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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雪山飞狐续传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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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若兰听得心中一动,想到今日与胡斐相遇后的一番两情相悦,这起缘份,似乎打从上一代就已种下了诸多因果;他是胡一刀世伯的儿子,自己则是苗人凤的女儿,要两人今世不来碰在一起,这道理好像也是说不通似的。

    此时片片雪花如鹅毛般自天空缓缓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林冷涩的宁静,苗若兰与程霏晔不自禁地仰起头看着满天绵雪飘落而下的山雪美景,心里各自想着属于自己的一番心事,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想开口来说话。

    好半晌,程霏晔思绪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打破两人间沉默,问道:“妹子刚才说,令尊已有十来年未曾与家师书信联络了?”苗若兰经她这么一提,猛地回过神来,说道:“哎呀,瞧我这身胡涂劲,竟是光顾着说些边话,却怎地忘了这回事!”程霏晔笑道:“这是咱们女孩儿家向来的通病,一开了话头,那可也停不住了。若兰妹子说的是那回事?”

    苗若兰道:“家父数月前曾接到孟寒尉掌门遣人送来一封信函,信里说的什么我倒是未曾在意,不过家父看过来信之后,随即写了一封信给那人带了回去。这时想来,应该是与尊师冲呜师太收到的那封信有关罢?”

    程霏晔正待回话,蓦地里听得西首林间处数道细碎雪声响起,其后不远处更有舆辇杂沓响然之声遥遥传来,显然来的人当真不少,当下颜面一紧,悄声问道:“若兰妹子,令尊去路是朝那个方向?”苗若兰耳力不济,无法听得远处异声传来,见她问得慎重,忙朝着东首巉崖处指去,问道:“程姊姊何以问来?”

    程霏晔低声说道:“那边有不少人来了。现下敌我不明,咱们得先找地方藏起来才行。”苗若兰道:“料不定是我爹爹回来了?”程霏晔道:“方位不对!况且,武林中有谁胆敢如此毫无遮掩的尾随着令尊苗大侠而追,莫非有人嫌命太长了是么?”语毕,不待苗若兰反应上来,当下拉起她的手就走,朝着身后一堆凌乱山石处掩去。

    二人刚藏得身来未久,随即闻得林内二道飕声响起,跟着两声突呜、突呜,似乎什么飞器给击落了下来。程霏晔与苗若兰好奇地自乱石堆隙缝中探出头来看去,就见三道黑影自林间前后闪出,身法诡异,似纵似飞,左一掠,右一点,三人犹似鸭子般地往东疾行奔去。苗若兰见了他们三人的奔掠姿势就觉好笑,忍不住掩嘴笑了开来。程霏晔却是瞧得脸色愈显凝重,眼睛直盯着三人由远至近奔来,听得身旁苗若兰掩嘴失笑,忙朝她打了个噤声手势,要她不可掉以轻心。

    三人才出林间不久,林内倏忽间又窜出两道灰影,身灵巧转,奔掠如风,两人并肩飞驰,有如矫雁低空滑行一般。但见后面这二人赶得好快,片刻间已将双方距离拉近了一半,左边那人伸出右手一挥,一道铁钨般的暗器贴着地面朝前射去,月色皑雪中,只见一小块模糊黑影追星赶月般的低掠飞射,势劲凌厉非常,可见发器之人内力腕劲着实惊人。

    那前方三人中奔在后头的一人,斗然间闻得身后暗器响声有异,回过头来一瞧,只见黑甸甸的铁器已到近前,正待回身提刀来拨,不料这看似颇有份量的暗器,竟是突然间转而上扬朝胸射来。那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眼见手里大刀已是回救不及,当下再顾不得颜面,危急中一个泼驴打滚,百般狼狈的着地扑滚了开去,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但那暗器一击未中之下,劲势未歇,直向第二人门面射去。此人这时已看出暗器乃是类属飞铊的一种,怕它尚有后劲待变,竟是不敢托大伸手来接,直将手中长剑连着剑套打去,但闻呜的一声闷响,这一下却打在飞铊的边上,带得它斜射了出去。就听得这人嘴里失声叫道:“老三,小心了!”他嘴里的老三正是先前扑滚在地的那人,这时才刚要自雪地上爬起,没想到身子才撑起了一半,却见那道飞器竟又朝着自己激射过来,嘴里啊哟一声,又和身扑到了雪里。

    那三人中的另一人这时早已飞刀在手,眼见飞铊再无变化的飞射向前,当下手腕运劲一甩,飞刀斜斜激射而出,突呜一声,中途拦截住了这道变化多端的飞铊暗器,飞刀却也趁势插入了雪地里头,竟是连刀柄都没了影子。这人身手俐落非常,发刀救人后,回身刷刷两刀朝后射去,一前一后,左右分明,直朝追击在后的二人飞旋射去。

    苗若兰毕竟是少女心性,眼见双方你来我往的射来射去,直看得甚是好玩,不禁小声问道:“霏晔姊姊,他们双方用的是什么兵器,怎么飞射出去的方式都是这么奇怪?”

    程霏晔早看出了名堂,悄声说道:“跑在前头的三个就是梵罗双刹的徒弟,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假,修罗门的人果真来到了长白山上,想来梵罗双刹这对恶鬼就在附近也说不定。”苗若兰若有所悟的道:“那么这是飞刀冞罗了?”

    程霏晔笑道:“妹子的记性倒好,竟能记得修罗门中有这飞刀冞罗暗器械法。要知阴山修罗门剃罗刀、双戟剑、飞刀冞罗、螟蛉七层鞭等并称为武林四绝兵器,尤其是飞刀冞罗与螟蛉七层鞭两项更是难练异常,非有深厚本门波罗功加持不可。剃罗刀为入门必练的基本兵器,再来则是更深一层的双戟剑,因此咱们只要瞧谁手上使的是何者兵器,通常便即可认出其师门排行的顺序了。”

    苗若兰笑道:“这倒清楚好认。那么这使飞刀的就是梵罗双刹的大弟子了?”

