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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菩萨蛮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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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虎呆了一呆,道:“怎么,您是……我可不知道您怕阴小卿……”

    “好嘛。”瘦小老头儿叫道:“我还当你多机灵呢,敢情你只知道闭着眼说话,糊里糊涂地送人上阎罗殿,要去我早去了,还会等你出主意!”

    红脸老人微微一笑道:“大虎,你不知道,江湖上除了你二叔外,没人不怕阴家父子的,这件事别麻烦时老了,好在石姑娘在这儿,等我伤好一点之后我去一趟好了。”大虎忙道:“怎么!您去,那怎么行?”

    红脸老人道:“怎么不行,难不成让你去送死去。”

    大虎一挺胸脯道:“师父,我不怕,我扑进去,我虽不行,可是我……”

    “别胡闹了。”红脸老人笑道:“要让你进抱犊寨去,我跟时老这两张老脸今后还往那儿放,江湖上就别行走了,不提了,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两天我伤好一点之后……”

    大虎叫道:“不行,师父……”

    红脸老人道:“怎么不行,只有我去……”

    大虎道:“你不怕阴小卿?”

    红脸老人淡然一笑道:“怕有什么办法,你二叔是我的拜弟,要找他也只有我往前去,还能叫别人往前去不成,再说赵家死了近百口,赵姑娘又身陷抱犊寨,为赵老大、赵老二这两个朋友,我也该……”

    瘦小老头儿突然一跃而起,大叫说道:“姜是老的辣,红脸的,算你狠,少废话了,叫你这好徒弟上街给我买口棺材去吧!”

    一阵风般扑了出去。

    红脸老人笑了。

    大虎呆了一呆,旋即也笑了:“师父,还是您行,我就没想到这法子。”

    红脸老人笑道:“他的脾气我摸得一清二楚,凡事求他不得,只有这法子最灵,咱们等吧,他回来之后就可知道是怎么个情形了。”于是,这师徒俩等上了,一直等到天黑,没见时迁回来,大虎着急了,坐在炕边只焦虑不安地问:“师父,时老别是被……”

    “不!”红脸老人摇头说道:“他是白天去的,可是并不会当时就进抱犊寨去,一定会等到天黑,算算时间他现在才刚进去,你急什么!”

    大虎没再说话。

    星移斗转更漏深,远处的梆怔声敲出了三更。

    然而,时迁仍未见踪影。

    大虎直在房里转,显然他是更着急了,看看炕上,红脸老人闭着眼养神,泰然安详,跟个没事人儿一般。

    大虎忍不住了,往炕前一站,道:“师父,我看时老准是出了事儿……”

    只听外面有人冷冷说道:“谁说的,敢咒我老人家,小子该掌嘴。”

    红脸老人笑了,睁开了眼。

    大虎好不惊喜,忙过去开了门,他又吓了一跳,时迁阴着一张脸,紧靠着门站着,大虎忙陪笑说道“时老,您别生气,我只是担……”

    时迁冷哼一声道:“跟你生气!我老人家没那工夫,也没那心情。”闪身进了屋。

    炕上红脸老人劈头便问:“偷儿,怎么个情形?”

    时迁一屁股坐在桌前,没答话。

    红脸老人笑道:“偷儿,这么老半天了,可以消消气了……”

    时迁冷哼一声道:“生气?你的面子大,小子,站那儿发得那门子楞,我老人家冒险出生人死,跑得心跳气喘,不会给我倒杯茶么!”

    大虎忙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了过去。

    时迁伸手接了过去,咕嚷着道:“那么烫,想烫死我老人家。”

    敢情怎么都不对。

    炕上红脸老人笑道:“偷儿,你也真憋得住,好意思,有完没完。”

    时迁道:“怎么没有,完了,什么都完了。”

    红脸老人道:“什么意思!偷儿。”

    时迁道:“什么意思,完了,还不明白么。”

    红脸老人道:“到底什么完了?”

    时迁道:“什么都完了。”

    红脸老人浓眉一扬,道:“偷儿,你这是存心急人,报复得好。”

    他挺腰便要坐起。

    时迁忙抬手说道:“我的爷,你躺下,别动,我说,行不!”

    红脸老人道:“少废话,快说吧!”

