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99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雪山飞狐续传

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18部分阅读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过得未久,这桌四人便即起身付帐离去,各人脚下浮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来四人都喝得差不多了。m4xs.com

    再过不久,阿虎与馨儿简单吃了面条,包袱背上,跟着便也付帐走出。胡斐只听得阿虎低声说道:“天都快黑了,咱们今晚就在镇上随便找个小客栈歇了罢。”两人迈步跨出,迳往街上走去。

    胡斐赶紧付了酒钱,随后追出,见二人正幌过街角朝左行去,当即加快脚步跟上。他知平遥城镇上客栈酒店极多,街上道路又都穿插不均,自己来了数日,有时还会找不到正确方向,走错了道路,因此跟踪极是不易,只要稍一失神,便会失去两人落脚之处了。

    就见他大开步伐朝前猛赶,身子刚要转过街角,猛地迎面撞上一名疾奔而来的剽悍大汉,砰的大响,两人身子都给对方冲力震的跌倒在地,奇的是,竟有三声痛叫上来。胡斐两眼金星直冒,腰腹间疼痛不已,正要撑起身来,耳里却听得那名大汉挂怒骂道:“格老子他娘的,那个家伙走路不带眼睛?”忽的一拳,劈面打来。

    胡斐脸颊斜侧,右掌往上一格,左手顺势朝这人腕节推去,带得这人啊哟一声,朝右幌跌开去,眼前却现出一颗大秃头来,心中不禁疑道:“秃头六?”还没幌过神来,只觉两道小影扑来,左右夹风,当即各出双掌,左拨右带,正是赵半山教过他的太极巧劲“微雨拨环”。就听得蓬然大响,两声痛叫,二个小影当场撞在一起。

    胡斐两手撑地跃起,见地上跌着的不就是严四、严五、秃头六三人么?怪不得这股撞击力道如此强劲,双方跌成了一团。当下啊呀一声,赶忙趋前扶起三人,笑着说道:“我是胡斐啊,你们三人何事慌张奔跑?”

    秃头六揉着脑袋站起,两眼熊猫样,乌黑成圈,鼻子歪斜一边,嘴角淌血不止,见到果然是他,语声不清的说道:“原来刚才撞得人是你啊。咱们快回去搬救兵,非得拆了十三鹰的场子不可。”胡斐见严四、严五二人亦是脸上带伤,衣衫破裂,知道三人定是跟人打了架,问道:“十三鹰?对方多少人?”

    秃头六还没来得及答话,前边巷口处便即转出七八名大汉来,见了秃头六三人,当先拿刀大汉喊道:“在那里了,别让这三个贼厮鸟逃了,给老子狠狠打断他们的腿,剥下他们的皮。”大刀一提,带头冲了过来。

    秃头六拾起街边断木,用劲一扔,嘴里骂道:“他娘的,风九鹰,有种就到王母娘庙广场来,别要光是人多欺负人少,没的给江湖朋友笑话了。”骂完拉起严四严五两人小手,回身就奔。拿刀大汉挥刀击开断木,嘴里呼啸一声,带着六七人火速包抄上来,经过胡斐身旁时,怪目圆瞪,喝道:“没事的就给老子滚开,别挡着路。”

    胡斐朝前边街道望去,早已不见阿虎与馨儿二人身影,不禁颇为扼腕叹息,心中正兀自盘算着是否要追寻两人踪迹而去,却见秃头六等人已给后边七八名汉子围上,刀棍齐使,迳往三人身上招呼过去。他见这些汉子招式俐落,颇有底子,七八人合攻之下,秃头六三人已是应付不暇,身上各挨了数棍,怒声大吼。

    胡斐奔上前去,双手左右开弓,连抓两人棍头,飞腿横踹,砰蓬二响,两名大汉都给踹了开去。身旁一名拿着铁链挥舞的汉子见了,发一声吼,右腿跨出,回炼击来。胡斐侧身朝右让去,左掌一沉,抓住另一名汉子手腕朝前带去,就听得呼啦响来,这名汉子脖颈给铁链套住,脚下一个踉跄欲倒,嘴里啊呀直嚷。胡斐见状,乘势一腿踢去,当场便让这两名汉子撞在一起,连带的也影响到了攻得正紧的几名汉子朝旁闪让,攻势顿减。

    那风九鹰挥刀过来,喝道:“好家伙,原来是西园春一伙的,赶来送死是么?”刀势一落,直劈下来。

    胡斐见他刀沉气稳,不敢大意,左足往外划弧滑去,身子跟着斜侧过来,正好避开刃锋。当下左掌探出,拿住风九鹰使刀手腕,右掌反削他骼肢窝,正是胡家拳里的一式夺刃巧招,每试必中。要知人身骼肢窝乃属脆弱之处,最是受力不得,其中“里肌穴”更是不必重手点穴,遇力即麻,自是百试百中的了。

    胡斐抢得刀来,刹时如虎添翼,刀柄回击,直撞得风九鹰抚肚弯腰,痛得直叫。当下见他刀刃翻出,刷刷刷连环六刀十二式,刀锋所到之处,必定吓得敌人栗声鬼叫,好不狼狈的七闪八躲,方能勉强避了开去。他数月来改练外家功法,力气增加了不少,虽无高深内力相助,但拳是胡家拳法,刀是胡家刀法,自非江湖上其他拳法刀法可比,尤其用在这等三四流之辈身上,倒是显得有点浪费了。

    他见七八名汉子给他大刀逼得手忙脚乱,自己不欲伤人,当即见好就收,回刀护在身前,说道:“有事到咱们西园春说去,如何却是半路追拦,难道江湖道义都不顾了么?”风九鹰呸的一声,怒道:“什么江湖道义?咱们十三鹰收取保护费,又要你们西园春插手什么了?真是他娘的,究竟是谁不讲江湖道义来啦?”

    严四听得吹着胡子瞪了眼,戟指骂道:“收保护费是像你们十三鹰这般收的么?那卖豆干的韩老头不过少了十六钱银子,求你们宽限几天,就给你们打断了双腿,还要捉人家女儿去窑子卖身抵偿,这是那门子的霸法?”风九鹰两眉斜飞上来,喝道:“臭侏儒,烂矮子,我十三鹰的事也轮到你们来管了不成?”说着张拳作势欲打。

    胡斐大刀前递,扬眉道:“你想怎地?”风九鹰见自己大刀给他拿在手上指来,心知不是对手,却也不肯就此泄了威风,胸膛挺出,大声说道:“他们三人打伤了我四个啰喽,这笔帐怎么算?”胡斐怒道:“你们不也将他三人打得浑身伤痕累累了么,那么这笔帐又该怎么算去?你十三鹰强收保护费,又要逼良为娼,还有脸么?”

