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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青春逆光的伤口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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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你首先会变得很生气,由爱生恨,接着你会循序渐进的想象着他们之间可能发现的故事,例如从见面到拥抱,从拥抱到接吻,又从接吻直接滚到了床上。www.83kxs.com当然,这些都是你脑力辛勤劳动的结果。但是过了一会儿,当你冷静下来之后,你又会侥幸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或许还没有发生到上床的地步,因为条件有限啊,又不好意思住旅社,怕花银子又爱面子,而且中国的女人还没有那么开放,后来你又想,他们顶多局限于亲亲小嘴这些浪费口水的活动,再后来你又想,可能连亲嘴都没有,因为我自己没看见啊,没看见的东西在法律上是没有说服效力的,因此可以推出,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有搞过。想到这的时候,你就释然了,就解脱了,天空就晴朗了。

    在我向你们费尽口水阐述这些谬论的时候,高阳同学的脸色已经由阴转晴了。他笑眯眯的对我来了句,“哥们,你比以前帅多了!”我很酷,没搭理他,就倒下睡觉了。

    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梁一和尹明明今天没有来,这俩个家伙一大早就消失不见了。我突然感觉这些座位变的空落落的,睡觉的时候猛然间就少了两个大活人,少了几分温暖,却凭添了几分冷清。以前他们在的时候,我们可以酣畅的睡觉,人多势众,无所顾及。小老头范老师偶尔会下来走动,他看见梁一睡的太死,就会用关切的口吻对其他同学说,唉,天冷了,给这位同学搭件衣服吧,在这儿睡觉也太委屈他了!

    现在,我终于深切地感受到这两个家伙在我生活中的重要性,不由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我们的友谊像丑女的贞操一样顽强地保留下来。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不见了,走散了,我会给他们唱首朴树的《召唤》:那些旧时光,那些友情,那些渐渐老去的朋友,在远方,指引我,我想念你们……我想和你们睡觉了。

    我现在就立在学校门口的那个破旧的电线杆子下。秋风轻轻的吹拂在我的脸蛋上,仿佛吹掉了内心积压已久的烦闷和忧伤,而时间却像老蜗牛一样缓慢地爬着。我叼着一根烟,等待着柳亚男的到来。

    门口的女生在秋风中来来往往,花枝招展着。那绝对是高校里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比太阳下最伟大的光环还亮。中国人在解决温饱以后,审美的价值观也向前迈向了一大步。但是,网络上却大大扭曲了她们的形象,许许多多的女性被无辜的挂上了“恐龙”的牌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确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女生可以稳稳当当的坐拥这个响亮而有气势的名号,就像刚才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个女孩子,当她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乌云压顶般的窒息,而她却鄙夷的斜了我一眼,小声的说了句,人还挺精神的,就是瘦了点。

    不知是替她感到悲哀还是我自己的承受能力有限,我在短暂的时间里竟然丧失了欣赏女性的兴致,如果这个时候有某个自信的女孩子想用雪白修长的大腿来吊吊我的胃口,那么她一定会很失望。我有点儿无聊,于是我只好阅读电线杆上的花花绿绿的小广告,那上面“祖传秘方,治疗性病”的词汇特别引人注目,就连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也在那儿流连,其中有个小毛孩甚至还流下了亮晶晶的口水。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些好东西,否则我的性启蒙就将从生理卫生课本演变成电线杆子了。真羡慕现在的小孩子呀!同时,我也不由感叹老祖宗的高瞻远瞩,在他们那个医疗卫生设施还不健全的时代,已经早早把性病治疗工作给提上了日程,并且取得了辉煌的研究成果。可是为什么这个社会有那么多的性病患者需要治疗呢?想到这些,我又犯晕了。

    “喂,看什么呢?挺投入的!” 柳亚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我身后。她好像是经过精心打扮了一番,特别是换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显得异常光彩照人,轻而易举就把我给俘虏了。

    “没什么,只是小研究一下祖先留下的优秀文化遗产而已!”我指着电线杆子说。

    “就那些吗?在厕所里经常看见看见的!”柳亚男张开小嘴,面带疑惑。

    “你们女厕所也有吗?”我有点儿感兴趣了。

    “当然有了,都贴滥了!”

