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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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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后脚踢出,逼得洪湖三墨中的二哥颜传嶙猛地向左避开,当下回转了身,两手却是如蛇化开,直朝沃德锜腰腹按去。

    沃德锜最恨人家来提武当旧事,闻言怒不可遏,又见他使上这招‘灵蛇魔掌’,正是魔派中的人物,当即喝道:“好妖魔,还来冒充是丐帮长老么?”剑刃回翻直划下来,当真是星剑光芒,如矢应机,霆不暇发,电不及飞,刃锋直朝钟闵圣脖颈削去。那钟闵圣从未见过如此快速绝伦的剑法,当场吓的魂飞天外,两腿一软,再顾不得什么招式面子,着地跪去,跟着就如滖狗夹尾般忽的从沃德锜跨下两腿间穿过,瞬间溜躲到后面去了。

    沃德锜这招武当六路剑法中的‘回光返照’何等凌厉,自来剑下不留人命,岂知竟给这人使出这等丧尽颜面的脱逃之术,不惜从他跨下穿过来逃过一劫,当真是岂有此理之极。这时的他心中挂怒非常,正欲回身再刺他几个窟窿出得气来,猛地却是听得背后生风,掌势劲遒,这当儿里实不容他稍有犹豫,右足一登,乘势高跃而起。

    正所谓‘差池燕起,振迅鸿飞,临危制节,中险腾机。’当千钧一发之际,沃德锜避过两掌袭击,未及回身落下,即见颜传嶙正与钟闵圣对了一掌,大刀劈去,又给他使了怪招避开。沃德锜落下地来,回身跃出,手里长剑如浪卷去,见钟闵圣不敢直撄其锋,当即一招‘青龙出水’,剑势上撩,左掌呼的一声打了出去。

    钟闵圣见状大喜,侧身避开剑锋,倏地使招‘锁手攒拳’,右肘一摆,翻手抓住了沃德锜右腕。

    沃德锜脸上微笑上来,左手前送,见他果真来拿自己的‘肩贞穴’,身体当即顺势朝前迎去,左手倏地反转上来,一拉一扯,喀喇一声,钟闵圣右肩关节立时脱臼。那钟闵圣吃痛大叫,左拳绕击过来。沃德锜冷哼出声,出手如电,喀喇、喀喇数响过去,就见钟闵圣双腿跪地,两肩下垂,浑身再也动弹不得。

    沃德锜使这一手‘分筋错骨手’本来平平无奇,几乎不论那一门那一派都会练到,只是出手奇速,钟闵圣未及反应上来,肩腿关节瞬间都给他脱臼卸了去,痛得他额头冒汗,两腿无力支撑,就地跪了下去。

    那丐帮潘国寿正给季老三逼在一旁,这时见到钟长老跪下地来,那里还忍得住,当下便如发了狂似的乱挥乱砍一通,乘着季老三往右闪去,身子朝左绕过,跟着便一路横冲直撞的猛攻过来。沃德锜喝道:“丐帮弟子们可看清楚了,这人真是贵帮的八袋长老钟闵圣吗?”说话中两指朝钟闵圣下颏一捏一掀,撕开了一层面具来。

    潘国寿听他喝来,身形一顿,朝跪在地上的钟长老看去,却见这人脸颊瘦削,肌肤微黄,与那钟闵圣长老的圆润面貌差异极大,那是一见即知,不用多说的了。他见沃德锜手上拿着一具软皮面具幌动着,啊的一声,朝着地上那人戟指骂道:“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竟敢冒充本帮八袋长老,还要老子听命于你,这就一刀劈了你。”

    颜传嶙手里硕长大刀打横挡去,说道:“潘兄弟,先问清楚了再说。咱们现下须得合力对付两头蛇文锦江,还请贵帮弟兄们这都住手了罢。”潘国寿脸上发红,赶紧喝令同伙休战,跟着瞧了场上混战一团的双方局势,见到萧老大兄弟三人正给二十来人围住厮杀开来,当即朝着帮内弟兄说道:“咱们相助浑帮,合力杀了两头蛇。”

    颜传嶙见丐帮弟子们提刀攻了上去,伸手抓向跪在地上假冒钟闵圣汉子的后领,提了起来,说道:“你是天魔底下的人物了,怎么却冒充起人家丐帮长老来了?”那汉子给他提在半空,便如小鸡给老鹰大爪子勾住一般,忍着痛放声说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快一刀将老子杀了罢。”

    颜传嶙哼的一声,说道:“你倒说得好听,什么大丈夫、好汉子,要真如此,怎会干下雾茶村这等事来?”这汉子听到‘雾茶村”三字,脸上发青上来,闭口不语,额上的汗却是越流越多了。

    这时沃德锜与季老三也都跃入了场内,刀剑同出,左砍右刺,转眼间便杀了十来人,继续朝前攻去。

    这边厢颜传峰正与两头蛇文锦江战得难解难分,两人铢两悉称,功力悉敌,谁也无法在一时三刻间就抢上赢面,但见刀光闪耀,当当交鸣,便如两尊天神般的捉对厮杀不休,是最受广场群众注目的两对焦点之一。另外一对,便是先前交战过的大鲸鱼与大神猪,他二人这时徒手相斗,拳拳到肉,打得砰蓬大响,战况可谓极惨极烈。

    那两头蛇文锦江虽是身材高大,但在洪湖三墨的铁塔般庞大身躯对照之下,当场便要小上了一号,然其灵活之劲却也成了正比,刀出刀回,迅速俐落,从不在同一个位置上停留过久,手上青龙偃月刀刀柄极长,也可用做长枪来使,如此游身而斗,自可大占便宜,敌人大刀却招呼不到他的身上。

    两头蛇文锦江这主意原本不错,但也有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得费上较敌人更多的体力才行,时间一长,功力便要跟着耗损,若非身怀高深内力,岂有不败之理?颜传峰身为洪湖三墨中的老大,江湖经验丰富,一见两头蛇文锦江绕着他游斗上来,倒也不急着抢攻过去,大刀护胸,双脚左进一步,右退一步,来来去去只是两步,无论两头蛇转到那个方位,他始终面向着他,好整以暇的迈步调气,倒要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喘出气来?