    风九鹰嘿嘿笑道:“你这臭小子又是谁了,能代表西园春还是五湖门跟我十三鹰说话么?”他话声刚落,便听得一人冷冷说道:“你风九鹰难道又当真能代表了十三鹰么?嘿嘿,快别迳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罢。”

    胡斐闻声转头看去,见阴无望领着排骨苏等戏班人众走了过来,斜眼瞧了瞧秃头六三人脸上伤势一眼,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好啊,风九鹰,连我西园春的人都敢打成这样,你道老娘真的不敢动你是么?”身子幌前,左掌朝风九鹰门面打去。风九鹰见他这一掌飘忽若绵,有气无力,心道:“大哥老是说花蝴蝶碰不得,说什么能避则避。老子瞧着倒也还好,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了?”当下双拳架出,右挡左攻,毫无所惧。

    阴无望冷哼一声,说道:“找死!”左掌沉压,右臂振上,忽的一响,一记无影腿倏地自花裙下穿出,不偏不倚,足底正好踹中风九鹰下颏。阴无望见他身子后仰倒去,右腿尚未收回,左足已然一登,身形掠起,高压而下,右膝瞬间弯曲,直往风九鹰胸膛撞去。这一招当真怪异之极,众人只听得喀啦几声,风九鹰已是胸骨俱断。

    胡斐瞧得一惊,暗道:“这是“燕云十八式”里的厉辣招式啊,怎么花当家的也会使这等功夫?”

    他曾听赵半山赵三哥说过,“燕云十八式”乃南宋末年时期所创,当初是一名沙场上征战的将军融合了骑术作战招式而来,传到明朝时,再由另一名武术底子良好的武将演化成了一套拳路,飞纵跳跃,拳腿交替,是极为注重实用功能的搏击之术,有别于江湖门派中所传的拳法套式,自成一家。到了清朝,会使这路拳法的人可谓寥寥无几,十分不易见到,却没想到一个戏班的花旦当家,竟也会使这等武将搏斗的技法,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要知“燕云十八式”乃从战场上拚斗厮杀而来,彼此短兵相接,贴身肉搏,下手绝不容情,最是凶残。每一招每一式,无不是要于短时间内将敌人撂倒或杀了,因而招式简明却也怪异非常,迥异于江湖上门派可见拳法,几无余赘招式,或是注重拳路美观,拳腿既出,便是伤人夺命,实为名门正道所不容,是以逐渐式微。

    就见阴无望招式连环,两招之间便已重伤风九鹰,站起了身,朝那几名大汉说道:“回去跟你们大鹰帮主说了,花蝴蝶要来找他算算去年七里坡的旧帐,今儿个就先收了风九鹰这个利息钱,其他的,咱们五湖门明儿一并讨回,要他准备好了棺材等着罢。”七名汉子见了躺在地上风九鹰的惨状,那敢多说,当下抬了人,飞的去了。

    胡斐听他话里意思,似乎五湖门与十三鹰去年在七里坡有过冲突,吃了暗亏,怪不得刚才他下手毫不留情,摆明要来生事一场。自己数月来承他收容照顾,如今戏班有事,自是不能退缩一旁,便道:“花当家,十三鹰是本地大帮派,手下极众,咱们可有把握?”阴无望道:“咱们五湖门的人难道少了么?明儿瞧着罢。”

    胡斐见天色向晚,不及再来寻找阿虎及馨儿二人落脚何处,当下跟了戏班人众往回走去,忖道:“等夜里歇了戏,可得一家一家客栈慢慢的找了。”回到王母娘庙广场时,见瑶瑶和双双已经捧着碗吃起饭来,身上却是穿着大红戏装,脸上给涂了胭脂,姹紫嫣红,映得小脸儿娇嫩可爱,笑道:“你们两个今晚也有戏来演啊?”

    瑶瑶脸上绽开笑容来,说道:“还有大叔你呢。花阿姨说,咱们今晚演的是“红孩儿大闹天庭”,戏班里的人都要轮番上台。”胡斐前几日都在排练这场戏的走位与身段表演,只没料到这么。快就要正式登场,当下匆匆用过了饭,跟着便到后头让人梳发上妆。他和秃头六几人都是武戏,脸上黑白交间,涂妆极快,换上戏服即可。

    秋天夜色来得早,镇上百姓更是早早用过了晚饭,随即扶老携幼,呼伴成群的聚到广场前来,当真是挤得水泄不通,满满的都是人潮。待得戏锣敲响,唢呐与胡琴吚吚呀呀的吹鸣开来,戏班人马当即按部就班的逐一粉墨登场,好一场热闹的“红孩儿大闹天庭”,很快便让台下观众瞧得目不转睛,大声叫好上来。

    胡斐数月来跟着戏班奔波,成日里看着他们排戏练身段把式,以他数十年所练功夫根基而言,这些戏班上的花俏武戏自是容易之极,难的倒是举手投足间的戏板身段与眼神的配合,有没有戏胞,由此即可看出。

    戏到中场,胡斐跟在秃头六等人后面登台,各人手上拿的都是道具刀枪,先绕着几位花旦主角游奔三圈,跟着便是观众最爱看的各式花俏武技杂耍,翻滚不停,跳跃如鱼,赢得台下观众掌声与么喝叫好声不断。紧接在后的便是瑶瑶和双双所扮演的红孩儿登场,姊妹俩面貌身形相同,宛若一人,俏皮可爱,更是获得如雷掌声。

    胡斐所扮武生等人这时退在两旁,让出台上空间让这对姊妹耍枪翻筋斗,但见她二人衣色鲜红,便如两团小火球在戏台上翻跃飞腾一般,煞是抢眼之极。这段空档时间颇长,胡斐看了她姊妹表演一阵,眼睛斜望而出,见台下人群钻动中,似有二人自后挤上前来观看,凝目瞧去,不禁大喜,正是自己苦寻半天的阿虎与馨儿两人。

    他见二人身上都无包袱背着,自是放在客栈里头没带了出来,心想这回可不能再让两人离了视线,只要跟踪到了所住客栈里头,即便是要动手抢夺包袱回来,那也是势在必行的了。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戏,随即匆匆卸下戏服与脸上厚妆,跟着抢在人群散去前,来到下午撞倒秃头六三人的街角处,寻了不易给人发现的墙边躲了起来。

    过不多久,人潮涌来,好不杂乱,胡斐睁大了眼,见人群一波波的过去,心中好不着急。

    待得街上只剩三三两两的行人时,仍是不见阿虎与馨儿的踪影,不禁疑道:“莫非这回我算计失误了?”又等了许久,心神难以宁定,正要跨足走出,却听得一声娇笑隐约传来,听声音就是馨儿没错了。胡斐蹲下身来,隐没自己身形,不久便见到阿虎牵着馨儿小手踱步而行,两人动作亲密,便如一对小夫妻般无异。

