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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歌尽桃花(加番外)

正文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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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衣服走过来。

    绿袖道:“姑娘,这雨天的,又这么晚了,若是燕公子知道……”

    “他会理解的。”谢怀珉穿好衣服,用帕子包起头发,随常喜走了出去。

    绿袖没有办法,丢给旁边的宫人一个眼色,自己拿起伞和大衣跟了出去。

    离宫的皇帝寝宫里灯火通明。谢怀珉的到来,让无数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谢怀珉看到了听闻已久的离太子。

    五、六岁大的孩子,比同龄人略高,五官果真和宇文弈惊人的相似,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小太子皱着眉,正趴在床边,双手拉着父亲的衣服。宇文弈半躺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却是十分的温柔慈爱,正在摸着孩子的头。

    人前严厉冷酷的帝王,私下也是慈爱独子的父亲。

    谢怀珉不禁微笑。

    宇文弈抬头看到谢怀珉,一愣,随即严厉地冲下人喝道:“谁去把她叫来的?朕说了不用打搅她!”

    常喜抹了一把老汗,谢怀珉抢先开口:“陛下别要强了,还是自己身体重要。”

    宇文弈眉头紧锁,“你也病着,外面天气又这么坏。”

    谢怀珉一笑,“我的病没你的来得急。好了,什么话以后再说,先让我看看。”

    刘太医急忙把位子让出来。

    谢怀珉坐到床边检查一番,“还好,需要发一下寒气。我为陛下施针,很快就好了。”

    宇文弈低头看到她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针盒,眉头已经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声音忽然十分轻柔,“你……要不就叫刘太医来吧,你别太累了。”

    谢怀珉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陛下,我也不是吝啬这点医术。只是这套针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耽误了时间,受苦的也是你。所以还是我亲自来吧。”

    宇文弈心里一急,手已经按在她的手上。

    谢怀珉惊讶地抬起头。

    宇文弈对上她那双不因容颜消瘦而变化的眼睛,怔了怔,手松开了。

    谢怀珉莞尔,柔声道:“陛下要相信我的技术。”

    说罢吩咐医童燃起香炉,点燃香艾。

    宇文弈坐在床上,没再动过。他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苍白瘦弱的手腕,看着她如以往一样手法敏捷,精确地将针扎进皮肤。

    包头发的帕子有点松,露出里面微枯的头发。室内因为为了驱散寒冷和潮湿,火龙烧得很旺,所有人都大汗淋漓,谢怀珉也很快就出了一层汗,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层嫣红,可是嘴唇却还是一片粉白。

    她一直专注手下动作,而宇文弈一直专注着她。

    所有宫人都在这个严肃的时刻沉默着,巨大的诡异的气氛蔓延,可是谢怀珉全神贯注,丝毫没有知觉。

    汗水终于顺着她的鼻尖滴下,落在宇文弈腿上。冰凉的。

    “谢大夫……”宇文弈张口,“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不。”谢怀珉简短拒绝,目不转睛,手下轻捻着针。

    阵阵刺痛带着酸麻慢慢转成是焦热,代替了原有的寒冷。失去的知觉渐渐回来了。

    又是一滴冰冷的汗滴落下来。滴答一声,像是落在宇文弈心上,冷得他一颤。

    “够了!”他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

    谢怀珉一惊,指尖的银针掉落到地上。

    “陛下……”

    常喜机灵地使了一个眼色,宫里的下人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小太子虽然不情愿,也被带了下去。

    谢怀珉抽出手,重新拿起一根银针,扎进穴位里。

    “一套针法行起来,就不可断,不然效力就大打折扣。”她娓娓地说,“陛下不用担心,我不过是行一套针罢了。”

    宇文弈的眼眸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

    “你……”他斟字酌句地开口,“我从来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皇后。”

    谢怀珉呵地一声轻笑,“我是不像个皇后。原本也没想去当,是那人擅自给我封的。”

    “可是,”宇文弈说,“有你这样的一国之母,却是百姓之福。”

    “陛下过奖了。”谢怀珉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这个位子,只要稍微有责任心的人去坐,都可以对百姓很好。”

    宇文弈摇了摇头,却不说什么。

    谢怀珉想到他那几任传奇又剽悍的太太,很想笑,又觉得拿人家过世的太太开玩笑实在太不厚道,只好咬着嘴巴忍着。

    腿上施完了针,谢怀珉自己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休息一下吧。”宇文弈要叫下人。

    他起身坐起来,原本轻拢着的袍子随着动作忽然松开,露出里面的胸膛来。

    谢怀珉直觉先是一惊,然后急忙把视线往其他转,可是就在那瞬间,她看到了他胸膛上一个不陌生的疤痕。

    “那是……”

    宇文弈低头看到敞开的衣襟,万年冰山的老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种叫做尴尬的表情。

    谢怀珉没看他脸色,反而还指着他胸前一处,问:“这个伤口形状,很眼熟。”

    宇文弈的衣服,掩也不是,不掩也不是,手僵在那里。

    谢怀珉注意力全在另一边,“陛下,我记得这是某种毒发作后留下的特有的疤痕。”她人还靠得更近了,手都快点到宇文弈的胸上,“就您这情况来看,应该是医治得很及时,只有伤口处留了疤。我想想,那是什么毒来着。”她最近大脑不够用。

    宇文弈赶紧把衣服掩上,代她作出回答:“是千秋红。”

    谢怀珉恍然大悟,想了起来,“就是千秋红!陛下你怎么样中的这个毒?”说着凑过去俨然一副还打算把衣服扒开看个究竟的架势。

    宇文弈是经历过大风雨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也不禁十分紧张,两手紧抓住衣襟,笑得很是勉强。

    谢怀珉一本正经地分析:“陛下,看那伤疤,你中这毒绝对不超过十年。”

    宇文弈往床里面缩了缩,啼笑皆非,“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谢怀珉问,“我现在记性坏得很,才吃的饭转头就忘。陛下问的是什么?”

    宇文奕叹了一口气,终于提点道:“六年前,齐国京都郊外,破庙。”

    谢怀珉眨了眨眼。

    宇文奕耐心等她想起来。

    谢怀珉终于啊了一声,抽了一口气,“原来……原来……”

    “难得你还记得。”

    谢怀珉一脸惊喜,“我记得!这事我还记得!我逃婚跑出来,躲在庙里。后来你们来了,我还记得你是给抬进来的,还有一个人熊大叔。”

    “那是赫叔。”宇文弈说,“他在护送我回来的路上,为了保护我,重伤不治。”

    谢怀珉听了不由觉得遗憾,那位大叔虽然反应迟钝了点,可是人应该非常好。

    “你那时怎么在齐国。”

    宇文弈简单地说:“也是为了国事。我并没有公开身份。”

    “谁要害你?”

    宇文弈苦笑道:“也许是我大姐,也许是我小妹,甚至有可能是我母亲。”

    谢怀珉知道又触了他的禁。

    “你救了我。”宇文弈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深邃双目牢牢注视着她。

    谢怀珉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义不容辞的。您……一直知道?”

    “我记得你的模样。”

    “可是那个时候,你……”

    “我那时改变了容貌。”

    “像十三一样?”