    胡斐坐在墙头上看得极是清楚,见那文锦江先前还会乘隙出刀攻去,绕得十来圈后,两腿跳跃中似乎颇含韵律节奏,当下便将注意力移转到他的脚下双足,心中默数上来,数了两圈过去,发现每一圈都正好是九步跳跃,不多不少。他心中忖道:‘为什么是九步?十步或八步难道不行么?’猛地想到文锦江的名号‘两头蛇’,这里又是什么‘百蛇会馆’,当年曾听得赵半山大哥提到过有关‘蛇蝎门’一派的事来,该门最令人忌惮的便是‘九影蛇踪’武功,乃是取其蛇类绕圈而战的灵感而来,当中又有所谓的‘狐沙射影’毒物,最是厉害不过的了。

    要知蛇蝎门乃是云南邪教一派,擅使毒物攻敌,虽比不上云南五毒教用毒之精妙,却也不可小觑以待。所谓的‘狐沙’,指的就是域。这是一种能含沙射人,使人发病的水中毒虫,亦称做‘短狐’。

    用毒之人,只须小心将之捞起,喂之仙毒五味,三月之后,曝晒成尸,再掏捣成粉,这就制成了所谓的狐沙厉毒。对战之时,可淬于刀剑箭头之上,亦或将狐沙装入暗格之内,酣战中趁敌不备之际,喷洒而出。此物无色无味,犹如空气之虚,旁人自是无以得见,难以闪避,因而个个就此中毒而亡,故称‘狐沙射影’。

    胡斐想到‘狐沙射影’这门毒物来,背脊一阵寒凉上来,迳将怀里所抱的双双交给了排骨苏,站起身来,扬声叫道:“颜传峰香主,小心两头蛇要来施放‘狐沙射影’毒气。”颜传峰听得‘狐沙射影’四字,当即领悟,心中暗道:‘我忒地糊涂了,怎么忘了两头蛇便是蛇蝎门里的人,岂有不懂得施放狐沙射影毒气的道理?’

    两头蛇文锦江听得胡斐叫破他的诡计,脸色一变,见颜传峰欲要斜退开去,身子朝右急绕中,竟是倏地反向过来,自左而绕,嘴里哈哈大笑,说道:“颜大香主,瞧瞧老子的这门‘九影蛇踪’练得如何?”左足一蹦,加速朝左绕圈过去。颜传峰只觉身子一震,眼睛朝前望去,似乎便有好几道两头蛇的身影飘过,忙定了定神,右足朝后退了一步。岂知那两头蛇速度好快,这时已然绕了一圈回来,放眼看去,周边前后竟然都是两头蛇的身影。

    颜传峰心呼不妙,当下只觉头昏眼花,焦距无法集中,只得闭紧双目,大刀竖起,听得蹦步声自后绕来,嘴里大吼一声,猛地朝左挥去。文锦江花了这许多功夫,等得便是这一刻,身子当下高跃而起,右手在青龙偃月刀的刀柄上按下机括,嗤地一声细响,便如虫鸣一般,却不见有丝毫气体喷出。

    文锦江闭紧了气息,心中大喜,正要落下地来,蓦地只觉一股微风迎面飘来,大是愕然,当即寻着这道风向望去,竟是见到颜传峰身后不远处站得有人,手里拿着两把大扇子猛扇,尽将他刚才所喷出的‘狐沙射影’全都给扇吹了过来,直吓得他魂飞魄散,当下一口气息不禁岔了开来,连吸了好几道进去。

    就见文锦江落下地来,两腿软虚,差点立足不定,忙摆桩稳住身子不倒,这才看清楚拿着大扇子扇风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站在墙头上叫破他诡计的那个臭小子。他心中当真恚怒交迸,正要大骂出口,不意胸腹处猛的麻痹上来,虽只短暂一麻,却已经让他吓得脸无人色,忙颤抖着手到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盒铁罐,取出药丸吞了。

    原来他二人交战之处离着胡斐所在墙头极近,胡斐眼见情势紧迫,焦急万分,当下便自墙头上跃下地来。就在他挤过挡在前头的人群时,见到两位孩童手上拿着好大一把叶扇,这是五峰土家族的特产,夏日里用来赶蚊扇凉,下雨时还可当做孩童遮头避雨的小伞,可谓用途广泛,十分好用,是以孩童们出门时便都会给大人塞上一把叶扇拿在手里。胡斐正不知如何解危的好,见到两童手上的叶扇时灵机一动,当下伸手夺过,赶到颜传峰身后之时,正好碰上文锦江跃起施放毒气,二话不说,当即挥动两手叶扇,虽说有点滑稽可笑,但也真是别无他法了。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二十七回

    (更新时间:2006…12…30 22:21:00  本章字数:10104)

    洪湖三墨中的大哥颜传峰睁开眼来,见到两头蛇文锦江脸上惨无人色,森白泛绿,这当儿竟全不理会彼此尚在交战之中,当场盘膝坐腿,迳自调起气来。他心中茫无头绪,不知这两头蛇文锦江搞得什么鬼,却又怕自己中了狐沙射影的厉毒所害,赶紧试着运气周身一遍,发觉经脉俱都正常,毫无中毒迹象,这才稍觉心安。

    胡斐跃上前来,在他身旁说道:“颜香主,两头蛇中了自己施放出来的狐沙射影,虽然即时吞了救命药丸,但三日内不得提气使力,否则便要命丧当场,成了一条干扁扁的狐沙黑蛇了。”颜传峰听他话声颇为熟悉,面貌身形更似见过,但却始终想不起来,这名身穿庄稼汉粗布服饰的汉子是谁,奇道:“尊驾如何称呼?”

    胡斐笑道:“俄顷风起云墨色,冬日漠漠向昏黑。一夜西风吹不住,月白霜清卧芦花。颜香主,咱们数月前曾在狼峰口望峰岗会过,当时兄弟留着满脸络腮胡子,与现今容貌大不相同,怪不得你认不出我来了。”颜传峰啊的一声,说道:“你便是雪山飞狐胡斐了,那日卧龙栈中无缘一叙,却想不到竟是在此相遇。”

    两头蛇文锦江原本闭目调息,听得‘雪山飞狐胡斐’六字,瞿然一惊,睁开眼来,讶道:“阁下便是雪山飞狐胡斐?”胡斐奇道:“你认得我?”文锦江嘿嘿冷笑两声,自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便又闭上眼,不再说话。

    颜传峰原本不知文锦江如何会给自己的狐沙射影厉毒所害,待见到胡斐手上两把大叶扇时,旋即(炫)恍(书)然(网)大悟,怪不得先前感到背后一阵异风倏起,当时他给文锦江使出九影蛇踪功法绕圈迷眩,头脑昏沉,无暇细想,这时方知刚才实是九死一生,若非胡斐巧计突发,现在中毒的便是自己了。他兄弟三人数月前曾与胡斐一战,虽是败于其手,却对胡斐武功深感敬佩,后来又见他与钟氏兄弟交好,是友非敌,兄弟三人败战之耻便不放在心上了。

    颜传峰既知胡斐救了自已一命,心中大是感激,见了文锦江冷笑上来,不禁怒道:“你命悬我手,还来冷笑什么?”胡斐转念极快,深知其中必有蹊跷,说道:“颜香主,咱们须得挟王制臣,这就要他手下都歇战罢斗,再来好好盘问这只臭蛇。”颜传峰闻言,当下提刀抵住文锦江脖颈,提声喝道:“两头蛇没命啦,还不住手?”