    “你可别小瞧这些东西,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真是少不了它们。”

    “你说什么呢?越来越离谱了,你这人有点心术不正!”

    “这和一个人的品质有什么联系呢?再说了,厕所文化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缩影啊!”

    “那你是想去厕所研究人类文明呢?还是想去餐馆用饭呢?”

    “先去餐馆填饱肚子,再去厕所做研究。”

    “你真恶心!我才发现你就是吃喝拉撒的一个典型代表。”

    “不是吧,那你说吃完以后能做什么?”

    “喝茶,聊天,看看小说,或者其他什么的。”

    “那你所指的其他代表什么?思淫欲吗?”我说。

    “你真下流!”柳亚男气的想来踹我一脚,可是她为了在大众面前保持一种淑女的典型风范,而最终作罢。但这小姑娘还是狠狠的朝地上跺了一脚,算是发泄了。地上溅起灰尘一片,结果为本城市已经堪忧的环保又轻轻抹上了一笔。

    “咱们去吃点什么?”我远远就看见了马路那边的烧烤店,建议说,“羊肉串怎么样?”

    “行啊,反正我无所谓,你说了算。”柳亚男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你这人太缺乏主见,属于逆来顺受型的女孩子。”

    “什么意思?”

    “通俗点说,就是嫁(又鸟)随(又鸟),嫁狗随狗的那种。”

    “才不是呢!”她重重地哼了一下鼻子。

    烧烤店门外的排气扇转的呼啦拉响,一群人光着膀子在里面喝五吆六,地上堆满了放倒的空啤酒瓶子,漫天的酒气迎面扑过来,呛的几只小苍蝇晕头转向的低空飞行,好像这些小家伙们也喝醉了似的。

    柳亚男低着头,用手掩着鼻子,踮着脚尖跟在我后面。那姿态像极了我的准女朋友。

    小老板正在做羊肉串。他挺着油汪汪的大肚皮,头上搭着块破毛巾,左手拿着自行车车条,右手拽着剁碎了的生羊肉,然后很麻利的把它们串了起来。我感觉这份工作比学习ABCD还容易,挺适合我的,不由在心里暗暗羡慕。老板娘的面前是一个破铁皮做成的长方形大炭炉子,她正哈着个腰,握着个大蒲扇,呼哧呼哧地对着面前的羊肉串扇风点火。那时候,她怀里的两个小兔子调皮的挡着秋千,左摇右摆,遥相呼应。

    我感觉这个工作也挺适合柳亚男的,我生产,她加工,一个典型的家庭小手工坊就这样诞生了。

    我们俩找了个紧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这样的地势一般比较适合男女情感和灵魂的交流,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追忆一下我们渐渐远去的逝水年华。

    老板娘把手在围兜上抹了抹,乐呵呵的迎上来。

    “老板娘,好啊!”

    “好啊,大兄弟,咋这么久没来我这坐呢?我都有点儿想你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还给你带了个姑娘!”我看看柳亚男,可她迅速地把目光伸向远方了。

    “哎哟,我说呢?这几天不见,现在感觉你人比以前精神多了!”

    “是吗?刚才还个妹子说我人挺精神,就是瘦了点儿,我真怀疑是你家亲戚。”我的眼睛珠子上下溜了一圈,说,“你的气色看起来还真是年轻了许多,风韵犹存啊!”