    就见他二人转过街角缓慢行去,到得前边另一道街口时向右转去,那是朝镇西偏远位置而去的了。这条街上叉路极多,巷道穿插而过,他下午跟踪时给秃头六三人撞上,便没能看见他二人是从那个街口转去,因此失了追寻方向。这时看得清楚,知道向西街道乃是通往镇上五分地之途经所在,该处位置偏僻,小客栈价钱自是便宜。

    胡斐小心跟在两人后头,利用地形掩护,倒也没给二人发觉。跟着转过两条岔路,离镇上热闹地段已经小有距离,眼前是一大片菜圃地,左首边则是竖立着几块墓碑,道路两旁不时可见粗大榕树,更显幽深。www.83kxs.com他见二人正穿过数棵大榕树底下的一条石路,当即快步跟上,脚下却是踩着路旁草地而行,以免发出较大声响来。

    行得一阵,隐约听得前方似有话声传来,隔得远了,听不真切,当下放轻了脚步,自榕树外绕了过去。

    (http://。。 手机电子书)

    来到近处,听得一名女子说道:“我说好妹子呀,不是做姊姊的要来为难你们,要知这七心海棠虽是天下第一毒物,但若不懂得栽种之法,光有种子,那也成不了事,你们拿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处来了?”胡斐当下听得一惊,心中暗道:“这女子说话声音如此娇媚带腻,不就正是神农帮里的那个文洛了么?她怎么来到了这里?”

    正惊疑间,听得一名少女口音说道:“文姨,这两人叛师而逃,又偷了咱们神农帮七心海棠的种子,当真是罪大莫赎,一剑杀了就是,还跟他们多说什么?”胡斐闻言,大是震惊,忖道:“这说话的少女是燕儿那个小姑娘啊,怎么她却说七心海棠的种子是神农帮所有?难道蚕王和药王竟将这天下第一毒物交给了神农帮?”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二十九回

    (更新时间:2006…12…31 16:08:00  本章字数:9935)

    胡斐脚步轻移,隐身到一棵枝叶茂盛的榕树下,探出半颗脑袋,见数丈外四人相对,阿虎与馨儿刀剑出鞘,对首上站着文洛与燕儿,两边相隔约七八步远,正在彼此语锋交对。他数月未见燕儿,俏丽依然,身形却长高了不少,只见她小嘴微微噘起,嫩声说道:“冯薇馨,蚕王早将你在她门人弟子中除名啦,万别再厚着脸称呼蚕王为尊师,没的败坏圣毒门的门风,难道当真不知羞耻么?”馨儿道:“我和阿虎哥两情相悦,有什么羞耻了?”

    燕儿呸的一声,啐道:“药王说郭坤虎是给你诱拐去的,要不然他怎敢背叛师门?现在可好啦,你身为蚕王门下弟子,自己行为不检点也就算了,却还去勾引药王门下的男弟子叛师而逃。这事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啦,你们还想躲到那里去?当真以为没人能找到你们了么?”馨儿长剑一摆,说道:“找到又怎样了?你们又非我门中人,管的事倒是不少。我和阿虎哥都是圣毒门的弟子,难道还要听你们神农帮的发落?当真可笑之极。”

    文洛闻言,伸入探入怀内,摸出一块铁牌,说道:“你瞧清楚了,这是圣毒门的圣铁令,要不是蚕王和药王授权我神农帮代为清理门户,如何能给我这块铁牌带在身上?”阿虎瞪大了眼睛,说道:“清理门户?你们又不是我圣毒门的人,谈什么清理门户?”馨儿哼了一声,道:“这铁牌定是假的,要不就是她们偷来的。”

    燕儿锵的一声,拔出剑来,娇怒斥道:“什么偷来的?有胆你再说一遍。”馨儿冷笑两声,说道:“我和阿虎哥相好,留在药蚕庄终究无法成其佳偶,早晚是要离开的了。若不是那晚给人撞见,坏了我二人计划,这才走的匆忙,否则岂能让你们轻易找到?再说,七心海棠乃我圣毒门独有,什么时候变成神农帮制毒的药物了?”

    文洛笑道:“我说馨妹呀,药蚕庄既是栽培不出七心海棠,有等于没有,还能称作是天下第一毒物么?因得如此,药王和蚕王便与我神农帮定下协议,七心海棠种子交由我神农帮拿回去试种栽植。要是成功了,对圣毒门而言,更加有着筹码来与天魔讨价还价,这有什么不好?妹子这回拿去十颗七心海棠种子,正是药王和蚕王补充给我神农帮试种所用,关系重大,岂是儿戏?这样好了,你二人只要交出种子,姊姊便不与你们为难。如何?”

    馨儿哼哼冷笑,说道:“你道我当真不知你们神农帮已经制成了七心海棠是么?江湖上都说,雾茶村的村民都是死在药蚕庄所制的毒药上,死时每人脸上都带着一股诡谲的笑容,那是什么毒物这么厉害了呀?哼,我不妨告诉你,若是连我都能猜想的到那是七心海棠,以我师父之能,药王之精,难道她二人会猜测不到了么?”

    文洛听得眉头蹙起,说道:“我神农帮七心海棠栽植虽有小成,却仍尚在试验阶段,距离成功犹未可及,药王和蚕王岂有不知之理?雾茶村灭村之事,江湖上传说纷纭,谁也不知实情究竟如何,妹子岂可信口雌黄,胡乱猜疑?”馨儿提声说道:“我胡言乱语了么?哼,你神农帮表面上对我药蚕庄唯命是从,台面下却是谩藏诲盗,别有所图;只是你们这些鬼蜮伎俩,又怎能躲过我师父法眼?怪不得她老人家说,撅竖小人,无大经略了。”

    文洛脸色大变,说道:“你师父蚕王当真如此说了?”馨儿道:“那还有假的么?她老人家还说,你们神农帮这些年来计谋算尽,每回送药来到庄上,总是藉故住上好些日子,四处打探消息,搬弄口舌是非。只可惜你们的一举一动,全看在她老人家眼里,不来点破而已。师父说,神农帮枭獍之心,终究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文洛越听越惊,冷汗涔涔而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蚕王明心见性,淡泊玄默,如何是妹子所说的传播谣诼之人?定是你们这些门人弟子在她老人家面前馋邪乱语,诬小疑衽┌镏疃嗌埔庾魑衲艿闭妫俊避岸呛咚档溃骸澳忝巧衽┌锇驳氖裁葱模约盒睦锴宄暮埽涡攵嘌岳此担俊?br />

    燕儿听得气往上冲,喝道:“冯薇馨,我文姨留你们后路来走,可别不识抬举了。还不快把偷去的七心海棠种子交出来?”阿虎嘿嘿冷笑上来,说道:“你肩上背的不就是我二人的包袱了么,又来问我们两个作什么?”

