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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雪山飞狐续传

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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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四哥见状大骇,手里大刀自后运劲扔出,一柄背厚刃薄的钢刀挟着威猛异常的破空之声往前飞去。那人右肘一缩一送,对峙中的断木倏地斜转开去,铎的一响,树干击向刃身,带得大刀偏了方寸。赵三哥几个起落跃到,当下两手连挥,什么飞刀、金镖、袖箭、背弩、铁菩提、飞蝗石、铁莲子、金钱镖,一古脑全往那人身上招呼过去。

    “无尘道长当时正逢壮年,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天下无双,左足一登,身子凌空掠起,三丈外剑气斗现,六剑连环刺出,当真快速难言。这时就见那人披风一抖,两手环圈向外扩张开来,右腿倏地朝树干头一踢,忽的带起断木向上扬起,环圈顺势向内一收,但听得蓬澎两声,木屑直朝前方激射开来,有如万箭穿心般的声势骇然。

    “老总舵主见势不妙,竟是不顾自己性命的使一招“万佛涅槃”,挺身跃前一站,两腿微曲,丹田猛地吸气一吐,倏忽间双掌连拍六十四掌,劲力连绵,刚柔并济,刹那间织成了一道万佛护网。就听得哗哗哗接二连三响来,赵三哥跟的近了,一个立足不稳,当场颠踬而倒。文四哥与无尘道长虽是见机的快,却也给震的衣衫碎裂开来,可见当时这道气劲多么的刚猛之极。老总舵主六十四掌拍完,收势一瞧,眼前却那里还有半点人影?

    “四人惊魂未定下,好半晌才逐一回过神来。赵三哥起得身来,见左首树干上钉有一纸,当即趋前取下,就着月光一瞧,白纸黑字上写着十个大字:‘天魔谨拜红花会众当家’。经此一役,老总舵主脉络损伤颇重,日后虽是闭关修练数年,仍不见起色,再经重病一击,竟尔就此仙逝而去。只是说也奇怪,天魔其人自此不见踪影,江湖上亦不闻其名,若非汤星宿这时提起,恐怕连我兄弟俩都要忘了曾有这号人物了。却不知汤星宿何以又提到了天魔这人的名字?”

    汤笙叹道:“各位可知‘北星’名号前头还得加上两字?”胡斐楞道:“怎么?”汤笙道:“北星乃是北魁星并在一起时的称呼,分开来时则是另有全名,称做‘天魔北星’。”胡斐刷的一声站起,愕然骇道:“难不成北星与天魔乃是同一人?”汤笙苦笑道:“正是。这也就是我说苗大侠有难之故了。”胡斐闻言,两眼直瞪,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常赫志桌子一拍,喝道:“格老子的,老总舵主的这笔帐非找他算去不可。”常伯志义愤填膺的说道:“就算明知打他不过,大不了两条命送了给他便是,咱哥俩又岂能就此罢了?”说着,兄弟俩便要起身离去。胡斐见状一惊,忙伸手一挡,说道:“常大哥、常二哥,小弟有事相求,请两位听我一言。”常氏兄弟闻言相互一望,这才又坐了回来。

    胡斐道:“小弟先前受苗大侠所托,须当即日启程援手武当之危,眼下异变陡起,苗大侠救女之事恐将遭致不测。按理说,这事既是小弟应了下来,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此时得知孤山乃是天魔北星窟居之所,想那苗大侠父女与我胡家累代世交之情,万无不顾生死之理。只是这么一来,小弟一人身无二用,当真为难的紧。”

    常赫志道:“你是要我兄弟代你前去武当山?”胡斐道:“小弟不敢。”常伯志道:“咱们不是外人,你的事就是我们哥儿俩的事,有话但说无妨,切莫要与我们两个粗人过份客套。”

    胡斐道:“数月前听我赵三哥来信中提到,四月中旬左右,将与文四哥夫妇联袂前往当阳柳家庄。小弟心想,当阳位在湖北之南,途中必经武当山下而过,若能赶上前去求助,武当之危或可及时帮的上忙才是。”

    常赫志点头说道:“有他三人同赴武当,另外加上我们这两个黑白无常鬼,想来应是勉强对付的来了。”胡斐道:“常大哥这回可得委屈留在玉笔庄了。”常伯志愕道:“我一个人去?”

    胡斐说道:“时间紧迫,非得骑上快马不可。眼下咱们只有白马一匹快骑,若是您二人同去,不免受到另一骑的牵绊,就怕因此而延误坏了大事。再且,玉笔庄若无一人在此坐镇,那梵罗双刹与其徒弟均在左近,委实不妥。依小弟之见,常大哥遇事谨饬内敛,当且坐镇庄内做为中枢;常二哥见事机警敏捷,下盘扎稳,适合长途骑乘奔驰。此去路程遥遥,还请常二哥辛劳一趟了。”说着起身朝二人抱拳一揖。常氏兄弟见他设想周详,脸现赞许之色,并无异议。

    常伯志仰头喝干碗里烈酒,说道:“事不宜迟,兄弟这就动身出发。”说着起身拱手一让,幌的闪出门外去了。

    胡斐望向汤笙,说道:“汤星宿但且留在庄内歇息,于管家自会替您安排妥当。在下若是遇上苗大侠,当代为转告贵宫邀请观礼之事,其余后话,留待他日再叙。”说着便欲起身离席。汤笙忙道:“胡庄主且慢。”胡斐道:“汤星宿有何指教?”汤笙言道:“指教不敢。在下想说的是,那孤山湖的正确所在方位,不知胡庄主可是识得?”

    胡斐笑着反问道:“汤星宿自是识得了?”汤笙见他笑来,颇有成竹在胸之意,不禁心下忖道:“我若说识得孤山湖确切位置,岂不变成是我自己请缨陪同他去孤山了?”转念一想,自己原订目的已达为重,过程如何倒是不必计较,于是当下说道:“在下也只略知方位,确切地点还是得凭着模糊记忆才行。但总的来说,自是远比茫无头绪来的好。”

    胡斐道:“有汤星宿陪同走上一遭,途中尚可相互照应,就是怕劳累了阁下。”汤笙道:“好说。”胡斐道:“既是如此,早启程一步,遇上苗大侠的机会就多了一分。你我这就动身了罢!”说着朝常赫志说道:“常大哥,玉笔庄事务,就有劳您费心了。”常赫志捧碗一饮,说道:“你且自顾忙去吧。”

    胡斐交待两僮切不可怠忽了晨晚练武,敦勉了一阵,这才与汤笙相偕起身离席而去。

    二人下得峰来,胡斐有心试试汤笙轻功造诣如何,当下气蕴丹田,一股真气缓缓送上胸腔,双足一点,倏地如箭离弦般朝前射出,足下似浮似虚,虽是逆风而驰,但却丝毫未减其速。奔出数里后,听得身后脚步声息,回头一望,就见汤笙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步履稳健,半实半虚,看来尚是游刃有余,当下朝他一笑,倏忽间直窜出十丈来外。