    程霏晔道:“不错。你可别瞧这两柄飞刀看似一前一后的射去,实则先者未必先,后者未必后,因此这一招可有个响亮名目,叫做“追魂冞踪”。你可得张大眼瞧仔细了”

    苗若兰听她这么一说,好奇心大作,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就见两柄飞刀来到中途时竟起了变化,右边在前的飞刀朝左斜绕画弯飞去;左边原本在后的飞刀,这时却是斗然间由飞旋转为朝右下堕高速直射,好似两柄飞刀就在空中交叉换了个攻击目标,前者变为后,后者变为前,这门诡异飞刀射法委实骇人听闻。

    追击在后的二人虽是有所防备,但毕竟生平从未见过如此飞刀绝技,不免一时慌了手脚,手中长剑不及出鞘,一个以剑柄拍击直飞而来的刀刃,一个却以剑鞘抵御绕弯旋飞过来的刀身,就闻锵哐二响,竟是未能就将两柄飞刀击落,反带得飞刀凌空旋绕高升上来,再次于空中交叉转换了攻击对象,果然不愧为“追魂冞踪”慑人名目了。

    苗若兰这时瞧得惊心动魄,眼见飞刀攻势凌厉可怕,嘴里不禁“啊”的轻叫出声。

    程霏晔早防她给吓着了,当即伸手掩住了她嘴,悄声说道:“妹子莫担心,丹霞派的武功可也不是好惹的。”苗若兰咦道:“后面这二人是丹霞派的?”程霏晔道:“可不是么。丹霞派这回来的人可多了,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两人说话中,就见左首丹霞派的这位眼见飞刀来击势不可挡,危急中记起了师门剑法要旨:“敌强不足恃,当迎则须进,借力使力不费力。”当下脱口叫道:“文师弟,霞光普照。”两人既是同门练武,招式一说即刻反应上来,不退反进,双双旋跃而上,手中长剑这时已然出鞘点点刺出。月光下但见剑气长虹,嗤嗤声响不绝,直将两人周身裹在剑圈之内,就闻当当当数响划过,两人已然跃回雪地之上,姿势潇洒俐落,果有名家剑派风范。

    二人这时收剑相视一笑,只见两柄飞刀断成数截跌落四周雪地,这招霞光普照的是非同凡响。

    蓦地里听得前方林间一声娇采喝道:“高师弟、文师弟,好一招‘霞光普照’,果然不负了师父的教诲!”

    梵罗双刹三徒寻声看去,只见左侧林间处缓步走出五人,清一色皆是女子身段,服色与后头二人相同,显然是敌人分路夹击而来。三人脸上神色傲然,毫无惧畏,嘴里哼哼冷笑,浑不将敌方之众给瞧在眼里。

    那文师弟见是师姊到来,高声笑道:“这招若是薛师姊来使,那可比我们二人要来得有威力多了!”说着与姓高的师兄同时迈步向前,当下将梵罗双刹三徒给合围在中间。薛师姊五女分站金、木、水、火、土五合之位,文师弟二人则是倚站两仪之枢,乍然看去,倒是有点像天罡北斗阵,实则大异其趣,却是丹霞派独门的七魁五仪阵法,不容小觑。

    薛师姊见阵式已成,胸有成竹的说道:“阴山三鬼,修罗门虽少在江湖上走动联络,但究竟是武林中叫得出名号的门派,怎地却干起了如此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来了?东西呢?交出来!”梵罗双刹门下弟子共有七位,江湖名号分别是“阴山三魂”与“枭罗四魅”,然江湖上正派人士均将“魂”、“魅”二字去边,单留一个“鬼”字称之其名。

    阴山三魂眼见敌方来者不过七人,其中五位又皆是女辈之流,却那里将这些人给放在心上。这时听得对方不称呼其“阴山三魂”,却是迳改称号的谓之“阴山三鬼”,正是犯了三人大忌,闻言无不大怒。那使飞刀的回过身来,睚眦眉拔的拉开嗓子说道:“这位说话的姑娘,想来必是丹霞派的霞飞剑薛萱了?贵派不在广东享福,却远巴巴的一路自岭南尾随我们阴山三魂到此,莫非是诸位姑娘看上了我等三人的英俊潇洒,这才千里迢迢的赶来长白山招婿认亲不成?”

    苗若兰见到这人转过身来说话,虽是距离隔了丈余,但月色下看得明白,此人一张阔长脸好似顽驴面颊给烙印在人脸上,两耳迎风,鼻大挡雨,若真有人要说这副长相乃是“英俊潇洒”,那么这人不是瞎子就是患有青光眼了。

    丹霞派众人听他这般油腔滑调的轻浮之语说来,个个脸上均现鄙夷之色,两名男弟子更是扬剑怒目相向。

    霞飞剑薛萱成名已久,几时受过这等秽气,长剑凌空一劈,喝道:“冞罗鬼,打得赢我再来讨嘴上的便宜罢!”使飞刀说轻浮话的那人一听,气得满脸容色铁青,斗然间暴喝道:“老子是冞罗魂,不是什么冞罗鬼,你别胡叫一通的打坏了老子名声。阴山三魂讲打最是容易不过,咱们是单挑对打,还是一家伙上来?”

    薛萱闻言跃出阵来,叫道:“单挑就单挑,怕你这个冞罗鬼不成”剑招朝前一送,当下抢先攻了上去。

    苗若兰听得双方对话满心疑惑,转头问道:“霏晔姊,有人名字就叫冞罗魂的么?”程霏晔听得噗哧一笑,不禁掩上了嘴说道:“阴山修罗门的门人都是没有名字的,三魂就依着他们所使的兵器命名;大魂自然就是冞罗魂了,二魂双戟魂、三魂剃罗魂。“阴山三魂”是梵罗左刹的徒弟,“枭罗四魅”则是梵罗右刹的徒儿。但总的来说,江湖上都是视作梵罗双刹的门人弟子就是了。至于“枭罗四魅”这四人的个别称呼,这我倒是未曾听师父提起了。”

    苗若兰闻之兴味十足,说道:“原来梵罗双刹分开来就是左刹与右刹了,还真是挺有趣味的,我爹爹这些事儿可就从没跟我说起过呢。霏晔姊,尊师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当真不少吧?”程霏晔道:“这是自然的了。我师父年轻时云游四方,先前还曾与红花会众英雄们相处过一段日子,就连陈总舵主的师父天池怪侠袁仕霄也都是他老人家的朋友。”

    苗若兰道:“红花会的名头我倒是听过,不过这似乎是许久前的江湖事了,不是么?”程霏晔这时正专心的看着双方你来我往的招式,听得苗若兰问来,嘴里仅只嗯了一声,似乎无暇答她话来。

    苗若兰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双方此刻缠斗正烈,霞飞剑薛萱一柄长剑使了开来,洋洋洒洒之间,身随剑变,剑随身走,剑式或刺、或劈,身形或转、或移,剑招中透出非凡的气势,令人眼花撩乱。再看阴山三魂中的冞罗魂时,却见他亦是一柄长剑在手,只不过那剑奇特异常,刃身前厚端薄,两旁各有一段锯齿状尖锋,剑柄处两支蛇叉呈现不规律的向外叉吐开来,整根剑刃更是通体黝黑乌亮,宛如一只潜伏在黑夜的百步毒蛇,令人望之生怯。

    程霏晔瞧了一阵,说道:“你可别看那冞罗魂似乎落于下风,不住倒退的来抵挡霞飞剑薛萱的一轮剑式猛攻,其实他的步法可扎实的很,看似歪歪斜斜之中,自有其亦守为攻的剑式来化解,可见修罗门的武功确是自成一家。”话才说完,果见冞罗魂惊险中避过薛萱的六路一十三剑式,这时剑招一落,当下不容对方稍有喘息之机,乌黑发亮的剑体迸出一道诡谲的黝光,挑、攒、刺、剁、抹,招招狠辣,迳往薛萱的左侧空隙处攻去。