    文锦江手下啰喽闻言大惊失色,各自退开望来,待要来救,却见老大给人拿刀架住脖子,岂敢轻举妄动?

    这时广场内对战双方俱皆歇斗下来,唯独大块林与罗老四仍是拳脚交加,喝声如雷,打得难解难分,于周身事物全都充耳不闻。两人一眛酣战,当真是火红了眼,那大块林斗然间砰的一拳,击在罗老四腹部,自己胸口却也结实挨了一掌,蓬的响来,两人各都腾腾腾的退后三步,彼此怒目相向,拔拳又要再次拚上前去。

    颜传峰见状,刀刃朝文锦江脖颈使力上去,喝道:“两头蛇,还不叫你手下退了开去,当真想死么?”文锦江横眉竖起,怒道:“老子要不是中了毒,难道还会输给了你么?”颜传峰哼道:“你身上所中厉毒,还不就是你自己给下的手么,这能怪谁来啦?你道我当真不敢杀你是么?”说着刀锋浅划肌肤,渗出血来。

    两头蛇文锦江再恶再凶,这时攸关自己性命大事,不敢再来倔强,提声喝道:“大块林,还不给老子停下了手来,难道是要老子给人一刀割下了脑袋不成?”大块林听到老大骂来,收势退后,两眼兀自盯着罗老四不放。

    就见洪湖三墨中的二哥颜传嶙,手里提着四肢脱臼的假钟闵圣大步走来,说道:“大哥,这假冒丐帮长老的汉子嘴巴硬得很,问不出话来。”三弟颜传嶟正与季老三、沃德锜走上前来,闻言怒道:“这种魔派中人物,一刀杀了就是,还问什么?”说着脸朝胡斐望来,说道:“这位老兄好生面熟,似乎在那里见过?”

    颜传峰笑道:“三弟眼力倒好。这位胡大哥,便是曾让咱们兄弟三人栽个大跟头,坐在望峰岗雪地里几个时辰的雪山飞狐了。”跟着又将方才胡斐危急中救了他一命之事说了。颜传嶙、颜传嶟两兄弟听了,一再拜谢。

    胡斐谦逊数句,更为那日自己与汤笙二人在望峰岗之事,再次与洪湖三墨兄弟三人当面谢罪。

    眼前这几人都曾在狼峰口的卧龙栈里会过面,虽相隔数月,而且胡斐容貌亦大有改变,但彼此仰慕已久,这时聊来甚是投缘。胡斐本就爱交朋友,尤其沃德锜剑术精湛,季老三个性鲁直,都是江湖中难得结交的好汉子,只是碍于当日在卧龙栈诸事汇杂,时间紧迫,因而未能逐一攀谈,不意各人竟都在此遇上,自是开心不已。

    两头蛇文锦江虽是给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然其凶恶霸性竟是未减半分,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耳里听着这几人寒暄谈笑的视他如无物,心里头极不是滋味,呸的一声,说道:“你们浑帮只会乘人之危,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了?要是当真带种,就等老子身上毒性袪除了,咱两方再来好好比划一场,否则这里众目昭彰,日后传了出去,也不能说是我八道盟百蛇馆输了你浑帮这一回,就不知各位有没有这个胆了?”

    季老三闻言大是光火,嘴里‘喀呸’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讽道:“你这家伙又懂得什么是英雄好汉了?俺季老三不妨告诉你,像你这种危害乡里的恶霸流氓,咱们浑帮可是见得多了,难道还会怕了你不成?”文锦江嘿嘿冷笑上来,说道:“既是不怕,咱们不妨定下来日约会,再请各路英雄豪杰来做见证,重新比划一场。”

    沃德锜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算盘打的倒精,轻松两句话一说,便要我们浑帮放了你么?嘿嘿,乘早别做你的春秋大梦罢。文锦江,你道咱们浑帮今日找上了你百蛇馆,难道只是来跟你打打架,比划武艺的么?”文锦江道:“呸,不找我打架,那你们刚才是做什么来啦?”沃德锜道:“你该听过雾茶村的事罢?”

    文锦江哈哈两声笑来,说道:“老子先前已经说过了,没凭没据的,别将一干儿事全往老子身上推来。你们浑帮若是硬要栽赃嫁祸,嘿嘿,那么难道我八道盟不能来说是你们浑帮干的好事么?”颜传嶟怒道:“我们浑帮怎会去干这种泯灭人性的灭村事件来?”文锦江道:“照啊,你们浑帮不会干,那么难道我们八道盟就会了?”

    颜传嶙哼的一声,提起那个假冒钟闵圣长老的汉子,说道:“你认识这个两头蛇,是不是?”那汉子脸孔朝旁一摆,说道:“我认识又怎样了?这里野三关镇上的人,那一个不认识他?你们不也认识这个两头蛇么?”

    胡斐见他二人始终以话抵话,来个死不认帐,这般问法,再问一百年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当下迳自走到文锦江身前,伸手探进他怀里,掏出了小铁盒来,跟着从他手上夺过青龙偃月刀,笑道:“借你东西用一用。”

    文锦江大是愕然,右手一翻,便要回抢过来,但随即醒悟自己不能使上力来,否则便要当场毒发而死,那是仙丹也救不回来的了。当下手劲一松,任他夺去,嘴里却是恚怒骂道:“他娘的贼厮鸟,拿老子的家伙干么?”

    胡斐不理他叫骂,却是走到那假冒钟闵圣长老的汉子面前,同样也是伸手到他怀里掏出一瓶黑色药罐,凑到鼻头闻了一闻,笑道:“听说天魔麾下都有一瓶药蚕庄所制墨蛛蚕膏,沾肤入血,毒性极强,不知是也不是?”那汉子吓了一跳,颤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胡斐笑的诡异,说道:“我当然知道。”

    就见他提着青龙偃月刀朝那汉子鼻头上挥了挥,拇指按下刀柄机括,嗤的轻响,说道:“这是两头蛇所属门中的独门毒药,毒性如何,想来老兄自是清楚的很。你若要解药倒也容易,只要说说这两头蛇干了什么大事,雾茶村那八十六口的人命跟他有没有关系,老兄这条老命呢,至少不会这么。快就丢了才是。”

    话说完,也不理这汉子说是不说,转身走到文锦江身前,打开黑色药罐,从罐中拿起一根竹棒,见竹棒末端上沾粘着一小块黑色黏稠物,当即在罐内搅拌一阵,脸朝沃德锜微一示意,那沃德锜出手如电,瞬间点了两头蛇身上十几处穴道,让他毫无反抗能力,跟着以棒沾毒,便在文锦江手臂处涂抹上去。

    文锦江只觉手臂上凉麻带痒,知道这毒的可怕,当场吓得脸容惨白,颤声道:“你你要怎地?”