    燕儿将肩上包袱甩丢在地,呸道:“天生豆腐脑筋糨糊嘴,偏要自命高雅,学人家儒者书生念经读文,包袱里还装著呢,也不怕笑掉我的大牙。孟子说,“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指的便是如你这般让人一眼看穿的穷包货,以为手上拿了书就是风流儒雅,却不知自己的呆头楞脑早就穿了底,骗得了谁来啦?那七心海棠的种子如此重要,你二人又怎会连同包袱丢在客栈里头,当我们是傻子么?”

    阿虎受了她这么一顿机锋嘲谑,气得揎拳捋袖,喝道:“小贱婊,老子撕破你的嘴,让你再说不得缺德话,算是代你亲生老子来教训教训你这个野丫头,免得你将天下人给瞧得轻了。”猛地抡刀断水,斜劈过去。

    燕儿长剑荡出,刀剑相交,当的响来,震得她手臂酸麻,知道不能与他蛮力相拚,当下迳将剑圈划开,剑走轻灵,刃锋绕弯削去,正是一招“春蚓秋蛇”。阿虎回刀直竖,单脚一立,“回风惊天”,足下旋转开来,矮身刀势翻斫而出,砍她下盘。燕儿当真身轻如燕,登跃上来,剑尖幌抖刺出,罩住阿虎周身要害,浑不落下风。

    文洛见二人动上了手,两手反握腰间柳月弯刀,刷刷抽出,娇喝道:“当真要拚命么?”馨儿对她倒也颇为忌惮,见阿虎与燕儿战得正紧,提声道:“阿虎哥,先别跟燕儿这小丫头动手。”阿虎扬刀一送,挡开燕儿长剑撩击,抽身退开,转头问道:“馨妹,还跟她们两个多说什么?”馨儿道:“咱们只求平安,听听无妨。”

    阿虎向来极听馨儿的话,当下收刀而立,站到馨儿身旁,两眼却是瞪着燕儿冒出火来。

    文洛巧手俐落,刷刷两声刀刃入鞘,嫣媚笑道:“妹子心思缜密,想得倒远。日后你二人远走高飞,寻个乡野地方安顿下来,养儿育女,白头偕老,岂不甚好?妹子你且放心,我们只要讨回七心海棠种子,绝不留难你们两位就是。”馨儿脸颊霞红,说道:“我和阿虎哥既已叛师出逃,自不再是圣毒门弟子,你们神农帮欲谋之事更与我们无关,何必冒死拚斗?只要你们发下誓来,绝不说出我和阿虎哥的行踪,七心海棠的种子,当自奉还。”

    文洛笑道:“如此说来,这七心海棠的种子,可是在你们两位身上了?”馨儿道:“种子藏在安全的地方,除了我和阿虎哥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了。”文洛啊哟一声,笑道:“妹子难道对我二人当真放心不下么?”当下便和燕儿立了重誓,说道要是泄露了两人行踪,便遭千刀万剐,九洞穿身,死无葬身之地云云的诸般誓言来。

    胡斐远远听着,心想所谓誓言什么的,岂能认真当作一回事来看待?先前他听馨儿说起话来条理清楚,头头是道,直将神农帮隐藏于后的种种作为剖析开来,足见其人脑筋灵活至极,怎么这时却是仅凭文洛数句誓言,便即轻易信之?待见到阿虎张嘴欲说,却给馨儿以手在背后抓捏暗示,当即明白,馨儿乃是缓兵之计,另有用意。

    他朝起誓说话中的文洛看去,见她双眸闪烁不定,嘴角含笑,与她话里所说的各种严肃誓言极不相称,心中顿然辄觉不安,知道双方均非善类之辈可与,彼此各怀心机鬼胎,就是不知谁能占得对方便宜?

    就听得馨儿说道:“你二人既是立了重誓,可得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看着,若是违背了誓言,必当难逃老天爷的制裁。”说着与阿虎拾起地上包袱,说道:“七心海棠的种子就藏在客栈房间里头,咱们一起回去拿了出来罢。”随即牵起阿虎的手,当先带路而行。文洛与燕儿离着二人数步,不疾不徐的跟在后头,身形极是小心。

    胡斐见四人朝着前边灯火处走得远了,这才自榕树后面闪身而出,步履加快,追了上去。

    不远处两排垂柳,屋宇连绵,到得近来,就见门杆上竖着“悦来客栈”旗帜招牌,前面四人却是直往右首回廊穿过,走到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馨儿以手推开了门,右手一摆,似乎在说:“你们二位先请了罢。”

    胡斐认清了房间座落位置,当下自外远绕过去,悄悄溜到屋后,正要趋耳凑到窗旁听闻动静,猛地房内传出两声咚咚声响,如物坠地。正迟疑间,一声竹笛倏地吹起,旋即听得两声惊叫上来,跟着蓬蓬响来,再无声息。

    这一下变生不测,委实出乎胡斐意料之外,惊得他一颗心有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落,浑不知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待得半晌过去,竟是再不闻丝毫声响传来,心知不妙,当即沾湿手指,戳破窗纸,以眼就洞的来望向房内。岂知一瞧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房内地上倒着四人,浑身动也不动,生死未卜,当真奇怪至极。

    他久历江湖,深怕其中有诈,自是不敢冒然闯进。等了片刻,仍不见地上四人半点动静,当下取出带在身上的那把家传短刀,朝着窗缝伸入划去,刀刃锋利,毫不费力的割开榫头,轻轻一推,打开两片窗子,跳了进去。

    岂知他足踝方才落地,鼻头即闻得一股淡淡紫薇香气,心中骇道:“紫金糜魂?”当下赶紧闭住气息。他知此种香毒专门用来迷人魂魄之用,闻者片刻间必失所觉,其毒催心化肝,气性极猛,忒地厉害无比。

    胡斐紧闭口鼻,见文洛与燕儿已失知觉的俯趴在地上,生死未知;阿虎和馨儿则是颈部各给一条血红小蛇咬住,全身发黑,只怕两人当下已然中毒身亡,回天乏术。他不敢久耽,俯身取下阿虎肩上包袱,抱起燕儿身子,飞身纵出窗外。出得房来,一探燕儿鼻息,尚有微温,将她平放在地,便再入内抱出文洛,这才大口呼出气来。

    胡斐微略调息,倒不觉头脑昏沉,心中直呼好险,但随之一想,莫非是干枯后的蓝花尚能抵挡毒气?