    苗若兰瞧得战况惊险百出,那冞罗魂手上长剑又是诡异恐怖,不禁问道:“霏晔姊,他这柄乌黑幽亮的怪剑又是什么名堂?”程霏晔道:“所谓的‘飞刀冞罗’其实指的乃是两种兵器,一是‘蛇罗飞刀’,一是‘冞罗剑’;蛇罗飞刀刃体既薄又小,除可携身发刀外,尚可并在冞罗剑的剑体之上来用,委实令人防不胜防。你瞧他剑柄处不是有两支怪状蛇叉么?只要他以指按去,触动机轴,即可于剑招中发刀射人,以此而论,想来剑体处应有两柄飞刀潜伏才是。”

    苗若兰听得目瞪口呆,实无法相信武林中竟有这等奇诡兵器,说道:“这么说来,丹霞派理应有所防备才是了?”不料程霏晔却道:“那倒未必!要知阴山修罗门的武功家数,江湖上所知者少之又少,我师父还是和梵罗双刹打了几次架后,这才逐一摸清了修罗门的功法与兵器。丹霞派威名虽盛,但毕竟远在广东,恐怕对这些事未曾听闻也说不定。”

    苗若兰闻言一惊,急道:“这么一来,霞飞剑薛萱姊姊岂不危 3u。险?”程霏晔笑道:“若兰妹子心地倒好,连不相识的人都会替他们忧心惶恐。但你也莫要太过操心,霞飞剑能与掌门龙霞剑并称丹霞二仙,又岂是泛泛之辈可与?”

    程霏晔所料没错,那霞飞剑薛萱当真不是易与之辈。丹霞派的镇山之宝“丹派六路剑法”与“霞飞九天剑法”,可单就她与掌门师姊谭虹二人能够完全融会贯通,兼之本门“丹派心经”功法已是卓然有成,运剑之时,气脉相连,人剑合一,绝非他派的单依剑术而强可比。这时就见她一招一式使了开来,有如飞絮游丝,轻灵连绵,仿如人剑一体般的流畅,煞是灵动好看。

    须知丹霞派虽是源自武当丹派六路剑法而来,但创派祖师李景林早期却只专收女弟子入门,为的无非就是要来有别于武当派的牛鼻子枯燥规矩;再者,由于这套剑法路数“杀”性过重,张三丰打从创了这路剑法之后,规定非师父亲传弟子不能相传,与人比武时也不能轻易使用,防的就是这路剑法下手时绝不容情所致。因得如此,这套剑法若是换做女子来使,杀性必减,剑式反之更加轻灵,威力却相对的增加,这也才是当初李景林何以专收女徒的原因了。

    到了丹霞派六代传人王盛恩之后,剑法中融入了画术与艺术的结合,独树一派,剑式中杀气虽在,但却能依各人心性增加或递减,于是这才重新开始纳入男性弟子入门。如今丹霞派已传至第七代,掌门人为薛萱的师姊龙霞剑谭虹。这回因着本门的“丹派心经”与“霞飞九天剑法要诀”连袂失窃,当下连遣数路门下弟子分头追击。薛萱所率领的七人于岭南发现贼子踪迹,一路尾随跟了下来。未料阴山三魂机警异常,竟是接连躲过丹霞派的合围追击,直至这回上了长白山的艰险山势,这才终于给薛萱这组人马衔尾追上,双方途中多次以暗器交手,却始终没能分个胜败。

    这时就见霞飞剑薛萱剑式斗变,剑尖随着身形小巧腾挪而抖动不定,似乎随时都能趁隙刺出,但却又虚幻无踪的剑耀掠过,令得敌人时时刻刻都须绷紧了神经线条对战,不容丝毫差池,否则难保大意下枉送了性命。那冞罗魂认得这是霞飞九天剑法的第三式“霞彩照耀定九州”,当下舞起一团乌影护身,双方时而寻隙长剑过招即退,时而单掌交击蓬砰连声,他二人铢两悉称,功力悉敌,交战起来格外惊心动魄,直瞧得旁观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息。

    薛萱虽是女子之身,但发掌之力却是深厚异常,想来自是得力于“丹派心经”功法有成之故。要知丹霞派乃承袭武当以内家拳派为主,所谓“内练一口气”便是其拳理心法要旨,常言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因此道派武学皆认为外家拳失之刚猛,意念过重,遇上了真正武学高手时,吃亏的便是那股真气后劲的推续了。

    果不其然,两人拚战将近百招之后,冞罗魂原以为薛萱乃为女流之辈,久战之下势必气弱不济。未料丹霞派的丹派心经非同小可,竟是愈战精神愈长,一柄长剑削刺方位始终如魑魅般的变幻莫测,令人应接不暇,左掌更是专挑他招式中些微破绽运掌而攻,连番对掌拚斗之下,直震得他掌心处隐隐作痛。到得后来,见她掌来便即闪过,不再硬接。

    霞飞剑薛萱何等精明,见冞罗魂不敢再硬接硬架他的拳掌,当下运掌成风,连进六招,正是一路内家短打“韩湘拳醉笑钟馗”。两人贴身搏斗中,就见她拳掌交替,迳将短打中的勾、拿、锁、闭、锁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招紧似一招,直攻得冞罗魂又是一阵倒退趋闪。丹霞派一旁观战者见状,无不齐声叫好,看到精妙处,更是尽皆挢舌难下。

    但那冞罗魂亦非庸手,虽退不败,等她第六招九转十三式使完,这时见她猱身由拳变掌朝右打来,身体忙往左斜惊险中避过,当下趁势踢出右腿,直朝对方腰眼“京枢穴”扫去。待得薛萱打板回腰来避,自是不容对方再有反击机会,手中长剑接连点点刺出,正是一招“阿修罗九阴朝奉”,剑尖直咬着薛萱双目移动,寸寸不离要害,当真辣狠至极。

    薛萱一时间给攻得颇为狼狈,心中不敢再存有轻敌之念,忙将一股真气蓄在丹田,左移右晃,静心避过十来招后,逐渐抓住对方出剑时机,已能从容应付他如雨落般的刺击,再伺机找寻空隙反击回去。

    冞罗魂如何不知其理,见她已不如先前般避的仓促,更是提足了劲催招再攻,就怕这回优势一失,要再能从她掌中扳回劣势着力而攻,恐怕是要难上加难了。二人攻守再过不久,冞罗魂眼见薛萱闪身避让时似乎踉跄一跌,心中大喜,妙道:“任你灵活似泥鳅般滑溜,也终有倒楣掉入火山沼泽动弹不得的一天。”当下左足斜进中宫,手中冞罗长剑瞬间由刺变撩,意欲一剑便将她右臂给撩废了下来。

