向来只偏重于形式,要花苦功夫来练的扎根基础却是能闪则闪,能不练就不练。胡斐既知他便是凤一鸣,其人武功如何早已了然,左手探出直往他后颈“天柱穴”一抓,自是手到擒来,全不费半点力气。

    榕树下八名执刀大汉只觉眼睛一花,尚未看清是什么事物,随即惊觉到刚才还在身前的凤大元帅竟尔凭空消失不见。众人惊疑不定中,右首一名大汉转头望去,似乎见到雨中有物飞掠,不即追出,当下脸朝邢三风站处大声喊道:“邢帮主。。。。。。。。快。。。。。。。。快,大元帅给贼子抓去了。”

    邢三风闻言一惊回头,眼光朝着叫喊中大汉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濛濛雨雾中一道灰影隐约可见,唯其飞掠速度奇快,凌空飞驰,足不点地,雨中看去便似一道强弩箭矢飞射向前,心中不禁大骇:“世上竟有如此轻功?”当下奋力追出,右手朝腰袋一抄,两柄飞刀在手,看准灰影去路,运劲掷出,叫道:“留下人来!”

    胡斐听得左后方两道嗤声疾响,破空之声暗哑低沉,便知来者乃属飞刀一类重器,势道劲遒,无与伦比,可知此人内力浑厚非常,敌阵中除邢三风外再无他人可比,心中忖道:“凤一鸣虽是八道盟幕后帮主,但瞧邢三风这两柄飞刀掷来竟似全力一击,浑不顾凤一鸣死活,想来邢三风雅不愿长久当个傀儡帮主,遇有机会自是要来除掉这个幕后帮主才行。若是如此,我便拿住凤一鸣要胁亦是无用,非得连同邢三风一起解决,方能令得八道盟就此一举瓦解,否则难保日后生变。只不过凤一鸣为祸已久,若是随手将他送上西天,太也便宜他了,如何对得起那些受他欺凌乡民?咱们倒且玩上一玩。”当下速度减缓,左手将提着的凤一鸣朝后一摆,当成一副盾牌来使。

    凤一鸣后颈“天柱穴”给胡斐运劲透入,全身虚软无力,可谓命悬人手,连半分挣扎与喊叫都不可得,只能瞪大眼睛瞧着两柄飞刀直朝他身上射来。胡斐待得飞刀距离已近,嘴里哈哈一笑,当下运起九融真经中《御气大法》,气劲一吸,身子疾掠而出,带起一道漩流,周身六尺内尽在御气范围,连同后面两柄飞刀都给他御气大法吸住,其劲不衰,始终追在胡斐后面,便似两柄飞刀长了眼睛一般,随着胡斐左而左,右而右,蔚为奇观。

    凤一鸣身不能动,口不能出,瞪大了眼瞧着两柄飞刀在自己身前始终不坠,刀尖明亮,忽高忽低,时左时右;时而指心,忽而指眼,距离有时近到便要刺身,有时又似乎将要远去,一颗心当是七上八下,不知什么时候两柄刀的刀尖便要穿身而过,直吓的他浑身毛发竖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魂魄四飞,差点晕去。

    邢三风两柄飞刀掷出,劲透刀身,方位奇准,一朝胡斐腰腹,一朝凤一鸣胸口,可谓刀行如矢,准料一举双中,既伤敌又可顺势除去凤一鸣这个幕后帮主。岂知胡斐竟而运使九融真经御气大法,气激漩流,以气御劲,带得两柄飞刀尾随不坠,旁人不知,倒以为邢三风飞刀之术出神入化,各个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胡斐御气而行,身子向右一绕,却是直朝远远追在后头的八名凤一鸣随从保镳掠去。

    邢三风轻功之术非他所擅,始终落在胡斐后头十丈开外,这时见他身子回绕而行,当下奋力自左回抄,双手连挥,四柄飞刀前后掷出,此乃一招“雷霆万钧耀四界”,是他拿手飞刀神技之一,向来刀出必中,无一例外。

    胡斐头也不回的朝前猛掠,听得刀声已近,当下身子瞬间腾空高升,右手运掌自下而上挥出,嘴里大声喝道:“去!”一道无极气劲汇聚激荡中漩流,带得身后六柄飞刀同时呜呜大响,去势如电,当真惊魂动魄。

    八名持刀大汉只觉飒风迎面扑来,气息窒碍,身形难移,张口欲叫中,噗噗数声响来,当头六人便倒。

    胡斐当空高掠,身子旋绕一圈落下,已在剩下两名持刀大汉身后,右手单掌运劲一吸一送,两名大汉身不由己的脚尖离地,还没叫出声来,倏地身子凌空横腾,成了头前脚后之姿,半点抵抗不得,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胡斐哈哈大笑,左手一扔,先将凤一鸣高抛而起,跟着两掌画圈推出,叫道:“真人飞刀来啦!”