    汤笙初时尚能跟上,十里过后,两人差距越来越大,眼见胡斐身影愈缩愈小,心中不禁骇道:“此人如此年纪,内力修为已然少有,想不到一身轻功更是犹若魑魅迷踪,怪不得能与红花会众英雄们称兄道弟了。”

    过得一阵,陡然想到:“记得胡庄主单名乃是一个斐字,胡斐?胡斐?”蓦地里脑中一闪:“胡斐两字倒过来念,可不就是‘飞狐’了?啊呀,这回我可真走了眼啦,竟忘了辽东有着‘雪山飞狐’这号人物。既是飞狐,顾名思义,自是轻功有其常人难以项背之处,莫怪不得他要来考量起我的轻功提纵术功夫来了。”当下懊恼万分,连忙提气急赶,但山上积雪越来越厚,道路崎岖,奔行起来自是更加费力,只过了半枝香功夫,胡斐早已不见了人影。

    其时东方红日甫从山后升起,淡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殊无暖意。这日子在江南早已繁花如锦,但在这关外长白山上的苦寒之地,却仍是积雪深厚,浑没半点春日气象。汤笙翻起长衣下襟缚在腰际,一路急起直追,越过山岭七八里后,远远望见前方岭坡处一个小点人影,当下鼓气全力掠去,那人影愈显清晰,到得近来,这才看清正是胡斐候在此处。

    胡斐待他奔至近前,左手一招,当先朝北首林内掠了进去。汤笙气息略喘,原欲乘机停步歇脚,却见胡斐直朝林内奔进,只得将外氅拢紧跟了上去。两里外,胡斐放缓速度与他并驾齐驱,说道:“前方异状甚诡,我瞧着蹊跷,想说汤星宿或能见出端倪,这才招你过去瞧个仔细。”汤笙听他说话毫无滞碍,有如端坐厢房中闲话家常般的轻松,心下委实佩服,忙胸气一吐,说道:“好说。胡庄主发现了什么?”他话倒是不敢说长,以免岔了运转中的真气。

    胡斐道:“几具死人尸体。”说着往西首处一指。汤笙随他手指方位看去,就见林外雪地上血迹斑斑,几个人或躺或趴的横七落八散在四处,动也不动,想来已是死去多时。胡斐当下领着他奔到近前,汤笙一见尸体上所穿服色,讶然说道:“是丹霞派的人?七个全给人杀了?”胡斐道:“你且瞧瞧他们身上的伤处,可有何异状?”

    汤笙闻言,当即俯身望向其中一名女子的尸体身上仔细端详,片晌后,喃喃自语道:“这人胸膛处伤口呈圆,自不是刀剑穿透身体而死,”说着翻过尸体背后一瞧,不禁双眉一蹙,说道:“这倒奇了,穿透后竟如碗口般的粗大,武林中可有这等诡异兵器?”胡斐指着东首一具尸体,道:“你再瞧瞧这人额头上的细小伤口,可是同一种兵器?”

    汤笙趋前一看,“噫”的一声,蹲身细细翻查,愈看愈奇,说道:“瞧这道伤口虽小,但其穿透力当真可怕,竟连人身最硬的头骨都可轻易穿入。若是再依伤形来看,应是同一种兵器的机率极大,然而这可就十足诡异之极了呀。”说着两眼一亮,转头朝另一具尸体身上看去,见其衣衫上一道长痕斜然裂过,脖颈处尚见撕碎之迹,惊道:“软鞭?”

    胡斐道:“是软鞭。螟蛉七层鞭。”汤笙起身说道:“胡庄主莫非认为是梵罗双刹下的杀手?”胡斐道:“使鞭之人若无高深内力做为后盾,那软鞭再厉害不过是鞭箠无形,却是如何能够似剑般的穿透人身致命?”汤笙颇感纳闷道:“若说这是梵罗双刹下的手,那么这几人的死法就不该是这般的了?”胡斐闻言一愕,奇道:“汤星宿这话怎么说?”

    汤笙道:“梵罗双刹自视甚高,若非遇上江湖一流高手,这两人的随身兵刃之物,向来是不屑拿出来用的。”胡斐听的一惊,言道:“如非梵罗双刹,那么又是何人有此功力?”汤笙讶道:“胡庄主难道没听过‘枭罗四魅’之名?”

    胡斐昨晚曾见程霏晔与枭罗四魅对战,虽说四人手上螟蛉七层鞭变化无穷,但观其武功亦不过是尔尔之辈,要是当真有此凌厉劲道,程霏晔岂能以一敌四而不败?这时心中一阵混乱,总觉得似乎那里对不上准头,当下说道:“汤星宿可曾见过枭罗四魅?这四人武功究竟又是如何?”汤笙道:“见是未曾见过,但其武功在阴山三魂之上是可确定的。”

    就在这时,前方山头处咻的一响,一道烟雾冲天而起,砰的炸了开来,红幕青烟扩洒而落。胡斐看的明白,说道:“是丹霞派的讯号,看来前方还有战事。咱们赶去瞧瞧。”汤笙皱眉道:“眼下胡庄主尚有要事在身,何须为了丹霞派这事担搁下来?”胡斐道:“若果真是枭罗四魅,那么这里头颇有诡异之处待查,还是弄个清楚的好。”话说完,也不理汤笙愿不愿意,迳自朝烟雾处掠去。汤笙满脸无奈神色,眼见胡斐速度飞快,只得随后提步追去。

    二人奔出五里来外,闻得前方林内杀声大作,兵刃交击声中,夹杂着唿唿奇异声响,听来双方似乎斗的正紧。胡斐与汤笙跃上树干纵掠过去,即见底下战况惨烈异常。丹霞派十几人组成剑阵联攻阵内七人,雪地上可见六七具尸体身首异处,肢体不全的横尸当场,显然双方这时都已杀红了眼,下手丝毫不留情面,可说已是性命相拚之战了。

    胡斐朝阵内七人看去,当中四人身形矮小,头大如斗,面貌狰狞丑陋,手持软鞭唿唿进击,心想四人自是枭罗四魅了。北首三人各持不同兵刃酣战,刀剑俱备,偶有飞刀一现,丹霞派阵中当即一人胸口中刀而倒,看来这三人便是阴山三魂没错。丹霞派虽是摆阵对战,但遇上枭罗四魅忽长忽短的螟蛉七层鞭,阵式始终无法合拢而攻,只能勉强围住七人奋力而战。如此一来,丹霞派虽是守住阵式不乱,但要说到能一举将七人摛下,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胡斐这时细瞧枭罗四魅所使鞭法身形,不禁愈看愈惊,但见四条软鞭鞭头尖锐,鞭身通体乌亮长有刺角,竟似纯钢混合银丝所成,浑不若先前所见一般。再瞧枭罗四魅挥击中舞动迅捷,势夹劲风,时而挑钻如剑,时而劈削如刀,鞭头方位变幻无踪。这时一条软鞭唿的由高窜低袭去,丹霞派阵中一人剑刃翻击而下,那鞭倏地跃起,瞬间刺入那人喉咙。

    胡斐见状大惊,心道:“枭罗四魅鞭法怎地变的如此辣狠?”回想昨晚所见情景,枭罗四魅鞭法虽称诡奇,却非如此霸道恶毒,心中狐疑万分,就是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就见四条长鞭舞出,四人脚下竟是移动迅速非常,移形换位,交叉攻击,身手灵活的宛如四个魅影飘幌,当真不辱了‘枭罗四魅’之名,又岂是印象中那般迟钝缓慢可比?