    宇文弈微笑,“我同他曾师从同一个师傅,学到不少东西。”

    “这么说,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的。”谢怀珉觉得有点受伤。

    宇文弈承认道:“我回去后就派人调查,查出你是谢家四小姐。后面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之前……”

    “之前,你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大夫,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谢怀珉感激而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

    “信任我。”

    宇文弈把紧握着她的手的手慢慢放开,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深沉的力量,“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陛下能感激就已经很好了。”谢怀珉难得地谦虚道,“如果您想回报,我想您已经做到了。在您手下,我得以尽情施展我的才华,做我喜爱做的事。我终于看到了我想看的书,写完了我想写的医籍。这半年过得,比以往三年都要快乐。”

    “你亦救了我国无数百姓。”

    谢怀珉说:“应该的。”

    宇文弈还想说什么,常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陛下,燕公子求见。”

    “啊,他来了。”谢怀珉转身望过去,“我就知道。”

    萧暄带着一身水气,迈着大步走进宫殿里。他看到了谢怀珉,眼里的担忧这才消褪了一点。

    谢怀珉冲他愉快地微笑着,站起身来。不料起身太急,头猛地一阵晕,身子往下倒去。

    宇文弈一惊,立即伸手将她扶住。

    几乎就是同时,萧暄疾步赶到。谢怀珉还未倒进宇文弈的怀中,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抱进自己怀里。

    谢怀珉忙说:“我没事,起来太急了。”

    萧暄只把她搂得更紧,显然是很不高兴。

    谢怀珉只得同宇文弈告辞,“陛下身上的针,再过一柱香就可起了。刘太医会照顾好您的。”

    “今天谢谢你。”宇文弈默默收回了手,神色已恢复了原来的冷漠,仿佛方才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萧暄冲宇文弈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抱着谢怀珉走了出去。

    宇文弈一直静静注视着。

    程笑生终于在那天过后的第三天傍晚到达离国京都。

    然后众人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舒展。因为谢怀珉自前一天中午睡下,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身体温凉。不论是轻声叫她,还是摇她吼她,她都没有醒的迹象。

    萧暄慌了,面对亡命追杀,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时都没有过的恐慌,此刻笼罩着他。

    小程满面风尘地赶到行宫,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拉到谢怀珉的床前。小程哎哟哟地叫,一肚子怨气,可是看到谢怀珉那一脸青白,也不由咦了一声,急忙给她把脉。

    “怎么样?”萧暄追着问。宇文弈坐在一旁不说话,视线却是一直望着窗外一株开始发黄的枫树。

    小程收回后,猛地灌了一整壶茶,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她这是积劳成疾,所以毒一发,身体根本就无力抵抗,才会恶化得这么迅速。”

    萧暄立刻就把箭一般的目光投向宇文弈。

    宇文弈依旧神色凝重却不为所动,倒是吴十三看不下去,在旁边哼了哼。

    萧暄问:“你有把握给她解毒吗?”

    小程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简直是自己说半个不字,就要给当场拖下去活剜了。他把嘴巴里的茶吞下肚,底气不是很足地保证道:“能。不过……”

    领子又给拽紧了三分。

    小程心里破口大骂,表面上还得哆嗦着说:“不过,我需要有人帮我,我内力不够,她体内的毒需要逼出来。”

    “这个我来。”萧暄立刻道。

    小程又说:“我还需要人做药引取血。”

    “我来。”萧暄又说。

    小程摇头,“王爷……啊不,皇上,只能二选一,你做了药引后就绝对没力气再帮她逼毒了。”

    萧暄脸色沉下来,手下更加用力。小程翻白眼吐舌头,偏偏挣扎不动。

    在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宇文弈终于站起来,“我来做药引。”

    “开什么玩笑!”吴十三跳起来,“皇上你是千金之躯,这怎么能行!我来!我身体棒,绝对没问题!”

    “我来。”宇文弈重申,坚定如磐石一般。

    萧暄诧异地看着他。

    宇文弈却看着床上昏睡着的谢怀珉。

    “她救我一命,我自当,报答她。”

    吴十三张了张嘴,这次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萧暄伸手摸着谢怀珉的头发。她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态却是天真无邪——

    歌尽桃花第四卷离国篇第74章携手归家路

    小程终于得到许可,洗澡吃饭,然后休息了一宿。萧暄一直陪在谢怀珉身边,按照吩咐把糖水参汤什么的用尽法子灌到她的嘴里。

    谢怀珉还在睡着。

    萧暄无奈而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

    “你倒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谢怀珉这个时候能听到这句话,睡醒了能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扇他一个大耳刮子。

    谁说睡觉就是一种享受了?

    她睡觉极其痛苦,以至后来她病好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衰弱时常失眠多梦。此刻她在梦里就根本没有半点享受,混乱的物体和声音,不断变化的场景,扭曲的人和故事,惊悚的,诡异的,震撼的,许多宏大场景直逼好莱圬电影——魔幻恐怖的那种。

    另外一间房里,小程同宇文弈说:“陛下,那药下腹,很伤身体的。”

    宇文弈淡淡道:“无妨。”

    小程摇头,“您身上有宿疾,两症集合,真的对身体很不好。”

    “会死吗?”宇文弈问。

    “这倒不会。就是需要调养许久……”

    “那就行了。”宇文弈不以为然。

    小程摇摇头。

    他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整整一天一夜,终于配好了药。

    药颜色褐红,闻着有股草药香。

    小程把药端过去,说:“陛下要忍住,服用后半刻钟就会难受。但是我得等到两个时辰后才能取您的血。取完血,我才能给你服其他药消除那疼痛。”

    药递过去,却被吴十三一把扣住。

    吴王眼睛通红。

    “阿烨。”宇文弈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

    吴十三不甘心地把手松开了。

    宇文弈接过冒着热气的汤药,表情平静如常,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气喝了下去。

    谢怀珉在凌乱的眼眠中一直感觉到阴冷和疼痛,那是自从这该死的烟花三月发作以来就一直伴随着她的不适感。并不是很剧烈,可是绵绵不断,非常折磨人的耐性。她一直忍着不说,因为知道即使抱怨了,也解决不了什么。每到忍不下的时候,就会想着法子抱紧萧暄,指望着用他身上的温暖来驱散自己的寒冷。

    可是现在她昏睡着不能动弹,偶尔有点意识,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有人——应该是萧暄,在照顾自己。可是痛苦难受却不能言语。

    越睡下去,就越觉得难受。呼吸不再顺畅,变幻的画面加快了速度,鬼魅一样的东西绕着她旋转。

    她觉得很痛苦,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不论是死是活,能给她一个痛快都好。

    可是没人能听到她的呼喊,在他们看来,她依旧是沉静地睡着,像个婴儿一样。

    一股冰冷的气息盘旋在她胸口,堵塞住她的呼吸。她在梦里这个异度空间里挣扎起来。

    空气,她需要空气。谁能来帮帮她!

    阿暄!阿暄!

    生命随着力气在消逝。眼看绝望就要没顶了……

    有人撬开了她的牙关,一口真气灌进来,给了她一点缓和的时间。

    她的知觉变得灵敏了一些,听到细微的说话声。

    “给她含住。”

    一个药丸塞进嘴里。

    “照我说的来……穴位和力道……听清楚了……”

    身子被扶起来。

    不陌生的程序。

    周身穴道按照特定的方式被点被拍被敲被打,酸、胀、麻、痒、疼,各种感觉混合交织着,随之而来的,是冷暖两股气息在身体里四下游走。

    那感觉非常的难受。

    气息又开始紊乱,她的呼吸急而短促。身上忽冷忽热,然后身体开始微微抽搐。

    可是即使这样,点穴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按照指示,坚定地一步一步执行着。

    疼!