    胡斐笑道:“反正你二人对自己的事是绝对不肯来说的了,那就彼此说说对方罢。这汉子是谁,干过什么好事,与那雾茶村八十六口人命有没有关系?谁先说了,我就送上解药;谁要说得不够详细,那就抱歉得很了。”

    对面那汉子只觉胸腹处已然麻痹上来,再过不久,气血上行,周身经脉便都僵硬不动,那便距离死期不远,当下颤抖着嘴唇说道:“雾茶村灭村事件的确是两头蛇干的没错不关我的事。”文锦江听得一怒,扬声喝道:“你他娘的童瑞柏,大丈夫宁可断首沥血,也决计不能屈从敌人,亏你还是幽月冥魔底下的东魂使,竟然给人用毒一逼,这就出卖起我八道盟来啦?说我是么?那雾茶村八十六条人命,难道你童瑞柏就没有参与么?”

    那汉子童瑞柏双目圆瞪,说道:“好啊,你连老子的名字都给抖了出来,这还不是出卖起我黑月派来了么?文锦江,老子可告诉你,你八道盟不过是我黑月派的一着小棋,只有听命行事的份,那里来的如此多嘴?”

    文锦江闻言脸色大变,挂怒骂道:“老子多嘴?嘿嘿,你们黑月派要查问雾茶村有关雪山飞狐和那两个孩童的踪迹,便将全村百姓聚集到了祠堂里边,好来挨家逐户的彻底搜查一番,最后却是连个屁也没能找着,跟着便要我们八道盟的人守在祠堂外边,说是不许溜掉半个村民,以免消息泄露出去,这事你童瑞柏敢说没有么?”

    就见童瑞柏脸色铁青,怒道:“当日我是传下了幽月冥魔的命令没错,但那是要你八道盟给看紧了村民,可没要你们就此赶尽杀绝,灭了雾茶村八十六条人命,难道你八道盟却要将这笔帐推到我黑月派来了不成?”

    文锦江嘿嘿两声冷笑,说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好像这件事跟你黑月派完全无关似的,更是与你童瑞柏丝毫扯不上边。嘿嘿,那么老子倒要请问,那七心海棠做成的蜡烛,却是谁拿给我们八道盟的?哈哈,不就是你这个东魂使童瑞柏来了么?那日你还跟我说,‘这两根蜡烛乃天下第一毒物七心海棠所制,无色无味,闻者不知不觉中便即死去,死时脸上带着诡异笑容,厉害非常,可得小心使用才是。’哈哈,老子记得可没错了半句罢?”

    他二人口语交锋上来,立即抖出对方曾经干下的种种好事来,当真如胡斐所料,说自己的事极难,说起旁人是非罪过,倒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迳将对方底细说了个十成九,剩下的还可加油添醋的来蒙上几条罪名,为的无非是推诿卸过,尽将所有责任都说成是对方恶意栽赃就是了。这样一来,事件轮廓也就慢慢浮现了出来。

    胡斐愈听愈惊,才知雾茶村八十六条人命竟是为着自己而死,不由得惊怒交迸,伸手抓住童瑞柏衣领提起,喝问道:“七心海棠无药可解,岂可随意拿来害人,何况又是用在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上面,更是罪大恶极。这毒药是谁给你的,是药王还是蚕王?”童瑞柏哼道:“药王跟蚕王?嘿,你倒看得起药蚕庄的本事了。”

    胡斐闻言大是愕然,这七心海棠乃圣毒门秘技,栽植极难成功,旁派更是无从获得种子,自不可能以这七心海棠做成的蜡烛害人。那日在药蚕庄上,他还曾听圣手药王说溜了嘴,谓以无法顺利栽种成功而困扰不已,如此显而易见,七心海棠并非是药王所制,剩下的,就只有圣手蚕王才有这等本事了。岂知这时听得黑月派东魂使童瑞柏说来,此毒并非药王和蚕王所制,实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难道当今天下,竟还有人懂得栽种七心海棠?

    胡斐心中极是困惑,问道:“这七心海棠如不是药王和蚕王所制,那么又是谁有这等高明本事了?”童瑞柏磔磔怪笑,说道:“我命悬敌手,早不存生念,又何必告诉你?你慢慢想罢,哈哈哈”头一歪,竟尔死去。

    胡斐没料到他会自尽而死,见他一张脸霎时呈黑上来,足见口中所藏毒药极强,当下气得转身朝文锦江怒骂道:“这般草菅人命的莫大罪恶,当真天理难容,留你性命何用?”青龙偃月刀高举,便要往文锦江脖颈斩落。

    颜传峰见状,伸手挡格,说道:“胡大哥,文锦江这大恶霸乃八道盟百蛇馆馆主,为恶多时,牵连甚广,尚有极多要事须来询问清楚,万不能轻易就此一刀杀了。本帮徐帮主刻下正率领大批帮内弟兄赶赴湖南,这人便由我兄弟押了去见徐帮主,听他发落,那时自是会替雾茶村八十六条人命报仇,一举灭了八道盟的庞大势力。”

    胡斐忖道:‘八道盟所属极众,要能除恶去尽,绝非单只杀了文锦江这等地头恶霸就能成事。浑帮近年风头大起,归附者众,日后必能成其大事,却不是如我这般的单薄势力可与天魔相抗的了。’当下提刀后退,说道:“既是如此,还得有劳各位了。”说完,将青龙偃月刀交给了颜传峰,说道:“现下武林正魔相对,难得贵帮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在下实是敬佩万分。祈望来日大伙还能相聚一堂,后会有期。”说着拱手作揖,迳自退回。

    他心中这时其实甚是惆怅,眼见浑帮胸怀大志,念念不忘为民除害,自己却是只能从旁观望,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的见不平便即挺身而出,这中间变化之大,委实不是他短时间内便能适应过来的了。正所谓侠者以武为其根基,发于心,隐于形,故而能随心所欲;否则光有侠义,若无本事来使,如何能够应付危局,伸张正义?