    胡斐越瞧越是不对劲,若说眼前四人乃是枭罗四魅,那么何以昨晚的“枭罗四魅”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此时场上战况丕变。枭罗四魅嘴里荷荷有声,四人交互趋跃纵击,左上右下,前退后进,脚下所踏方位,竟是隐含六合八卦之步,对照丹霞派所排七魁五仪阵法来看,正是兵法里所谓“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这是以六合八卦之法行之,以步卸阵,以法驭人,配合手上长鞭可守可攻,当可由从变主,自枢变末,颇有下驷破上驷之意。

    胡斐一见枭罗四魅脚踏六合八卦步法迎战,即知丹霞派七魁五仪阵法已然危若朝露,若不及时改变阵法排列,势必难逃枭罗四魅的逐一吞噬,进而导致整个七魁五仪阵式的瓦解。胡斐心念刚起,就听得东首林内咻的一响,一道烟幕冲天而起,丹霞派门人闻之不无振奋上来,手里长剑瞬间改采以守为攻策略,等待援兵到来。

    过不多时,林内奔出十二人来,手中长剑均已出鞘,发一声喊,直朝场中扑来。这时就听阵中一女提声喝道:“太乙生萌,两仪合德。进水火,退庚位,守风雷,攻丙位。霞云乍现,日月晦明,魁首斩,从者死。”那十二人听得阵式号令,当即直进水火,手中长剑接过枭罗四魅攻势,自成一圈绕圆而战。这时七魁五仪阵式跟着一变,霎时左进右围,退庚位,守风雷,攻丙位。那丙位正是阴山三魂所处之位,显然丹霞派采的乃是攻弱避强之阵,以求速战速决。

    丹霞派阵法一成,情势立变。阴山三魂只觉四周都是丹霞派人影来去,原本已是守的极为艰辛,岂知丹霞派这时阵中主力竟是直朝三人来攻,更是守的险象环生,不多时,三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枭罗四魅武功虽强,但遇上对方尽是绕圈游走不定,兼且圈阵可扩可缩,四人软鞭击出时虽是飕飕作响,威力准头均已大打折扣,不如先前般的厉辣难缠。

    阴山三魂先前已从丹霞派阵中溜过一次,这回再被衔尾追上,丹霞派自是不敢大意,手里长剑尽往三人身上招呼过去,要不是顾虑到“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可能藏在他们身上,只怕早已刺穿几个透明窟窿出来了。

    胡斐瞧了一阵,心中疑团仍是未解,本想再看下去,却见汤笙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道:“别瞧了吧。可莫要耽误到寻找苗大侠的事了。”胡斐点了点头,当下悄无声息的随同汤笙落入林内,转朝北首方位纵去。

    两人奔出一阵,胡斐问道:“孤山距离此处多远?”汤笙道:“待会出了林子向西直行,途中若没再耽搁,四日内当可抵达孤山。”胡斐又问:“那自孤山底下到孤山湖呢?”汤笙笑道:“这我可就说不上准了。”

    胡斐奇道:“怎么又说不上准了?”汤笙道:“这事现在难以解释,等咱们到了孤山,胡庄主自可明白了。”说着陡然发力朝前纵去,倏忽间人已在六丈开外。胡斐心中失笑开来,当下胸气一吸,自后赶了上去。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六回

    (更新时间:2006…12…28 20:39:00  本章字数:11257)

    胡斐家传的‘飞天神行’轻功绝技,原本即是武林中罕有的一门以气御气之法,其祖“飞天狐狸”便已到了神出鬼没般倏忽来去的境界,传到胡斐这一代,更是青出于蓝,只见他身子斜身一掠间,旋即赶上了在前急速奔驰的汤笙。

    汤笙心里自知轻功不如胡斐,这才趁他不备之下乘机偷跑,却料不到胡斐竟能两个起落便已跟了上来,骇然中不禁忖道:“当年曾见北云天宫主驭狮而行,陡然发力纵跃下,也只不过七丈之远。他两个起落便即跟上,岂不一飞十丈来外了?”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开来,愈是觉得此门轻功诡异的厉害,若非亲眼目睹,实不能相信真有此飞天神功存在。

    汤笙思绪不定中,却见胡斐左手摆了一个“慢”行手势,身子向右斜侧,倏地朝东首一处高岭掠去。汤笙心中微然一愕,暗道:“又怎么了?”当下随他身后跟去。就见胡斐隐身在一棵树后朝前望去,手指着岭下林间,说道:“这两人纵跃身法奇特,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汤笙朝他手指方位看去,只见前方密密麻麻的林内,却那里有什么人影可见?

    胡斐回过头见他一脸茫然,不禁笑道:“真怪我糊涂,竟是忘了跟汤星宿您说,这两人乃是在树干上跳跃飞驰,非得仔细瞧才能见到。”说着,手指往右首延伸一指,续道:“哪,这两人才刚跃过了那棵较高的林树,现在正穿过那棵枝干较秃的,速度极快,稍一幌眼就会错过了。你再瞧他二人的纵跃身法,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汤笙睁大了眼仔细瞧去,果然见到林内两道影影绰绰的渺小身影,若不是那二人这时正好穿过枝干较秃的林木,恐怕就算胡斐的手指再长,方位再准,也无法使人看清树上竟是有人飞纵过去。但见这两道纵跃飞驰中的身影,竟是跃树如履平地般的平稳迅捷,右幌一点,左幌一纵,倏忽间跃过十来棵相隔数丈的林内树木,直朝南首一路掠去。

    汤笙瞧得两眉一紧,心道:“如此距离之外,怎么他却能看见有如猿猴般飞树而过的渺小身影,难道这人还真练有什么千里眼的神功不成?”继之又想:“瞧这两人的飞纵身法来看,应是阴山修罗门的“陀罗飞旋”轻功之术,但说到要来练成像眼前这二人般的神形若无之境,怕非梵罗双刹这对恶鬼莫属了。”

