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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我独行

正文 我独行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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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吧!我替你把金剑磨利。”

    店门踱入两个膘悍的中年人,一个走在前面的千娇百媚少妇。

    众所周知,这位少妇是无俦秀士的女随从之一,颇受宠妥的潘姓姑娘。

    九华山庄的男女随从很多。外人无法知道他们的真正身分。

    以九华双卫来说,是无俦秀士的长辈、靠山,但也扮成随从。

    这位潘姑娘,也扮成侍女,美得像一朵牡丹花、少妇的风韵撩人,男人即使不好色一看了她也会不克自持。

    她那种美艳中流露在外的媚态,是正常男人所无法抗拒的典型。

    三人大方地在邻座落坐,吸引了全食厅食客的目光。

    而他们三人的目光,却停留在邻座四位武林前辈的身上,眼神怪怪地,流露出灵猫戏鼠那种喜悦又残忍的表情、令人难以消受。

    “哦!那位爷不是武林豪杰,金剑龙膘李老英雄吗?”

    潘姑娘首先便找上了好目标、娇滴滴的悦耳语音、含有讽刺挖苦的成份,毫无尊敬的意味。

    “正是这位老英雄大前辈。”那位粗眉大眼精壮挎刀大汉,口气更为轻蔑:“过了气的高手名宿。潘姑娘。他与下首那位三汀孽程孝,明天一早就远走高飞;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啦!”

    金剑龙镖年方半百出头,修养仍然有限,虎目彪圆、倏然站起。

    “不要,李老哥。”尹老哥一把拉住了他:“坐啦!我看一你仍然宝剑未老呢!人家就等你冒火,等你拔金剑掏龙镖,等你……”

    “你是谁?”大汉也愤怒地站起,手指着尹老哥叫阵:“你也是江湖人?看你这完样子,不怎么像、难怪咱们的眼线忽略了你。老家伙,你有什么好拔,又有什么好掏的?拔掏给太爷看看好不好?”

    欺人太甚,任何一个小有名气的人都受不了。

    尹老哥却受得了,呵呵大笑。

    “呵呵呵呵……老兄,你行,你厉害,我这老朽怕定了你,你吃定咱们这些老头子了。”尹老哥笑吟吟地说:“我是谁无关紧要,反正我也要在明天滚蛋,远离新一代武林霸主逐鹿的是非场,保住老骨头安度余年。”

    “你不服气是不是?”

    “呵呵!岂敢岂敢?哦!这位潘姑娘风华绝代,但不知与梁少庄主有何渊源?”

    “想套口风吗?”潘姑娘咯咯娇笑:“老人家,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查不到我的根底,我倒有查体的来历的意思,你愿意说吗?”

    双方正在针锋相对,即将有所行动,谁也没留意旁人的事,忽略了其他酒客。

    不知何时,那位满脸霉相的年轻人,出现在两桌的一侧,那双无神的大眼,仍然萎顿无神。

    “小娘子,那老鬼老得成了精,他也不会透露根底的,怕你们挖他的老根。”一旁的霉相年轻人一用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嗓音接口:“大庭广众之间,你们这种逼人走绝路的手段,真做得太绝太过份了,不好,不好。”

    大汉倏然踏出两步,巨爪一伸,劈胸抓住了他的胸襟、揪主往下掀。

    “狗东西!你胆大包天。”大汉怒骂道:“居然敢不长眼睛……多”

    “放手!混蛋!”年轻人沉叱。

    只叫大汉放手,他的左手却扣住了大汉抓住胸襟的巨爪,压牢住掌背,大汉的手失去活动的空间,想抽回也力不从心。

    “咦?王八蛋……”大汉怒火爆发,右手动不了,大骂中出左手,来一记快速的二龙争珠取双目,要掏出年轻人那双无神的眼珠来。

    年轻人哼了一声,无神的双目突然异采炯炯,橡电光,像利镞,可以穿透对方的肺腑。

    右手一抬,大汉的左手四个指头.突然骨节全碎,血肉爆裂。

    手再顺势一排,大汉的双睛在指尖拂动中爆裂。

    “你未免太大胆了。”年轻人手一松,将大汉推倒在凳卜。

    “哎……我的眼……睛……”大汉狂嚎、挣扎难起、左手也鲜血淋漓,报废了。

    “咦……”另一大汉与潘姑娘,倏然惊跳而起。

    “什么人……”潘姑娘惊怒地问,闪出逼进。

    年轻人拉掉左颊的胎记,抹抹脸,姜黄色的面庞.有些地方露出健康的肤色,成了个花脸。

    这瞬间,彩芒电时。

    年轻人刚抹妥脸上的染色,信手下拂,罡风骤发、劲气似怒涛,将袭来的几十枚飞针,悉数扫落脚下,罡风劲流一发即止。

    针长两寸,细如牛毛,针后带了一根五彩细丝线定向,在侧方可以看到五彩芒影幻化为流光,在前面的人不可以看到针影。

    “劈啪……”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把潘姑娘打得向后急退,砰一声撞得食桌移位。

    “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年轻人用传音入密奇学,向潘姑娘提出警告。将人抓起拖至面前:“你们残害天下的高手名宿与我无关.再三向我下毒手情理难容,回去告诉无俦秀士……”

    另一大汉凶狠地扑上,同时拔刀。

    金剑龙镖哼了一声,身形一闪即至,一掌劈在大汉的背心上,脊骨如受万斤巨锤撞击,怎受得了,向前一栽,丢掉剑爬不起来了。

    年轻人扭头瞥了金剑龙镖一眼,这位老英雄似已拾回往日的霸气雄风。

    “回去告诉无俦秀士,告诉他讨公道的人来了。”年轻人继续打断的话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欠了我几次命债。他必须用命来偿还,滚!”

    潘姑娘不是滚,是飞,在他反手一摔之下,衣裙飞舞、惊骇尖叫声中,飞出厅去了。

    “你们再不走,麻烦大了。”年轻人向四人笑笑说,钻出店门,一溜烟走了个无影无踪。

    “老夫走不走都会有麻烦。”金剑龙镖冲他的背影叫:“所以老夫不走了。”

    “是他!”若有所思的尹老哥,突然失声大叫,似乎想起了所疑的事:“快追上他,快,有他出面,胜似十万甲兵,快!”

    四人狂风似的抢出店门,溜之大吉。

    “这家老店遭殃了。”一位食客摇头晃脑讲风凉话:“无俦秀士不来拆店才是怪事,至少也得派人来抬活死尸,再不走就要遭池鱼之灾啦!快溜!”