    时迁沉默了一下,道:“大虎看见的是冷观音没错。”

    大虎立即说道:“我说嘛,我明明瞧见是石姑娘,怎会有错,您偏说……”

    时迁冷冷翻了他一眼,道:“小子,别得理不饶人,现在不是时候……”

    转眼望向炕上红脸老人道:“红脸的,你怎不问问车里那个男的是谁。”

    红脸老人道:“我正要问,是谁?”

    时迁道:“阴小卿那小兔崽子。”

    大虎叫道:“怎么,阴小卿,会是他……”

    “嚷嚷什么。”时迁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稀罕么,小子,年头儿不同了,女人家今天可以跟这个,明天可以跟那个……”

    红脸老人道:“偷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时迁道:“你知道冷观音跟阴小卿上那儿去了?”红脸老人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时迁道:“告诉你,她跟阴小卿那小兔崽子上长白去了,她跟了阴小卿那小兔崽子了,你可明白了么?”红脸老人呆了一呆道:“偷儿,你怎么说。”

    时迁道:“别脏我的嘴了,还要我说二遍么?”

    红脸老人凝目说道:“偷儿,你弄对了么。”

    时迁道:“怎么不对,要错了,我把脑袋摘下来当夜壶。”

    红脸老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迁道:“怎么知道的,我亲耳听石家那小兔崽子说的,够不够!”

    红脸老人脸色微变,颓然往下一躺,道:“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大虎突然说道:“我不信石姑娘会……”

    “你不信!”时迁道:“你小子乳臭还没干呢,你懂什么。”大虎不服地抗声道:“她既然变心跟了阴小卿,那她看见我为什么不作声……”

    红脸老人道:“对啊,偷儿。”

    “对,对个屁!”时迁道:“你就会跟着瞎应声,事儿了了,人完了,她临走还作个孽么?她怕将来生个儿子没屁眼儿……”

    红脸老人眉锋一皱道:“偷儿,你这张嘴.怎么这么缺……”

    “缺什么,缺德?”时迁冷笑说道:“我偷儿不过嘴上说说这叫缺德,那背地里丧德败行的又叫什么,我偷儿可没死了这个跟那个……”

    红脸老人摆手说道,“够了,偷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样的女人没了,并不值得惋惜,反而应该庆幸,我那二弟呢?”

    时迁像没听见,答非所问,道:“赵老大那宝贝女儿真落在石家了。”

    红脸老人忙道:“偷儿,你见着她了!”

    时迁道:“我看见她了,她没看见我,恶心,我宁愿没瞧见她。”

    红脸老人道:“又怎么了,偷儿!”

    时迁道:“又怎么了,你猜她现在在石家算什么?阶下囚,不!她现在是石家的少奶奶,她跟了那小兔崽子了。”

    红脸老人一怔,道:“怎么说,偷儿!”

    时迁道:“你明明听见了,别让我再说了,这叫什么世界,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怎么全都让我碰上了!”

    红脸老人睁开了一双风目道:“偷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会不真!”时迁道:“你还要怎么个真法,赵老大那宝贝女儿正在跟那小兔崽子亲热呢,简直跟个婊……简直不堪人目,难道这还不够,非要她亲口告诉我她跟了石玉了才叫真。”

    红脸老人道:“偷儿,你没看错人吧。”

    “放你的屁!”时迁道:“我偷儿是干什么吃的,天生一双夜眼会看错人。再说赵老大那女儿又不只见过一面,一天碰好几回头,我会瞧错,赵老大这辈子弄了个好女儿,他死了,不但没见他女儿披麻戴孝,反而大红大绿地闹喜事儿,那张脸抹得跟个……”

    一摇头,接道:“怎么说我长一辈,要不我非说难听的不可。”

    红脸老人闭上了一双凤目,没再说话。

    大虎瞪大了眼,半张着嘴,也没作响。

    时迁又道:“还有呢,当时她不是失踪了么,听说她不是被人掳去的,而是自己跑到石家庄送上门去的……”

    红脸老人缓缓说道:“事到如今,那也没什么两样了。”

    大虎突然说道:“怪不得当初二叔就讨厌她,她本就……”

    红脸老人两眼一睁,道:“偷儿,剑寒呢,你可知道……”

    时迁左右而言他,道:“红脸的,你知道那龙腾云为什么带人夜攻赵家么?”