    “哪能呢?这两天还在跟那死鬼怄气!”老板娘苦涩的一笑。

    “咋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没时间和你唠叨了,我去烤串了,有事情再叫我。”

    “那好,先给我们来三十串,少放点辣椒,再拿两瓶啤酒。”

    “那你先等会儿,陪你女朋友好好聊聊天,千万别冷落了人家。”老板娘说完扭头就走了。

    此刻,柳亚男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她若无其事的品着桌上的一大杯茉莉茶,间或还很优雅的用小嘴吹一吹上面升腾而起的热气,让淡淡的茉莉香在周围流动。我有点儿无奈,其实我的本意是想看看这姑娘的反应,知己知彼,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但结果却令我很失望。我有些怀疑她刚才可能是由于心不在焉,而没有听清楚这最后一句话。不过,通常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的反应是多元化的,我根据个人猜想归纳出三种:第一种是比较聪明的女孩子,遇见这种情况后,她们往往会选择沉默,沉默不代表默认,她们心里所想的东西你是根本摸不透的,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第二种是心理素质较差的女孩子,遇见这种情况后,她们心里的所有活动都会集中表现在脸蛋上,如果她喜欢你,她的脸就会由红变白。如果她不喜欢你,她的脸就会由红变黑;第三种是比较笨的女孩子,农村叫做“二百五”,遇见这种情况后,她们的反映最强烈。如果她喜欢你,就会表现的很兴奋,一点儿也不含糊。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会“翻脸不认人”,或者直接给你丢句“癞蛤蟆臭狗屎”之类影响食欲的话来。

    柳亚男或许就属于第一类,也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类型。而白慧慧呢?她或许属于第二类。

    “我发现你比较喜欢思考问题?”柳亚男说。

    “也许是吧,但愿某天能像陈景润那样,把歌德巴赫什么之类的东西给弄出来一个。”

    “如果真那样,我就不认识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出名了,高高在上了,我怕冷,怕站你身边感到‘高处不胜寒’了!”

    “那我还是不要出名好了,我怕会失去某些宝贵的东西,留下空遗恨。”

    这时,一盘羊肉串已经放在了我们的面前。一个不是很漂亮但感觉很有味道的小姑娘又提着两瓶啤酒,放在我们的桌子上。我望了望那边的小老板,他的目光正好倾斜过来,老板娘的眼睛正瞄着小老板,而小姑娘垂着头,眼睛偶尔翻上来,瞟一眼小老板,又瞟一眼老板娘,但并不惊慌。这个无声无息的微妙情景颇像武侠小说中的某个意境,在某个不大的地方里,无形中隐藏着巨大的杀机,每个人都是寂寞高手。

    柳亚男咬了一小口羊肉,说:“嗯,味道还不错呢!”

    我咧开了嘴,说:“那你就多吃点儿,回去再洗个澡。”

    “为什么要洗澡?”她疑惑的问。

    “因为羊肉吃多了,可能浑身都会带股子羊骚味!”

    “骗人,你是不是怕我把这些都吃了?”

    “随便你,你把整个烧烤店包下来我都不介意。”

    “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想长胖了。”

    “长胖了多好,像头小肥羊一样,任人屠宰。”

    “你怎么总是和人家过不去啊。”

    “算了,不逗你了,给你说个笑话吧,关于羊肉串的,也是我最近才听人说的。”

    “嗯,快说吧。”

    “某烤羊肉串的被调去当火葬工,没几天便被开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问。

    “为什么?是不是他害怕自己被放进去烤了?”

    “你真聪明,不过还是错了。”

    “为什么?”

    “因为他每次都会问死者家属,你们想烤几分熟啊?”

    柳亚男抿着嘴笑了。我给她倒了一杯啤酒,说:“别呛着了,喝点儿小酒,润润喉。”

    “我可不会喝酒,一喝酒就头晕。”柳亚男连连摆手。

    “那你可真是太一般了。”

    柳亚男瞪大了眼睛,撅着小嘴,说:“什么意思吗?”