    洪湖三墨当日在望峰岗上曾败于胡斐之手,对其出神入化武功甚是拜服,兄弟三人见他忽来倏去,面容极是落寞,那大哥颜传峰便道:“胡大哥,你一身武功超凡入圣,若能投身相助,魔派岂能如此张狂?”胡斐闻言,大是嗟叹,心道:‘我现下武功俱失,性命自顾不暇,还谈什么铲妖除魔?’长叹一声,颓然回到西园春里头。

    胡斐从排骨苏怀里抱过熟睡中的双双,见阴无望亦是抱着疲惫睡去的瑶瑶朝他走来,便道:“花当家,你迳自忙你的事罢,孩子交给我抱去篷车上睡就行了。”阴无望道:“这镇上道路你又不熟,如何摸黑抱着两个孩童前去寻找咱们戏班里的篷车?还是我带了你去罢。”语毕,交待了排骨苏几句,当下转身领着胡斐朝外走去。

    二人下得广场外围高埂,循着先前来路走上一段,再依着田沟河道转向西行,不久便走上了碎石子路,阴无望说道:“我要排骨苏将戏班里的人都给叫了回来,咱们可得乘夜离开野三关才行。”胡斐愕然道:“怎么了?干么这么赶?”阴无望瞪他一眼,说道:“你倒轻松,现在八道盟的人都在找你,咱们不来开溜行么?”

    胡斐倒是没来想到这层厉害关系,当下停了脚步,说道:“花当家的,既是如此,我可不能拖累了西园春,就让我带着这两个孩童乘夜离开,贵班却是不必摸黑赶路了。”阴无望回身薄怒道:“什么贵班?你难道忘了你已经是咱们西园春里的人了么?我花蝴蝶虽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却也并非是真的怕了八道盟,否则还能穿梭在各省各乡之间唱戏开赌么?哼哼,真要比人多啊,我五湖门那里会输给了八道盟,你当老娘是混假的啊?”

    胡斐讶道:“五湖门?难道西园春竟是桑飞虹所隶属的五湖门一系?”阴无望奇道:“五湖门弟子,本来就是靠着江湖上的各式卖艺过活,难道你不知道么?若非如此,两头蛇文锦江又岂肯让我西园春在他地盘上开赌?要知本门掌门人桑飞虹是我师妹,八道盟虽是雄霸五岭,但比起我五湖门来,那却又是有所不及的了。”

    两人边说边走,绕过一排矮房,眼前是处空地,停放着八九辆篷车,正是戏班歇息所在。

    阴无望领着胡斐来到他的篷车后头,迳将两童给抱入车内安睡,说道:“虽说你并非我五湖门门人弟子,但这段期间既然是在我西园春里干活领钱,自不能让人找上门来欺负。咱们乘夜离开野三关,那是避免在人家地头上吃了亏,一旦到了巫峡,雇大船溯洄长江,那便进入四川省界,跟着直放万县,八道盟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胡斐心中甚是歉疚,说道:“花当家,你大可不必将这事给揽在身上,冒着这么大的危 3u。险,在下可着实过意不去了。”阴无望哼的一声,说道:“咱们在江湖上混的,谁身上没有揽着仇怨敌人来了?”说话中就见戏班人众全都悄悄退了回来,便道:“你且上车歇了罢,旁的事别想太多就是。”说完,迳自忙着去了。

    胡斐见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便也跟着帮忙拉驴套车,收拾器具。忙了好一阵,已是三更过去,车队一切就绪后,仍由排骨苏所驾篷车带头,朝着镇外道路缓缰行去。出得镇来,月色洁亮,各车方始放蹄而驰。

    胡斐坐在阴无望身旁,由他指导,学着如何驾驴拉车,其时夜凉如水,正是赶路的大好时机。

    天亮不久,车队已然驰出十来里,一路向北而行。三日后到了巫峡,这里是长江三峡之一,峰崖峭拔,气势磅礴,眼前即见两座危峰遥遥相对,当真是双阙嵯峨耸虎门,更增山川雄伟。

    这日车队到得江边上,已是暮霭苍茫,胡斐望着大江东去,白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上游江水不绝流来,永无止息,只觉胸中豪气干云,身子似与江水合而为一。他见江上大船俱都硕大无朋,帆飞樯舞,果然迥异于一般水面船只,不禁瞧得大感兴味,当即抱了两童坐到前头,与她姊妹二人叙说行船时的一些有趣事儿来。

    瑶瑶和双双自小从未见过船舶,何况是如此大的江船,各自拉长脖颈观看,小脸上兴奋异常,瞧得都呆了。

    阴无望为了避开八道盟寻来,当即雇了大船,迳将篷车驶入船舱停放,沿着长江溯洄而上。其时正逢清朝乾隆盛世,四海升平,海运通商甚是发达,造船技术更是突飞猛进,船只也就越做越大,像这种行驶在长江上头的大船,为了载重起见,更是造得樯帆粗大,十分坚固,还有偌大船舱可载各式驴马车辆,方便输送旅客。

    不一日到了长江中游的万县,此处为水路交会之地,最是热闹繁华,城内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箫鼓喧空,罗绮飘香,直瞧得两童睁大了眼,左顾右盼,没一刻得闲。这些日子来,两童吃饱睡足,身子丰腴上来,脸上已无菜色面容显现,可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更衬得她小小姊妹二人秀丽可爱。

    阴无望见路途无事,自不肯错过在万县的捞钱机会,寻了块合适空地,当即搭起简易戏台,顺便教着胡斐熟悉班里各项作业,也让两童参与布置与整理的工作,忙了大半天,这才逐一就绪。他见胡斐与两童身上衣物寒酸破损,当下拿了几两银子出来,便要胡斐带着两童到衣铺里添购新衣,好好整理一番,别堕了西园春的面子。

    胡斐虽是几两银子在手,可也不敢随意乱买高贵衣衫,毕竟现下不若昔日般的巨银傍身,要多少有多少,从来不必为钱而烦恼。如今过起平民般生活,才知谋生不易,赚钱困难,当下只敢给自己挑了些质料普通的衣衫买了;至于两童身上所穿的衣裤鞋袜,则是挑选质料较佳的货色,稍一打扮,便如两具俏丽的洋娃娃可爱了。

    自此而后,胡斐与两童便随着戏班穿县过省,有时一个地方仅只待上数日,有些较大的城镇则是可达半月之久,唱戏开赌,好不忙碌,闲时便与戏班人众喝酒划拳,日子过得倒也消遥自在,聊以遣怀胸中郁闷。他见两童身子健朗,是习武的时候了,工作之余,便教起基本的拉筋站桩,蹲马步,凝气神,从头慢慢教起。

    两童知道学武的重要,练得极是认真,虽说初头的拉筋功夫痛得很,但仍咬牙撑了过来。胡斐文武兼具,除了教功夫之外,还教两童读书认字,况且戏班只在傍晚时分开工上戏,白天时间极多,自可用来传授各项技艺。

    光阴荏苒,忽忽数月过去,西园春一路自西而北,经四川到甘肃省,再由武都到了陕西汉中大城。沿途道上日晒雨淋,风尘仆仆,两童身子却是更加健壮了不少,基本功夫已也练得有模有样,开始学起拳来。