    他数月前曾从药王花圃里摘下三朵蓝花,藉此才能避过血矮栗而来顺利逃出药蚕庄,待得蓝花枯萎之后,奇的是并未腐烂,心想或可晒干了当作纪念,便一路带在身上,舍不得丢弃。后来,瑶瑶和双双合做了三个绣袋,迳将三人身上蓝花折了花瓣下来,装在绣袋之中,好让各人带在身上,有如庙里护身符一般做用,倒也别致。

    这么一想,当即自怀内取出绣袋,凑鼻闻来,只觉清香醒脑,不禁为之一喜,赶紧将绣袋对准燕儿鼻头。好半晌过去,却是不见清醒,便再试着拿至文洛鼻头处让她嗅闻,岂知轮番试了二人数回,仍是毫无用处,兀自昏迷不醒。他心中惶惶然的不知所措,拿起二人手腕把脉,只觉脉搏越跳越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了下来。

    胡斐身上全无解毒药物,更何况是此种紫金糜魂毒性猛烈非常,纵有解药相救,亦非一时三刻间即能清醒过来。便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义妹程灵素曾经说过,蓝花晒干后可供入药,虽不知其效,却可勉强一试。当下解开绣袋,倒出花瓣,捡了数片放进文洛和燕儿的嘴里含住,心中祈祷,只盼能救得她二人性命。

    约莫一柱香过去,燕儿嘤的一声当先醒来,只是脸色青白,气弱游丝,勉强睁开眼来,见到胡斐时,一抹微笑上来,虚弱的道:“胡大哥。。。。。。真的是你么?”胡斐见她体内毒性极重,难以解救,只得说道:“是我。你先别来说话,我帮你找解药去。”燕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是紫金糜魂。。。。。。救不了,你别离开。。。。。。。”

    胡斐知道蓝花只能让她清醒片刻,并非解药,自是无法救得性命,说道:“是阿虎和馨儿下的毒么?解药或许在他二人身上,待我去找一找,马上回来陪你。”燕儿勉力抬起手拉住了他,说道:“不。。。。。。不是他们,屋里藏了人。。。。。。是幽月。。。。。。幽月冥王下的手。”胡斐惊道:“幽月冥王?他怎会知道你们要来这里?”

    燕儿吸了几口气,说道:“他来夺取七心海棠的种子。。。。。。。。。。文姨。。。。。。文姨却以为是阿虎他们使的毒。。。。。。吹了竹笛,让两条蛇儿从包袱里钻出来。。。。。。咬了他们。”胡斐当下(炫)恍(书)然(网),才知文洛早将两条小蛇放入两人包袱之中,欲待拿得七心海棠种子之后,便要吹笛唤蛇,就此杀了两人灭口,怪不得先前并不愿与之动手,徒费力气。

    燕儿喘息着道:“胡大哥。。。。。。黑月派已经知道你藏在西园春戏班,你。。。。。。你快带瑶瑶和双双离开。。。。。。莫要给他们找上了。”胡斐闻言大惊,说道:“幽月冥王难道是追着我而来的了?”燕儿道:“他。。。。。。他这回是跟在我和文姨后面。。。。。。并不知你人在这里,但。。。。。。但还是要小心,尽快离去。。。。。。我还能见到你。。。。。。很高兴”

    胡斐见她闭上了眼,一口气吸不上来,一个年轻生命就此死去,不禁流下两行热泪,当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放,想到那些日子来她对自己的照顾,自己尚来不及报答于她,岂知竟是再无机会了。他转头朝文洛看去,见她始终未醒,忙探了她鼻息与脉搏,却是早已死去多时,想是她受毒远比燕儿来得重,便连片刻都回醒不了。

    他茫然失神的哭了一阵,心中只想:“为何对我好的人都要死得凄惨?难道我天生便是个不祥之人么?”

    胡斐逐一将二人尸身抱到客栈外的榕树林子里,挖地埋了,忖道:“黑月派既是得知我在西园春,不出数日便会寻上前来。我若不走,岂不是要害了西园春戏班?”当下朝两座坟墓拜了拜,转身向来路奔去。

    其时已是二更天刚过不久,回到戏班后左右为难,眼前西园春便要与十三鹰帮有场恶战要打,自己岂能袖手旁观,亦或是弃之不理?但比起十三鹰帮来,天魔麾下的黑月派又岂能等闲视之,一旦找上门来,西园春纵是五湖门支系,终难抵挡的了,不过是枉送性命而已,自己死则死矣,却如何能够连累了西园春大伙?

    他打开包袱瞧来,最上面果然便是放着那本“博伽梵谷略经”,心中可谓喜悦无限,经书既是寻回,九融真经当可循序渐进的练去,日后自不愁功力不复,现下所需的只是时间而已了。他虽不知阿虎究竟有无发觉此本经书的异常之处,但幸得他未将经书丢去,否则自己终生都要过着功不如人的苦境,这时想来,倒要感谢他了。

    他前思后想良久,终于做出决定,当下提笔留了字条给阴无望,随即叫醒熟睡中的两童,三人乘夜离去。

    两童虽是睡眼惺忪,但这些日子来早起练武,身子壮健不少,出得镇外,各人脚步加快,一路向东而行。

    这日来到一处镇甸,胡斐买了一大一小两匹马来,瑶瑶和双双合骑小马与他并驾奔驰,速度倒也不慢,三日后便到了河北涉县。由此向东行去,过了邯郸,原想取道向北,先到沧州乡下父母的坟地祭拜,但想天魔必定派人守候,去了便如自投罗网一般无异,当下直入山东省境,三人二马,晓行夜宿,连赶了数百里之远。

    十数日后,三人来到山东泰安县城北七八里地,眼前群山耸立,高拔向天,问了路人,才知便是五岳中的东岳泰山。胡斐小时候曾与平四叔到过山东,那商家堡便在武定县,心想这里距离济南省城已是不远,当即掉转马头,领着两童向北行去。其时北方气候已属严寒,沿途不时遇上雪花飘飞,树枝都披上了一层白雪,其景甚美。

    不一日到了省城济南,但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果有一番省城恢宏气象。

    胡斐在城西一家客店之中要了间客房,午间和两童用过面点,三人便到街道各处闲逛,但见熙熙攘攘,瞧不尽的的满眼繁华。胡斐并不认得道路,只在街上随意乱走,见到许多小贩,便买了几串冰糖葫芦给两童来吃。

    逛了个把时辰,三人来到一座大酒楼前。酒楼上悬着一块金字招牌,写着“济英楼”三个大字。

    胡斐这些日子来除了戏班工钱之外,每逢后台开庄而赌,他看场也能分到不少银两,有时兴起赌来,竟是牌风极顺,虽只短短数月,倒也挣了不少钱,已非刚从药蚕庄逃离时的那种身无分文落魄模样可比。他久未使钱挥霍,又见两童盯着大酒楼直望,满脸钦羡,当即笑道:“咱们也到酒楼坐上一坐。”两童大喜,拍手叫好。