    只见两名持刀大汉宛如弓矢一般直射向前,破空飒声唿唿大作,两人手里大刀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飞刀,身子更如给人托着驰行一般,周身气流热腾翻荡,叫不出,动不得,成了武林中前所未闻的‘真人飞刀’。

    邢三风虽知敌人武功高强,但却怎么也料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诡异武功技法,先前见胡斐以气御劲,带得飞刀劲力不衰而尾随在后掠行不坠,当时已自骇然。这时再见他以人作器,气化乾坤,竟尔能将肉身当作飞刀暗器来使,当真匪夷所思至极。眼见两具真人飞刀声势骇人的当头撞来,间不容发,毫无思索余地,只得尽生平所学全力推掌而出,嘴里大喝一声,正是“一雷震九天”,声震九霄,气贯一雷,尽将两具真人飞刀震荡撕裂开来。

    但闻嗤、砰两响,只见两名持刀大汉身子受震四散分裂,肢块纷飞,宛如炸开一般,惨不忍睹至极。

    胡斐见状,微微一怔,忖道:“江湖上都说邢三风可与铁衣寒齐名,今日见来,只怕铁衣寒浪得虚名,绝非邢三风对手。”左手探出,迳将自空落下的凤一鸣抓在手中,潇洒而为,便似凤一鸣是只死鸭死鸡,嘴里说道:“久闻一雷震九天邢三风威名,今日幸会,果真名不虚传。”

    邢三风嘿嘿两声冷笑,说道:“阁下武功盖世,却不知如何称呼?”胡斐尚未答话,听得左方杀神张波久露嘴笑道:“八道盟乃属天魔麾下,数月来获令追拿雪山飞狐,如何见到真主反而不识,岂非笑话一则?”邢三风闻言一惊,两道电眼直朝胡斐射来,阴鸷厉芒,冷冷言道:“好功夫,好功夫!不愧是天魔主上赏识的对手。”

    张波久学他嘿嘿冷笑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功夫,好功夫!不愧是江湖上传说的一雷震九天。”邢三风朝他斜睨一眼,左手扠腰,右手反手握住腰间刀柄,冷冷说道:“江湖上如何传说,在下倒是愿闻其详。”

    张波久嘴角一笑,说道:“江湖上都说:‘一雷震九天,天天如屁天。二雷震八天,日日像猪呜。三雷震七天,声声恰似鼠。四雷震六天,次次如落屎。五雷震五天,五五鬼来笑。四雷震四天,四四倒楣天。三雷震三天,三三如鸡山。二雷震二天,二二饿死天。一雷震一天,自己去升天。’哈哈,江湖传闻,名不虚传。”

    邢三风向来心高气傲,耳里听得张波久如此油腔滑调的以打油诗来讥讽他的名号,整张脸瞬间气得发紫,浑身更是颤抖不停,显然气极怒极,一声暴喝道:“老子今日非杀了你不可!”左手猛地抓去,右掌运劲击出。

    张波久“啊哟”一叫,装模作样的抱头鼠窜,嘴里嚷道:“打雷了,打雷了,一雷大爷要升天了!”

    邢三风恚怒下手抓掌劈,却给张波久作弄般的东逃西窜,又听到他大声叫嚷着什么‘一雷大爷要升天了’,更是气得他当场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嘴里嘶声喝道:“小贼鼠,哪里逃!”掌声唿唿,边追边击。

    就见邢三风两眼喷火,头顶冒烟,愤然全力兜截张波久,出掌只求猛烈,意欲一掌击毙。但张波久使出师传轻功“跳步溜兔”,虽是蹦蹦而跳,然却一跳三丈,加之所跳方位圴乃随兴,毫无规则可言,那邢三风掌力虽猛虽快,却始终沾不到他衣角片毛,益发使得邢三风狂怒如癫,边追边吼,双手乱抓乱击,浑无招式章法。

    胡斐瞧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开来,耳里听得徐帮主在旁说道:“邢三风心神已乱,出掌无方,深入杀神陷阱而不自知。胡兄弟,咱们先到岭下帮助其他弟兄杀敌,这里交由杀神料理就是了。”胡斐眼光四下一望,岭上躺着无数八道盟敌方尸体,想是方才自己这一乱间,杀神张波久与徐帮主二人业已铲除敌人怠尽,只剩邢三风。

    胡斐听他如此说来,颔首说道:“杀神刀法如鬼似魅,邢三风便是心神不乱,项上头颈亦难保全。”说着左手提起凤一鸣,笑道:“这油头小子便是八道盟的幕后帮主,前五虎门帮主凤天南之子,为祸多年,鱼肉乡民,小弟老早便要南来诛灭这小子,没想到却给他愈活愈是猖獗,搞起这么大的魔帮,当真万恶死不足惜。”语毕,抽出腰间佩刀,刷的一声,当场割下凤一鸣脑袋,足尖一踢,迳将头颅踢落岭下,这才随着徐帮主快步下山。