    胡斐见他脸现恍神之状,心中已然猜中了八成,当下说道:“瞧这二人的去路方向来看,正是方才丹霞派围困阴山修罗门人的交战岭地,由此想来,咱们所见到的这二人必是梵罗双刹无疑。眼下你我虽说并不知两派如何结下仇怨,但丹霞派毕竟是贵宫所属六脉五岳中的一支,汤星宿总不会放着不管罢?”说着两眼盯向汤笙,倒想瞧瞧他如何做答。

    汤笙本不愿无端端的沾染上这档难事,这才没来开口说出那二人即是梵罗双刹,眼见胡斐咄咄逼人般的朝他看来,淡然笑道:“胡庄主有所不知。丹霞派死命追着阴山修罗门不放,那是为了他们派内所丢失的“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二书三卷。这事乃属其门派颜面大事,纵有唇亡齿寒之险,旁人自无置喙插手余地,否则岂不明摆着说丹霞派徒具六脉之尊,却连自己的镇山之宝都要守不住了?再且,丹霞派这回倾巢而出,高手如云,又何须外人挂劳?”

    胡斐原不知双方交恶情由,当下闻言一楞,竟是全然接不上半句笋头。过得半晌,才听他纳闷说道:“这倒奇了。那阴山修罗门所习武功家数,迥然不同于丹霞派的道家渊源,即使盗得“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其中诸般心法若是未经口授真传,空有招式却无剑诀,徒有练法却无口诀,盗之何用?”

    汤笙道:“胡庄主近年可是少在江湖上走动?”胡斐拱手说道:“在下中原武林已有十多年未曾踏足,还请汤星宿不吝指教。”汤笙道:“好说。阴山修罗门此回远赴广东盗取这二书三卷,江湖上传言沸沸,都道其必是觊觎丹霞派成名武林的“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然则本宫深入了解,发现其目的并不在偷招练式,却是另有所求来了。”

    胡斐愕道:“另有所求?不知修罗门是要藉此折堕丹霞派威名,亦或是挟经以要胁而来达到他们的背后目的?”汤笙笑道:“胡庄主可真天人异想开了。梵罗双刹向来对自己修罗门武学极是自负,又岂会看上丹霞派这小小的二书三卷来了?只因这书里藏有天下另一大秘密,梵罗双刹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项消息,这才千里迢迢的跑去盗了回来。”

    胡斐笑道:“如此说来,汤星宿想必知道书里所隐藏的秘密了?”汤笙心中一顿,颇为后悔一时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听得胡斐笑着问来,若是推说不知,岂不让人狐疑自己居心叵测?当下说道:“这秘密也是在下无意中听来的,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那我可也不敢保证的了。”胡斐颔首笑道:“既是汤星宿听人说来的,自是无须负责真假了。”

    汤笙道:“其实这事听来颇为诡异,说的是闯王当年退出北京时所携带的金银珠宝有关。”胡斐闻言一惊,心中怔忡不定,问道:“却不知汤星宿是听何人所说的?”汤笙颜面一紧,略显踌躇,半晌后,才见他嚅嗫说道:“胡庄主可识得丐帮的范帮主?”胡斐听他提到此人,眉头一蹙,道:“说识称不上边,昨儿晚才刚领教过他的龙爪擒拿手。”

    汤笙啊的一声,说道:“范帮主怎地到了乌兰山的玉笔峰来了?”胡斐道:“这事说来话长。莫非闯王财宝之事竟是他所说的?”汤笙道:“正是。数月前,我在河南三门峡曾与范帮主有过一面之缘,席间众人聊了开来,后来说到当年闯王兵败九宫山之役,范帮主先是说闯王当时没死,跟着或许是酒喝的多了,竟又把藏宝的秘密给泄露了出来。”

    胡斐道:“汤星宿可还记得当时席上还有那些人在?”汤笙下颏微昂,想了想,说道:“做东的是河南无极门的蒋老拳师。席上除了我与范帮主之外,还有青藏派的玄冥子、昆仑山灵清居士、金鲨帮廖总舵主、威远镖局的吴总镖头,其他几人虽是身着寻常服色,但听其口音官话说来,想来必是北京宫内侍卫没错的了。”

    胡斐听得一惊,心道:“这些人可不都是昨日受邀前来玉笔庄袭击苗大侠的人?”当下神不显色,微然笑道:“汤星宿可是受那无极门蒋老拳师所请?”汤笙闻言一笑,说道:“在下是受本宫宫主之命前去投刺送帖,邀请无极门蒋老拳师七月十五上憪峦峰观礼。之后一路往南送去,月初才北返宁古塔寻苗大侠居所送去。不料却听那管家说,苗大侠父女已远赴辽东乌兰山玉笔峰而来,当即一路自后急追赶至,没想到却还是迟了一步,未能当面遇上苗人凤苗大侠了。”

    胡斐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范帮主当日如何说来?”

    汤笙道:“闯王破了北京之后,明朝的皇亲国戚、大臣大将尽数投降。这些人无不家资豪富,闯王部下的将领逼他们献出金银珠宝赎命。数日之间,财宝山积,那里数得清了?后来闯王退出北京,派了亲信将领,押着财宝去藏在一个极隐妥的所在,以便将来卷土重来之时作为军饷。那负责押解的将军姓孙,是闯王军中战功彪炳的一员大将,其人智计超凡,当下迳将财宝分成一大一小两份,分别藏在两个不同的山洞里头,以免集中一处风险过大。

    “范帮主说,孙将军底下有一高手卫士,姓杨,名文骞,是丹霞派里的一名剑术名家。孙将军将宝藏的所在绘成二图,大宝藏之图交给杨文骞携回丹霞派藏入经书之内,小宝藏看图寻宝的关键,却是置在一把军刀之中。那杨文骞后来当上了丹霞派的第五代掌门,便将藏宝图又绘成了五份,分别镶嵌在“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二书三卷里面,除了丹霞派各任掌门知悉并负责妥善保管之外,其他人自是无从得知。

    “至于那小宝藏之图与看图寻宝的关键军刀,孙将军便又交还给了闯王,闯王再将图与军刀都交给了飞天狐狸。后来江湖传言飞天狐狸被杀,一图一刀落入三位义弟手中,但不久又被飞天狐狸的儿子夺去。自此,胡苗范田四家,百年来辗转争夺,最后终于军刀由天龙门田氏掌管,藏宝之图却由苗家家传。只是那苗田两家,始终不知其中有这样一个大秘密,是以没去发掘宝藏出来。但这消息后来不知怎的传到梵罗双刹耳里,便即远赴广东将这二书三卷盗了出来。”

    胡斐听他一番话说来,不由得栗栗心惊,闯王宝藏之事,他是从父母遗书中看见才来得知,原本只道宝藏之所就此一处,却料不到当年藏宝之人,心思忒地细腻非常,竟懂得将宝藏一分为二,不至于同时给人发觉而掘了去。那范帮主既是当年先祖飞天狐狸的义弟传人之后,想来获得的藏宝消息,自然要比他来得详细的多,不意却在酒席中将这秘密抖了出来,最后竟尔传到了梵罗双刹的耳里,这才有了后来丹霞派与阴山修罗门的追逐生死之战。

    事情至此,总算有了些许眉目,胡斐心道:“看来这批大宝藏要比那山洞里的多出好几倍,怪不得梵罗双刹近日来始终在长白山出没,这事日后恐怕还要再来掀起武林波澜,当是令人不得不防。”这么一想,心中又道:“丐帮昨日夜里前来玉笔庄踩盘子,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宝藏线索,还是单纯的只不过为了寻找他们的范帮主而来?”