    好难受!

    她咬紧了牙关。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她几乎都要彻底失去神志,陷入黑暗深渊之中去了。

    然后她感觉到体内混乱的气息在渐渐归一,暖流将冷寒驱赶着,从身体各处往两只手上汇去。

    两手经脉处疼痛,被利刃划过那种。

    液体流了出来。那股阴寒也随着一点一点流了出去。

    体内奔腾几乎爆炸的气息没有了,她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旋转闪烁的画面消失了,鬼魅不见了,转移扭曲着的人和事也退隐了。梦里的世界恢复了黑暗。

    安详平和的黑暗。

    这才是真正的梦境。

    随后还有人捏着她的下巴,一口一口给她灌着各种味道的汤药和补药,往她的嘴里塞着大大小小味道不同的药丸。最后头上身上插满了针,估计此刻像个刺猬一样躺在床上吧。

    没有了噩梦,觉便睡得舒服了许多,这才是真正地得到了休息。

    阳光照在眼光上,暖暖的。

    试着睁开眼睛。

    一片白花花的,阳光,树影,秋花。

    原来窗户开着。

    不禁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张开。

    慢慢适应了光线。

    还在原来那间屋子里。摆设也并无变化。只是这才发觉,屋外的枫树叶子,怎么一下就红了大半了。

    谢怀珉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很虚弱无力,可是那股阴冷和酸涩已经没有了。手腕处包扎着白布,是当初放毒血之处,也不疼,不知道上了什么药,散发着一股清香。

    她慢慢地坐起来。

    风从窗外刮进,吹拂着窗帘和纱帐如梦幻一般荡漾着。

    她看到床脚临时放置的一张床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脸上绽开一个柔软的笑。

    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一点一点走过去,坐在床边。

    那个人沉睡着,许久没有修剪的胡渣,憔悴疲惫的容颜,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散乱的头发里,竟然可以看到几根白丝。

    谢怀珉怔怔,眼睛湿润,终于俯身下去,轻轻伏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地不给他增加一点重量的搂住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搂住他。

    身上人动了动,然后那双坚实的手臂抬起抱住了她,窒息的,用力的,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的确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俩分开。

    萧氏夫妇进宫,去向宇文弈辞行。

    常喜来说:“陛下在畅春阁等着二位。陛下这些日子身子有点不舒爽,未能亲自相送,还请陛下和娘娘不要介意。”

    “皇上的病还没好?”谢怀珉觉得惊讶,“这次有这么严重吗?”

    常喜不便多说,只请二人进去。

    宇文弈穿着一身暗银色便服,坐在榻上。他气色不怎么好,瘦了许多,倒也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不妥。

    谢怀珉关切地问:“皇上的腿好些了吗?我留下方子,叫刘太医照着做。相信以后复发几率一定会很小的。”

    宇文弈动了动腿,无所谓地笑了笑,“腿是早就没事了。只是前阵子公事紧了点,有些累罢了。贤伉俪打算何时动身?”

    萧暄道:“近日天气不错,我们打算今天就出发,赶在天冷之前回到家。”

    他没说回宫,他说回家。

    谢怀珉温柔笑着看了看他。

    宇文弈眨了眨眼睛,客气礼貌地祝福道:“恭喜二位苦尽甘来。”

    谢怀珉道:“陛下也要多保重身体。”

    她病才好,人还瘦得厉害,不过精神好了很多,脸色有了一点血色,整个人隐隐恢复了过去的活力。

    宇文弈对萧暄说:“二位回去路途经过秦国,以防万一,还是多带些兵马有点保障。如萧兄不介意,我派三百轻骑护送你们直达齐关,如何?”

    萧暄知道这个时候客气也并无意义,便爽朗地答应下来,诚恳道谢。

    宇文弈脸上难掩倦怠之色,这副样子,同谢怀珉记忆里强硬果敢锐不可挡的气势真有极大的区别。

    所以临别时,她忽然松开了萧暄的手,走了过去。

    一声唐突了,手指搭在宇文弈的脉上。

    宇文弈错愕,本来可以收回的手就那么僵在哪里,回过神来要收手,谢怀珉已经把完脉了。

    “陛下不是普通风寒吧?”她一本正经道,“就脉象上来看,倒像是内腑受损伤,真气行滞。虽然不多严重,可是身体之本受了损,体质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才是。冬天又要到了,天冷气寒,陛下可得多加注意,不要染上其他的病,不然很容易落下宿疾。”

    宇文弈听了,笑道:“那是,光是一个腿疾,就已经让我招架不住了。”

    “陛下,我这次回去,以后相见就难了。陛下照顾我良多,怀珉心存感激。陛下以后要多多保重。”

    宇文弈注视着她清亮的眼睛,缓缓说:“你也保重。”

    萧暄耐心等他们说完,这才拉住谢怀珉,带着她往外走去。

    临出门那一刹那,谢怀珉忍不住回头望过去。

    距离有点远,光线有点暗,看不清楚宇文弈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那双子夜般的眼睛,那么锐利清亮,一直,凝视着她。

    出了宫,离国三百轻骑已经跟在马车后面,整装待发。那马车也宽大豪华,想必也是十分舒适的。

    萧暄笑:“这样招摇,不是摆明了就是要招秦国人来暗杀吗?”

    他大手一挥,所有人卸甲更衣,三百轻骑兵分两路,扮做商队,又把换了一辆外表普通、稍微小一点的马车。

    转过头,看到谢怀珉正在同吴十三和连城道别,小程要回辽国,这次跟着他们一路北上。@黄色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

    连城拉着小谢的袖子,闷着不说话。谢怀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说:“等你再大一点,可以来齐国看我。你是东齐谢皇后的义弟,以后风光着呢,给我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我才不会呢!”男孩子倔强地嚷道。

    谢怀珉笑,对吴十三说:“十三,有空来看我。”

    吴十三苦笑,“方便吗?”

    “我说方便就方便。”谢怀珉扫了萧暄一眼。

    吴十三神情黯淡,转瞬又打起精神来,“是啊!得了空,一定去看你!我可一定要在齐国好生住上一段时间,看看那大好山河,领略一下东齐美女的温柔。”

    谢怀珉笑着说:“照顾好连城。”

    吴十三直直看着她,“你的嘱托,我从来不敢忘。”

    萧暄站在马车下等着谢怀珉。看她抱住了连城,眉头一皱,忍住了。然后看她放开连城,起身又朝吴十三张开手臂。

    萧暄赶紧大步迈过去,一把扯着她就走。谢怀珉哎哎地叫,他假装没听见。

    侍从机灵地打开马车的门。

    “走吧。”萧暄说着,拉紧了谢怀珉的手。

    谢怀珉微微笑,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

    **

    谢怀珉打着呵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扭着脖子坐起来。

    卧室里的帘子还合着,只有几束耀眼的白光从缝隙里透射了进来,照在深红色华丽的地毯上。

    她抓了抓头发,还有点不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一只大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又将她拉回到床上,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笑了笑,翻过身去,趴在那人怀里拱了拱。

    “小狗。”头上响起宠溺的笑。

    “不上朝吗?”谢怀珉问。

    “上什么上?”萧暄声音里睡意浓厚,“才回来,一个好觉都不让睡了?谁来催就把谁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谢怀珉咯咯笑。