    未料招出一半之际,眼角间却瞥见薛萱嘴边一抹笑意迸出,心中突地一闪,(炫)恍(书)然(网)大悟道:“龙霞无影腿?”此念一出,气劲忙向里收,左掌直出向对方面门拍击,这一招攻敌之不得不救,是拆解他左足无影腿一踢的高招。

    薛萱眼见这冞罗鬼就要上了大当,心中窃喜之下,脸上神色竟是隐藏不住,终究给他识破而逃过一劫。这时见他左掌劈向门面而来,自己左腿却只差了半寸就可踢中他小腹要穴,心中不禁直呼可惜。当下矮身收腿回避他这一掌,剑势巧转一带,霞飞九天第六式“霞云满布神龙现”使出,剑式倏然丕变,呈大开大阖的劈剑式连番抢攻而去。

    冞罗魂危急中应变得宜而救了自己一命,心里直呼好险,这时更是不敢大意,见招拆招,稳稳守住不来冒然抢进。但那霞飞九天剑法招招连绵不断,一占上风,剑势愈来愈强,再不容敌人有喘息之机。冞罗魂这时见她招式中剑气隐然成形,心中直呼不妙,当下忙使波罗功护住气脉不伤,手中长剑画出一道道剑呜冞影,令她无法看清其主剑方位。

    过不多时,薛萱一招“祥瑞献花”使出,四面八方都是霞云剑光笼罩,冞罗魂要待看清来剑已是不及,当下暴吼一声,凭空跃起数尺,一招“苍鹰搏兔”险中出击,长剑直指霞光中心刺去。薛萱见他竟敢直撄剑锋刺来,娇喝道:“来得好!”剑圈光影中,猛地斜身翻刺出去,手腕巧劲一抖,但听得冞罗魂啊的一叫,手中鲜血溅出,长剑跌落在地。

    两人这番交手委实太快,旁人直到冞罗魂弃剑受伤后退,才知薛萱果然技高一筹的胜了。

    丹霞派众人齐声欢呼叫好,剃罗魂与双戟魂脸色发白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语,仿佛这场争斗与他二人无关似的。

    那姓文的师弟上前叫道:“输了还不把东西交出来?”剃罗魂冷冷说道:“谁说我们输了?”文师弟道:“剑都丢在地上了,怎么不是输了?”双戟魂冷笑道:“我们的飞刀可是插在令师姊的肩上,你没长眼睛看是么?”

    此话一出,丹霞派众人无不当场楞住,纷纷转头朝薛萱站处望去,这才看清她左边肩胛骨上果然插着一柄飞刀。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三回

    (更新时间:2006…12…27 22:04:00  本章字数:12829)

    丹霞派门人眼见霞飞剑薛萱左肩上中刀,个个直吓得面无血色,纷纷赶至身旁照料。薛萱虽是肩上中刀,却仍神色自若的伸手握住刀柄一拔,就见一小注鲜血涌出,众师妹们忙将本派丹顶伤药给敷在伤口上。飞刀冞罗刃身纤细薄松,这才能贴附冞罗剑中使用,因而中刀者伤处并不明显,但若伤者部位是在胸口要害,自是凶险非常。

    待得师妹们将伤口止住并包扎妥当,薛萱挺剑说道:“这回咱们算是打了个平手,可得重新再来打过才成!”

    阴山三魂这边也已伤口处理完毕,冞罗魂伤的乃是腕节处给划了一道口子,外观伤势不重,但却已无法持剑再战。剃罗魂听得薛萱这般说来,哼哼两声,说道:“格老子的,什么叫做打了个平手?我大哥不过是给你剑锋浅划了一下,他皮粗肉厚的,挨这一下又怎的?你可好,一柄飞刀给插在肩上,这还不认输?嘿嘿,丹霞派可真是名家剑派啊。。。。。”

    薛萱听得两眉一扬,娇哼道:“是么?你倒问问你们家那个冞罗鬼,挨我一掌后伤得如何再说罢。”

    原来两人千钧一发交手之际,冞罗魂趁着长剑刺出时按动了蛇叉机轴,飞刀射出竟是全无半点朕兆。薛萱这时却是长剑圈转,左掌使一招“八面玲珑”护住左边要害,眼见敌方一招“苍鹰搏兔”下击而来,腰腹处正是无暇防守之际,当即右剑左掌同出,众人只听得冞罗魂中剑一叫,竟尔忽略掉了他身上其实也中了薛萱一掌。

    两方人众这时齐往冞罗魂身处看去,只见他脸色惨白的不发一语站着,显然这一掌伤得他不轻。剃罗魂趋身扶住他坐下,说道:“老大,你且静坐运功疗伤,这几个娘们交给我们二人打发行了。”丹霞派女子阵中一人听得碍耳,手中长剑劈空一挥,娇叫道:“呸!阴山三鬼这等本事却来说什么大话,也不怕江湖朋友们笑掉大牙了?”

    剃罗魂听得气冲上来,喝道:“是阴山三魂,别给老子们乱取名号。有没有本事,咱俩不妨当场比划比划!”

    女子听得剃罗魂叫阵,长剑一提,跃上前来,说道:“就让我会会你这个剃罗鬼!”那文师弟身旁的高师兄见状,心中想到:“这剃罗鬼身材圆硕,项粗臂实,想来蛮力不小,手里这柄奇异剃罗刀怕不有十来斤重,中怡师姊这等娇小身材恐将难以抵挡。”当下自后跃出赶上,说道:“师姊,对付这头蛮鬼,何须劳你驾出手教训?且让小弟试试吧!”

    那中怡师姊闻言娇笑开来,颊上两朵甜窝灿烂迷人,当下止步不前,娇声说道:“高师弟可得小心了。”那高师弟转回头说道:“小弟应付得,师姊放心。”说着大步跨出,左手剑诀一捏,跟着就要发招攻去。双戟魂见状伸手拦道:“慢!咱们可得把话给说在前头才成。你们丹霞派这回若是又输了,是不是还要继续缠着我们三人不放?”