    汤笙见他沉思不语,说道:“胡庄主称号‘雪山飞狐’,却不知与那飞天狐狸可有关联?”胡斐听他问来,平静说道:“飞天狐狸正是先祖。”汤笙闻言笑道:“如此说来,闯王宝藏之事,胡庄主自是清楚的了?”胡斐笑道:“汤星宿世外高人,怎地也来相信这类传说?”汤笙哈哈笑道:“传说若与事实相符,那可就有趣的紧了。”胡斐笑着不语。

    汤笙见他不愿多露口风,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说道:“由此西行三十里,可至狼峰口,该处与阿尔山交会,只一家山中客店盖在谷口山角处,一旦错过了宿头,可得八十里外才有了。”胡斐抬头望了望天色,就见前方一片灰扑扑的阴霾天影现来,若是启程再慢,途中不免遇上风雪,当下说道:“既是如此,可得赶在天黑前到了才好。”说完,两人说走就走,下了高岭后,并肩向西一路行去。

    二人行出十里来外,山中天气倏变,岭间云雾飘来,带得周遭视野白茫茫的一片,此处山势原已陡峭险峻非常,这时行来更是惊险万状,越往上走,积雪更厚,使得两人速度始终无法提升上来。好不容易翻过了这座山头,迎面就是一阵朔风夹着满天鹅毛般落下的大雪袭来,气温陡降,寒冷异常,纵使两人均有外氅罩身,仍须不时运气暖脉,方可趋动手足继续往前来行。这么一来,奔行自是不快,眼看天色渐暗,距离狼峰口还有好一段路要赶。

    就见汤笙伸手入怀,摸出一小瓶随身酒来,瓶身方扁,适合放在怀内携带,木塞子一拔,登时咕噜喝了一口,随手将小酒瓶递给了胡斐,嘴里呼道:“这家伙当真辣呛的紧。胡庄主可得小心,莫要大口伤了喉咙。”

    胡斐伸手接过,即闻一道辣气迎面扑来,不禁喝了声好。当下趋口一饮,只觉辛辣中带有一股酸涩味道,入肚后当即转为一道烈猛之极的热辣上来,浑身瞬间暖烘烘的有如身在一座熔炉之中,仿佛四肢百骸同时都给溶化了一般,当真令人舒畅满怀,不禁脱口赞道:“好酒!硬是要得!”跟着又喝了一口,再将小酒瓶传回汤笙手上。

    汤笙这回只浅啜小口,当即将木塞子套上瓶口,顺势放入外氅内袋收好,嘴里说道:“山里天气变的快,气温说降就降。前年我在二龙山就遇上了一场风雪,冻得鼻子红通,耳朵微刺,不时得伸手去暖暖两只耳朵,顺便探探它们是否还长在头的两边,可见当时的气候多吓人来了。这之后,每逢严冬出门,我这外氅袋里,总少不了这只小酒瓶就是。”

    胡斐笑道:“汤星宿当真好生兴致,那二龙山位在黑龙江以北的极寒之地,常年冰雪不融,山势险恶。传闻海拔高处产有玉婴人参,根和叶都可入药,除有滋补作用外,还具起死回生之效,不知是也不是?”说着转头朝他笑看望来。

    汤笙见他笑里带话,心中矍然一惊:“啊哟,不好。我怎的忒地糊涂,什么地方不好说,偏要说到二龙山来了?这人鬼灵精怪的很,也不来问我没事上二龙山做啥,却是迳往玉婴人参话题带去,岂不明摆着要套我话来了?”这么一想开来,当即顺着胡斐话意来个顺水推舟,满脸堆欢笑道:“如此珍品,有谁不爱,倒让胡庄主笑话了。”

    胡斐见他脸色一转,随即装疯卖傻的推开话题,当下也不来说破,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时风雪更大,天色昏暗下来,两人身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的雪花,宛如两团雪人在雪地上逐雪而行。再往前行得七八里远,前头峰峦间现出盏盏灯火,随风飘幌不定,二人加快脚步,刚转过一个岭间坳口,就听得前方有人扬声喝道:“俄顷风起云墨色,冬日漠漠向昏黑。”胡斐与汤笙相顾一愕,浑不知这话指的是什么意思,当下缓了脚步下来。

    前方之人不见二人答话,噫的一声,锵啷锵啷响来,雪花飘飞中,现出三个人来。

    胡斐与汤笙往前看去,即见三个黑不溜偢的铁塔般大汉立在前头,手里大刀足有两尺来长,刀背上十来孔穿有硕大银圈,提动时锵啷啷的直响,仿佛不怕别人知道他们到来似的,可见其自忖武艺高强,又谓明刀来之,心何所惧?就见这三名大汉走上前来,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黑毵毵的两丛长毛,好似这种天候正是给他们吹风散热的一般,毫不畏寒。

    胡斐见状,停步抱拳说道:“在下与朋友道经贵地,没跟朋友们上门请安,甚是失礼,要请好朋友恕罪。”只听得当中一人锣钹般的声音响来,说道:“怎么,你们当我们兄弟三人是拦路打劫的强盗来了?”胡斐笑道:“不敢。如此风雪交加的荒山野岭之中,却不知三位有何见教?”那人说道:“两位此去,可是道经狼峰口?”

    胡斐道:“前方宿头只有该处才有,在下与朋友正要赶去歇住。”那人道:“我说的就是这个。狼峰口的野店已经被我们给包了下来,奉劝二位还是乘早回头的好。”汤笙楞道:“包了?这位大哥,那狼峰口的卧龙栈可是三峰交会之处,虽比不上城里客栈来的规模,但总也四十间上房有了,阁下三位岂能全包了下来?”