    酒保见他带着童儿前来,料想油水不多,便领着一大二小迳往楼上边角坐去。换做往昔,他必定怒目相向,当场非要将这种势利酒保给狠狠摔上一交不可。但自从他全身功力失去后,不知怎地,原有的那种鸿鹄之志,视天下之不平为己任的浩然正气,竟尔快速消退,继之而起的,是种带有几分谦虚谨慎,甚至些微的自卑心态,正所谓“渺渺乎如穷无极”,一旦无法正视当下人生所处困境,时日一久,便会逐渐看不清楚原来的自己了。

    胡斐瞧酒楼中的客人,大都是雄赳赳的武林豪客模样,少数身穿武官服色,要不便是军官打扮,看来这酒楼是以做武人生意为大宗的了,怪不得酒保见他带着两童前来,招呼起来自是不大起劲。然大酒楼边角桌位自有一番幽雅,除了较不引起他人注意外,更能冷眼旁观其他桌位酒客的诸般动静,于他这时而言,正是适得其所。

    省城烹调,果然大胜别处,酒保送上来的酒菜精美可口,直吃的两童满嘴油腻,连说话都来不及说了。

    胡斐品尝美酒,吃的倒是不多,正饮之间,却听得外头楼下街道舆辇杂沓,似有大批人马经过,当下引得酒楼客人靠往窗台下望,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所坐位置离着窗户极远,但却听闻其他酒客低声说道:“这不是冥月宫的人马么,怎地如此大的阵仗来了?”“听说是冥月宫的宫主到了济南所属分宫来,那骑马带头而行的,便是掌理山东辖境的济南星月宫“星月银河冥使王”范椿,平常可是很少露脸,那里容易让咱们见着了。”

    胡斐在平遥小食馆中,曾听闻“铁拳花豹子”秦海雄叙述提到,冥月宫新任宫主在嶓山憪峦峰大战魔月宫一事经过,没料到才相隔半月,竟能在山东济南省城里遇到,自是不容错过如此大好良机,拉着两童赶至窗边,随着酒楼客人般探头下望,大是兴奋。瑶瑶和双双仗着人小,挤到窗台前踮起小脚,伸长脖颈,好奇的东张西望。

    但见街道上一片白服亮目,三排队伍宛如数条巨龙般延伸开来,骏马缓蹄而行,剑鞘夺目生辉,过了一列又一列,声势浩大,果然不愧为当今武林的第一盟主排场,直瞧得群雄大呼畅快。不多时,即见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好长一列女子队伍徐徐而来,个个宛如是挑通眼眉的精灵美女,袅娜多姿,神采飞扬,又是另一番景致了。

    胡斐只知冥月宫为当今武林盟主,其门风之盛,即使是六脉五岳加总起来,恐怕尚不及一半之数,能与抗衡者,莫若天魔所属的魔月宫,遑论其他帮派门会能与之分庭抗礼了。要知丐帮虽仍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但其影响力已远不如先期两朝,尤其清朝以来,帮规松弛,为恶亦多,自难以名门正派视之,帮众虽多,却不成气候。

    便在这时,群雄眼睛一亮,但见数辆豪华大车驶来,车声辚辚,骏马鸣嘶,自有一派君临天下的威严。

    胡斐伸颈看去,见一辆大车旁一马遍身乌亮,霜鬣扬风,身高腿长,神骏非凡,浑不输文四婶骆冰送给自己的那匹白马,两者相比,当真不分轩轾,差别只在年岁大小罢了。要知骆冰那匹白马送他时已是成马,经过十多年来岁月,虽仍健步如飞,但毕竟马齿渐长,长途奔驰下来,已不若当年那般轻松自如,马力自是差上了许多。

    他见马心喜,便不及去看马上骑者长相,到得近来,瞧清了乘者面貌,差点脱口叫出声来。就见这人身材颀长,目朗似星,轻袍缓带,形相清臞,腰间悬挂长剑,一副从容优雅态势,不就正是那个曾经与他偕伴同行的冥月宫“冥剑神龙消遥使”汤笙来了么?那日他在鹰嘴顶上,被黑月派掌月魔使“天影红魔”两掌击落深谷,自此便与汤笙失去联络,不意却在此处遇见,当真有如见到故人一般亲切,这才差点脱口叫出汤笙的名字来了。

    胡斐与汤笙数月未见,这时见他华服玉簪,皮裘高贵,当真是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不禁自惭形秽,更是不敢提声叫人,反而缩头入内,就怕给汤笙认了出来。其时他满脸虬髯已去,已非汤笙所识,纵使对面相见,想来汤笙亦难认出他便是玉笔庄的那个胡庄主胡斐来了。但他自感卑微已久,武功未复下,对自己便失了信心。

    就见汤笙骑着乌溜溜的骏马缓缰而行,始终跟在中间那辆豪华大车旁,并且不时侧过了头与车帘内之人对上话来,脸容带喜,满面春风显现。胡斐心道:“他在跟谁说话?莫非便是那个新任的年轻宫主了么?”正瞧得甚是有趣的当儿里,就见车帘掀起了一角上来,里头递出一样事物给了汤笙,随即又缓缓将车帘放了下来。

    就只如此一瞬之间,胡斐已然瞥见了车里乘坐者的年轻女子面貌,心中猛然大震上来,差点站不住脚,嘴里更是险险惊呼而叫。原来车里所乘坐的那名年轻女子,脸上虽是罩着一层白色淡淡薄纱,但这丝质薄纱实与透明无异,容貌清晰可见,正是这些日子来他所朝思暮想的苗若兰,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了。然而这却又如何可能?

    他定了定神,望着一辆辆大车从眼前经过,心中直想:“莫非是我思念过重,见到稍微相似的年轻女子,便要误认是兰妹来了?”这数月来,他始终挂念着苗若兰生死安危,无奈自己迭遇波折,还差点命丧深谷,最后更是落得全身功力尽失的悲惨下场,这时即便能够独闯孤山寻找,想来亦是为时已晚,徒费力气罢了。

    这时的他耳不闻,目不视,脑海中尽是两人在长白山小小山洞里独处的旖旎风光,想到当日彼此间的句句对答,一时间登忘身外事物,对于周遭变化浑无所觉。过得许久,只觉衣角给人拉了一拉,霎时回过神来,即见瑶瑶扯着他的衣襟下摆直幌,说道:“大叔,街上那些人都走光了呀,再没热闹可瞧的了。咱们回去坐了罢?”

    胡斐啊的一声,看看街上,又瞧了瞧酒楼里的各桌客人,见一切早已恢复了正常,心中颇感尴尬,连忙牵着两童走回边桌坐下,随即捧起了碗,大口咕噜咕噜的灌起酒来。他边喝边想,忖道:“世上难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么?还是因为那名年轻女子脸上罩了层薄纱的关系,朦胧中看来,个个瞧来便都与兰妹相差无几了?”