    胡斐大刀在手,奔驰中眼望岭下战况。他这时内力深湛,目光极远,稍一搜寻便见到北首西园春大伙与两个孩童踪迹,南首边上浑帮兄弟已然开出一条血路,正与五湖门联手合攻一群身着八道盟服饰的敌人队伍,双方喊声震天,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不瞬间便有哀号惨叫声响起,当下说道:“南路可破,须得徐帮主坐镇指挥。”

    徐帮主盱衡战况,点头道:“咱们南北支援,可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当下身形朝南掠去。

    胡斐奔行迅速,下得岭来,大刀一提,遇有敌人挥刀便砍,掌出刀落,浑入无人之境。他身形起落极快,迳朝北首西园春方向移去,这时杀得兴起,嘴里唱道:“临戎常拔剑,蒙险屡提戈;秋风鸣马首,薄暮欲如何”。

    八道盟帮众既失帮主下令指挥,追魂十六骑等高手又均已死伤泰半,阵式凌乱,左冲右突,都给浑帮与五湖门弟兄们挡了下来,愈战人数愈少,剩下的只得四处流窜逃命,但跑不远便给兜截刺死,可谓尸横遍野。

    风雨如晦中,但见‘杀神降魔’张波久手里提着一颗人头,大步穿林而来,身后跟着五湖门与众多浑帮弟兄,每人身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水和血水,伤痕满身,眼布红丝,杀气犹盛,足见双方激战之惨烈。

    张波久走到徐帮主身前,手里人头一举,高声说道:“杀神不辱使命,已将八道盟帮主邢三风首级割下,其属‘追魂十六骑’同时歼灭,无一人得以生还。”众人闻言,都为此战大获全胜感到兴奋,不禁高声呐喊叫好。

    徐帮主提声说道:“今日一战,虽大伤魔月宫气焰,但本帮与五湖门弟兄死伤亦多,如今武林正邪之战已然迫在眉睫,日后双方交战场面只会越来越多,大伙儿可得继续保持高昂斗志才好。”众伙听了,高声附应。

    张波久来到胡斐身前,笑着说道:“胡兄弟,听花当家说,你曾有幸见过丐帮前任掌钵龙头袁鹏前辈,不知详情如何?”胡斐说道:“袁鹏前辈曾于兄弟危难时挺身相救,果然不失丐辈掌钵龙头风范,令在下至今感念在心。”当下便将自己如何带着两童逃离药蚕庄,途中又是如何得遇袁鹏援手相助之事说了。

    徐帮主听后说道:“数月前江湖传言,丐帮前任掌钵龙头袁鹏重归帮内长老尊位,使得先前一直面临无法顺利推举新任帮主的丐帮,终于有了崭新契机。一旦帮主就任,丐帮必可振衰起蔽,重整旗鼓,一扫这些日子来群龙无首的分崩局面,也可替正道武林注入新的反抗天魔力量,于我浑帮而言,实乃一大利多,更是武林之幸。”

    胡斐闻言微愕,说道:“丐帮自范帮主死后,难道一直没有推派出新的帮主来么?”徐帮主道:“丐帮曾经召开过三次帮内大会,却因各路长老意见分歧,私下你争我夺,而韩长老已死,钟闵圣长老又下落不明,宋长老虽是最为资深,但毕竟一人孤掌难鸣,难以服众,因此两年来始终无法推举出新的帮主,自是难有作为的了。”

    胡斐两年来迭逢剧变,几经危难,之后带着两童隐居管家村,过起简朴百姓生活,平日里再不闻江湖武林争斗杀戮等事,因此即使如丐帮这等江湖大帮中的诸般内情,亦是多所不知。这时听得徐帮主说来,才知丐帮至今仍未推选出新的继任帮主,怪不得前任掌钵龙头袁鹏原已蔽匿江湖行踪,最后却还是不得不挺身而出,暂以元老之尊来统合帮内各派势力,以免丐帮群龙无首下,就此落得分崩离析,更将数百年历史的丐帮瓦解于一夕之间。

    众人短暂叙过话后,徐帮主随即下令动手清理战场,伤者包扎救治,死者就地掩埋,待得一切整理就绪,这才浩浩荡荡的率队取道南下。胡斐原本要至武当山上探询消息,不料却在途中遇上这场惨烈战役,进而得知苗人凤苗大侠身陷危难,武当之行当即暂缓,转而随同浑帮与五湖门群伙南行,好能赶往荆州参与丐帮大会。

    这日大队人马到达荆州,已是农历初八,隔日便是丐帮大会。袁鹏闻讯,亲自率领帮内长老出城迎接,大伙相见,自是一番热闹。两童年来长高不少,袁鹏见了很是欣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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