    那人仰天哈哈一笑,说道:“我嘴里所说的“我们”,指的是我们帮内众兄弟们,可不是只有我兄弟三人而已。”汤笙和颜笑道:“既是如此,那也只能怪我们二人运气不济罢了,但想来总有柴房厨灶什么的可供栖身才是。”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两眉上扬而起,提声不耐说道:“就连柴房厨灶茅厕什么的,都给我们一家伙包了下来,这样懂了吧?”汤笙啊的一声,说道:“那我二人多付点银两,就与店小二或掌柜的挤挤也成。”那人听得火冒三丈上来,怒喝道:“没有。卧龙栈这几天就是我们浑帮给包下来的,谁也住不得。再要啰唆,别怪老子一刀劈了你。”

    汤笙闻言,奇道:“浑帮?这是什么来头?”说着望向胡斐。胡斐笑道:“这名字取得倒是贴切。汤星宿既是不知浑帮之名,我这乡巴佬更是未曾听闻的了。”那三人听的极不入耳受用,纷纷说道:“呸,咱们浑帮的名头,又岂是常人听得的?”“俗话说,英雄识英雄,你们既识不得我们这帮英雄,乘早回家抱娃娃去罢。”

    胡斐走上前两步,见这三个大汉浑身肌肤黝黑发亮,块头又高又大,他与汤笙虽与他们隔着丈余,还得微略仰头才能看清全貌,想来身长竟是要比苗人凤还要高上许多,当下趋前拱手说道:“请恕在下二人眼生,要请教三位好朋友的万儿。”那右首锣钹声音响道:“还是你们两位先说吧。”

    胡斐道:“在下姓胡名斐,外号‘雪山飞狐’。”汤笙抱拳笑道:“在下冥月宫十八星宿汤笙,承江湖上朋友们送了个不上台面的外号,叫作‘冥剑神龙消遥使’。”胡斐原本不知汤笙江湖名号,这时听他自己说来,想到冥月宫专门派他四处投刺送帖,联络江湖各路朋友,倒也符合‘消遥使’这个外号头衔,嘴角不觉间隐然笑来。

    那三人听得汤笙自报“冥月宫”三字,脸上神色丕变,大刀一竖,同声喝道:“好家伙,你们是冥月宫派来的?”当下不由得胡斐与汤笙二人分说明白,三把大刀呛啷一抖,矮身朝前一跃,手里各使一招“燕子掠水”,刃锋自下向上削到。

    这三人依式而为,虽是同使一招“燕子掠水”,但却快慢有别的区隔开来,既攻敌,又复守,竟使得这招平淡无奇的“燕子掠水”,瞬间威力大增,仿佛一招之中分成了三个段落削来,却是同时攻向胡斐与汤笙二人。

    汤笙浑没料到三人说打就打,眼见当先一人大刀刃口削到,迅捷无伦,腰间佩剑不及拔出,左足往后退出半步,腰身一斜避开,左手同时间一招“灵猫捕鼠”使出,却是疾拿第二人大刀腕节处。

    这人料不到汤笙只半招退让,便即退中抢攻上来,他这第二刀原本即是衔接第一刀而来,斗然间见他手掌成爪电掣般扑击过来,待要变招已是不及。危急中右手握刀手指一松,单刀下掉,左手手掌倏地一沉,竟已抓住了刀柄,跟着一招“关平献印”,翻转刀刃,向上挺举。这一招当真是败里险中求,攻敌之不得不救,但却也使得后面一刀无法跟上。

    第三人眼见汤笙武功不俗,当下中途变招,由“燕子掠水”改为“金锁坠地”,乘着汤笙仰身急避前一刀挺举上来的刀锋之际,大刀一翻,直朝他腿跟处斫去。汤笙斗然闻得下身刀风倏然响到,势危之际,见这人弯身斫来,当下左手成掌,自怀里翻将出来,使一招“滚手刺扎”,当头迎面击出。

    要知这人中途改为“金锁坠地”原为妙招,换做常人来使,弯身之下斫出此招,必可藏弱迎强,敌手若是不避,双腿势必非得当场给斫了下来不可。但他三人俱是身高腿长的铁塔般大汉,这么一弯身下来,头部正好到汤笙的胸口处,右手刀刃才刚劈出一半,随即闻得一道朔烈掌风迎面扑来,大骇之下,急忙低头要避。

    但见汤笙掌风掠过,叫道:“冥月旋窝!”右手倏出,在这人手腕上一击,单刀受震落下,汤笙伸出两指挟住刀背往上一提,跟着运劲凌空一送,右手后缩拿住刀柄,单刀自上向下急斩。

    就听得另二人“啊”的一下,齐声惊呼,眼见汤笙一刀急斩,这人便要人头落地。那知这一刀疾挥而下,势道极猛烈,却忽地收住,刃口刚好与这人头颈相触,连颈皮也不划破半点。这一刀拿捏之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汤笙收刀笑道:“冥月宫又怎样了?”说着,眼角望向胡斐,见他双手叉胸的站在一旁,地上躺着两名大汉,四只铜铃大的眼睛,正神色惊慌的左右乱转,看来已被他使巧手点中了穴道,这时再也动弹不得。

    胡斐笑道:“这三人一听贵宫响喨名头,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攻了上来。汤星宿可得好好问上一问才行。”汤笙左足朝身旁那人腿膝处的“中渎穴”踢去,说道:“这位大哥,敝宫究竟何处得罪了贵帮?你老兄倒是说上一说罢。”

    这人给他一踢,只觉腿膝麻痹,四肢软瘫,心中骇道:“这人以腿代手,也没见他认真瞧来,但认穴之准,力道之精,竟是犹胜常人,这门功夫当真诡异的厉害。”这时已知兄弟三人均非眼前两人对手,听得汤笙问来,当下嘴里冷哼一声,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学艺不精,又怪得了谁?现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说罢,竟是不再言语。

    汤笙听得两眉一蹙,脸容微霁,忿道:“是非总有道理可说,若是敝宫真有疏失,大可分说明白就是,岂有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躺在雪地上左首的一人嘿嘿两声,说道:“两位既是不知浑帮由来,再大的道理也无从说起,多说何用?今日既然败在你二人手里,若是我兄弟三人幸能未死,他日必将十倍奉还。嘿嘿!”