    他知苗若兰茕茕弱质,半点武功也不会,自不可能短短数月间就已练成了绝世高手,甚且还当上了冥月宫的宫主,如此情节,正如“天雨粟,马生角”般的超脱实现,当下不禁摇头而笑,直怪自己眼睛不中用了。

    只他心中虽是不信其事,但毕竟刚才那名年轻女子委实十分相像,即使并非苗若兰本人,心里总也想要一睹其人面貌风采,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时既是身在此处,焉能不来弄个清楚?

    胡斐待得瑶瑶和双双两名童儿吃得肚子饱胀上来,直呼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这才结帐下楼,顺便问了掌柜星月宫所在方位。出得楼来,见天色尚早,便先带着两童慢慢踱回三人所下榻的客店歇息。他心知自己无法像功力尚在时那般飞檐走壁,夜探星月宫神秘面纱,非得当面拜访不可,交待了两童后,骑马直朝东城郊外驰去。

    胡斐快马驰出东城,按照济英楼掌柜所示途径前驰了五六里,当即见到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庄院。但见垂阳绕宅,白墙乌门,气派果真不小。驰到近来,柳树下纷纷跃出人来,长剑出鞘,喝道:“什么人,停下马来。”

    胡斐见状,当即拉缰勒马,胯下所骑虽非身高肥膘的良驹,但他骑术精妙,马匹一受羁勒,立时止步。

    就见他朝当先一人抱拳说道:“劳驾通报贵宫消遥使汤笙,玉笔庄庄主胡斐求见。”那人年纪甚轻,身材瘦长,神色剽悍,闻言傲然说道:“本宫人等,刻下全不见客,阁下请回。”胡斐道:“在下与汤星宿交情匪浅,还请通报上去。”那人双眉扬起,说道:“阁下既连消遥使换了人尚自不知,还谈什么交情匪浅?”

    胡斐啊的一声,说道:“在下与汤星宿数月未见,是以不知其职位擢升变动,却不知现下如何称呼?”那人嘿嘿冷笑两声,说道:“你问那么清楚有何目的?莫非你是魔月宫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了?”胡斐讶道:“魔月宫?你们双方不是暂时休兵止战了么?”那人呸的一声,说道:“天魔这等人物说的话能信了么?”

    胡斐见眼前十来人满脸戒备,敌意甚重,想是他们宫主便在庄内之故,不得不来加强防范天魔的袭击。当下心中释然,自不来与这些冥月宫守护弟子们多起冲突,拉缰调转马头,慢慢往回驰去。

    驰出数里,但闻东边山坳后飕的一声,一枝羽箭射了出来,呜呜声响,划过长空,穿入一头飞雁颈中。

    胡斐见状,好奇心起,纵马奔向山坳,即见前面里许外两骑马奔驰正急,铁蹄溅雪,黑鬣乘风,两匹马都是遍身乌黑发亮,发力急奔下,便如两枝箭矢划过天际一般迅速。但见羽箭飕飕作响,乘者骑术既精,牲口也都久经训练,边驰边射,竟是箭无虚发,当下迳将天空六只飞雁都给射落了下来。

    胡斐心中叫好,拍马想要赶上,但那两匹黑马速度当真快极,转眼间便已转过北边一道坳口,消失不见。

    他不禁直呼可惜,竟是无缘识得如此箭术之人,当下只得颓然拨转马头,得得小跑,一边浏览晚霞余晖。

    岂知行得不远,东首林边处缓缓驰出六匹黑马来,乘者清一色皆为女子,脸上均无罩纱遮面,驰到近来,见到骑在中间的一名年轻女子面貌时,直瞧得他呆楞在当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胡斐心中直喊:“兰妹,果真是兰妹!这回我可不会再来认错了!”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三十回

    (更新时间:2007…1…1 0:40:00  本章字数:11418)

    就见六匹黑马驰到近来,那骑乘在马鞍上的女子们见到胡斐单人孤马的伫足呆望,映着他身后一片暗红夕阳余晖,暮色苍茫,更显一人一马分外苍凉孤寂,当下不约而同地转头朝他看来。

    当先两匹马上的女子乘者约莫二十来岁年纪,背后剑穗尚绿,手里各拿长弓,见胡斐两眼直瞪瞪的盯着身后那名年轻少女呆呆出神,两女均都蹙起了黛眉来。右首那名女子脸泛怒色,弯弓搭箭,箭尖指向胡斐胸口,娇声叫道:“看箭!”飕飕飕连响,三枝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射到。

    胡斐正看得出神,并未听她发声叫来,斗然间见到三枝箭来得如此迅速,瞿然大惊失色,马鞭疾甩出去,打掉了上路与中路射来的两箭,但下路那枝羽箭却是避开不去;危急中一提马缰,那马甚有灵性,奋力向上一跃,第三枝箭贴着马肚子从四腿间穿了过去,相差只是数寸,可谓险之又险,足见女子发箭毫不容情。

    胡斐心中有气,自己与她无怨无仇,怎地下手却是如此阴辣?当下铁青着脸,不发一语。

    他前些日子从阿虎身上拿回失落已久的包袱,那部记载“九融真经”的“博伽梵谷略经”也一并寻回,正可衔接他练之已久的“阴阳融合第二重功法”。胡斐每日子夜之交时刻,盘腿练气,以气行脉,进境极快,虽时日不长,却已贯通周身经脉,培气蓄劲,可谓更加得心应手,内力也因此而有小成,身手便也逐渐敏捷了起来。

    胡斐现下所练虽只到“阴阳融合第三重功法”,但这却是九融真经中极为重要的一门《练气》功法,所谓气转周天,蓄劲养气,合天地阴阳元神,融贯经络百穴,发念心随,气运天罡,方能往下续练《行气》大法。由此往后练去,乃至第九重功法中的《玄融无极》,其心法根基皆是源自这第三重功法而来,算是法门大纲总旨了。

    那女子见他虽是避得极为狼狈,但终究还是在千钧一发间惊险躲了开去,不禁喝道:“好本事,再接我六箭试试。”她自忖箭术在各人中当属第一,而刚才三箭毕竟自己尚未出得全力,否则岂容这名大胆莽汉避了开去?正欲使出她的拿手绝技“惊天六箭”来吓一吓他,却给身旁同行女子挡了下来,说道:“星夜,别乱来!”