    胡斐这段日子中调整心态,改练外家拳为主,配合胡家拳法练来,全身筋骨强壮了不少,力气与日俱增,颇有进展。他虽失落九融真经一书,但真经中的‘阴阳融合第二重功法’却已背熟,每日依式而练,数月下来,功境奇快,原本经书中所叙述‘四季一轮方如春’,少说也得耗费整年光阴来练,岂知竟是短短数月已将第二重功法修完,虽其内力并未提升,但已周身阴阳融合于经脉之中,汯汯汩汩,只待第三重功法续练,即可导引运用。

    他在药蚕庄时曾简略看过第三重功法,那是九融真经中极为重要的一门《练气》功法,所谓气转周天,蓄劲养气,合天地阴阳元神,融贯经络百穴,发念心随,气运天罡,方能往下续练《行气》大法。由此往后练去,乃至第九重功法中的《玄融无极》,其心法根基皆是源自于第三重功法而来,无功而行,九融真经大法自是难成。

    胡斐无书可练,又无法重练家传白狐心传神功,只得强练筋骨,由外而内,却也小有所成。

    西园春一路北行,天气日凉一日,再往北走,到得山西翼城时已是沿途萧瑟,秋意甚凉。胡斐数月来领了工钱妥善存起,又为自己还有两童添购了秋装与过冬衣物,三人感情可是更加亲密了。他这时对于戏班工作已是驾轻就熟,做来极是俐落,很得阴无望赏识,又加了他几十钱工资,而其对之两童更是照顾,宛如自己女儿一般。

    阴无望见两童筋骼已然拉缩开来,闲时便也教着她们几式拈花拳功夫,这原本即是女孩儿家所练的拳术,注重姿势美观,招式花巧繁琐,其意乃在眩人耳目,尤以各式腿法变化更是奇幻,什么鸳鸯腿、拐子腿、圈弹腿、钩扫腿、穿心腿、撞心腿、单飞腿、双飞腿,当真是层出不穷,令人眼花撩乱。

    胡斐见他教得颇为起劲,还道阴无望有意收两童为徒,后来细瞧他所教拳式重形不重劲,脑袋一转,当即(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他所教的竟是戏台上能够运用到的溜式花拳,翻筋斗、劈腿一字天、拉腕架弓、上撩拈指,这些都是花旦具备的入门功法,练着好玩可以,用来对战御敌岂能收效?

    阴无望知他瞧出了自己用意,说道:“咱们戏班人少事多,前边唱戏,后场开赌作庄,在在都得用到帮手。待得瑶瑶跟双双两姊妹练得熟了,当可串场耍拳搏采,日后还可排上配角登场,训练胆子,有何不好?至于你,功夫底子扎实,正是扮演武生的最佳人选,亮个场,刀枪挥一挥,每月不就又多了一两半钱的银子来存了?”

    胡斐听得甚是错愕,说道:“花当家,我们三个全没戏剧根柢,这也能登台唱戏么?”阴无望道:“你有听过严四、严五、秃头六唱过戏了么?没人要你开口唱戏,顶多就是么喝几声,耍耍刀枪翻筋斗,就这么简单。”

    胡斐见过严四、严五、秃头六三人扮的武生模样,的确是不曾开口唱过词,就只涂上黑脸,拿刀绕着跑,再来便是抛枪耍刀,那有什么难的了?当下说道:“我一人加上两个孩儿,价钱可不只这一两半钱的银子罢?”阴无望笑道:“你倒懂得喊价,不给自己吃亏。”胡斐笑道:“这是她们姊妹辛苦赚来的钱,她们自己存起来。”

    阴无望点了点头,微笑道:“这倒是,我也不能让这两个小孩儿做白工。这样罢,工钱就跟你一样,一两六钱,你说如何?”胡斐算了算,三人每月可增加了二两来多的银子,帮助极大,当下便同意了。瑶瑶跟双双听到自己可以赚钱来存,自是高兴异常,练起拈花拳来更是热衷,两颗童心兴致勃勃,都想早日登场赚钱。

    这日戏班来到平遥,距离省城太原已是所在不远,由此向东过了阳泉,即可到达河北石家庄,那便离着京城不过千来里路而已,算是近得很了。其时秋意更甚,飒风喇响,周遭山林景物俱都一片萧然,树木落叶光秃,气息凄凉,远边可见沁水波涛荡荡,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秋水共长天一色’。

    平遥乃杂货批发重镇,百姓富足,市镇繁华,西园春每年都会在此停留半月,大啖美食,饮酒狂欢。

    这日深秋的午后时分,懒懒的日照大地,风拂古城,带起千百年的久远沉淀记忆。就见一条老黄狗趴卧在青石板路旁,百般无聊的眯眼假寐,似乎这阵暖和的太阳底下,再无任何新鲜事物可瞧的了。

    胡斐午睡而起,教了两童一套‘洛拳’基本式,这是扎根用的防卫术拳法,首重拳脚配合,架式拉蹦开来,能以小巧化劲,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功,最适合力弱者练来防身,也是熟悉其他拳法的过门招式,两童年纪幼小,练这门拳术正是适得其道。他见两童招式练得熟了,当即与之对拆一阵,详细解说拳路变化应用,再要两童互相出招攻守,遇有一方招式偏了,便循循善诱,总要两人都懂了,这才继续教着下去。

    如此教得两个时辰,只觉酒瘾犯上,于是要两童歇下休息,自个儿信步走到街上一处食馆坐了,随即叫了白干烈酒与几道小菜上来,自斟独酌,倒也乐得轻松自在。平遥街上像样的酒楼极多,只是价钱都不便宜,他虽好酒,却不在意酒的好坏,有酒就好,那便不须打肿脸来充胖子,硬要上价钱高的酒楼不可,因此即便是这间邋遢不堪的小食馆,他也能喝得极有兴味,丝毫不觉所处环境污秽,喝酒吃菜,独乐融融。

    食馆地方不大,除他之外,便只右首一张桌上四名粗犷汉子坐着喝酒闲聊,桌上杯盘狼藉,十菜九空,显然已在食馆里喝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这时各人脸上都有八分醉意,说起话来,嗓门不禁大上了些,当中一名汉子声音更是奇大,说道:“不是我秦海雄胡吹大气,咱们山西武林当中,能够受邀上得憪峦峰目睹旷世大战的,十个手指头来数啊,哈哈,那还剩下好几只呢。就可惜你们三个没能共同前去,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哈哈。”

    胡斐听得心中一震,猛地想到了冥月宫七月十五的宫主就任大典,距离现在可有两个多月过去了,自己跟着戏班四处流动,日子过得极快,竟是忘了这等武林中最为重大的要事,当下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闻。。。。。。。。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二十八回

    (更新时间:2006…12…31 5:07:00  本章字数:9869)

    胡斐侧过了头看去,见说话那名汉子面貌犷悍,穿着青色粗短装束,两只骼臂尽露在外,肌肉厚实,浑身暴露着长期曝晒下的黝黑皮肤,光瞧那扎实壮硕的膂臂,已知此人膂力惊人,练得自是外家刚硬一派的路子了。

    就听得这名汉子继续说道:“咱家跟你们说,冥月宫不愧是武林盟主,推派出来的宫主虽是个漂亮年轻女娃儿,但人家一身武功当真超凡入圣,就连天魔所收的徒儿都败在她的手下,魔月宫这回可真是颜面尽失的了。”

    汉子对首坐着一名猥琐状的中年驼汉,手里大碗酒仰颈喝了下去,醉语说道:“江湖上传说,冥月宫历任宫主都是女子,脸上始终罩着一层白纱,长得究竟如何,那是谁也不知,你这只花豹子倒是知道人家漂亮了?”