    汤笙闻言,不怒反笑,说道:“三位既是定不肯说来,在下自无强人所难之理。此处山峦秀丽,四下白雪皑皑,正是适合藉着如此夜色驻足一赏,倒也不失悠闲乐趣的了。”说着右手一翻,已然抓住这人衣领,手里运劲一提,直拉的这人往一旁岩石堆处走去,跟着将他身子摆正坐好,再回身将其他二人也拉了过去,让这三人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汤笙见事已成,两手拍了拍,笑道:“三位可没得及说出大名呢。”中间那人锣钹嗓子一开,怒道:“败将之名,日后必当奉上。”汤笙抱拳一笑,说道:“来日定当恭候三位大驾。眼下天候已晚,在下二人可得先行告辞,以免扰了三位赏雪清静。哈哈!”说着右手一拂,顺势点了三人哑穴,以防三人扯开喉咙来骂。

    胡斐分头拾起地上三人大刀,只觉入手沉重无比,好奇下随手劈空挥了几挥,这时刀锋给雪光一映,竟是见得刀背上刻有一行小字,当下不禁提近细瞧清楚。但听得一旁汤笙哈哈大笑声中,说道:“胡庄主,这就走了罢?”胡斐将三把大刀放在他们身前,拱手说道:“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后会有期了!”说完,两人当即迈步离去。

    下得岭来,周围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只能凭着前方乍隐乍现的几盏灯火认路前行,胡斐说道:“前头恐有浑帮人众聚集,汤星宿还是小心别露了贵宫名头的好。”汤笙笑道:“胡庄主这‘汤星宿’三字一说,可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来了?”胡斐哈然一笑,道:“我可也忒地糊涂了。却不知如何称呼是好?”

    汤笙笑道:“你我总得弄明白浑帮来由才成,如何称呼倒是不必挂怀。胡庄主既是玉笔庄庄主,那我且称是贵庄所请的保镳剑客,姓氏也得改上一改,就暂冒于管家的于姓来使好了。胡庄主以为如何?”胡斐笑道:“这岂不委屈了鼎鼎大名的冥月宫十八星宿汤笙汤大侠来了?”

    汤笙闻言,哈哈笑道:“能得胡庄主赏识请为保镳剑客,可比什么十八星宿名头要来得响喨多了埃”

    二人说笑声中,距离峰谷处已近,但见山角边竖立一块碑石,映着昏淡灯火看去,见其雕刻着“狼峰口”三字。其时风雪已缓,不复先前般的满天飘雪而下,但气候仍是严寒无比,谷内数十户住家门窗紧闭,见不到半个人影。

    汤笙指着前头一座两层高的土泥墙,说道:“这就是狼峰口惟一的药贩商旅客店卧龙栈了。”说罢,领着胡斐转过一个谷内路口,即见好大一栋石屋杵在当地,窗棂俱小,但却井然有序的一字排开,可见格局乃呈开阔方正之形。大门处两道粗杆竖起,横梁门楣上挂着一幅匾额,上写‘卧龙栈’三字大篆,只是年代久远,字迹都已磨损了不少。

    汤笙上前拍门叫道:“店家,烦劳开个门,住店来了。”未几,听得里头门闩声响来,吱哑一声,大门开了一缝,一张蒜皮麻脸钻了出来,两只鼠眼自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扫视两人一遍,眉儿一蹙,粗着嗓门说道:“两位可有切口说来?”汤笙眼儿一转,说道:“可是‘俄顷风起云墨色,冬日漠漠向昏黑。’这句切口?”

    门里那人一对大耳前后扇动,说道:“两位既知上句,那么下句呢?”汤笙闻言一楞,当下便接不上了笋头。胡斐见他语塞当场,便即趋前说道:“一夜西风吹不住,月白霜清卧芦花。”

    这人听得胡斐说来,那张蒜皮麻脸终于露出了点人色出来,就见他点了点头,嘴里又道:“不知两位香火何处?”胡斐笑道:“你可识得那三个黑不溜偢的家伙?”那人闻言一愕,道:“两位可是‘洪湖三墨’请来的帮手?”

    汤笙笑道:“怎么不是?快别啰嗦了,外头天儿冷,要是冻坏了我家庄主身子,瞧那三个黑家伙不来剥了你的这张麻脸皮才怪!”说着伸手一推木门,硬是当先闯了进去。麻脸汉子见状,也就未加阻止的顺势朝旁让了开来。胡斐心里一笑,当即随后大步跨了进来,就见门内厅上中央摆着一座大火炉,柴火烧得正旺,使得偌大厅中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麻脸汉子将门带上,跟着横木一闩,朝前带路,说道:“大伙正在里头喝酒用饭,两位这会儿到的可晚了。对了,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待会儿也好向帮内兄弟们介绍认识。”汤笙道:“怎么,洪湖三墨没交待下来吗?”麻脸汉子回身一愕,说道:“交待什么?洪湖三墨只说要到前头接人,却也没说来的是何人了。”

    汤笙摆起了脸,说道:“这位大哥怎生称呼?”麻脸汉子一惊,道:“不敢。在下只是帮内小众,大伙都叫我“赖六麻子”就是了。”汤笙闻言,脸容一缓,说道:“这原也怪你不得。我们家庄主见不得外人,这回可是洪湖三墨千托万请才给请下山来的,咱们可有言明在先,一是不能泄了底儿,二是不见闲杂人等。如此你可明白?”

    赖六麻子给他唬得一楞一楞的,嗫嚅着道:“那。。。。那我如何向帮主。。。。”汤笙伸手断了他话头,说道:“你们帮主他自是心里有数。这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算是贵帮埋伏的一记暗棋,可别张扬了出去。”赖六麻子道:“那饭。。。。两位可是。。。。”汤笙又截断了他话,说道:“行了。你先安排我们二人歇入内房,酒类饭菜随后跟着送来即可。”

    赖六麻子见他说话颇具威严,又见胡斐满腮虬髯的凶霸模样,当下唯唯诺诺的随口应和几句,不敢再提任何问题,迳自领着胡斐与汤笙转上二楼阶梯,直朝里首上房回廊走去。汤笙问道:“怎么不见这里的掌柜与店小二?”赖六麻子道:“对头来的人也不少,为了保险起见,帮主都用钱给打发走了,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嫌麻烦就是了。”

    汤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赖六麻子在一间上房前停下步来,说道:“两位英雄请在此歇息片刻,待会儿我再派人将酒饭送来。”汤笙道:“为了隐密起见,我看还是赖大哥送来的好,人多嘴就杂,可别因此坏了大事。”赖六麻子忙道:“谨遵两位英雄意思就是。”说着躬身回转离去。

    汤笙随手将门打开,左手摆出一个“请”式,笑道:“胡庄主,您先请了。”胡斐朝他一笑,当先走了进去。

    房内摆设皆是北方苦寒所在之地必备的物具,床铺底下即是小座煤窑,睡在上头,自是热烘烘的感觉不到外头风雪寒冷。石屋外头筑有一道栏桥,可供店家常日里装煤送炭行走之用,以保各间屋内温度如春到来。

    少时,那赖六麻子将酒饭送来,菜色俱是山产兽类之物,热量极高,倒也称得上丰盛。待得赖六麻子一走,汤笙将酒倒了两碗,伸手递了一碗给胡斐,悄声笑道:“在下一事不明,还请胡庄主告知。”胡斐轻声笑道:“于保镳问的可是那句切口的下半句?”汤笙道:“正是。这事我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想不到胡庄主究竟是如何猜测到的?”