    这位食客有一位年轻英俊的同伴,说话的嗓音怪怪地,褐黑脸膛显得苍老,打扮像个穷脚夫,但开溜时灵活如豹,哪像一个苍老的人?

    年轻同伙也快,忍住笑跟出店溜之大吉。

    黑脸膛脚夫,是商玉洁姑娘改扮的,她的年轻英俊同伴,是振武门少门主迅雷剑客张不群。

    “玉洁,你认识那个人吗?”跟上的迅雷剑客低声问,两人往一条小巷子钻。

    两人结伴同行之后,感情日深。

    对外,迅雷剑客自称姓卓,完全不提振武门的身分,冠用母姓,他甘愿替所爱的人仗剑走天涯。

    走天涯并不符实际.大多数时间,他们经常化装易容,紧蹑在走狗们身后、以了解走狗们的动静,看走狗们到底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不认识。”商玉洁摇摇头:“反正敢于反抗走狗与九华山庄的人,都是朋友,得赶快通知咱们的人,留意这个人的动静。”

    “他没废了那鬼女人,真可惜。”迅雷剑客口气有遗憾:“废了,咱们将少了一个可怕的劲敌。”

    “那女人可怕?”

    “你看,我仓卒间抬了一枚针。”迅雷剑客将针递过:“知道来历吗?”

    “勾魂彩虹针!”

    “一代女邪满天星彭彩云的歹毒暗器。”迅雷剑客是见多识广,说出针的来历:“我曾经听人说,这位一代女邪,嫁给东海神蛟潘东海,潜居东海一带,多年不在河湖上走动了。这个姓潘的女人,很可能是东海神蛟的女儿,咱们跟踪了不少时日,居然不知道这女人身怀绝学。幸好,刚才那人逼她露了一手,不然日后咱们将有不少人,不幸在死在这种歹毒的勾魂毒针下。”

    “我准备找金剑龙镖李前辈,看能不能劝说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江湖大劫已临,假使这些老一代的英雄豪杰,一个个袖手不管闲事,大局将不可为,可叹。”迅雷剑客感慨万端:“你爹在江湖秘密奔走,真正敢慨然应允攘臂而起的人,到底有几个?唉!”

    “李前辈已经陷入了,应该不会拒绝的。”

    “但愿如此。”

    小巷的尽头、已经是郊野了、巷尾房舍凌乱,稀稀疏疏很少

    有人走动,走动的几乎全是小巷居民,大多数是老弱妇孺,不需留心戒备。

    正谈说间、前面一座简陋士瓦屋的屋侧槐树下,鱼贯踱出三个人,两男一女,一看便知不是本地居民。

    每个人胁下,皆挟有包住兵刀的青布卷,年纪个小了。每人都长了一双阴森凌厉的眼睛。

    “你们才来呀?”相貌狰狞的中年人,拦住去路狞笑:“你两人先后从这里往来了多次,形迹可疑,咱们必须盘根问底,看你们是何方神圣。过来,把藏在衫内的剑先解下来、放乖些.好吗?”

    这里虽然是通向郊外的小巷.其实巷尾已经没有巷的规模了,很多房舍都是分散的,不时出现一亩亩菜地或果园一只有行走的路仍具有巷的形式而已,这种地方,不可能将人堵死在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劫路的?”迅雷剑客怎肯解剑听任摆布?

    毫无怯意干脆将剑取出,连鞘插在腰带口。口气也够强硬。

    身上带了刀剑的人,口气一定强硬、中年人粗眉一挑,要冒火了。

    “太爷曾经大斗分金银,但近来已经改邪归正了,与翻江倒海孙应龙孙老兄,投效了官家。”中年人一面说一面逼近,气势汹汹:“新郑的捕头神拳曹天德,是协助太爷缉拿奸宄的人,太爷断路盘问你,是抬举你这小辈了。把剑丢过来,哼!

    翻江倒海孙应龙,是外方山的大名鼎鼎绿林巨寇。

    做强盗山大王的人。口头禅是大斗分金银,表示这位断路的家伙,以往是绿林大盗。

    翻江倒海目下正在武威所当差,把式中的小头头,直就在客卿妙笔生花身边听候差遣,江湖朋友知之甚详,也恨之入骨,这位巨寇是有名的屠夫。

    “哦!失敬失敬,你老兄到底是官还是匪”迅雷剑客恍然,

    他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强盗头头。

    也因此一来,两人也忽视了另两位男女。

    三个人现身拦截,而负责打交道的人、只是一个强盗头头,其他两人,身分、地位、武功、声望,必定不如领队的人,受到忽视理所当然。

    “狗三八!大爷要毙了你。”强盗头头怒火爆发,拔出了明晃晃的杀人刀。

    迅雷剑客虽有点轻敌,却不敢大意,冷哼一声。手一动剑已出鞘。

    一声怒吼,强盗头头疯狂的挥刀扑上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刀一动流光电烁,彻骨的森森刀气彻体生寒,人与刀混而为一,挟风雷而至。

    迅雷剑客心中一慎,轻敌的念头一扫而空。他绰号迅雷,剑出势如雷霆万钧,以劲道猛烈速度惊世见称,一看对方的凶猛凌厉攻势,便知碰上了可怕的劲敌,立即收敛心神,六合如一全神运剑。

    刀光及体,剑突发龙吟,幻化一道雷电,射入奔腾而至的刀光中。

    劲道、技巧、经验、速度,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行有我无敌的凶险一搏。

    铮铮两声暴震,刀光斜移,人影急动。

    剑光急剧闪烁,如影附形,破风声有若隐隐殷雷。

    迅雷剑客掏出了剑术的精髓绝招,碰上了可怕的对手,必须以真才实学一决生死。

    又一声暴震,刀光一顿,向侧方流泻而出,剑光划破了长空,有血珠溅出。

    强盗头头的右胁,鲜血泉涌,冲出五六步,马步大乱,刀已有点抬不起来了。

    “霹雳剑术!”另一位中年人骇然惊呼,看出迅雷剑客的师承:“六姑小心……”