    那面貌犷悍的汉子秦海雄是山西‘豹宗拳’一派的四代传人,江湖人称‘铁拳花豹子’,外练双拳横劲,拳可劈石,走得全是刚猛拳路,却又如豹灵活,是这门豹宗拳的拳术要旨。冥月宫十年一度宫主就任大典,广邀各省各派掌门前往观礼,其他三人虽也武功不弱,却未在受邀名单上,因此便没能上得嶓山憪峦峰,颇为遗憾。

    秦海雄这时说道:“柳大哥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咱们几个虽是穷得落魄,大酒楼没钱去得,但寻常窑子也逛过不少,阅女无数,姑娘长得如何,那是猜得八九不离十;就算她脸上蒙了白纱,那也还能隐约见得些许容貌,再从其曼妙身段来看,那还有假的了?”姓柳的驼汉满脸淫秽,笑道:“看的到,吃不得,漂亮有个屁用?”

    一桌四人同声哄笑上来,随即满嘴黄腔的尽说些逛窑子的趣事,粗俗不堪,听得胡斐当真哭笑不得。

    四人说得一阵,当中一名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说道:“花豹子,我们只听说冥月宫和魔月宫互争盟主之位,当日在憪峦峰上两方可有好一场拚斗来瞧。天魔近年来声势大起,颇有取代冥月宫而来成为武林新任霸主,却不知如何功亏一篑,所派徒儿竟在此役中败给了北云天门人,难道这位冥月宫新任宫主武功当真如此了得?”

    秦海雄嘿的一声,说道:“什么当真如此了得而已?咱们武林中自老传说,所谓飞花落叶均能出手伤人。老实说,咱家原本斥为无稽之谈,死也不相信世上真有这等武功存在。但那日咱家有幸目睹双方连番大战,才知传说不假,甚且还更玄奇得多,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描述清楚的了?嗳,我说啊,那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完全超乎人体极限。咱们几个功夫还自称雄霸一方呢,现在想想,连人家千分之一都不到,还谈什么豪气来了?”

    那姓柳的猥琐状中年驼汉听了颇为不信,满脸疑色,说道:“你说的要是北魁星北云天其人,那么如此高的武功或可成理。但你刚才又说冥月宫宫主不过是个年轻女娃儿,就算她打从娘胎起始练起武功,那也不过二十寒暑过去,怎能有你所说的这般高深修为?”秦海雄听得一楞,说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去啊?咱家跟你说,人家年纪轻得很,只怕二十不到,依我当日瞧来,最多不过十八。嘿,你老哥要是不信,问问东门蓝师父去罢。”

    姓柳的驼汉听得眉儿皱斜靠拢,拿起碗喝了一大口酒,愀然不悦的说道:“我干么去问那个姓蓝的家伙?你这岂不是在呛着我来了么?”秦海雄闻言大是愕然,楞道:“怎么是呛着柳大哥来啦?莫非你跟蓝师父不对盘,中间起了什么争端不成?”姓柳的驼汉嘿嘿冷笑几声,干了碗里的酒,却是闭口不再多说半句。

    那名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见状,说道:“秦花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东门蓝镇烜是‘虎鹤双形拳’北宗的师父,咱们柳大哥却是南宗一派的师父。蓝镇烜受邀前去憪峦峰观礼,柳大哥虽是身为南宗一派师父,却连一张帖子也没收到。柳大哥他早已气在心里,偏你秦花豹不识抬举,要他去问蓝镇烜,这不是呛他来了么?”

    秦海雄啊哟一声,迭声抱歉,拿起酒罚了自己一大碗,说道:“是我花豹子说错了话,柳大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着又敬了一碗酒,续道:“既是如此,咱们待会儿不妨便去找那蓝老头的晦气?”

    那柳大哥鼻儿一哼,说道:“人家豪门富贵,又岂是咱们这等穷酸轻易就能见到了?大伙还是喝酒比较实在罢。再说,他门下徒子徒孙一大串,等咱们过了十八铜人关,就算最后见到了,还有力气来跟他打么?嘿嘿!”

    秦海雄胸膛挺起,说道:“他有门人弟子,难道咱们就没有么?大伙回去张罗一番,怕了他不成?”柳大哥欸声叹了口气,说道:“要比真功夫,姓蓝的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但若是要比门风威望,那我南宗自愧不如。”

    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汉子见他颇为意兴阑珊,当下带开了话题,朝着秦海雄说道:“秦花豹,照你说来,冥月宫新任宫主既是如此武功高强,那么难道天魔所属魔月宫当真就此善罢干休了么?”

    秦海雄道:“当日嶓山憪峦峰上,北云天和天魔北星二人均都并未亲自现身,却是各自派出新收徒儿下场较量。那天魔徒儿也是个女弟子,年纪要大上许多,不过身段苗条,脸罩黑纱,同样也都是俏丽无方。嘿,这场比斗当真是美幻绝伦的了。要知这二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咱们只能远远看见她们腾挪飞舞的样子,至于过招什么的,那里还能看得清楚了?杨兄弟,咱们练的只是江湖功夫,跟人家所练上乘武功可是截然不同,差的远了。”

    唇上留着两撇短髭的杨兄弟笑道:“功夫就是武功,有什么不同?瞧你说的越来越玄了。”秦海雄瞪大了眼说道:“怎么玄了?功夫只是拳脚架式,武功则是炼气御劲,两者若是相同,咱们单讲功夫不就成了,何须再有武功二字流传?杨兄弟要是不信,拿你所练外家拳脚功夫摘花伤人试试,要是你能做到,那便两者相同了。”

    这杨兄弟乃霍家拳门人弟子,正是外练筋皮骨一路,劈砖碎木那是硬底子功夫,但要说到内功气道什么的,那可当真是一筹莫展,呆着头楞道:“哟,这点我倒是未来认真想过,却原来功夫与武功是不同的境界了?”秦海雄趾高气扬的嘿嘿而笑,说道:“没想到杨兄弟功夫练了数十年,竟连两者差别都还懵懂不明,这倒奇了?”