    “我听说,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女人不喝一般的酒,喝酒的女人不一般。”

    “我怕你了,那我就喝一小点儿,剩下的你全包了。”

    “好吧,千万别强迫自己,真怕你喝醉了,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才不会呢,我还怕这两瓶酒把你给喝醉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兴也罢衰也罢喝罢,穷也罢富也罢醉罢。”

    我拿起杯子,狠狠的闷了一口。其实说句实话,我的酒量真的不行,顶多就是喝两瓶啤酒的量,再多的话就会晕了。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地理老师告诉我说:地球一直处于旋转的运动之中。我当时挺疑惑的,心想,我站的不是挺稳当的吗?并没有转呀,老师真会白眼说瞎话。后来,有一次家里来了些客人。在吃饭的时候,一个叔叔趁我爸不在,偷偷地对我说,喝酒要从小抓起,不然就不是男子汉。当天晚上,趁着家长都睡熟了,我偷偷地爬起来,在壁柜里找到半瓶白酒。为了争取早日成为男子汉,我一口气把这白酒当纯净水给干了,紧接着,我就明白了的一个道理,其实地球真的是在不停地转呀转呀。地理老师并没有骗我们。

    柳亚男喝了一小口就皱起了眉头,那两撇细眉毛像水草一样,在流淌的小河沟里荡漾。看到这以后,我一高兴,又闷了一口。

    “你是不是挺喜欢文学的?”我问。

    “算是吧,偶尔喜欢翻翻小说。”

    “我曾经也是文学爱好者,我们是同行。”

    “我可不敢高攀做你的同行,做你的徒弟还差不多。”

    “我发现你的嘴巴也变的厉害了,知道损人了,这能利己吗?”

    “或许真是近墨则黑了!”柳亚男笑了。

    “我很黑吗?看看我有安南秘书长黑吗?”

    “少贫了,说点儿正经的吧,我发现你挺堕落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经常在研究我?”

    “少臭美了,我只是看见你经常在课堂上睡觉。”

    “那是因为我在思考,许多发明都产生在梦中。”

    “但愿如此吧,女孩都喜欢上进的男孩子。”柳亚男看着我说。

    我避开她的目光,把头转向窗外。我突然感觉现在的天气变的异常闷热起来,外面已经开始起风了,乌云开始向这个城市积压,要下雨了。

    小老板走过来,他瞅瞅柳亚男,拍拍我说:“味道怎么样?”

    “马马虎虎,就是太辣了。”我挑毛病说。

    “那也得慢慢消化啊。”

    “消化快了,就得去厕所蹲了。”我提提裤腰带,对柳亚男笑笑。

    柳亚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想笑却憋住了。

    我问小老板:“刚才那个送啤酒的妹妹是谁?”

    “她呀,老家出来打工的,我看她没什么地方去,就让她暂时来我这里帮帮忙。”

    “你就不怕老板娘吃醋啊?”我调侃道。

    “别乱说,人家可是良家姑娘啊!”

    “这两天老板娘神色好像不对呀?”

    “你小子!别胡扯了,这是哪壶跟哪壶啊!我去那边忙去了!”小老板拍拍我的肩膀,跟柳亚男说了声“慢慢吃”,然后走了。

    “你跟这里的人挺熟的。”柳亚男说。

    “还可以吧,经常和梁一来吃顿饭,喝几口小酒就认识了。”

    “谁是梁一?”她问。

    “就是那个经常和我坐在一起,一进班就睡觉的那个。”

    “是他呀,整天看他眼睛红丝丝的,跟没睡醒似的。”

    “你又错了,那是因为睡的太多了,把眼睛给睡肿了。”

    “哦,你们男生真是的,就知道睡觉。”

    “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不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吗?那是生理的需要。”

    “不和你胡搅蛮缠了,我吃饱了。”柳亚男从衣兜里拿出几张餐巾纸,问,“你要吗?”