    那叫中怡的师姊才刚回入阵内,闻言不禁气往上冲,提声叫骂道:“我呸!什么叫我们丹霞派这回若是又输了?明明是你们冞罗鬼功力不济,给我薛萱师姊一掌伤得失了魂,这时都还得坐下来孵蛋调气,才能保住性命不死了,这时竟然还来颠倒黑白的胡说什么大言炎炎之语?要说大话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去,一副螃蟹脸般的鬼丑貌,当真是羞羞羞,吐白沫,要遮脸”说着还学了副螃蟹过街吐沫的丑样来,逗得丹霞派众人大乐,纷纷拍手鼓掌叫好而笑。

    原来这双戟魂一张脸长得就像个不倒翁,两眼圆瞪而嘴阔,两道粗眉十足的螃蟹双钳样,生起气来时,更是活脱脱的宛如一只洞庭湖里的特产大闸蟹。那边冞罗魂这时正依本门波罗功法运气周天,只是他这门打坐功法特异,双腿并不交盘互绕,而是两腿内缩劈腿而坐,底下屁股却不着地,这才给中怡形容成是在孵蛋来了。

    阴山三魂几曾给人如此大剌剌的讪笑讥讽,剃罗魂与双戟魂当场气得头顶冒烟,两人嘴里哇哇大叫的直冲阵内,见人就杀,遇敌就砍,刹那间鏦鏦铮铮的交击声不断,双方旋即混战成一团。那冞罗魂刚才给气得差点岔了周脉,这时颤微微的咳血而起,左手摸入刀囊中拿出三把飞刀在手,只要另两人须要援手,拚了命也要跟敌人同归于荆。

    阴山三魂这时虽是变成了阴山二魂,但剩下的两人发起狠来仍是勇不可当,一刀一剑使了开来,竟然硬是与丹霞派六人战了个旗鼓相当。霞飞剑薛萱看似浑若无事的站在一旁督战,其实左肩处已是提不上力来,眼看阴山二魂节节进逼而来,当下叫道:“五魁首,两仪追星退干位。”丹霞派六人闻言迅速退战归位,分站东西两首,四二相望,手中长剑或高或低,剑尖指向敌人周身要害,却是凝守不动。

    剃罗魂杀性正盛,那里理它阵法有何异处,一见左侧守着的乃是丹霞派中唯一的两名男弟子,暴吼一声,大刀刷刷刷的就是猱身连环斫去。岂知攻到近处,倏地里眼睛一花,竟是变成了丹霞派两名女弟子,心中楞道:“见鬼了?”就这么一幌神之下,前方剑光斗然间岔了开来,一剑化三式,三剑转九变,刹那间仿佛有着无数剑影刺来。这时他那里还能分得清招式来路?当下忙使一招“剃罗十八地狱式”无极刀法,左三右四,上六下五,啥都不管的依式而劈再说。

    就听得当当、铮铮、当当铮铮铮的响个没完,电光火耀中奋起蛮力死守,待得剑光一退,当即回刀护身,这才看清眼前的乃是四人,心下骂道:“他娘的,怪不得老子只觉得好像有十几个合起来打老子一个。”继而一想:“难不成丹霞派会变戏法不成,否则怎能如此快的移形换位?”脑袋还没转过来,眼里一花,又成了原先那两名男弟子持剑来攻。

    剃罗魂这时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先那股腾腾杀气早已给消磨得诛戮殆尽,只得打起精神应付丹霞派络绎不绝的连番猛攻。那二魂双戟魂惨况相差无几,眼里来来去去的尽是剑光人影从旁掠过,要是提剑挥砍,八九都要落空;若是稍露怠意,立即有无数剑尖趁隙刺来,可谓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着实令人头疼的紧。

    冞罗魂在阵外看的明白,若要发刀相助,一旁的霞飞剑薛萱早已提剑防备,要不是自己这手飞刀对她尚有威胁,恐怕这时早已发狠攻来,而自己内伤未愈下,只怕到不了三招两式,就要给对方长剑刺个透明窟窿出来不可。眼见本派阵中两人始终无法脱离丹霞派众人剑圈笼罩,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时间倒也想不出解围的方法出来,只得提气叫道:“老二、老三,快往南边退去,别给赶入了绝门。”

    阴山二魂早已看出丹霞派有意将两人逼至北首之位,该处乱石林立,更适合纵跃合击,这样一来,两人必呈退无可退之势,非得大败而降不可。剃罗魂听得老大冞罗魂于阵外这般叫来,心中火然骂道:“真是格老子他娘的鬼说废话。老子又如何不知别给赶入了绝门,问题是敌强我弱之下,又岂是我们两人能够主导局面的?”才这么一闪神,几刀砍劈的慢了,就听得嗤嗤两声划过,衣角已给长剑削了两块下来,心中一股怒愤蛮气油然生起,不禁放声吼道:“直娘贼,老子跟你们拚了”刀势如狂风骤雨般劈出,正是地狱刀法十三式“降罗刀山恕人难”。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又谓“虎负嵎,莫之敢撄”。这蛮汉发起飙来,还真是令人不敢直撄其锋,就见剃罗魂地岳刀法十三式使出,刀风呼呼作响,三尺内雪花激飞而舞,使得丹霞派数名弟子视线不明下攻势顿减。那双戟魂见机不可失,手中长剑幻出重重剑浪,一招“破戟重生”欺进右首敌方二人空隙处,双戟长剑左刺右削,但听得“氨、“当”的二声,就见一人当场手腕中剑,一人剑刃给削断了前端一截,直往北边石堆中飞去。

    北首之位正是苗若兰与程霏晔藏身之所,两人眼见断剑如流星般射到,苗若兰只瞧得惊呼出声,程霏晔却早已自背后披风中解剑在手戒备,见断剑旋飞射来,当即一招“峨嵋春晓”抖手削出,迳将这截断剑给挡落。程霏晔见事极快,为免无端给淌入这趟浑水,当下左手一扬,一粒鸳鸯如意珠画弧抛向空中,砰的一声炸了开来,一道浓烈白烟大量洒落喷出,十尺内尽皆笼罩在烟雾当中,随着风势向外扩散出去。

    程霏晔挡剑抛珠一气呵成,当下毫不迟疑的左手搂住苗若兰腰间,胸口猛地提气一吸,足底运劲自乱石堆中跃出,只觉苗若兰身若无骨般的轻盈,仿佛没什么重量似的,当真是轻巧可人,心中不禁微微一笑,趁着两派目不视物与惊疑不定中,朝着南边林内掠奔而去。

    苗若兰这时给程霏晔带着一路托高向前直奔,只觉浑身犹如腾云驾雾般的离地飞行,甚是有趣,不禁睁大了眼瞧着身旁景物不断的高速向后倒退,没一会功夫,后方吵杂之声愈离愈远,直至完全再也听不到为止。

    程霏晔带着她转过两个山岰,跟着越过一座小顶山岭,脚下始终未有稍缓迹象,令得苗若兰心中大感不解,转头问道:“霏晔姊,我们要上那里去?”程霏晔听她问来,忙气蕴丹田,悄声嘘道:“莫要出声,后头有人一路跟了咱们上来。”说着换气一吸,微略辨认了两人所在方位后,转而朝向西首一路飞掠过去。

    苗若兰听她这么说来,不敢再出声发问,心里只想:“爹爹要是找我不着,可不急坏了他?”