    他们是前一天深夜到的。半个多月的旅途,所有人都累得像牛。因为皇帝是私下出门,倒是省去了百官相迎的麻烦场面,但是荣坤仍然带着宫里大大小小的总管嬷嬷们在宫门前候着。萧暄统统没理,拉着谢怀珉就回了寝宫,洗澡的时候都快睡着了。

    倒是谢怀珉精力比他好点,舒服地吃完了夜宵,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床去。

    萧暄半梦半醒中摸到她,抓过来抱住。只听谢怀珉在耳边满足地感叹道:“回家的感觉真是好。”

    他却心想:大半夜的还吃什么麻辣凉粉,一股蒜味。

    然后堵住了她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回家感想的嘴。

    荣坤一大早就带着宫人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动静。一直到日上三竿了,才听到皇帝低沉着声音叫人进来。

    荣坤带人进去,帝后二人都已经起床了,皇帝正在给皇后穿鞋子。

    谢怀珉看到荣坤,呵地笑出来:“这不是荣总管?几年不见,您发福不少了啊。”

    荣坤急忙弯腰,“娘娘金安。娘娘的病终于好了,真是得上天眷顾,下人们都为娘娘高兴呢。”

    谢怀珉笑,说:“听皇上说,我不在的这几年,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少不了你的操劳,你也辛苦了。赏你一百两银子去喝酒吧。”

    荣坤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看谢皇后,然后跪下来高声谢恩。

    谢怀珉凑到萧暄耳朵边问:“是不是这样说?”

    萧暄笑道:“没错!你学得还像那么回事!”

    “废话!”谢怀珉得意地笑。

    跪得很近的荣坤一字不漏得都听去了,知道自己以后在两人跟前时,恐怕得时常做聋子了。

    早膳端了上来,都是谢怀珉爱吃的菜。她现在身体正在恢复阶段,饭量奇大,吃成了人生一大乐趣。萧暄很快吃完,也不收筷了,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吃,时不时帮她夹点菜。

    通信的小太监跑进来,附在荣坤耳朵边说话。

    “什么事?”萧暄问。

    荣坤说:“陛下,宋大人知道您回来了,要求见。”

    谢怀珉笑:“先生的消息果真灵通。你不是不让他管情报了吗?”

    萧暄瞪她一眼,“吃你的饭。”起身走出去。

    荣坤跟着,走到外面,犹豫了片刻,又压低声音对萧暄说:“陛下,那个,杨娘娘想见陛下,说是想回娘家一趟。”

    萧暄转头看他,“她想回娘家?”

    荣坤冒冷汗,“还有……陆贵妃也想见陛下。”

    “她?”萧暄声音更低了,“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

    “她应该不知道,只是她一早就嘱咐老奴,等陛下回来了就这般相告。老奴是觉得,她应该是有要紧事。”

    萧暄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我去吧。”

    两人惊愕地转头,谢怀珉站在隔栏边。

    她一边用手帕擦着嘴,一边轻言细语道:“我去看看她。她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再说,我也有话想问问她。”

    荣坤浑身冒冷汗。

    萧暄终于妥协,“好。”

    他同陆颖之,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只有她们两个女人之间,还有一场战争需要一个结尾。

    镜子里的女子依旧很消瘦,好在双目明亮有神,弥补了气势上的不足。谢怀珉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去见情敌。

    陆颖之被关押在外廷镇抚司里。萧暄人真的厚道,给她的待遇很不错。独门小院,三间房,一个丫鬟,一个粗使老妈子。

    谢怀珉见到她时,她正坐在窗下看书。

    三年多的时光过去,她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更加美艳了。虽然衣衫素雅,虽然被囚禁在这个小地方,可是眉宇间那抹凌厉的气势,却是一点都没有消减。

    谢怀珉轻咳了一声,陆颖之抬起头来。

    “是你?”

    她放下书站起来,“你回来了?”

    她仔细打量谢怀珉,谢怀珉也仔细打量着她。

    陆颖之讥讽地笑了,“你还真回来了。”

    “是啊。”谢怀珉很平和,“听说你有事找皇上,我便过来看看你。”

    陆颖之骄傲地仰起头来,“我要见的人是他。”

    谢怀珉呵地笑了,“陆小姐,我人都回来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陆颖之瞪大了眼。她从来没想过会从眼前这个女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谢怀珉却并不是来炫耀的。没什么好炫耀,胜负早早三年前就决出来了。她今天来,只是来划一个句号的。

    “陆小姐,我今天来,还是有事要问你。”

    “问我为什么想要杀你?”陆颖之冷声问。

    谢怀珉点了点头,“为什么,过了三年了,才想到要杀我?”

    陆颖之冷傲地注视着谢怀珉,一如自己才是皇后一般。谢怀珉看着,心里也不由赞赏三分,难得身陷囹圄却还能保持这等逼人的气势,坚持用鼻孔看人。

    “三年前,我不杀你,那是因为我看低了你,也看高了自己。”陆颖之声音冰冷,“我那时太幼稚,真的以为分离就是结束,以为我的时代到来了。我以为我可以挽回他,可以让他再度看到我。”

    谢怀珉笑着摇头,“再度?”

    陆颖之的脸色立刻沉了几分。

    谢怀珉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用太自责,你输的,是运。我离开,那不过是一个赌,赢了,我还可以赢回他,赢回一切。若是输了,他忘了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赌政治,我赌爱情。人生不过如此。”

    陆颖之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她呵呵地笑,“是啊,爱情。他对你,始终是有情的,不论我做得再好,他总是防我是陆家人。”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谢怀珉,“你知道吗?我同他说我自请废黜出宫,你猜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你猜猜!”

    谢怀珉垂下视线。

    “他居然早就为我安排好了下场!”陆颖之大喊,压抑许久的怨恨和不甘全部喷薄而出,“他一点挽留都没有的,一点怜惜都没有!三年夫妻,他天天对我温柔地笑,却从来不碰我一下!我说要走,他敞开大门送我走!这简直就是在我的脸上扇耳光!从来没有人可以这么对我!从来没有!”

    谢怀珉闭着嘴。守在旁边的荣坤却是冲暗处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们戒备地握紧手里的剑。

    陆颖之却是很有自制力地收住了感情,声音冰冷刺耳,“我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家庭,已经败落,辉煌不再;婚姻,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一厢情愿。”

    谢怀珉终于再度开口:“所以你想杀我,也不过是杀得一个是一个,赚得一点算一点?你要报复他,让他痛苦,让他后悔。”

    陆颖之冷笑,“可惜你真的是命好。”

    谢怀珉摇了摇头,“可怜。”

    陆颖之咬牙,“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比人比不过命,我输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等着掰回来。”

    谢怀珉笑:“你这辈子才活了三分之一,那么早讲下辈子做什么?”