    我伸手接过来一张,立刻感觉一股幽香飘过来,于是我轻轻的把纸叠起来,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你怎么不用啊?”柳亚男诧异的问。

    “一会儿上厕所再用。”我朝她又是咧嘴一笑。

    “哼,真恶心,你真是无可就药了。”柳亚男把用过的餐巾纸揉成一团,向我扔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准心不够还是由于手发抖,这个纸团竟从我耳边“嗖”地擦边而过,越过几个头颅的上空,又以抛物线的轨迹向下坠落,最终不偏不倚的掉在一个女孩的额头上。

    “谁?干什么呢?”这个女孩发出一声花容失色般的惊叫,与此同时,她旁边的一个男孩霍地站了起来,用手挽了挽袖子。那长满青春痘的脸上充满了复仇的怒火,这小子仿佛看到“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已经来临。

    柳亚男一看事情不妙,窘迫的低下了头,脸蛋一下子羞的通红。

    我起身走过去,连忙赔礼道歉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是我刚才没长眼睛。

    女孩子看我态度挺诚恳的,她很大方的说了声“没关系”。那个长满青春痘的男孩放下刚刚挽起的袖子,冷冷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很大度的男子汉姿态,并且说了句,算你走运,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瞅了一眼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差点儿没摔在这小子的脑袋上。

    柳亚男在那边心事重重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我转身向她报以微笑,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都怪你,羞死人了。”柳亚男抱怨道。这小姑娘显然有“恶人先告状”的不良恶习。

    “看见了吧,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好,看我现在不踹死你。”她说完就把脚伸了过来。我迅速的躲过,说,“等等,你看,天都要黑了,看来要下雨了。”柳亚男停下来,向窗外望去,说:“哎呀,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点头同意,起身掏出钱包向小老板走去。她也慌忙的掏出钱包,抢着要去付帐。我连忙阻止了她,两个人来来回回僵持了一会儿,我无奈的说,这样吧,这次我掏钱,下次你再请我吧。她点点头,终于露出甜甜的微笑。

    小老板乐呵呵的看着我们俩,说:“我初恋那会儿也和你们一个样,真怀念啊!”

    我没搭他的腔,从钱包里抽出三十块钱扔给他,说:“不用找零了。”

    小老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这还不够呀,你的啤酒钱还没付帐呢!”

    没等这家伙再追问下去,我和柳亚男已经窜到了门外。当我们刚走几步的时候,一些小雨点已经开始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掉在头上脸蛋上,清清凉凉的。

    柳亚男的双手放在兜里,眉头紧锁着,我分明能够感受到她的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接着,我也忍不住跟着抖了起来,看来天气已经变凉了。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我飞快的转身,又闪进了烧烤店。

    小老板一看我又回来了,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线。他一定是以为我良心发现,进来准备为那些空啤酒瓶付帐。但我却对他说,大哥,把你的雨伞借给小弟一把。小老板一听这话,脸色顷刻间就黯淡下来,不过他还是悻悻地把伞拿给了我,并且嘱咐我说,“臭小子,下次来还伞的时候,记得把你欠的啤酒钱给我捎来。”“放心吧,我是中国共青团员,不赖帐的!”

    我撑开伞,又冲进了雨中。这时候,雨点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在眼前汇成了密集的水帘子。整个城市荡漾起汹涌的雨水,在远方悄悄地盛开。柳亚男缩着肩膀,弯着腰,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孤单地站在一个广告牌子下,面带祈盼地向我张望。

    我赶紧把伞遮在她头顶,内疚地说:“对不起,我跑的不够快。”

    柳亚男没吭声,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雨滴从她的头发上流淌下来,带着各自的声响和轨迹,滑落在脸上、嘴唇上、眼睫毛上,闪烁着晶莹透彻的光。一阵风吹来,她的几缕发梢拂散在我的鼻尖上,散发出清爽而怡人的芳香。

    忽然间,我发现我和这个女孩之间的距离竟然是那么的近,恍惚的让人不敢相信。两个人在肆意淋漓的风雨中相互偎依着前行,透过浓厚的雨雾,道路的两边竟然有那么多的灯火,好像是闪耀着的星星,好像是这一辈子都不曾遇见的星河,这个雨天的午后竟然是星光灿烂,我紧挨着这个女孩的肩膀,觉得好暖。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校园的,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走了多久,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说话,直到柳亚男说,我到了。

    这时我抬头,才发现我们已经站在了女生的宿舍楼下。

    我说:“你上去吧,记得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嗯。”她点点头。

    我撑着伞,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道口的台阶上。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柳亚男走上台阶,迟疑了半响,突然回过头来凝视着我,那深情灼灼的目光第一次射进我的瞳孔。很多年以后,我仍然可以清晰的记得。