    胡斐道:“这事倒也不是胡乱猜测来的。我是从洪湖三墨那里无意中看见的。”汤笙噫道:“怎么我却没看见?”胡斐笑道:“你搬的是人,我拿的是刀。人不肯说上半句,刀却透露出了讯息。”汤笙道:“刀能透露讯息?”

    胡斐道:“那三把刀中的其中一把,刀背上刻有一行小字,我拿起时正对着雪地光影闪来,字迹清楚可见,正是那句切口的下半句‘一夜西风吹不住,月白霜清卧芦花’。当时我瞧着纳闷,谁会对着刀背刻下无关紧要的字句?这么一留神记了下来,没想到还真的是他们帮里辨识用的切口记号。想来这三个浑人读书不多,唯恐背不下来,因此刻在刀背上临时抱佛脚来记,岂知正巧被我无意中发觉了,这才顺利骗过了那守门的赖六麻子,想想也真是运气了。”

    汤笙听的既奇又好笑,说道:“就是不知那三个黑不溜偢的家伙请的帮手是谁?”胡斐笑道:“待会儿要是正主找上门来,那可有一番热闹瞧的了。”汤笙哈的一笑,说道:“这时外头黑咕笼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天上又断断续续的飘着大雪,谁会注意到坐在荒山野地里的那三个哑巴来了?”

    胡斐当时只见他右手潇洒一拂,却没想到竟是给三人点上了哑穴,倒也佩服他这手似轻若无的点穴功夫,当下不禁笑道:“乘那三人穴道未解开来,你我二人还是赶紧睡上一觉的好。”汤笙闻言,一脸笑的颇为诡异,说道:“胡庄主大可一觉到天亮就是。明日中午前,这三人的穴道,恐怕是无法自行解开的了。”胡斐奇道:“这话怎么说?”

    汤笙屈指算道:“胡庄主的独门点穴法可撑得十二时辰,加上在下不成气候的鸡爪啄穴法,少说也可再增加六个时辰有余。这么算来,前后一共是十八个时辰,岂不是要到明日午时才能解开穴道的了?”胡斐啊的一声,说道:“这三人不会因此而送命了吧?”汤笙笑道:“这三只黑溜鸡那里这么容易死去?放心罢,那三人可是煮不熟,煨不烂的。”

    胡斐想到这时外头严寒酷冷,就算三人真的是铁打的身子,要在风雪中撑过漫长的十八个时辰,那可也真是够折磨人的来了。汤笙见他脸现怜悯之色,已然猜到他的心思,说道:“胡庄主也甭太过担心了。在下之所以要将三人搬至背风面的岩石堆处来坐,自是早已考量到了三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是怨不得人的了。”

    胡斐听他说来,才知他果然心思缜密,就连要来整人受罪,竟也早已算计清楚不过。当下不禁摇头一笑,捧起碗来与汤笙大口喝干了酒,两人随即大动筷匙,尽将桌面碗盘给清了个精光,这才双双打着饱嗝,上床呼呼大睡而去。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七回

    (更新时间:2006…12…29 3:45:00  本章字数:8921)

    胡斐与汤笙均已两日未眠,酒足饭饱之际,各自朝着暖烘烘的煤窑坑上躺去,未几即已双双沉睡过去。那赖六麻子进房收拾餐碗杯盘见状,不敢惊扰,蹑手蹑脚的动作轻落,退出房时悄悄将门带上,这才离去。

    北方天色昏暗的早,但其时不过酉时光景,浑帮人众饱餐后纷至前厅喝酒饮茶,人声喧嚷,却不见有人猜拳斗酒嘻闹,只东一圈,西一落的各自聚拢聊着闲话,众人眼角间却不时的瞥向内院门廊处,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些人服色不一,有的身着锦缎棉袄大衣,手里拿着一个翡翠鼻烟壶,腕上戴着汉玉镯,俨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乡绅模样;有的则是衣着寒酸,身上邋里邋遢的宛如街边游民,若非衣物不见破洞补靪,背上也无麻袋负在身后,否则还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丐帮份子。这伙人当中,有老有少,有僧有道,就是独缺女子。

    这时就见东首南桌上一名魁梧山东汉子,声若洪钟的比手画脚说来:“嘿,不是咱家迳吹大话,上回在陕西石泉遇上了丐帮的八袋长老钟闵圣,他是陕西地堂拳掌门人宗雄宗老师请来的说家一方,为的就是凤阳府五湖门掌门桑飞虹连日登门叫阵,宗雄自知理亏在先,一直龟缩不出,却恼的桑飞虹一家伙烧了他的宝庄。”

    对桌上一名光头和尚正咬着鸡腿喝着酒,听他说来,伸袖抹了抹嘴,插话道:“这事本僧倒也听人说过,还不是宗雄自己犯贱要去惹人家大姑娘,没事干么在三省大会上笑人家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要知咱们江湖上最忌讳的就是道人非论的蜚言蜚语,再说那桑飞虹不过三十上下年纪,肤色白嫩,颇有风韵,又怎知人家日后就嫁不出去了?好啦,最后这话一传到桑飞虹耳朵里,又怎会就此善罢干休,光烧了他的宝庄还算是客气的了。”

    山东汉子笑道:“可不是么?那宗雄自己不过三尺六七寸高,满脸虬髯,模样甚是凶横,江湖上也没人笑他是侏儒矮冬瓜讨不到老婆来着的闲话,又怎能如此笑说人家大姑娘是老处女来了?后来桑飞虹一怒之下烧了宗雄的宝庄,隔没几日,宗雄终于找上了凤阳府来,两人没几句话就动起了手脚,这戏可就有得好瞧着热闹的了。”

    西首桌上一名头上长有癞痢的瘦子听的极有兴味,忙道:“这有趣,后来怎么样了?”

    山东汉子捧起碗来,咕噜咕噜的喝干了一大碗酒,伸臂抹了嘴,这才说道:“大伙别瞧宗雄长得矮小,神力可是相当惊人。那时他与桑飞虹在大厅上说僵动上了手,溜下了座,呼的一拳,就往桑飞虹坐着的小腹上击去。桑飞虹行动敏捷,一跃而起,跳在一旁。只听喀喇一响,宗雄一拳已将一张紫檀木的椅子打得粉碎。

    “宗雄一拳不中,身子后仰,反脚便向桑飞虹踢去。桑飞虹左脚缩起,“金鸡独立”,跟着还了一招“俏八式跺子脚”。宗雄就地滚倒,使了地堂拳出来,手足齐施,专攻对方的下三路。桑飞虹连使“扫堂腿”、“退步劈虎式”、“跳箭步”数招,攻守兼备,展开小巧功夫,和宗雄游斗不休。

    “各位要知,五湖门的弟子都是做江湖卖解的营生,手脚的灵活是不必多说的了,什么鸳鸯腿、拐子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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