    强盗头头岂有叫大姑的道理?要不就是情急叫错了人,或者另有含意。

    叫喊声中,中年人挥剑急进。

    商玉洁一闪即至,迎面截住了,剑如匹练横空.走中宫无畏地吐出千朵白莲。

    中年女人咯咯狞笑,但在原地毫无扑上策应同伴的打算。

    一声狂叫,迅雷剑客的剑,锋尖贯人强盗头头的右胸,几乎透背而出。

    身形疾退,剑脱出强盗头头的胸膛,马步还没稳下、突然感到眼前发黑,浑身一软。

    “有……毒……”迅雷剑客倾全力大叫,手一松,剑脱手坠地,身形一晃,腿一软向下挫倒。

    倒下的瞬间,他看到商玉洁将剑从另一名中年人的有背肋拔出一顺势飞剑遥掷。

    同时,他看到女人向他掠到。

    掷出的创急剧旋转,速度惊人,只能看到一个光轮飞旋,看不清是剑。

    计算得十分精确,商玉洁是掷剑的行家,及体时锋尖恰好在前,嗤一声插人那女人的右背肋。

    由于方向稍斜,因此锋尖斜走,割裂了两根肋骨,锋尖斜出,无法直贯入内腑,仅斜穿在肋下。

    砰一声响,女人被掷剑的力道冲倒了。

    商玉洁也在剑脱手的瞬间,重重地向前一仆,浑身肌肉开始抽搐,但手脚仅能作小幅度的移动。

    “玉洁。”他狂叫,想向商玉洁倒地处爬行,但力不从心,筋骨像在加快松脱。

    他总算还能运用意志力,一寸寸向前爬移。

    “不群……”商玉洁也声嘶力竭向他呼唤,也一寸寸向他爬来。

    女人吃力地挣扎坐起,咬牙切齿掏出百宝囊的药,这才艰难吃力地拔贯在体内的剑,痛得冷汗直流。

    受不了彻骨奇痛,女人服下药,略一喘息再次拔剑,终于剑离开身躯,鲜血如泉涌。

    …………………………………

    第十二章 初露侠踪

    练武人如果不学自己裹伤,是活不了多久的。

    女人是行家,毅力惊人,自己慢慢地上金创药,撕裙带作伤巾,甚至不曾发出呻吟声。

    自救是唯一的活路,女人终于成功了。

    迅雷剑客的手,终于伸出抓住了商玉洁的手,一拉之下,真力已尽,手脚一松。

    “玉洁,支……支撑下……下去……”他含糊地叫“是……是一种麻痹的毒……毒药,我……我们死……死不了……”

    “要……要死就死……死在一起,不……不群……”商玉洁也完全失去活动的劲道,两人头部相并,再也不能靠近了:“我……我抱……抱歉,连……连累了你,但……但愿来生……”

    “听着,我们死……死不了。”他吃力地叫:“支……支撑下去,也……也许我们的人会……会来接……接应我们……”

    “不……不群,那……那是不……不可能的,但……但愿来……来生能……能报答你,做……做你的妻……妻子,哦!不……

    不群,我,我的喉……喉……”

    喉肌逐渐麻痹,只有气出入而无声音发出。

    “支……支撑下……去……”他也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发出呼吸声。

    女人一跛一跛吃力地逐渐走近,眼中发出含有怨毒的厉光。

    “老娘不要活的。”女人凶狠的语音十分刺耳,站在一旁强

    忍痛楚,手中有一把创,是属于商玉洁的:“一剑之仇、刻骨铭心,该死的!”

    女人用剑戳刺商玉洁的小腰背:“原来你是个女的,先招你的名号,招!”

    手用不上劲,剑尖无法刺人肌肉,仅造成皮肤的伤害,皮破血沁出。

    两人那能发话?白问了。

    女人大概知道毒性已控制了咽喉肌肉,不再多问。

    “我要剁碎了你。”女人再次吃力地抬起剑,准备砍向商玉洁的颈背。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扣住了女人的手肘,夺了剑往身旁一丢,再一把拉断女人的百宝囊挂带,察看囊上红丝绣的蝎子图案。

    “红蝎子孙六姑。”说话的人是小店中,痛打潘姑娘的年轻人,手一样,孙六姑尖叫一声跌出丈外:“你像真的母蝎子一样毒。专吃你引诱而来的公蝎子、你这一辈子,不知毒死吃掉多少人。”

    “你……不要管我们的事。”红蝎子孙六姑坐起尖叫:“以……以免死……死无葬身之地,你……你知道我是……是什么人吗?”

    “你不是江湖上最毒的女人,专门引诱良家子弟,情欲一过就杀了灭口,人人害怕的红蝎子孙六姑吗?你这百宝囊已表明你的身分了。”

    “我是说,我……我替什么人办事。”

    “哦!你说吧!是阎王吗?”

    “周王府武……武威所……”

    “很好很好。”

    “害怕了吧?把百宝囊还给我。滚开。”

    “毒女人,百宝囊内如果找不到解药。”年轻人将囊中物品往地下倒:“我剁掉你的手脚,让你做下半辈子人彘,我可不想做杀你这种人的刽子手。”

    “你该死……”红蝎子厉叫,猛扑而上。

    年轻人扭身一掌斜拨,红蝎子斜飞而起,砰一声摔倒在丈外,创口迸裂,痛得狂叫挣扎难起。

    年轻人是行家,检查了几个小玉瓶,找到一只刻了小花的,倒出其中的褐红色豆粒大小丹丸,嗅了片刻。

    “找到了,红蝎子,你的手脚保住了。”年轻人欣然叫,摔飞了所有的玉瓶与小葫芦。

    灌了两颗丹九,片刻,首先活动手脚的迅雷剑客,在地上吃力地嘎声喘息。

    “谢谢……你,兄……台……”迅雷剑客可以勉强说出不太清晰的话:“大德不……不敢或忘,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多……”

    “凑巧救了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年轻人将解药小玉瓶揣入自己的百宝囊内:“赶快活动手脚,片刻后便可恢复精力。那毒女人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有权处置她。”

    “兄台……”

    “我姓丘。”

    “我叫……”

    “后会有期。”

    “丘兄请留步……”

    年轻人去势奇快,已经远出二十步外了。

    迅雷剑客见人己走远,赶忙探望商玉洁。

    四位前辈在街上追寻年轻人,想得到必定是白费劲。

    不久,他们失望地走上了西行的小径。

    在一座树林旁的农舍里,尹老哥权充东道王。

    他的同伴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叫小成,姓也是成,还在一起叫,便成了成小成,相当滑稽。

    师徒俩在这偏僻处住了三天了,只有下半夜才有暇返回住宿。

    日夕奔忙,不以为苦。

    小成准备茶水,四人在小堂屋中品茗。

    “行囊是丢定了,不能回客店取啦!”金剑龙镖懊丧地说:

    “幸好必需的物品和盘缠带在身上,不然就得像你尹老哥一样。

    扮花子乞食还乡,真倒霉。”

    “别怨天恨地了。”尹老哥说:“真要还乡,我疯丐囊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借些盘缠给你还乡。先说好,日息一分。”

    “去你的!放印子钱也没有日息一分的,乞丐放印子钱,你不是找挨骂吗。”三江孽龙程孝笑骂:“说真的,尹老哥、那小伙子到底是何来路?”