    陆颖之凄凉一笑,转过身去,“你走吧。以后任杀任剐,都随你们的便。我不想见他了,我也不想再见你了。不要再来打搅我。”

    谢怀珉轻叹一声:“你怨,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陆颖之的背景僵硬。

    “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和他较劲,从他手里为陆家分得势力。你说恨我,你恨的不是我占有了萧暄,你只是恨我的生活比你的顺畅成功。陆颖之,你是天之娇女,才华出众,有头脑有魄力有手段,我承认你比我优秀许多。只可惜你眼高于顶,看不到自己真正该走的路。你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什么都抓不住。你学不会放手,最后只有全部都失去。”

    陆颖之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谢怀珉最后说:“陆颖之,你的人生还长。好好张开眼睛,看一看将来要走的路。别再往牛角尖里钻了。我们的确以后不会再见,各自的人生,各自负责。好自为之。”

    陆颖之一直站在那里,听到谢怀珉离去的脚步声,听到内宫太监们跟着而去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守在暗处的侍卫们离去的声音。

    最终,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她一个人。

    头顶一片蓝天,任鸟飞翔,她可还有这样的壮志?

    张开眼睛,看到自己该走的路。

    从小到大,都被父亲教育着,争取最好的东西,为家庭夺得最大的利益。可是最好的,却未必是适合她的。她得到的一切,又失去一切,正是做了一场愚蠢的梦。

    她无力而笑。

    她还能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寻常的响动。

    “谁?”她敏锐地转过身去。

    看到来者,不禁瞪大了眼睛,“是你……”——

    歌尽桃花第四卷离国篇第75章爱已不需言

    谢怀珉往中宫走去。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这个已经变化很多的宫廷。她以前来的次数并不多,不知道那一座又一座的宫殿都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那一条又一条的长廊通往哪里。

    不过不要紧,从今以后,她有的是时间,来摸索这一切。

    走到皇后的中宫,这才发现里面的装潢已经变了。华丽张扬的东西全部都搬走了,留下来的全是素雅而精致的古玩诗画。

    荣坤在旁边充当解说员,“宫里的摆设都是按照皇上吩咐地改动的,娘娘您看有什么不喜欢,下人们立刻照着您的意思改。”

    “不用了,我看都挺好的。”

    “娘喜欢就好。”荣坤又说,“老奴也想您会喜欢。中宫后院里,皇上还亲手种了好多桃树呢。等到春天的时候,那可开得热闹了。娘娘您一定喜欢……”

    谢怀珉这时正站在窗口,望着院子里还是一片绿意的桃树,眼光迷离,嘴角扬起一个缱绻的笑来。

    “娘娘。”多年不见的桐儿走进来,俨然已是妇人装扮。

    “桐儿?”谢怀珉吃了一惊,“你都嫁人了?”

    桐儿含着泪水,很是激动,“皇上去年做主将奴婢许配给了御廷侍卫。”

    谢怀珉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日子过得可好?”

    桐儿笑得很开心,“好得很,谢娘娘惦记了。奴婢这些年可想您了,天天盼着您回来。您都瘦多了。奴婢现在是外庭管事,若是娘娘不嫌弃,奴婢就自请调回内廷来伺候您。”

    谢怀珉笑道:“你还是留在外廷吧。每日可回家,总比日日呆在宫里的好。明年生个胖儿子,多好!”

    桐儿羞红了脸。

    **

    萧暄正埋在堆得快有半人高的奏折里,愁眉苦脸地一张接一张地看着。

    宋子敬坐在下座,手边还有一大堆折子。他手里捧着热气氤氲的茶,白瓷青花,还是今年官窑新上来的贡品。

    优雅地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陛下不要急,要看仔细了。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了。”

    萧暄怒视他,“你这一个月在做什么?”

    宋子敬理所当然地说:“臣一直遵照陛下的旨意,在家闭门思过啊。”

    “叫你思过你就真的思过?”萧暄气得摔折子。

    宋子敬一脸诧异,“皇命怎么可违?臣就是因为之前擅做主张,犯下大错,才受陛下惩罚的啊。”

    萧暄气得捏碎了玉管狼毫笔。

    “陛下要爱惜民力,”宋子敬继续说教,“一张纸,一支笔,虽然都是小物,可是都凝结这劳动人民的汗水啊。”

    萧暄额暴青筋,“你跟着谢昭华那丫头到底学了多少怪东西?”

    宋子敬一片红心地说:“谢皇后睿智博学,臣对她是十分敬佩,平时自然有多多请教。”

    谢怀珉走到外面,刚好听到这段对话,差点没笑趴下。弄得荣坤提心吊胆地急忙来扶她。萧暄翻了一个白眼。

    “宋先生在啊!”她笑盈盈地走进去,“数年不见,先生可好?”

    宋子敬微笑:“臣下见过皇后,娘娘金安。”

    “我安得很。你呢?娶亲了吗?”

    宋子敬一愣,“回娘娘的话,尚未……”

    “还没有啊?”谢怀珉很三八地关切道,“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有中意了的吗?”

    宋子敬望了一眼萧暄,萧暄埋头看奏折,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还……没。”

    “也还没有啊。”谢怀珉来劲了,“要我给你介绍不?我来给你把关,找来的姑娘保管你满意。”

    宋子敬又望了一眼萧暄。皇帝仍然在勤政。

    他叹了一口气,“娘娘,臣暂时还不想成家。”

    谢怀珉扫兴。萧暄这才开口问她:“都还好吗?”

    “很好啊。”谢怀珉笑,“宫里变化有点大,我得多花点时间去熟悉一下。中宫改得也很喜欢。”

    萧暄很高兴,“你喜欢就好。”

    谢怀珉看向宋子敬,“今天多难得,宋先生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也好,”萧暄说,“再把康亲王也叫来。”

    “觉明?”谢怀珉眼睛发亮。

    萧暄笑道:“都说了他现在叫萧肃了。”

    “管他叫什么?怪想他的,都不知道长多大了。”谢怀珉拍了拍手,“好了,你们男人先聊着,我去御膳房看看。”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后,萧暄才对宋子敬说:“杨妃要求回娘家,朕准了。”

    宋子敬挑了挑眉毛,“陛下觉得妥当,那就行。”

    萧暄说:“杨妃聪明,早就清楚朕的心思。朕打算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为她找个如意郎君,以公主之礼嫁了。其他几个妃子若是愿意,也这么照办。”

    “到时候恐怕御史又要喋喋不休。”

    萧暄冷笑了一下,“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才没那么多时间同他们耗在这等小事上面。”

    宋子敬点头,“皇后知道吗?”

    萧暄笑道:“她?她可比三年前精多了。你别小瞧了她。”

    “臣不敢。”宋子敬道。

    萧暄说:“我算是明白,做夫妻,有时候也要学会装聋作哑。我同她能有今天这结局,实在太难得,以后路还长着,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等着克服。为了不让她受委屈,我这次就做一回恶人又如何?过些日子太后忌日,杨妃自会上表请求入道观修行,其他那几个,也让她们跟着一起去了吧。既然不要,何必关在笼子里呢?”

    宋子敬起身行礼,“陛下圣明。”

    萧暄笑叹道,又翻开一本奏折,心里念着:“明年这个时候,会有儿子了吧?或者是女儿?”

    这么一想,折子也看得格外轻松起来。

    那夜谢怀珉不但见到了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康亲王萧肃,还见到了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老怪物慧空大师。

    国僧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说:“娘娘命相好啊,老衲一早就看出来了,遇事总能逢凶化吉的。而且看娘娘这命相,将来一定多子多孙,好福气啊!”

    萧暄抢先乐了,“大师您看看,会有几个孩子?”