    梁一和尹明明正在台灯下孜孜不倦的看书学习,这是我踏进宿舍所看到的第一幕。对于这个不寻常的转变,我开始不相信,我猜测这两个小子一定是在看《JinPinMei》、《玉蒲团》、《失乐园》之类的带点性描写的合法书籍,待我走近一看,再定睛一看,鸟枪换大炮了,他们竟然在看李阳哥哥编写的《疯狂英语》。

    对于我的出现,梁一反应冷淡,眼皮子稍微向上抬了一下,没搭理我,又开始埋头看书了。尹明明抬头看了我一下,他看我想要张口说话,连忙抽出一根食指竖在嘴唇上,暗示我不要出声。张志超趴在一旁补抄上节课耽搁下的笔记,他回头瞅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一声不吭了。

    我无所事事的点上一根烟,斜躺在梁一的床上,其实我也懒得去打扰他们的学习,以免落得个“一只老鼠坏一锅汤”的骂名,再说了,这种勤奋学习的的大好场面在大学里也是实属罕见,难得这帮家伙们能够悬崖趔马,改邪归正,立地成佛。于是我闭上眼睛,让自己沉醉在与柳亚男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

    过了一会儿,梁一放下书本,说:“马可,给我上根烟!”

    我掏出烟盒,扔了过去,问:“你们几个今天都怎么了?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梁一沉默了一会儿,仰天一声长叹,说:“今天,我他妈的栽在那个外国妞的手里了。”

    我想起那天梁一曾告诉过我他勾搭上一个外国妞的事情来,就问:“怎么了?”

    梁一狠狠的抽了一口,开始向我讲述他和尹明明今天遇见的事情。

    事情还要从那次外语系环球社举行的活动开始追溯。那天晚上,梁一和尹明明牛逼闪闪地去参加环球社的集体活动,其实目的就是去外语系猎艳而已。一到会场,气氛活跃,面对众多的美人儿,梁一贪婪的眼球开始不自觉的溜达起来,他对尹明明说,咱们分头行动,活动结束后再碰头。尹明明当时也正有此意,梁一的话正中下怀,他点头同意。于是,两个人像猎手一样潜入茫茫人海中,开始寻找猎物。

    半个小时后,梁一还在人群中混迹,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有好几次,他都想对某个漂亮女孩说,美女,我想认识你。可是当他真正走上前时,两腿一发软,又把心里所想的话变成唾液给统统咽回了肚子里。梁一这个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到关键时刻就卡壳。在这一点上,他和尹明明恰恰相反,此时此刻,尹明明已经在不露声色中将一个叫李丽娟的女孩子给“勾搭”上了,那个女孩子正乐的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看到尹明明的辉煌战果,梁一既艳羡又着急。他终于横下一条心,憋着通红的脸蛋对旁边的一个女孩说,美女,我想认识你。那个女孩翻了一下白眼,面带鄙夷的说,瞧你灰土灰脸的样子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大一新生,真是没大没小。梁一听后几乎是抱头鼠窜,他踉踉跄跄的在人群中穿梭,突然撞在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上,一个女孩随之发出一声“哎呀”的惊叫。梁一定眼一看,面前正站着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妞,不仅韵味十足,而且体态丰满。当时梁一就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目光也有点儿呆滞了。外国妞被梁一的落魄给逗乐了,她咿咿呀呀的说了一连串的洋文,也就是英语。梁一不明白,急的抓耳挠舌。其实那外国妞的意思就是:小伙子,我可以认识你吗?这是梁一旁边的一个女生帮忙翻译出来的。梁一明白以后,连忙说,yes,yes,of course!外国妞抿着嘴笑了。