    “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尹老哥佩丐尹非正经八百神色凝重:“去年郑州事故,你们知道吧?”

    “江湖轰传、无人不晓。”金剑龙镖说:“听说很可能有你老哥一份,走狗们虽然无法证实,但的确有人确认你曾经参与其事,所以走狗们把你列为必须缉拿,死活不论的目标。怎么?牵涉到这个伙子?”

    “别打岔追问,听我说。”老花子先问别人,却不许别人追问:“我凑巧行脚郑州,落脚在三川客栈,无意中侦悉走狗们布下天罗地网,引诱玉麒麟离巢;打算一举歼灭商庄主以及他那些朋友。我一急之下,着手准备冒险示警。岂知被邻房一位年轻人发觉,我居然兴起灭口的念头,没料到——”

    “没料到阴沟里翻船,对不对?”金剑龙镖忍不住出言调侃。

    “对极了,三下两下,我疯丐横行江湖号称人精,却成了被捏住脑袋的泥鳅。”

    “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像中的更严重,他几乎拆散了我的老骨头,等他一问名号,才放了我道歉。”

    “揍了你这疯侠丐,道歉也是应该的。”

    “去你的,你还说风凉话?”

    “好,不说风凉话,结果是……”

    “他面授机宜,定下冒险从容救人的妙计,由他向玉麒麟挑战,明目张胆杀进去,吸引所有走狗的注意,让我与个徒乘虚救人。”

    “哎呀!那位神秘蒙面人。”三江孽龙讶然叫:“原来他不是商庄主的对头,商庄主错怪他了。”

    “那是恩将仇报,哼!”疯丐愤愤地说。

    “老疯子,那是你的不对了。”金剑龙镖说:“你没把这件事告诉商庄主?”

    “哪有说的机会?”疯丐苦笑:“我师徒接应他们突围,而且负责阻挡追兵,等我回头去找他们,他们早已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我疯丐游戏风尘,与商庄主交情泛泛,我不想高攀他这个大菩萨,救他纯粹是基于武林道义,也不齿走狗们所为,所以才管了这档子闹事。迄今为止,商庄主躲在锦绣山庄避祸,一直不曾派人带口信给我。去他的蛋!哼!”

    “树大招风,商庄主其实处境很可怜。你说,那蒙面人姓甚名谁?”

    “他不肯说,我怎知道。”

    “亏你还是一个老江湖人精。”

    “那个人的身材、相貌,的确与今天这个年轻人相像。只是这人化了装,口音也有点不一样,但五官轮廓神似,也许真是他呢!”

    “那他应该看出你的身分呀!

    “我才真的化了装易了容,他不可能认出我。再说,那天他连姓名也不肯露,可知他根本没打算交我这个花子朋友,今天认出我也不会和我打交道,如果能找得到他,咱们的力量一定可增十倍。”

    “那就全力去找吧!值得的。”金剑龙镖极感兴奋。

    “对,咱们好好策划,找他。”

    一阵商议,不久重新化装易容进城。

    苑陵老店规模不小,仅店伙夫没就有上百之多。

    无俦秀士包下了一栋容院,只许必要的店伙进入,警卫森严任何意外闯入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栋客院成了禁区。

    明里住店的爪牙,仅四十余人,暗中分散至城内外的人到底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周府武威所的人,不受他指挥节制,他怎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只知道直接派来与他同行的几个人而已,而且这些人并不听他使唤。

    潘姑娘受辱的当天,苑陵老店的店东店伙叫苦连天,因为无俦秀士的客院,警卫加强了一倍,而且禁止相邻客院的旅客,接近至容院外围的公众活动区域,受到了许多旅客的埋怨。。

    有些怕事的旅客,干脆另拨他处,损失不赀,暗中向老天爷祷告,希望暴客早些滚蛋,以免闹出人命事故影响店誉。

    天一黑,客院便罕见有人走动,数十间客房灯火明灭不定,谁也弄不清那间客房住了些什么人,闯来的人,更休想能找到所要找的人。

    二更天,各处客房仍有隐约的灯光摇曳不定。

    全店死寂,连店伙也受到严重警告,不许在客院附近走动,以免枉送性命。

    四更初,仍然毫无动静。

    夜行人活动期间,通常是三更切四更未,四更初,谁也不敢大意。

    一个黑影出现在东南角客房的屋顶。

    黑影仁立片刻,似乎有意吸引暗处警哨的注意,甚至轻咳了两三声,大概希望有人现身阻拦。

    毫无动静,没有人现身阻拦。

    黑影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身形倏动,有如电光石火,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在客院和客房上空飞越而走,从东南角贯穿客院各处屋顶,自西北角逸夫,消失在邻屋的一栋小楼后。

    没有人登屋堵截,任由黑影来去自如。

    片刻之后,黑影重新出现在客院的东北角,重施故技长笑而过,从西南角逸去。

    又片刻,来自止北,从正南撤走,来去自如。

    这一招真狠,守株待兔的人枉劳心力。

    无俦秀士的声势如日中天,已在短短的半年时日里,赫然荣登当代风云人物的首座,以往行脚所及,声全威随,各地的高手名宿哗若寒蝉,有不少知名人物,在他面前倒下去,谁敢抨他的虎须?

    现在,居然有人大闹他的居所,公然示威来去自如,向他的声威直接挑战,他能忍受多久?

    他不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为保持他的声威,他岂能龟缩不出?