    两人栉风沐雪的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来到一处林壑深重的岭地,但见满山松树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给挡在前方去路。程霏晔秀眉微蹙,奔掠速度略缓,转头放耳听去,依稀闻得乞乞擦擦踏雪声响传来,当下再不犹豫,气劲一提,左足轻点一登,带着苗若兰高跃上了树顶。苗若兰见她轻功如此了得,内心一惊,只吓得赶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程霏晔运气而驰,吸纳吐气间自有匀称规律,虽是搂负苗若兰一人重量在身,仍是掠驰如风,丝毫不见有气弱不济之象。就见她两足交替点蹬,一飞数丈,直至气转外吐时,这才续借树梢巧劲一点,如此飞掠,犹胜平地飞驰。

    苗若兰给她带着飞了一阵,不觉有何明显起伏颠簸,胆气略升,缓缓睁开眼来,即见一抹月晕就在前方,细雪飘飘迎来,似梦似幻;低头下望,底下松涛披寒,林表明霁色,汩皑皑以璀璨,此景岂是常人可遇?

    蓦地里一道浑亮啸声远远送来,逐风而追,瞬间赶了上来,余音袅袅,掠过后啸音未衰,所传极远。程霏晔心中一震,气血上涌,当下不敢逞能续奔,忙朝左首一处岭地落下。苗若兰双腿着地,只觉身浮气虚的好似山林在转,脚下一软,不禁坐倒在地。程霏晔见状一笑,却是不敢开口说话,迳自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静心闭目调气。

    苗若兰这时却只感头晕目眩,胸口一阵烦恶上来,当下舀起一小块雪球送入嘴里,这才稍觉清醒。就在这时,数里外一道烟火升空炸开,砰的一声,直让她吓了好一大跳,连忙转头看去。程霏晔睁开眼来,说道:“这是丹霞派传讯用的烟火,想必是联络其他分散各路的众同门会合。如此说来,我的鸳鸯如意珠,岂非无意中救了这阴山三鬼?”

    苗若兰道:“莫非一路尾随在咱们后头的,就是这三个家伙了?”程霏晔道:“阴山三鬼倒是不怕,担心的却是梵罗双刹莫要跟了来才好。”苗若兰道:“就算是梵罗双刹跟了来,但这两只恶鬼未必认识你我二人,说不定还误以为我们是游山览胜来的呢?”程霏晔苦笑道:“妹子想得倒好。长白山乃苦寒之地,这大雪天的,何来览胜游客?”

    苗若兰脸上一红,嗫嚅道:“那。。。。。那咱们不妨找地方藏起来避上一避?”程霏晔道:“妹子这主意倒是可行。令尊苗大侠现已自后一路赶来,方才那道长啸即是他所发出,梵罗双刹若是听到了,行事必有所顾忌才是。咱们眼下只要小心不露了行藏,矣得令尊到来,梵罗双刹纵有天大本事,想必还是得落慌而逃不可。”

    苗若兰想了想,说道:“就是不知有没有法儿让爹爹知道我们在这里?”程霏晔听她说来,有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般的震撼,这时换她脸上一热,说道:“若兰妹子心思果真细密,这点先前竟是给我大意疏忽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件小型喷筒,正要站起朝空点射,又觉似有不妥,说道:“这法儿虽好,却有个极大缺点。”

    苗若兰道:“怎么?”程霏晔笑道:“这玩意一点,别说令尊苗大侠知道我们的位置,恐怕就连梵罗双刹与一堆不相干的人,这时也都清楚不过了呀。”苗若兰急道:“那可怎么办的好?”

    程霏晔起身环顾四周,见东首不远处似有藤萝阻道,当下走过前去看了一看,喃喃自语的说道:“眼下也只有这么赌上一赌了。”说着拔剑在手,刷刷刷接连斩断十来条紫藤,硬是从中辟出了一小块空间,自己先试着挤了进去,再将碍手的其他藤蔓清除,这才走了出来,朝苗若兰招手挥道:“行啦!妹子就往里面躲了进来吧。”

    苗若兰方才见她提剑斩藤,已知其理,听她叫来,当下走近撩起藤蔓,矮身挤了进去。程霏晔见她手里一个尺来长的包裹始终不离身外,好奇问道:“妹子包裹里装的可是重要事物?”苗若兰听得双颊飞红,嗫嚅着道:“这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可得小心莫要弄丢了才好。”这是胡斐交给她的定情之物,含意深重,对她更具意义。

    程霏晔察言辨色,已知必与男女情事有关,当下不便再问,说道:“妹子一人留在此处怕是不怕?”苗若兰听得一惊,惶道:“霏晔姊难道不与小妹一起藏身么?”程霏晔慰道:“你莫怕!我得离远些再点燃喷筒,以免此处行藏过早泄露,要不了多久时间的。你且乖乖待着别动,姊姊去了就回。”说完挤身出了藤圈。

    苗若兰一人身处狭小局促的藤萝圈当中,仿佛就像给人关在布套笼子里似的,既看不到周边事物,又听不远外围声息状况,惶惶之情当真溢于言表。好不容易挨了半刻,却已像是过了数个时辰般的坐立难安。再过得一阵,慌的心中直想:“霏晔姊怎么还没把喷筒给点燃了?若是她这时孤身遇上了梵罗双刹怎么办?”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的扑通直跳。

    半晌过后,斗然闻得身后一阵异音传来,不禁好奇寻声回头看去,即见藤蔓底下似乎有物钻动而来,心下一惊,忙站了起来。就听“嚓”的一声响,一小团雪白的毛茸物钻了出来,两眼圆亮而清澈,竟是一头才刚足月未久的幼狮,小巧可爱,正晃着一颗脑袋望着她。苗若兰一阵惊喜,忙蹲下身来瞧它,心中好想将它给抱了起来。

    这头小狮见了人并不跑开,反而朝苗若兰身处走来,只是它毕竟幼小,走起路来颇为不稳,更是让人瞧得怜爱。苗若兰待它走到跟前,正欲逗它玩乐,就听得藤蔓处刷声响来,竟然又是一头年岁相同小狮钻藤而入。

    苗若兰惊喜连连,啊的一声,笑道:“原来不只一只呢。就是不知还有没有?”伸手抚向两头小狮头顶,见它们并无闪躲之意,乐得一手一只抱了起来,直呼:“好可爱!”两头小狮乖乖给她抱在怀里,并不抗拒,还顽皮的相互打闹着玩,更让苗若兰直搂着它们玩的不亦乐乎,心中却也问道:“它们妈妈呢?怎么让这两只小宝贝给溜了出来玩?”