    谢怀珉冷声道:“你想要多少个,就能有多少个。组织一届世界杯都没问题。”

    萧暄正色道:“培养一个优秀的人才,比生十个庸才有用百倍。还是皇后深明大意。”

    谢怀珉满意,笑着给萧肃夹红烧肉,询问太学里读书的情况去了。

    那夜萧暄喝了个半醉,洗澡时还止不住哼着歌。谢怀珉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开心,跟中了足球彩票似的。

    倒在床上,萧暄意犹未尽地说:“明天上朝,我就和大臣们说,皇后的病好了。我要给你补办一场封后典礼。”

    “别!别!”谢怀珉大叫,不领他的情。

    萧暄不乐了,“为什么?”

    “那一个行头就有几十斤重,规矩仪式多得吓死人,一折腾就是一整天,拷问犯人都没这么痛苦。”谢怀珉很是不屑,“你要真觉得缺个仪式,咱们俩补个拜天地就得了。少去搞个那些有的没的,省点钱好生过日子才是真的。”

    萧暄趴进被子里,“伤自尊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够了。”谢怀珉笑嘻嘻地俯身过去,“萧娘娘听话,来来,给朕笑一个。”

    萧暄埋着脑袋不理她。

    谢怀珉奸笑着,冰凉的手指顺着松散的衣襟探了进去,抚上他光滑紧实的胸膛,轻轻的来回抚摸。

    萧暄身子颤抖了一下,没其他反应了。

    谢怀珉才不死心,又把身子蹭了过去,手在他胸前拧了一把,同时对着他被子下露出来的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下一秒世界已经颠倒过来。萧暄掀开被子翻身压住她,眼睛赤红,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酒精在燃烧。

    “你给我使坏?”

    “我就使坏,你能把我怎么着?”谢怀珉挑衅地笑着。

    萧暄压住她,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带着酒气的啃噬又痒又痛,谢怀珉惊喘起来。

    “怎么着?不收拾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夫权!”

    惊呼夹杂着笑声响起,厚重的锦帘放了下来,合上,遮住了里面的春意盎然。荣坤笑着,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歌尽桃花第四卷离国篇大结局每个故事,都有结局

    夜已过半,欢愉早已停歇。深宫寂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怀珉身体没有恢复完全,早就枕在萧暄怀里沉沉睡去。萧暄轻搂着她,却是没有睡着。

    他敏锐地听到了外面西南方向传来的细微的喧哗声。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皱着眉,还是不舍地将她小心翼翼地移到枕头上,拉起被子盖好来。谢怀珉睡得香甜,浑然不觉,径自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萧暄笑意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下床。

    荣坤正等在外面,见萧暄出来了,急忙上前,跪了下来。

    “什么事?”

    荣坤一头冷汗,吓得直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萧暄不耐烦地喝道。

    荣坤说:“陛下息怒。是陆妃……陆妃住的院子走火了。”

    萧暄眼里锐光闪过,大步往外走去。荣坤急忙抱着袍子跟在后面给他披上。

    外廷这间小院子已经被持着火把的侍卫团团围住,火光把这个院子照得通明。火已经扑灭了,可是房子几乎已经塌完,焦黑的砖瓦和家具到处都是。

    “人呢?”

    禁军统领答道:“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有点像陆妃,可是不能确认。人也已经清点了,一个都没缺,只有陆妃失踪。”

    萧暄这时也看到了那具尸体。正被人抬出来,只烧得看得出一个大概人形了。

    伺候陆颖之的老妈子和丫鬟正跪在旁边,吓得浑身发抖,脸上黑灰被泪水刷得一道是一道的。

    “怎么起的火?”

    那老妈子擅抖地说:“是炖夜宵的炉子,不小心打翻了。当时放得靠近床,就把幔帐给点着了。娘娘在床上歇息着……”

    萧暄扫了她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荣坤问:“陛下,这陆妃……”

    “就按……”萧暄想了想,“就按贵妃之礼厚葬吧。”

    礼部官员应下。

    萧暄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宋子敬正在外面等着他。两人走得近了,萧暄轻声说:“想不到让她抢了个先。”

    宋子敬低声道:“要去追吗?”

    萧暄沉默片刻。

    “算了。”他似乎叹了一声,“让她走吧。你盯牢就是。”

    回到寝宫,谢怀珉还在睡着,睡眼安详无邪,让人望之即心情平和舒畅。

    萧暄温柔微笑,脱鞋上床,把她又搂进怀里。

    谢怀珉半醒,在她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大半夜的跑哪儿去野了?弄了一身什么味啊?”

    萧暄不答,只是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

    陆颖之的消失,只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浪,很快就消散而去。一个失了势的妃子,也的确得不到更多人的关心。朝中大臣们更加关心的,是皇帝的复朝,和皇后的病愈。

    太后忌日那天,他们总算远远地看到了闻名已久的皇后谢氏。倒是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绝色倾城,却是端庄和蔼,十分亲切。

    也就是那日,杨妃同其他几个嫔妃上了表,乞求出宫入冠修行,为帝后和天下祈福。一片议论声中,皇帝惋惜一句,也同意了。

    杨可儿谢恩退下,从众臣面前缓缓走过,忽然看到站在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原本肃穆的脸突然带上惊怒之色。

    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还真混进来了!

    那英俊的青年反而还冲她咧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杨可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也不顾什么礼节,在众人注视下疾步而去。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日子就这么渐渐地过了下去。

    秋天结束,冬天来临,谢皇后念叨着,说什么她来这个世上已有六年了,如今有车有房有男人,对得起谢家祖宗云云。

    皇帝只得皇后一个妻子,于是民间又多功能一出戏文,开始唱说帝后之间的爱情传说。

    什么危难之间定终身,什么千里相随夺江山,什么三千宠爱于一身,什么一人一心永不离。

    谢皇后听了直笑。她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宫人也罢,朝廷命妇也好,都很喜欢她。

    不过也有人说皇后擅嫉,逼着皇帝休了其他妃子,又干涉朝政。这话让皇帝听到了,要办了那几个文人。

    后来还是皇后出面拦了下来。

    “文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掉脑袋。你杀了他们,不论他们以前做过什么错事,都会成全了他们忠勇敢谏的名声。对付文人,咱们自然得用文的法子嘛。”

    皇后说,他们不是想为国家尽一份力吗?咱们现在不是正在全国普及教育嘛,让他们去支援一下教师力量就好了,这就叫物尽其值。

    后来又有人说皇后歹毒迫害文人,不过那时候帝后两人早就不把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了。

    新年许多新政,其中一条就是改革科举,文武之外,又多了一理一工两类,今后东齐每年就有四个状元了。朝廷新办大学之外,又还新办了中学,皇后说,等将来成熟了,就可以把束修都免了,这样人人都可以读书了。

    纷纷扰扰地,年过完了,雪融化了,春天来了。桃花,也开了。

    中宫那片桃林,现在真是美不胜收。

    皇后时常邀请新进的那些才子进宫喝茶清谈,他们中还有不少是女子。听说,就这样,还促成了不少好事。

    谢媒宴多了,皇后倒吃胖了几分。

    皇帝大悦,重赏了厨子。

    开春还有一件事,就是孀居多年的长宁公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驸马,远嫁去西边了。有人说是皇后不喜欢大长公主,才把她打发出京的。只是宫里下人也都不喜欢长宁公主,她离京了,大家都庆幸呢。

    桃花开到现在,都落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个个青色的小果了。等到夏天,就是一个个饱满多汁又甜美的桃子了吧?