    他居然能受得了,三次示威皆不加理睬。

    五更初。

    黑影第四次出现在客院正南的屋顶。

    这次,有人上来了。

    三个中年人堵在北面的屋顶上,与南面另一间屋顶的黑影,

    相距将近四丈,双方都难以分辨对方的面貌,遥遥相对,都在等对方发动。

    按黑影三次往来的方向估计,这次必定从南至北,不动则已。

    动则恰好被三个人堵个正着。

    星光隐隐,黑影不言不动像个幽灵,鬼气冲天,唯一动的物体,是宽大的青袍下摆,迎着微风徐徐飘拂、反而多增一分鬼气。

    “真弄不清梁少庄主弄什么玄虚,竟然破天荒表现得像个胆小鬼。”一个创插在腰带上的中年人,用阴森的嗓音向同伴说:

    “问他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就是不说,只要求所有的人不许外出拒敌,等来人下去再收抬,以免来人脱逃。阿里兄,你能看出来这么一个杂碎,到底是何惊天动地人物吗?他居然把五一十几位高手名宿,吓得躲在屋下不敢出面拦截、必定是惊世的可敬英雄了。”

    听口气,便知道这三位仁兄,不是九华山庄的人,很可能是周府把式打手。

    九华山庄的人,只称无俦秀士为少压主,不可能加上姓,加姓称呼便表明是外人。

    “在咱们这些人面前,没有惊世的英雄。”那位百里兄口气又骄又狂,神气万分:“就算真是惊世的英雄,在咱们面前也会变成狗熊。这个杂碎今晚再四骚扰,来来去去像挟尾巴逃命的狗。

    我怎会认识这种鼠辈混蛋?你太抬举地了。”

    黑影像使用分身法,突然幻现在三人身前不足八尺、两脚踏在瓦面上,毫无声息发出。

    三人大吃一惊,所知道的是,眼前一花,人影近身,耳中听到人影幻现后,所后续传来的气流扰动声,快得匪夷所思。

    百里兄的话骤然中断,硬把后面要说的话咽回腹中,张口结舌一像是见了鬼。

    三人的兵刃还在鞘内,大竟轻敌,不屑先拔剑戒备。

    以黑影接近幻现的速度估计,他们毫无拔兵刀的机会、黑影要杀掉他们,将轻而易举。

    黑影的剑早已绰在手中,可能是身形一动之间,便拔在手中了,冲过来下杀手易如刈草斩花。

    “继续说,百里兄。”黑影模仿第一个中年人的口音,维妙维肖十分传神:“等你老兄兴高彩烈说完了,我再给你一剑。说吧!希望你老兄的舌头,不至于因意外的惊吓,而突然短了一截或者打了结。”

    “阁下,亮名号。”第三个中年人胆气比同伴壮些,拔剑在手沉声问。

    “我独行丘星河。”黑影变回原嗓:“尊驾对这怪名号,不全感到耳熟,但也不至于陌生,是吗?”

    “我独行?”

    “对,我独行。影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丘星河第一次公然亮名号,嗓门大得几乎可让整座客店的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是扬名立万的时候了,他选了一个猖狂傲世的怪绰号、希望一举成名,江湖上有他应有的地位。

    “你……你就是荣阳三岔口,没……没被毒死的丘……丘星河?……”中年人又吃惊了。

    九华山庄的人,颜面攸关,并没把这件丢人现眼的事张扬,消息是铁神门与假书生传出的。

    江湖朋友对这件事本来存疑,今晚他的出现,便证实传言不虚,一举成名的目标达到了。

    “如假包换。”

    “阁下与梁少庄主的过节,与咱们无关,但是你妨碍了咱们的公务,所以……”

    “所以,你们要把我碎尸万段。混蛋,你为何不挺剑冲上来?

    想和我斗嘴皮子等天亮吗?”

    天一亮,他就难以脱身了。

    这三位仁兄,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鼓不打不响,咱们必须把话说明白。”中年人不介意他的辱骂,继续采拖延战术:“咱们办事公私分明、私人的事私人了断,不能妨碍公务,你找他,应该公然正大光明向他讨公道……”

    “你们也妨碍了我独行的私务,滚!”

    一声长笑,他挺剑疾冲而上。

    中年人哼了一声,这种莽牛似的走中宫冲刺,未免太瞧不起人啦!

    这是刚学剑的基本手法,那能用来与高手格斗?除非对方也是新手,或者是不会武功的人。

    中年人剑疾升,劲贯剑身猛地一拂一搭。

    铮一声震鸣,中年人的剑脱手飞出三丈外,虎口鲜血怒涌,人也急急斜冲。

    “滚!”匠星河沉叱,欺进一脚把中年人踢得掉翻在瓦面上,在瓦片碎裂声中,骨碌碌往下滚,跌到下面鬼叫连天。

    同一瞬间,另一中年人与百里兄双剑齐发,乘机发起猛烈的联手合攻,风雷骤起。

    “你们也滚!

    两声剑呜传出,百里兄两人连人带剑向两侧震起、摔落、向下滚。

    “下次我独行不来则已,来则手下绝情。”丘星河向下面黑沉沉的房舍高叫:“梁少庄主,你这个狗娘养的不要躲在女人裙底下庇护,你必须像个人样,挺起胸膛和我来一次公平决斗,你躲不住的,我会再来。”

    一声长笑身形三两间,便消失在南面起伏不定的屋脊后,速度并不快。

    北面,一群群高手登屋拦截,却没料到他却由原路退走了,料错了他的退向。

    他远出半条街,脚下放慢,跳下小街,大摇大摆转出大道,向北大踏步走了。

    后面,跟踪的人不敢跟得太近。

    用不着施展复杂的跟踪术,因为他是昂然大踏步而行的。

    北关外是通郑州的大官道,三四丈宽的大道鬼影俱无,他走在路中间,跟踪的人在里外便可看到他。

    大道向东岔出一条小径,里外是一座坟冈,冈上有无数坟茔,也零落地散布着一些断碑残碣,绿树卓立,野草萋萋。

    冈下孤零零的建了一座上瓦屋,四周栽了桃杏枣等果树。

    那是某一位大户巨绅,替守坟人所建的住宅,受雇的人可以携眷前来居住,所以有些守坟人,替主人看了两三代的坟平常得很。

    这座守坡人的住宅很简陋,可能是一个没有家小、无依无靠。

    独居在此与鬼为邻,安于天命的人,一方面守坟,一方面种些瓜果安贫度日。

    平时,不可能有陌生人在这附近出现,更不可能有衣着亮丽的绅士淑女前来看风景。

    简陋的堂屋中,丘星河独自据桌早膳,一碗煮鸡、一张大烙饼,简简单单,另外还有一只酒葫芦,里面盛满了香喷喷劲道强烈的高梁烧。

    他已经有了三分酒意,正是意气风发最舒畅的好时光,三分酒意论英雄。八分就要论狗熊了。

    门外出现三个人,三个体面的爷字号人物,但佩了剑,绝非有头有睑的仕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呵呵。”为首的人虬须戟立,相貌威猛,笑容像吃饱了的狮子,昂然举步入堂:“多加三只碗,咱们把酒言欢。”