    苗若兰虽是有曾想到这层母子互动关系,但她毕竟小孩心性,自小又特别喜爱各类花草动物,就连这回远来玉笔峰做客,也把家中常伴在侧的白鹦鹉与花间小猫给带了过来,可见她对这些小巧动物的疼爱。小狮虽是猛兽一类,但究竟幼小稚嫩,身形与寻常猫类相差不大,也才使得她乐的忘了形,竟是未曾细想,小狮的妈妈可不是她乐意见到的动物。

    就见苗若兰满心欢喜逗玩间,闻得藤萝处异音再起,心中不禁喜道:“莫非当真不只两只?”当下搂着两只小狮移上前去,要等其他小狮钻入来玩。岂知好半晌过后,始终不见半只狮影,心中大奇,不禁起身趋近藤萝边细瞧。

    不意就在此时,眼前倏地钻出好大一颗雪白狮脑,当头对着她吼的一声,张大了嘴露齿咆哮,绿眼深邃,粗长狮须更几乎就要扫在她的脸上,这般猝不及防下,直吓得她魂飞魄散,咕咚一声,当场昏厥了过去。

    胡斐与苗人凤循着雪地足迹一路追出数里,这时来到一座林木森森的山岭交会处,两人所追寻的女子足迹却是戛然到此而止,右首不远处可见大片杂沓足迹穿入林内,想来应是丹霞派众人追敌所留。胡斐四下搜寻一番,更不见丝毫女子所留踪迹,当下满心惊讶的掠回苗人凤身旁,见他抬头举望高耸向天的松树之顶,心中一凛,说道:“莫非这女子轻功当真如此了得?”苗人凤叹道:“除此之外,怕是再无合理解释,足迹何以到此就消失无踪了。”

    胡斐家传的‘飞狐轻功’独树一派,要似这般的带人高飞原不是难事,但这本事毕竟不是武林中任一高手所有,江湖上数得出来的逐风掠月轻功名家,更是可谓寥寥无几,却也没曾听人说过,有那个女子身负这等本事来的。苗人凤虽是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但要说到如此超然的轻功飞掠纵跃之术,那可就非他家传苗家剑法原所擅长的了。

    此时就见胡斐气胸一提,也没见他抬腿晃足,身形蓦地笔直向上冲天直窜,越过树梢后,一个轻盈旋落,仿佛身无重量般的黏着在树梢上,随着风吹树动,摇摆晃荡,看似惊险,却见他若无其事般遥目四望,飘飘然闲雅舒徐已极。苗人凤自忖没他这等好本事,但心下却也颇为慰藉,胡一刀兄弟有此传人,他夫妇二人地下有知,想必同感欣慰才是。

    过不数久,胡斐回落入地,说道:“丹霞派分成二路追击敌人,一路穿入林内朝西,另一路则是往北而去。”苗人凤听得眉头一蹙,说道:“如此看来,你我二人非得分道追寻兰儿下落不可。我追西路,你往北去,任谁找到了兰儿,速回玉笔庄会合。”胡斐点头说道:“晚辈正有此意。”说罢,就见苗人凤闪身入林,瞬间不见了踪影。

    胡斐转身跃上树梢,左足借势一点,轻飘飘的腾空飞出十丈来外,居高而下的双目四望,不错过半点珠丝朕兆。天空中细雪飘飞,能见度仅在六尺开外,但胡斐内力精湛,方圆三里内有何异音传来,自是逃不过他双耳的追踪。要知当此月晕迷濛的雪花纷落之中,以耳代目,远胜双眼十倍有余,胡斐深明此理,自是聚精会神的竖起两耳来听。

    飞出三四里后,胡斐闻得里许来处树枝波动有异,当即寻声眺望过去。倏地见到远远树梢上似有一道身影掠过,当下定晴凝神看去,未料竟是如眼花般的再无半点踪迹可寻,心中惊道:“这人身法当真奇快,若非事先闻得微弱声响传来,眨眼间不免便要错过。此人轻功造诣,只怕在我之上。”右足划弧一点,几个树间起落,朝着身影消失处追去。

    岂知胡斐不过三次飞跃,随即听得前方林内兵刃挥击之声传来,心中不禁失笑:“先前倒是给我想得玄了些。原来这人却是落入了林内与人交战开来,怪不得我眼里一花就寻不到了踪影。”当下悄然掠至近前,这才无声无息的落入林内,旋即听得一声女子娇喝斥道:“要不要脸,四个打一个?”胡斐心道:“莫非刚才我见到的身影就是她?”

    飕的一响,势夹厉风,一人哑着喉咙说道:“谁说我们是四个打一个?我们可是一个一个跟你打,有什么要不要脸的?”说着又是飕的一响,另一人哑着喉咙说道:“她是对着你骂不要脸,所以是你一个人不要脸,跟我们三个要不要脸可没关系。”这回声音却是从对面另一头发出。胡斐听的大奇,矮身朝着右首草丛处蹲去,伸手拨开一小缝来看。

    就见前方两丈开外,一名白衣女子居中持剑而斗,周围四角各见一条长鞭凌空挥舞,但奇的是使鞭者竟都不见其人身影。胡斐由这角度蹲身看去,只见到四堆草丛中各自伸出一条软鞭来,倒似这四人乃是坐在地上挥鞭来战似的。

    这时就见右首软鞭唿的一声,由高窜低,直卷白衣女子脚踝。那女子左跃避开,提声骂道:“呸!四个大头鬼当真明着眼说瞎话,问问你们师父去,以多欺少算不算英雄好汉?”说着回身刷刷刷连出数剑,直攻北首持鞭之位。

    胡斐顺着她的攻势看去,只见她朝着一堆草丛扑去。那草丛中一条软鞭咻咻连击,一声哑音从中说道:“英雄好汉能值几个钱?倒不如像我们一样,宁愿给人称做鬼,却万万不要笨的来充啥劳子的英雄好汉。”

    就听得东首草丛中一声相同的哑音说道:“她刚刚骂我们是四个大头鬼,不是只有鬼而已。你别被她给骗了。”两人说话语音声调一模一样,当真有如一人在独自说话一般。北首那人应战中回道:“鬼就是鬼,有何不同?”

    西首草丛说道:“你的算数是不是有问题?“大头鬼”是三个字,“鬼”才只有一个字,当然不同了。”南首草丛里晃了晃,也是相同的哑着声说道:“我老说你这人就爱自以为是。她分明说的是“四个大头鬼”五个字,偏偏你就要给人减斤去两的少了两个字,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结果反而是证明自己有多笨。”说完软鞭朝着白衣女子身后击去。

    白衣女子听得身后声响传来,当下听音辨位,一个“落步回马”避开,剑招一封,挡下了北首软鞭的削击;跟着剑式随势一化,手中长剑如蛟龙般飞腾穿梭,迎着东首软鞭而去。

    胡斐见她剑势身法颇为熟悉,印象中似曾见过,心念一转,忖道:“是了,这是峨嵋派的一招“蛟龙出海”,接着再使“魁星翻云”逼的对方回鞭来救。”果见白衣女子长剑撩转,矮身两腿交叉一跃,倏地斜身刺出六剑,一剑快过一剑,正是一招“魁星翻云”,直逼的东首那人不即中途变招,连忙抖鞭回转来救。

    此时异变斗起,就见那道软鞭凌空回转一抖,倏然间由长变短,成了一根哨子棍,三尺来长,正适合用做短打点穴之用。但见那人棍身向左一挥,棍尾随即自下往上扫去,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正是白衣女子左腋下的空隙罩门,可谓攻敌之不得不救。胡斐瞧得一惊,心中直道:“这是那一派的诡异软鞭,竟能如此的伸缩成棍?”