    梁一此时顿感如沐春风,浑身舒畅。他企图跨越语言的重重障碍,直接用手语和外语妞进一步接触,可是效果甚微,梁一两手比划,累了个半死,外国妞还是一头雾水,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时,旁边有一个女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毫不客气的对梁一说:我帮你们翻译好了,拜托你回去好好补习一下你的英文,你看看,把国人的颜面都给丢尽了。梁一唯唯诺诺的点头,兴致全无,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了的公(又鸟)。

    最后,他请求那个女孩帮他翻译了几句话,终于知道了这个外国妞的一些情况。原来这老外是个加拿大的留学生,中文名字叫苏珊,英文名字叫凯瑟琳。泽塔。琼斯,听起来好像跟那个好莱坞女明星同名。当梁一还准备深入腹地,再多了解一点情况的时候,活动结束了。梁一只好约外国妞改日再聊,时间是星期一上午八点,地点是图书馆。

    今天早上六点半,梁一提前告别了温暖的被窝,并且把尹明明从梦中拽起。梁一把尹明明当作电灯泡使唤的意图很简单,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人多力量大。二是因为苏珊说的是英语,万一自己不懂的话,可以跟尹明明互相探讨一下。尹明明也有自知之明,他坚决表示不去,最后梁一以一盘鱼香肉丝的许诺就把他轻易的俘虏了。

    就这样,两个人眯着惺红的睡眼,向图书馆的方向晃去。那时候图书馆的大门还没有开放,只有一个搞卫生工作的大妈提着个垃圾桶在来来回回的溜达。当她走到梁一和尹明明的跟前时,面带和蔼的对他俩说,起这么早来学习,真是个好孩子。尹明明苦涩的一笑,说,趁着年轻,想多学点儿文化。老大妈一听“年轻”这两个字眼,眼中滑过一丝怅然若失的感伤,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八点钟左右,太阳已经调皮的露出了半张笑脸。图书馆的管理员骑着一辆“光阳”踏板小摩托姗姗来迟。

    她看见焦急等待中的梁一和尹明明,问,同学,你们来多久了?梁一郁闷的说,快一个小时了吧。管理员又吃惊的问,你们是哪届哪系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尹明明在一旁困惑的问,老师,有什么事儿吗?管理员面带微笑的说,你们的学习态度非常好,我想把你们的事迹在学校表扬栏里公布一下,为其他同学立个榜样嘛!梁一和尹明明一听,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说,谢谢老师,不用了,我们的作风一向很低调。管理员趁着检查图书证的空隙,还是把他俩的资料给记了下来。

    时间接近九点钟了,外国妞还是没有出现。梁一暗暗叫苦。尹明明说,那个洋妞会不会放你鸽子啊?梁一没说话,他胡乱的翻着《新概念外语》,一脸的无奈。尹明明又问,如果她不来,那我的那盘鱼香肉丝还算数吗?梁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走吧,咱们出去等等,这里太安静了,连个屁都不敢大声放。

    尹明明有点儿不爽,他拖着臃懒的身子站起来,极不情愿地跟在梁一的屁股后面。梁一嫌这小子速度太慢,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像牵着小毛驴一样拉着尹明明就走。当他们刚踏出图书馆的大门时,就碰见了风尘仆仆迎面赶来的苏珊,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一头黄毛的中国籍男生。

    苏珊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低胸毛衣和低腰的瘦身牛仔裤,显得曲线玲珑,性感十足。尹明明的眼光,直直的被勾住了,似乎要把她的衣裤撕个精光。

    苏珊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然后又是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梁一和尹明明面面相觑,无奈之中,他们只好微笑的点头说,yes,yes。后面的黄毛发出一声大笑,还面带轻蔑的瞥了他们一眼。最后还是尹明明稍微聪明,他看出什么蹊跷来,于是走到黄毛的面前,说:“哥们,这位洋小姐刚才说什么?”

    “她刚才问,你们俩是同性恋呀?”黄毛漠然的说。

    梁一听完这话就傻眼了,他厌恶地甩开尹明明的手,说,真恶心!