    粗糙的八仙桌;四周各有一张条凳,虬须人豪爽地打横坐下,像是老朋友。

    另两位爷也就位,一桌四个人分坐四方。

    不是请客,因此,丘星河坐在上首,泰然冷眼留意闯桌的三个人,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飘忽笑意。

    他的剑搁在桌上,靠近右手边,坐在右手的虬须客,伸手便可抓住他的剑。

    虬须客没动手抓他的剑,他也不将剑改置。

    三人刚坐定,他手边的酒葫芦,突然自行升起,一晃之下便落在虬须客的面前。

    酒葫芦升起无声,落下也无声,似乎没有重量,或者由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

    三位客人脸色一变,心中有数。

    “酒中有毒。”他一语惊人:“愿喝的人如果没有准备辟毒的药或解药,生死各安天命。”

    “哦!丘老弟……”虬须客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准备给百毒无常喝的。”他的话已表示不勉强要客人喝:“他用奇毒计算我,手段实在恶劣,我不是用毒的宗师级人物,但我有和他光明正大赌命的勇气。阁下,他为何不来。”

    “他不会来,他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落脚。”

    “哦!九华山庄的英雄们,原来只是一群胆小鬼谋杀犯。

    真替庄主雷电神剑难过,派这么一群混蛋下三滥,替九华山庄光彩。那么,你们……”

    “丘老弟刚出道……”

    “出道好些年啦!只是一向少惹是非,平平安安没与高手宿打交道,一直默默无闻活得相当如意,也就没有人介意我独行丘星河是老几。”

    “那么,你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沧海君郭尊。”

    “久仰久仰,苏杭一带走海路的风云人物。”

    走海路,指海路的走私者,用海船南北往来一甚至与倭寇通声气。

    倭寇自洪武二年始,就不断肆虐海疆,甚至派兵助宰相胡惟唐谋反,直至最近几年,仍然不断骚扰东南沿海各地。

    “别提了,前年一阵风暴,沉掉我七艘干石海船,不仅倾家荡产,还欠了上万两银子的债……”

    “所以阁下为了逃债,投入周府做客卿。我想,东海神蛟潘东海,于也是你招他入伙的。”

    “我哪有招他的份量?他目下躲在淮安享福,倒是他的爱女潘淑,与梁少庄主是一双两好。所以,你把她揍得掺兮兮,双颊红肿,十天半月不敢见人。她恨死你了,你对美丽女人用掌打脸部。真有失君子风度,是为了她是梁少庄主的人而揍她的?”

    “与梁少庄主无关,我接她是因为她欠揍。呵呵!你是来和我谈她的?”

    “我为了替你与梁少庄主和解而来的。”

    “抱歉,我和他没有什么好和解的。”丘星河断然拒绝:“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以他的身分、声望、地位,他居然向我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再三卑鄙地暗算谋杀,他必须还我公道。”

    “丘老弟,天下没有永久的仇恨……”

    “话是不错,但受到切肤之痛的人,想法可就个一样了,仇恨是忘不了的。”

    “这……”

    “你们走吧!叫他未,我等他。”

    “丘老弟,加入我们。”沧海君也一语惊人:“我以人头保

    证,总有一天,我会帮你砍掉他的脑袋,但不是现在。替周王府办事待遇极为优厚,咱们可以自筹财源……”

    “抱歉,没兴趣。”丘星河再次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总有一天,你也会替别人保证砍我的头。”

    “丘老弟,郭某的要求,是不容拒绝的。”沧海君露出狰狞面目,收起虚伪的笑容:“你并不愚蠢,该知道拒绝的后果。咱们的实力,比九华山庄强十倍。”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摆明了这是唯一的去路。

    “我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我承受得了。郭老兄,你未必知道你所承受的后果又是什么。在下伤了贵方三个人、手下留情不为己甚,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正式介入此事。一旦介入,结果就完全不同了。请位,赶快置身事外,还来得及。”

    “你反而威胁我?”沧海君冒火了。

    “彼此彼此,公平交易。”丘星河心平气和,说的话却不中听:“你们是不算恶劣的客人,好人做到底,客客气气告辞好不好?我还没填饱五脏庙呢!”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事实如此。”

    “好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沧海君拂袖而起、瞥了桌上的剑一眼。

    抓剑的冲动写在脸上,克制冲动的神情也写在脸上。

    “乱葬网上露出的棺材多得很,我看了从来就不曾掉泪。郭大人,不要打那把剑的主意,像我这种人,手中没有创反而更危险。”

    沧海君不理会他的嘲弄,举步离桌。

    “现在,是两位的事了。”沧海君向两位同伴说:“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有自主权。”

    说完,神气地大踏步出门。

    “小辈,你马上就可以知道后果。”坐在对面的人凶狠地死盯着丘星河:“你死吧!”

    客人离席时,丘星河就露了一手,表示具有隔物传力的奇学,警告客人妄动之前,须先评估自己的斤两,其中也存有示威的含义。

    八仙桌宽约四尺,谁也看不到桌下的景象。三人的上身看不出动的迹象,桌以下各显神通,六手六脚都可能各展奇招。

    桌下爆发出崩簧的暴响,三人的身躯抽动了一下。

    丘星河撑桌站起,泰然地整衣,抓起剑插在腰带上,顺手抓起最后一角烙饼丢入口中,吞下肚这才满意地拍拍肚皮,举步外出。

    两个中年人终于一口气接不上,身躯一软,怪眼一翻,趴伏在桌上开始痉挛。

    两人袖底伸出的一具蟋龙梅花神弩,己射出周边的五支弩箭,竟然不是向丘星河发射的,而是互相对射,五支劲弩全射入对方的胸腹交界处,形成四寸圆径的创孔,锋尖透背胁近才。

    好可怕的打击,五支劲弩透体。

    沧海客背着手,向不远处同上的坟丛眺望。

    他一点也不担心屋内的变化,他对手下爪牙有绝对的信心。

    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或者将成道的神仙,绝难逃过大劫,没有人能在那种恶劣的情势下,从十支或十二支劲弩下苟全性命。

    所以他很安心,所以他有悠闲的心情,满意地欣赏坟山的风景,甚至油然兴起悲天悯人的情怀,替那些深埋在黄泉下的历代死者惋惜。

    每一年,都会增多一些坟墓;天底下,每天都有不少人出生。

    没听到屋内有声息,也没听到有人狂呼叫号。

    他正感到奇怪,正想转身察看,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升,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击着他,身上果真汗毛直竖,连虬须似乎也在这瞬间根根戟立。