    杨兄弟给他说得无地自容,原本已是醉醺上来的红脸,这时却是更加的炙热火红,活像一块烧铁似的。

    柳大哥见他受窘,提话释道:“功夫主外,武功主内,两者相辅而相成,练到深来,那便没什么差别了。”

    秦海雄听得颇不以为然,说道:“这话虽是不错,但若单以功夫来练,要能如柳大哥所说的练到深来,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少林派是咱们武术正宗,外家拳法练到深来,不过就是铁布衫与金钟罩,号称是刀枪不入了,但能挡得了高深内功的一掌么?嘿,要是如此,武林中也就不必再讲什么上乘武学来啦。”

    柳大哥听得点了点头,说道:“上乘武学并非每个人都适合来练,否则江湖上到处可见高手来去,那就没什么稀奇来说的了。”秦海雄大腿一拍,笑道:“咱们几个资质不佳,只能挑着功夫来练,武功却是不成的了。”

    那坐在一旁鲜少开口的老者说道:“武功练到了深处,那便称之为玄,举手投足,往往非人所能。在我们看来,自是咋舌不已,但在高手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境界,倒也不足为奇。北云天与天魔都是当世一大高手奇人,能与之匹敌者,唯‘南极星南燕飞’一人而已。只是江湖上传说,南燕飞年岁已高,早不闻事世,数十年来更是未曾听过其人事迹,纵是不死,也已老老垂矣,何能再有作为?欸,什么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哈哈。”

    胡斐听得心有戚戚,转头朝说话这人看去,见他一脸寞容,形相清臞,下颏留着一丛短羊胡,身上却是穿着破旧乡塾儒服,邋黄带污,全身上下一副怀才不遇的老学究样貌,不禁大奇,便多看了他几眼。那秦海雄怒目一瞪,骂道:“臭小子,瞧什么瞧,欠揍是么?”胡斐自知失礼,笑着诺诺应了数声,转过头继续喝酒吃菜。

    那老者对着秦海雄笑道:“秦老弟,何必这么凶巴巴的吓着外地人来了?”秦海雄念道:“丁大哥,这小子刚才直盯着你看哪,不来骂上一骂,岂不给人看轻了?”姓丁老者笑道:“这位兄弟想来跟咱们几个一样,无非是想省着一点银子,这才来到这个小食馆解解酒瘾,说来算是和咱们相同的也是天涯沦落人,何须计较太多?”

    便在这时,食馆门口走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二十初头上下。那女子见食馆里头污秽不堪,几名粗犷汉子喝得醉意醺醺,心中愀然不乐,拉了身旁男子衣角,颇为委屈的低着嗓音说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罢?”男子轻声说道:“这种小食馆的确是委屈了你,不过可以避开咱们师门里的人,还是忍了过去罢。”

    胡斐所坐位置就在食馆进门处右角边上,这时低着头以眼角余光瞟去,见这对年轻男女侧面依稀见过,话声更是熟悉,当下好奇的转头看去,却吓了好一跳,原来竟是逃离药蚕庄时所遇上的阿虎与馨儿。他这时衣衫已非当日庄稼汉的粗布装扮,食馆里头又是有点昏暗,独自坐在门角桌上低头吃菜喝酒,谁也不会留心到他的存在。

    这时就见阿虎牵起馨儿小手,两人迳往里桌走去。胡斐见他肩上负着一个大包袱,模样便与自己当日所遗落山谷的包袱极为相似,虽不知他二人何以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但包袱既在,说不定那本“博伽梵谷略经”也给他带了来,当下心中大喜,兀自低着头继续喝酒,以免让二人给认了出来。

    那另外桌上的四人见到又有外人进来,说话音量便跟着放低了下来,但见四人相互敬了一碗酒,姓柳的大哥说道:“魔月宫虽是在憪峦峰上吃了败仗,没能抢下武林盟主的宝座,但天魔又岂是等闲之辈,如何不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一番了?不过奇的是,数月过去,江湖上却也没来传出魔月宫大举入侵六脉五岳的消息,不知为何?”

    秦海雄仰起脖子喝干了一大碗酒,呼出大口气来,说道:“当日憪峦峰上,冥月宫新任宫主一掌将天魔徒儿给击败下来,当即传下了北云天谕示。大意是说,北云天万分感念天魔所给的这次东山再起机会,因此冥月宫也愿提供天魔相同的机会,双方明订两年后的七月十五再来憪峦峰比拚一场,但前提是这两年中,魔月宫须得休兵止戈,不得分崩离析冥月宫所属六脉五岳,更不能危害其他江湖门派,否则便如放弃再次争夺盟主的机会了。”

    姓丁老者听得桌子轻轻一拍,喝采说道:“不愧是北云天,果然见识非凡。如此一来,武林中至少保有两年的休兵养息机会,于六脉五岳来说,正是重整旗号的大好时机,更让魔月宫势力停顿不前,大是妙着。”

    秦海雄心有同感,说道:“北云天确是了不起的人物。他知道天魔败下阵来,势必不能就此善罢干休,杀戮一起,武林遍地尸骸,元气大伤,冥月宫也就难以独撑大局,成为有名无实的武林盟主了。他给天魔再次争夺盟主的机会,其实便是给冥月宫与其所属六脉五岳能有重整颓势的喘息机会,否则以魔月宫现下支派规模而论,足以搅乱武林大局而仍占有极大优势,届时无论是正魔那一方胜了,也已死伤惨重,得不偿失了。”

    那驼汉柳大哥听他娓娓说来,不禁笑道:“秦花豹去了一趟嶓山憪峦峰,不只眼界开了,就连见识也都增加了不少。这当儿分析起来,还真头头是道,颇有高明见解,难得啊,难得。”秦海雄叹了口气,说道:“这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以前老是认为自己功夫了得,谁也没来瞧上眼里。到得憪峦峰之后,见到了各家各派的拳法武功,才知自己不过是个井底之蛙,跟人家提鞋儿都还不配。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话当真不假啊。”

    其他三人深有感触,各自叹了声气,也不知是为自己所练功夫不如人叹息,还是为着各人一生的落魄坎坷命运而来嗟悔无及,当下四人迳自低头喝着闷酒,谁也不想开口来说话了。胡斐这段日子来迭经波折,一身高强武功更是犹如自云端之中跌落万丈渊谷,这等心情,旁人自是难以理解,这时受到四人气氛感染,兀自默然不语。

    过得未久,这桌四人便即起身付帐离去,各人脚下浮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来四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再过不久,阿虎与馨儿简单吃了面条,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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