    谢怀珉嘴巴里的唾液又在分泌了,可是胃里却在犯着恶心。

    在经历了几天以为自己吃多了而引起肠胃疾病的紧张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暄正在书房时看奏章。

    谢怀珉推开门走了进去,笑容里洋溢着欢乐和希望。

    “亲爱的,我有一个好消息。”——

    【全文完】——

    《主妇日记·节选》

    二月三日晴

    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今天终于见了太阳,虽然还是软绵绵的,像是浸了水的海绵一样。宫后头的桃花却是像被施了咒语一样,一夜之间纷纷开了。粉的,白的,轻又软地覆盖在枝头。

    吃早饭的时候,大宝就在用她不知所云的童言努力表示外面的花花很好看,坐在凳子上的屁股扭个不停,仿佛下面有火烧。二宝虽然不会说话,却也能哦哦啊啊地哼哼着凑热闹。于是孩子他爹上朝去后,我便带着孩子去后院看花。

    大宝一落地,撒开小腿就跑得不见了影,嬷嬷们赶紧跟着追过去。

    三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人投胎的,动作比兔子还快,真有望培养成一名短跑健将。孩他爹为此老大慰怀,说自己一身武功有了继承衣钵之人,已经在计划培养女儿成为一代武林高手了。不过他对孩子们的未来幻想颇多,没几条现实的,我也懒得理他。

    二宝还不会走路,只得老实地呆在我膝上,怪是羡慕地看着他姐姐。这孩子性子静,好奇写在大眼里,只是谨慎地观察,不轻易开口,饿了尿湿了也只是哼哼,不爱哭。他爹又为此极为自豪,说这孩子沉稳智慧像他小时侯,也不想想儿子才八个月,沉稳个狗屁。

    大宝在林子里疯跑了个够,摘了一把桃花,回到我身边,拿着花逗着弟弟玩。二宝对于她,就是一个会动的大玩具,她喜欢得紧。大小姐正在学说话,童言无忌得很,又受她那不正经的老爹的熏陶,说出来的话经常让人绝倒。

    大宝:“娘,弟弟。”

    我:“对,弟弟。大宝摘花给弟弟吗?”

    大宝:“弟弟,花,好看。”

    我:“对,花好看。”

    二宝伸手抓花,大宝把花给他,然后伸出脏乎乎的小手,抱住二宝的大头,吧唧吧唧地在他脑门上啃了几下。

    “弟弟香。”

    我哈哈大笑,“弟弟不是糖果。”

    大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这丫头不是喜欢思考的主,想不通就不去想,立刻转身又跑走了。

    二宝在我膝上蹬着小腿,我便抱着他在林子里走走。这孩子继承他爹的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四下转个不停,小身子拱来拱去像条小虫子似的。

    孩子长得真快,似乎昨天还像个小猴子一样躺在我怀里,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跟在他姐姐身后到处跑了。

    宫里这桃花年年开,孩子们年年大,我们也年年地老下去。日子就同这花泥一样积累了下来。

    四月七日晴

    天气很好,于是我们一家出门踏青。

    城北的碧落湖一向是我们家郊游的首选。不过现在天气还凉,大宝又太多动,我和孩子他爹都否决了乘船游湖的提议,改在山坡上野餐。

    二宝已经会爬了,虽然也多动,可是比起他姐姐来说,安静了不是一丁点。

    我们就坐在草地上,一块糕点都还没吃完,大宝她已经折断了小树枝四根,踢飞了石头六块,扑了蝴蝶三只,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要爬树。

    他爹就对我说:“不如你去盯着她吧。跟着跑个半个月,你肚子上念了那么久的肉,肯定能减下来。”

    我气得不行,在他胳膊上咬了好几个牙印。

    女人就是比男人吃亏。女人生了孩子,还没几个身材不走样的,像我这样光是长胖了几斤,已经算是好的了。而男人呀,身材保持容易得多。他现在脱了衣服,那是胸肌腹肌一块不少,胳膊全是力量。真是的,成亲也好几年了,每次睡觉时见他脱衣服,都还脸红心跳。

    扯远了,咳。

    奶妈和侍女们折腾了一身汗,终于把大宝捉了回来。

    我喂她吃了饭,又给她把白雪公主的故事再讲了一遍。小家伙的精力终于发泄完了,倒头就睡。

    二宝牙牙学语,也要看书。不过他看书,看一页撕一页。

    孩子他爹就说:“完了,完了。我们老萧家虽然是马背出身,可是这孩子显然和书有仇啊。我们不会养出一个目不识丁的儿子来吧。”

    我说:“你也愁得太早了。这天下没有没拿着书撕着玩的孩子。”

    “可大宝就没有。”

    “那是因为她一拿过书就甩一边去了吧。你与其担心老二不爱读书,倒不如担心老大更实际些。”

    总之,后来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我们把孩子丢给了奶妈。孩子他爹和我手拉手沿着湖面散了一会儿步。

    那微风一吹呀,我们都觉得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

    五月二十五日雨

    入夏的雨下得好大呀,不过二宝的一岁生日就快到了。

    比起八个月就可以走路的大宝,二宝到了现在,虽然可以走几步,可还是不敢放开大人的手呢。他爹为此总是唉声叹气,说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胆子这么小。

    其实我倒觉得无所谓啦。这孩子这么小,就可以看出他性子很谨慎呢。虽然不在他将来是否有能力成为他爹的继承人,可是这份谨慎沉稳,很适合做一个守成之君吧。像他爹和他姐姐一样毛毛躁躁的,才需要操心呢。

    下午的时候,师兄小程进宫找我,说了一个很震惊的事,就是他要成亲了。

    哎呀!真是喜事啊!

    打光棍这么多年,我都快以为他要光一辈子的时候,他终于要成亲啦。我想师父在天有灵,也肯定非常高兴吧。

    晚上我把这事和孩子他爹说了,他也很高兴。我们俩商量着给师兄送一套京城的房子。他都要成亲,还老住在医局宿舍也太不像话了。

    六月三日暴雨

    我见着了小程的未婚妻。

    这个……

    我一直觉得师兄他就是一个OTAKU。

    只是这个OTAKU居然能泡到北辽的公主。

    还有,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干吗学黄蓉假扮穷小子不远万里来追男人啊?

    为什么你们的交流方式那么暴力啊?为什么要捆绑起来呀?

    喂!S也好,M也好,我作为一个现代人是不介意的。可是你们俩也能不能考虑一下在场的儿童啊混账!