    听不到脚步声,但他已感觉出身后有一个人。

    有些人极为敏感,可以感觉出凶险降临,他就是这种感觉敏锐的人,已感觉出自身已经处在极端凶险,生命受到死亡威胁的绝境里了。

    他觉得浑身发冷,艰难吃力地扭头回顾。

    丘星河背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相距不足三尺,伸手可及。

    他心中雪亮,站在他身后的丘星河,绝不是鬼魂,身上没贯有十支或十二支劲弩。

    “这里的风景还算不错,埋在这里的死人,应该心满意足了,大多数的人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呢!”丘星河笑吟吟语气平和,毫无凶狠的神情流露:“人活在世间,为名利拼命的争一不择手段去争,即使杀掉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你……你你……”他觉得咽喉发紧,语不成声,想移动脚步也十分艰难,双腿像有千万斤重量。

    “到头来,与那些躺在坟里的人、没有任何分别。”丘星河指指那些坟墓:“一样会黄土长埋,一样会成为死尸,一样喂了虫蚁,肥了草木。”

    “你杀……杀了他……们?”

    “别冤枉好人,他们自相残杀。你知道,在那种贴身的情势中,没有任何闪动的余地,结果是铁定两败俱伤的,你早知道结果,不是吗?”

    “我……”

    “网上有些无主孤坟,有些已被野狗掏空了。”丘星河的话题仍在坟山:“我陪你去选一个可容身的坟穴,希望你能幸运躺在龙穴内,你的子孙就可以飞黄腾达了。郭大人,请。”

    即使是白痴,也不会自己选葬身的坟穴。

    一声厉叫,他扭身双爪齐出,是拼命的时候了,掏出了平生所学行致命一击。

    他不拔剑而用爪,可知爪上的功夫必定出类拔苹。

    大天龙爪,是他横行大海汪洋的超凡绝技,不论水中格斗,或者攀船越舶,爪功比掌功指功实用多多。

    东海的海盗和倭寇,都相当戒备避开他的走私船,都知道他的爪比刀剑可怕百倍。

    无坚不摧,可抓石成粉的双爪,反而被丘星河的手扣牢,像扣链般解脱不了。

    他感到抓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灼热的精炼金钢。

    还来不及转念,无穷大的神力已将他拉过,噗一声胸口肋骨挨了一膝,胸骨似要爆裂,痛彻心脾。

    接踵而至的打击,他已不知人间何世。

    摔、掼、掷、掌劈、拳击、擒扭、踢踹……

    久久,他终于从昏天黑地中清醒。

    “拖上冈找个坟坑埋了他吧!”他听到有人说:“我可不想打人命官司,报官相验,我们都得上公堂,说不定被诬指为凶手,你我都得偿命。”

    “可是,毕竟人命关天……”另一人不同意私行掩埋:“良心不安……”

    “屁的良心不安,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掉落的剑……”

    “给我,我可以卖三十两银子,来,拖走……”

    他张开无神双目,看到两个穷村夫。

    “混蛋!”他竭力大骂:“我还没死呢!

    两村夫大吃一惊,像是见了鬼,怎能听清他含糊的咒骂,更

    听不懂他用土腔所说的所谓“鸟语”?。

    中原人士,把江浙的方言戏称为鸟语。

    “尸变……”两村犬狂叫而奔。

    他挣扎片刻,这才强忍彻骨痛楚挺身坐起。

    身在冈下,距守坟人的住宅约半里地。

    浑身筋骨似要崩散,衣衫凌乱,幸而没有伤口流血,没有碎骨头突出皮肉外。

    流血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他的口鼻,一是他的下颔及两颊。

    口鼻是被扑打而出血,下颔两颊是被拔掉不少虬须,成了血脸,与口鼻流出的血混和在一起。

    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虬须,成了稀疏的混血乱毛。

    “丘小辈,我……我与你誓……誓不两……立……”他仰天狂叫,声如狼曝。

    我独行丘星河,向无俦秀士挑战,九华山庄的人龟缩不出的消息,向江湖轰传。

    九华山庄的人大举出动,连官府也出动捕快,搜寻丘星河的下落,谣言满夭飞。

    据可靠的线索,丘星河匿伏在城北郊。

    北郊成了风暴中心,坟冈成了高手们搜索的重点地区,一群高手走了,另一批接踵而至,来来去去像是赶集,热闹极了。

    那座守坟人的小屋,变成了接待站,或者可以称为活动中心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入暮时分,这里才人去屋清。

    天黑后不久,小屋四周的果林野草间,陆续到了不少人,像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守候。

    长夜漫漫,毫无动静,但这些人的耐心委实令人敬佩,直至东方发白仍不肯离去。

    有耐心的人有福了,终于有了收获。

    小径西端,出现了人踪,曦色朦胧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二个人影。

    更后面,也有两个人徐徐东行。

    一声暗号传出,潜伏的人躲得更隐密了。

    人人都在打听我独行的秘辛,好奇是人的劣根性。

    某些所谓权威人士,更加油添醋传播一些独门消息,经过辗转传播,我独行的各种传闻愈传愈走样。

    有些事迹传得简直离了谱,而某些事根本就是远代英雄传闻的翻版,令人啼笑皆非。

    只要有人做出轰动的事迹,就会有人喝彩或者妒嫉咒骂,就会有许多荒诞不经的谣言传播,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发掘这人的秘辛。

    …………………………………

    第十三章 风声鹤唳

    晚餐后无所事事,城中三更初就夜禁,想找地方消遣也无处可去,邀集几位朋友品茗聊天,算是最佳的享受了。

    品茗也就少不了对世事有所批评,也就难免信口雌黄发表自己独到的消息。

    大南门的一座住宅内,四五位本地混字号头头,吃饱了在一起品茗聊天,相当悠闲写意。

    这几天满城风声鹤唳,高手名宿都来赶集,本地的混混们聪明得很,一个个躲得牢牢地自求多福。

    他们虽是外人不敢忽视的地头蛇,但过境的强龙太强,谁肯冒险出头充好汉?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当然,他们不会真的装聋作哑,缩头收手,仍然得留意生存环境的各种变化。

    起初,谈的是陷人坑人的得意往事,表示自己如何精明手段高,言不及义面目可憎。之后,谈上了本城的风波情势。最后,谈到我独行丘星河。

    “这家伙到底是伺来路?”上首那位留鼠须的人,正经八百向同伴询问:“没有人敢和九华山庄的人作对,更没有人敢反抗开封周府的老爷们。我想,会不会是九华山庄的人玩的花样,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个人来制造事端,你看吧!事情闹开了,所有的人都逗留不走啦!不但吸引了天下同道的注意,可以乘机锄除异己,而旦咱们这些人,也跟着遭殃。”

    “欧阳兄,事不关己不劳心,作遭的什么殃呀?”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去顶,你我还不是每天吃饱了红烧蹄膀,邀几个老朋友喝茶聊天?”