    这名星夜女子愀然不乐,说道:“星辰姊,这大胆汉子冒犯宫主,难道不该给他一点教训么?”星辰说道:“你刚才射他三箭,已然带有教训之意,既是给这人避过了,岂能再来挑衅?快走罢,别惹得宫主生气了。”

    星夜听得嘟嘴上来,朝胡斐狠狠斜瞪过去,心中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在宫主面前冒然行事,只得忍住气的转过了头来,眼不见为净的好。就见六匹马徐徐小跑,离着胡斐数丈前驰了过去。

    胡斐眼里只有那名年轻少女的容貌身影,这时瞧得更是清楚,只见她一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俏脸秀丽绝俗,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不是他所常日挂念在心的苗若兰是谁?当下再顾不得给人当作无礼之徒,忽喇喇的放蹄自后赶了上去,提声叫道:“兰妹,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胡斐啊!”

    那殿后的两名女子回过头来,见他催马追来,嘴里却是不断叫着什么兰妹,想是他认错了人,左首一女当即扬声叫道:“你嘴里乱叫乱嚷什么来了?咱们这里没人认识你,若再追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胡斐那里理她,不住价的催马狂奔上来,叫道:“各位识得苗人凤苗大侠么?且请歇下马来!”

    那年轻少女听到“苗人凤”三字,左手高举上来。殿后的两名女子见到,撮唇发哨,六匹马骤然缓蹄下来。

    胡斐见状大喜,当即催马上前,抱拳说道:“在下胡斐,无礼惊扰各位,情非得已,还请莫怪。”

    六女回过马来,那名叫做星辰的女子望了年轻少女一眼,见她颔首示意,当即发话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苗人凤苗大侠?莫非你倒识得他老人家来了?”胡斐眼望年轻少女,说道:“在下与苗大侠乃是累代世交。这位姑娘难道不是苗大侠的独生爱女么?兰妹,你当真不识得我胡斐了么?”年轻少女闻言一愕,漠然的摇了摇头。

    星辰黛眉深蹙,说道:“你这人瞎说什么来了?这位是我冥月宫新任宫主,怎么会是苗大侠的闺女?你鬼鬼祟祟的跟在我们后头,究竟有何居心?”胡斐如何肯信,说道:“在下与苗大侠父女相识十余年,这位姑娘分明就是他的闺女苗若兰,怎会认错了?”星夜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苗大侠,乱说一通,谁不会啊?”

    胡斐给她一句话顶住,还真接不上笋头,只得说道:“各位识得苗人凤苗大侠么?”星夜说道:“苗大侠何等人物,咱们自是没能识得,更别说是他的独生爱女了。就因如此,于你的话无法分辨真假,还是别说了罢。”

    胡斐心想她这话倒也不错,自己确实识得苗大侠父女,但要以此证明,终究口说无凭,只得说道:“贵宫宫主难道不是姓苗么?”那冥月宫年轻少女宫主满脸冷漠的瞅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阁下想必认错了人,这就请回罢。”说完,勒转马头,当先驰了出去。后面五名女子跟随宫主已久,见状纷纷放蹄赶上,六匹马快速远去。

    胡斐迟疑半晌,正不知是否该追上前去探问清楚时,就见右首林内驰出另一队冥月宫人马,凝目望去,带队者似乎便是汤笙,两边人马一会合,声势更壮,迳向庄院方向驰去。他见汤笙骑到那名年轻少女宫主的身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汤笙回过头来朝他身处望了一眼,只两人距离隔得远了,彼此隐约可见身形,面貌却极模糊。

    胡斐心中茫无头绪,他与苗若兰当日虽只相处短暂时光,但对其一颦一笑,早已深印脑海,万无认错了人之理。只是人家少女姑娘明明说了不认识自己,总不能厚着脸皮的穷追猛问,尤其对方乃当今武林盟主,论身份地位,两者相差岂只十万八千里而已?他呆楞原地良久,心中只想:“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人么?”

    不多时夜色逐渐笼罩上来,前边早已看不见冥月宫人马踪影,当下掉转马头,缓缓朝着来路驰去。这时的他脑海中尽是忆着苗若兰娇羞腼腆的丽颜倩影,再与方才所见冥月宫宫主俏容两相对照,只觉两人身形样貌当真浑无差异,就连她最后开口说话,声调语音亦极相似,除非二人乃是双胞胎所生,否则岂有如此相像之理?

    他细细而想,极力找寻两人的不同之处,想了好半晌,猛地忆起,苗若兰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那是任谁也无法模仿出来的。但刚才所见的冥月宫宫主,却是丝毫见不到这层隐在其中的那股味道,倒有几分神似文洛眉间的那股英气朔朗,神采飞扬,两者可谓泾渭分明,更是属于截然不同的典型,差别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想到这点,心中疑窦接踵而至,他知苗人凤就只苗若兰独生一女,绝无双胞胎可能,因此这名少女若非苗若兰本人,那么难道世上还真有如此相貌神似之人的可能么?但若说她便是自己常日思念在心的苗若兰,却又如何不识得自己来了?虽说他现下样貌已与往昔大不相同,一时间或无法就此认出,但他既已报上了姓名,怎么她还是一脸漠然之色,便与面对陌生人般无异?他与苗若兰当日互相风怀恋慕,岂会见了他而不为所动?

    他心念纠结,百思不得其解,一路神思飘飞天外,任由马儿带着自己觅路而回。所幸他胯下这匹黄马虽非什么良驹骏马,灵性倒也不差,纵未经得自己拉缰控马,竟也稳稳小跑回得城内,直至客店门外,方才停了下来。

    这一晚,胡斐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既不知苗若兰生死如何,又不知冥月宫宫主怎会生得与兰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若说是她失了记忆,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来,但她一身高强武功又是如何解释?以他对天下武学的了解,自来便无那一门那一派的武功得以速练而成,更何况是这等惊世骇俗的高深武学了。

    他虽未曾亲眼目睹冥月宫宫主的武功高到何等境界,但那日光是听得“铁拳花豹子”秦海雄叙述憪峦峰上的那场战役,双方高来高去,掌气朔烈,更可摘花伤人,在在皆是武学巅峰之境,为当日数千人所共同目睹,那是半点取巧不得的真功夫、真武学,还能假得来么?只是这般高深武功,常人练来已是极难,非有数十年火候功力不可,否则难以功德圆满。岂知冥月宫宫主不过与苗若兰相同年纪,竟已练得当世少有人敌,这一点,倒颇令人费心猜疑,更是有违武学常理,难道世上还真有那门高深武功可以速成,十七八岁年纪便已达到武学巅峰?

    胡斐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丁点头绪,看着瑶瑶和双双两童睡得极为香甜,鼻息绵绵,自己却是心思起伏不定,彻夜难以安睡,直至城里更夫敲过三更锣响之后,方才昏昏沉沉的朦胧睡去。

    翌日一早,他与两童用过早餐,便要瑶瑶和双双留在客店里等他,</p>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