    晚上和孩子他爹说了这事。男人说,打是亲,骂是爱吧。

    六月五日阴

    在看到大宝学着把玩偶捆起来后,提倡打是亲骂是爱的孩子他爹将小程夫妇捆起来叫士兵押送去北辽了。

    我挥着手绢站在城门上相送。

    拜拜了,师兄。尚公主是光耀门楣的事啊。

    贺礼什么的,我会送过去的。

    七月十日晴

    今年的夏天真热呀。虽然宫殿里还是比较凉快的,可是医局里就不行了。

    二宝的一岁寿辰终于顺利度过。这孩子的确比较让人省心。我去年生他的时候,羊水破了没多久就生出来了。不像当初生大宝,折腾了一天一夜。

    说到生孩子,桐儿也快临盆了。

    她嫁得好,丈夫是御林军少校,年轻有为,又疼老婆。

    只是提起她,就想起云香。提起云香,就又想到至今还单身的宋子敬。

    虽然说有几个红颜知己,可是一个也没抬进家里去。奔三十的人了,连个子嗣也没有。听说他家里的长辈也在催促呢。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

    八月六日晴

    今天,二宝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句话:“妈妈。”

    好吧,也许不能算一句话,只能算一个单词。

    都说男孩子成熟晚。大宝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说好几句话了,他才刚开口。

    不过一旦开口,后面就快了。到了晚上,他又会含糊地叫一声“爹爹了”。

    孩子他爹高兴坏了,狠狠地赏了奶娘和宫女们一笔。

    大宝觉得受了冷落,晚上非要她爹抱着她睡。

    我看男人乐的那样子,心里也真开心呀。

    桐儿生了一个女儿。她自己十分遗憾,她丈夫倒很高兴呢。

    十月二十四日阴

    今天男人一脸怒气地回来,和我说,宋子敬竟然要辞官!

    我也吓了一大跳,十分不解。

    他为相这些年,功绩卓越,和上下都相处愉快,连本参他的折子都没有。这官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说不想干了?

    男人说,宋子敬说自己突然觉得人生没有方向,官场很无聊,打算辞官回归故里,重新寻找人生。

    这个,虽然说寻找人生无可厚非。但你活了快三十岁了,放着大好的事业不做,打算调头重来。我说宋先生,你在经历迟来的青春叛逆期吗?

    这事真是烦人。他爹说宋子敬去意很坚决,还早就不动声色地把接班人都选好了。当然那接替的人也是很不错的。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轻松地就丢下这一大摊事跑路了呢?

    十月三十日小雨

    宋子敬去意非常坚决。我都亲自劝了他好久,他都不买我的账,气得我直想拿手里的药杵去敲他的花岗岩脑袋。

    孩子他爹说,他既然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留着他的人也没用,就让他走了吧。

    宋子敬说他这几日就动身回老家。

    我说别是在老家那里有个姑娘吧。

    他笑笑,说讲不定呢。

    我把他送走了,一个晚上都在叹气。

    大宝很乖,看我心情不好,画了一幅画给我。

    只是,说的是妈妈和小灰(家里养的猫),可为什么画面上是个血盆大口的老巫婆啊?

    十一月十三日阴

    宋家来信,说宋子敬失踪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起初大家都怀疑是有人劫持了他。毕竟从政这么多年,说没得罪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和他一同落水的小厮和船夫都安然无恙地上了岸。身怀武艺,又识水性的宋子敬,怎么会不见了呢?

    孩子他爹倒一点都不担心,他和我说,宋子敬一定是躲起来了。估计是想避开众人,做一点什么事吧。

    我对他的乐天和粗神经已经彻底没语言了。

    十一月二十日大风

    宋子敬依旧没消息。但是大家似乎都平静地接受了。因为宋家人在他的一些信件里,发现了大量的各地风貌的资料。

    于是,我也有点觉得,宋子敬大概真的卸下一切,避开所有人,去游山玩水了。

    真是个任性的人呀!就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的吗?

    二宝长牙不舒服,一直在哭闹。大宝学着我的样子搂着他哄来哄去,二宝居然不哭了。

    看来生孩子还是多生几个的好啊,彼此关心,将来的人生也可以互相扶持呢。

    我和他爹提议,说想趁年轻再要一个,毕竟二宝也都一岁多了。

    十二月三日雪

    快过年了,宫里也开始了准备工作。各地进贡的年货也陆陆续续送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两口子都比较忙。他爹是年末国事多,我则是要挨着召见命妇们。而且每年这时候,谢家的亲戚也都会进宫来给我请安。

    我为后这么久,谢家还是老样子。除了大哥做礼部尚书外,其他宗室子弟还是踏踏实实地从基层做起,没有沾我什么光。

    北辽来信了,师兄说公主有身孕了。他们两口子的速度也真快啊。

    宋子敬依旧没有消息。孩子他爹一点都不着急,他是坚信宋子敬是云游去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晴

    带着孩子们打雪仗,好痛快啊。

    大宝真是个小小女金刚,打得她爹完全不能招架。哎呀,这丫头就该生成男孩子嘛。

    二宝走路还跌跌撞撞的,我陪他做雪人。大宝把自己的小披风也给了小雪人。

    我和姐弟俩说,你们俩互相帮助,一起做出来的雪人,是天下最美的小雪人了。将来你们不论长多大,都要记住这个小雪人哦。

    孩子他爹笑我,说孩子还太小了,现在和他们讲这个道理早了点呢。

    真是,他这个臭大叔懂什么。

    十二月二十八日雪

    宋子敬依旧没消息。不过,我想他此刻肯定在哪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一边品酒,一边赏雪吧。

    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宫里正在轰轰烈烈地搞大扫除。我带着孩子们也做劳动,让他们从小就体会到劳动的辛苦和乐趣,要养成勤劳的性格。虽然,大宝基本上是在搞破坏……

    晚上的时候,孩子们都睡下了。我和孩子他爹坐在暖亭里,一边青梅煮酒,一边赏着月夜雪景。迷蒙的月光下,我们俩都像回到了少年时期一样。

    瑞雪兆丰年呀。

    我拉着男人的手,放在小腹上。

    这一年都过得很愉快,家里又即将新添一个小生命。

    来年,也要幸福地度过哦。

    —本篇完—

    歌曲:《歌尽桃花》

    演唱:冰弦

    作曲:雨霖仙

    编曲:梦饮千樽月

    作词:七夕之愿【云萱阁】

    创作:【沧海乐茗·云萱阁】

    试听网址:

    ://yyfc./play.aspx?reg_id=1746487&song_id=4715077&type=4

    舞低杨柳楼心月月下谁吟忆相逢

    醉里几番回梦中与君同

    从别后一样杜鹃两处情声声重

    歌尽桃花扇底风

    笑是年少不知痛当年拼却醉颜红

    江山为棋酒一盅为君捧

    回忆中今宵剩把银釭照灯影重

    卷帘西风月朦胧

    深知一场梦难醒

    何故梦里声静月分明

    离别时桃花开尽身后景醉东风

    千里寻尽短长亭

    踏遍河山情独钟拂袖笑谈蜡灯红

    心有相思灵犀一点通

    再相逢鸿燕来时桃花香碧天长

    别时插柳柳已成

    假作真时真亦空笑别红尘留一梦

    谁见昨夜星辰昨夜风

    到如今梦里梦外人不同顺天命

    歌尽桃花有谁懂

    舞低杨柳楼心月月下谁吟忆相逢

    醉里几番回梦中与君同

    从别后一样杜鹃两处情声声重

    歌尽桃花扇底风

    笑是年少不知痛当年拼却醉颜红

    江山为棋酒一盅为君捧

    回忆中今宵剩把银釭照灯影重

    卷帘西风月朦胧

    深知一场梦难醒

    何故梦里声静月分明

    离别时桃花开尽身后景醉东风

    千里寻尽短长亭

    踏遍河山情独钟拂袖笑谈蜡灯红

    心有相思灵犀一点通

    再相逢鸿燕来时桃花香碧天长

    别时插柳柳已成

    假作真时真亦空笑别红尘留一梦

    谁见昨夜星辰昨夜风

    到如今梦里梦外人不同顺天命

    歌尽桃花有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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