    “你少说一些风凉话,没有人说你是白痴。”欧阳兄狠瞪了对方一眼:“昨天傍晚出事,今早就有几个王八蛋强龙,几乎破门而入,揪住我的衣领,大指头点在我的鼻尖上,警告我不可色庇藏匿我独行,不然保证要我生死两难,这不是遭殃是什么?”

    “我更倒霉。”另一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人诉起苦来:“午后不久,几个神佛居然找到我藏身的地方,二话不说,先揍了我三拳头,打在肚皮上真不好受,闷着痛,内腑像在造反。”

    “只为了揍你而来?”有人说风凉话。

    “见鬼!居然要我供给我独行的消息。”说着说着,死鱼眼居然有了生气,像要冒出火来:“我要是知道,还用躲到皮条老八家装龟孙?早就找主顾出卖消息,赚些金银快活了。”

    “卖这种消息,会送命的。”欧阳兄冷冷地说:“你只能到地狱去快活。”

    “吁吁吁!你少触我霉头,咱们这些混口食的人,只要金银到手,天底下躲的地方多着呢!那些大神佛们哪有闲工夫打我下地狱?”

    “没出卖消息,神佛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你的相好秘窝里,抓瓮中鳖一样把你抓出来。”

    “这……”

    “好了好了,到底有谁听到一些风声?”有人不想再听无谓的话。

    堂屋不大,门是大开的,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一个浑身灰黑的英伟夜行人。

    “咳咳!”夜行人用轻咳吸引众人的注意:“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到底有谁知道或听到一些风声,说出来听听好吗?”

    所谓夜行人,通常指穿了窄袖窄裤管,衣色灰暗或有迷彩的夜行衣,神出鬼没,夜间活动的人。

    另一特征,是兵刃系在背上,拔出虽有些困难,但行动时不至于碍手碍脚,兵刃晃动。夜间行动常常会误了大事。

    “咦!你……”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欧阳兄大概是主人,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应付。

    “有人愿意说吗?”夜行人迈步入堂,顺手掩上门,笑吟吟毫无敌意。

    “尊驾是……”。

    “别管我是谁,你就把我看成某一位神佛,或者某一条强龙吧。”

    “阁下……”

    “欧阳老兄,千万不要掏出腰带内暗藏的三棱镖。”夜行人含笑提出警告:“那会送命的,请注意,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意思很明白,没有人妄想冒失动武,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老兄,兄弟敢保证,咱们这几个人,都是惹不起神佛的怕死鬼,绝不可能知道有关我独行的消息。”欧阳兄摆出光棍泼皮面孔:“该怎么办,你老兄瞧着办好了,咱们认命了。”

    “好吧!在下不会逼你们说不知道的事,哦,哪一位是赤练蛇羊雄老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全落在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身上。

    “羊老兄,借一步说话。”夜行人含笑向那人颔首示意,并且客气地欠身伸手向大门促驾。

    “你……你为何找……找我?”赤练蛇惊恐地问,想要找地洞躲藏,溜走。

    “有事劳驾。”

    “我……我不认识你……”

    “羊老兄,这不是认识了吗?”

    “你……”

    “请。”夜行人再次促驾。

    “如果我拒……拒……绝……”

    “我保证你一定五官流血,抬上乱葬冈。”

    “这……好吧!我跟你走。”

    “先谢啦!”

    赤练蛇打一冷颤,颤栗着离座,畏畏缩缩往大门走,像被牵着往屠场的老牛。

    据说,老牛通灵,被牵往屠场,必定走得特别慢,而且会流眼泪,知道死期已至,还人类最后一次债。

    所以,有些地方的农民,宁可让牛老死埋葬,非万不得已,不将老牛卖掉牵往屠场。

    拉开门,刚想奔出逃走,背领已被夜行人抓住,惊叫一声浑身发僵。

    “诸位继续喝茶、聊天,打扰了。”夜行人向众人含笑告辞,抓了赤练蛇出门走了。

    以最快速度抢出的欧阳兄,只感到眼一花。两个人的形影,像隐身法似的不见了。

    “散也散也!”欧阳兄扭头惊叫:“回去躲起来,今晚咱们这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谁也没看到陌生人,快,散也!”

    说散便散,众人像惊鼠般夺路而走。

    这是一间柴房,堆放着柴草。

    赤练蛇被搁在一堆柴草上,身躯抖得像筛糠。

    夜行人蹲在他前面,手边插了一支吐着红色火焰的松明。

    在柴房点松明这玩意,十分危险,带火滴落的油星,滴在柴草上必定引起火灾。

    “羊老兄,我已经证实你与闪电手雷呜,早年小有交情,所以目下替他跑腿供给消息。”夜行人不再笑吟吟,沉下脸声色俱厉:“你是本地的地头蛇,精明机警而且阴毒,所以绰号叫赤练蛇,你如果不识相,我点燃柴草拍拍手走路。”

    不识相,必定被烧死。

    “你……你要干……干什么?”他魂不附体,嗓音完全走了样。

    “苑陵老店严加戒备,无俦秀士摆出死守的阵势,其实他并没住在店中,另有一处隐秘地方藏匿住宿。羊老兄,你知道在何处,是吗?”

    “我……我不……不知道……”

    夜行人取出一锭十两装的金元宝,丢在他脚前。

    “皇帝不差饿兵,十两金子你可以买十几亩地。”夜行人有意无意地捏弄着松明的木枝:“答应合作,金子就是你的;不合作,就这样。”

    拔出松明,作势点燃柴草。

    “不……要……”他惊怖地叫。

    “你要金子?”

    “好……好吧……要……要金……金子。”

    “那就收下啦!”

    他不想变成烤猪,伸出剧烈抖动的手,抬起金元宝吃力地揣入怀中,先保住老命再说。

    “现在,说啦!

    “我只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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