    白衣女子见棍扫到,倒是未显惊慌失措,闪进中左足一点,向右纵跃避让开来,嘴里说道:“好啊,原来是‘枭罗四魅’四个矮冬瓜大头鬼。”说着弯身闪过西首软鞭一招“阳关折柳”,仰起身来,心知这回要是闪避的稍有迟缓,颈上脖子已然遭鞭圈住,不由得火冒三丈上来,娇喝骂道:“本姑娘的脖颈也敢来动?”当下挺剑连刺三剑过去。

    西首那人见她长剑刺到,手里软鞭舞动开来,哑着嗓说道:“谁要你刚才骂我们四个是矮冬瓜。”说着手腕运劲而出,带得鞭头唿唿两响,倏然间软鞭斗长两尺,鞭头一绕,竟是中途拐弯击她背心“灵台穴”。胡斐瞧得一惊,忖道:“传闻螟蛉七层鞭为武林中兵器一绝,今日一见,果然极具威力,七层之中各有变化应用,当真小觑不得。”

    这时就见白衣女子身形蓦地一个巧旋,长剑一招“峨嵋日出紫云飞”斜斜刺出,剑刃直晃,劲力连绵,当下以刃削鞭,剑尖处一股绵力透出,带得这道鞭头一转,迳向南首草丛处击去。西首那人见状一惊,忙运劲一使,要将这股绵劲给化掉开来。未料白衣女子见他劲到,斗然间剑尖绵力一卸,刃身贴着鞭缘直削上前,嘴里喝道:“撒鞭!”

    但闻飕飕飕三响,势劲厉急,三条软鞭同时攻到救人。

    白衣女子显然正是要他们三人出鞭来救,一见计成,剑刃一翻,当下矮身穿过上头鞭缝,足下一点,已然身在两丈开外站定,提声骂道:“喂,四个大头鬼。你们倒是说说,这般没来由的拿暗器射我,凭的是什么?”说着,身形蓦地一拔,直往树上跃去,叫道:“大头鬼,有本事的就上来打。”胡斐抬头上望,心中不禁笑道:“妙极,妙极!”

    就听得周围四角沙沙之声大作,四堆草丛晃啊晃的来到场中,接着就见草丛中抖出四条软鞭,直往上方树干处伸长卷去,随即就像是被人给钓到树上一般的升了上去。胡斐见状,当即(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这四人生来矮小,身上穿了伪装衣物,外头再夹以长草盖覆,如此在树林间穿梭行动,当真是隐密不过了。”他先前一直以为四人乃是坐在草丛中扬鞭拚斗,却没想到草丛本身即是这四人所装出来的,怪不得他始终没来见到这几人的身形样貌。

    胡斐十几年来从未涉足江湖,专心教着马春花的两个双胞胎儿子练武,这两僮乃是福康安与马春花所生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乾隆皇帝的孙子,只是福康安实为乾隆的私生子,因此这层名份关系倒是鲜少有人知道。胡斐打从少年闯过江湖后,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关外辽东,江湖武林的种种变化所知甚少,这才没能一眼看出‘枭罗四魅’的伪装。

    这时场上战况丕变,白衣女子仗着轻功超卓,当先跃上了树枝高处。这么一来,枭罗四魅若要继续与她缠斗下去,势必就非得跟着跃上再战不可,否则岂不自认武功不及了人家?要知枭罗四魅人矮志气可不小,笨英雄虽是不愿来当,但若是有人与他们交战开来,就算明知技不如人,不打出胜负是绝不会轻易收手,非得死缠烂打到底不可。

    枭罗四魅才刚跃上树干处,随即听得上方砰的一响,四人抬头望去,就见一道蓝幕白烟炸了开来,当下一人哑着声音说道:“这烟火真是好看,原来她是要我们上来看她放烟火的。”另一人说道:“你这人就是没常识又爱装有知识,这是她打不过我们,所以要找帮手来跟我们打了。”话才说完,就见一道剑光扑到,忙将手里软鞭抖手击去。

    枭罗四魅手上螟蛉七层鞭虽是厉害,但到了树上可就使来极为碍手不顺,这里松树鳞次栉比,枝叶茂盛,软鞭无法像在地面般的飞舞翻腾,威力当场减少了七成。白衣女子则是身如飞燕,这边一点,那边一纵,长剑到处,总是攻的四人措手不及。不多时,就见枭罗四魅各自跃开,手上软鞭也已变成了短棍,这时要来攻击,恐怕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胡斐抬头观战,见白衣女子招式精练,身形依稀与一人相似,不觉间忆起了一道尘封已久的往事,心道:“这白衣女子却不知是她派内中的师妹还是师姊?”继而一想:“她与师父虽是峨嵋中人,但两人却都远在天山,常年青灯古佛为伴,想来本派峨嵋山事务已无挂念才是。”心头一叹,那首多年来始终无法忘却的离别佛偈,竟又悄然浮上了脑海: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事多(炫)畏(书)惧(网),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胡斐这时心中所念的她,便是当年令他黯然神伤、魂不知所归的“袁紫衣”,法名“圆性”。上面这首佛偈,就是她在直隶沧州与胡斐最后离别时所念出来的,十几年来,这首佛偈始终藏在胡斐最深层的意识里头,不愿轻易开启。未料今日无意中得遇峨嵋派门人,迳将胡斐深层意识打开,许许多多的回忆,瞬间不由自主的全跑了出来。

    胡斐思绪飘出老远,想到了袁紫衣说过的一段话:“倘若当年我不是在师父跟前立下重誓,终身伴着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岂不是好?唉,胡大哥,你心中难过。但你知不知道,我可比你更是伤心十倍啊?”想到这里,袁紫衣当年俏丽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只是这道浮现身影,却始终是他所爱恋的“袁紫衣”,而非除下长发后的“圆性”了。

    胡斐抬头两眼看去,就见白衣女子与枭罗四魅在林间树上跳跃交战,此景犹似当年袁紫衣在湘潭以北易家湾,为了破坏福安康的掌门人大会,是而四处抢夺各家各派的掌门人来做,最后竟也真让她成了所谓“九家半总掌门”。那日胡斐一路尾随袁紫衣到了易家湾,当即见到她正与九龙派掌门人易吉在大船帆顶上相互较量,两人居高而下的持鞭而斗,脚下却只仅凭一根横桁前后移动,难度自是胜过林间的这场战斗十倍有余了。

    就在这时,远方一声狮吼传来,白衣女子听得心中一震,当下剑势一退,说道:“且慢再斗。姑娘眼下有事,你们四个大头鬼要是不服,改日约个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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