    苏珊又用手指了指黄毛,对他们又是一阵咿咿呀呀。

    这次,鉴于刚才的教训,两个人都不敢轻易开口了。

    黄毛主动承担起翻译官的重任,他对梁一说:“刚才苏珊告诉你,我是她的男朋友,并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你好,哥们。”“你好。” 梁一伸出手来,沮丧的说。

    尹明明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眼神暗示梁一走人。

    梁一对黄毛说:“我们现在还有事情,不打扰你们。”

    黄毛对苏珊也是一阵咿咿呀呀,苏珊友好的点点头。

    接着,梁一和尹明明飞快的跑了,途中尹明明还悲怆了朗诵了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讲到这的时候,梁一已经把我的半包烟给完全报销了。他在漫天的烟雾中悲哀的说:“我算是栽到外国人手里了,看来魏源当年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还是有道理的。外国人的有些东西还是要借鉴的,不然就被动挨打了。”我安慰他说:“好了,别伤心了,改天我陪你一起学习外语,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去。”

    第四章

    日日盼夜夜盼,终于迎来宿舍安装电话的日子。我掰掰几个手指一算,这个学期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学校的办事效率也许只有在开学收学费的时候才能体现出“高”来,在这之前,许多学生都曾经向学校反映安电话的事情,校领导嘴上满口答应,行动上却纹丝不动。对此,许多同学颇有微词,特别是一些处于热恋中的大一男生,他们的女朋友大多都在外地,少了电话的联系就仿佛多了几分牵挂,尤其是一部分疑心大而且缺乏自信心的男生,他们惟恐外地的女朋友趁着“山高皇帝远”而不甘寂寞,另筑爱巢,再扔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绿帽子戴。因此,电话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维护爱情同盟战线的纽带作用。这或许是贝尔在发明电话时所史料不及的。

    梁一是我们宿舍第一个享受电话使用权的人。在安装电话的当天,梁一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301电话卡,用颤抖的手在崭新的电话机上拨了一通,我们在一旁偷听。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悦耳的声响:“喂,请问你找谁啊?”

    “二叔,是我呀!我是梁一,您的大侄子啊!”

    “哦,是你呀,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好久没见您了,想您了!”

    “哈哈,算你还有份孝心,我没白疼你一场!”

    “家里人都好吗?”

    “好啊,家里的老母猪刚下了几个小猪仔!”

    “啊?您不是坐办公室的吗?咋喂起猪来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杀猪的屠夫啊,大侄子!”

    “你到底是谁?”

    “你刚才不是叫我二叔吗?”梁一皱了一下眉头,突然想起刚才少拨了一个区号,顿时气的破口大骂。那边传来“嘟嘟”的盲音。

    自从电话开通以后,宿舍里跟外界的联系就逐渐频繁起来,经常有老同学打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内容基本是千篇一律,以男女关系为主导,例如:A跟B勾搭上了,B把C搞怀孕了,A又把C搞流产了,D也来搅和了。够乱的!

    深夜的时候,经常还有一些恶意的骚扰电话打进来,刚响两声就挂断了。我怀疑这是一些女生所惯用的恶作剧,这些女生大多相貌有待提高,雌性荷尔蒙分泌较多,并且长期缺乏男生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抚慰,内心积压了长久的苦闷而得不到相应的释放,长此以往,终于导致在行动上不自觉的走上变态的边缘。电话骚扰成了此类女生发泄性压抑的一种暗号及手段。

    当然,还有一部分电话是电信公司的网络故障造成了。一次,我正准备去厕所方便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我连忙抓起电话。

    “喂,谁啊?”我问。

    “真健忘啊,提上裤腰带就不认帐了。”一个女的说。

    “对不起,你打错了!”

    “我一直打这个号码,刚才还拨过,你骗谁啊?”

    “真的错了!”

    对方缄默了半响,随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喂,你怎么了?”我问。

    “我怀上你的孩子了,这孩子你到底要不要?”女的带着哭腔说。

    “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听就傻眼了。

    “你要对我负责,虽然我是个三陪女,但我是真心爱你啊,孩子是无辜的,我要把他生下来!”那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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