    红脸老人道:“当然是跟石家勾结好的……”

    时迁摇头说道:“我要不跑这一趟抱犊寨,后日龙腾云就非死在你我手下不可,红脸的,龙腾云不得已,他也是被胁迫的……”

    红脸老人道:“他是被胁迫的,他有什么怕……”

    时迁道:“他那个女儿。”

    红脸老人一震忙道:“龙姑娘怎么了?”

    时迁道:“龙姑娘落在他们手里了,你想龙腾云能不听他们的么。”

    红脸老人脸色大变,道:“龙姑娘落在了他们手里,那么玉麟他……”一掀被子就要起来。

    时迁忙道:“我的爷,别这样,你听我说完好不?”

    红脸老人睁着风目威棱逼人道:“偷儿,你说!”

    时迁道:“别急,你那宝贝儿子没事儿,他把龙姑娘接回去之后就往保定去了,他走了之后石家人才下的手……”

    红脸老人神情一震道:“那么我那个家……”

    时迁道:“你那个家是完了,几间破房子还心疼么!”

    红脸老人摇头说道:“我倒不心疼我那个家,只是他石家未免太狠毒了……”

    时迁道:“你还不知道么,赵老大一家那么多口全完了,就剩下那么一个命根子,而那命根子如今却跟了别人。”

    红脸老人道:“这叫什么世界,这叫什么……”

    目光一凝,道:“偷儿,龙姑娘呢?如今可在抱犊寨里。”

    “不!”时迁摇头说道:“听说已经送还给龙腾云了。”

    红脸老人一怔说道:“怎么,送还给龙腾云了,那怎么会……”

    “怎么不会。”时迁道:“利用价值已没了,石家也不敢跟那位九门提督作对到底,不送还给龙腾云还干什么!”

    红脸老人抬头说道:“岂会有这种事儿,那龙腾云一旦接回了女儿,只怕石家……”

    时迁道:“红脸的别作梦了,做官的没一个不明利害的,死了赵老大一家,对他龙腾云并没损害,杀个把江湖亡命徒又算什么,再说当初打的旗号又是拿叛徒,龙腾云他不但没损失反而有大功,女儿如今也回来了,他还会找石家的麻烦么,除非他愿意冒那再丢女儿的险……”

    红脸老人道:“石家人做事算得上阴狠辣,偷儿,玉麟呢?”

    时迁道:“不跟你说上保定找你复命去了么。”

    红脸老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上保定找我去了?”

    时迁道;“当然是听石家那小兔崽子说的。”

    红脸老人道:“偷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玉麟去过抱犊寨了。”

    时迁一惊忙道:“你怎么知道你那儿子去过抱犊寨了!”

    红脸老人道:“这还不简单么,他到了保定之后一见那赵家悲凄情状,再一打听不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焉会不悲怒直闯抱犊寨。”

    时迁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红脸的,你没料错,你那儿子是上抱犊寨去过了,他小子机灵,眼见赵家没咱三个的尸首,就知道咱三千没死,他是去抱犊寨要人了,虎父虎子,他那颗胆让人佩服。”红脸老人道:“偷儿,你别捧他了,他上了抱犊寨之后……”

    时迁道:“说了你也许不信,你那儿子进去了,又出来了。”

    红脸老人摇头说道:“偷儿,石家的人不会放他的,因为他是华子鹤的儿子。”

    时迁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石家的人固然不会放他,难道他小子没腿,不会跑么!”

    华子鹤淡然一笑道:“偷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阴小卿要不在抱犊寨。玉麟他便能进出,向阴小卿他在……”

    时迁道:“红脸的,你把自己的儿子瞧扁了。”

    华子鹤道:“我有自知之明,连我恐怕都难在阴小卿手下脱身。”

    时迁道:“你别忘了,你有个当世第一的把兄弟!”

    “怎么!”华子鹤两眼一睁,道:“玉麟碰见了剑寒!”

    “是啊。”时迁道:“要不然他小子能出抱犊寨么。”

    华子鹤神情忽松,点头说道:“他若碰见了剑寒,抱犊寨就是龙潭虎穴,再有一个阴小卿,他也出得来,只是,偷儿,剑寒呢?”

    时迁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他爷儿俩跑那儿去了。7k7k001.com”

    华子鹤道:“你没有听说……”

    时迁道:“偏偏石家那小兔崽子就没提,也许他也不知道,嗯!准是你想嘛,他,爷儿俩走了,石家人怎么知道上那儿去了。”

    华子鹤点了点头,没说话。

    时迁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道:“红脸的,我想起了件事儿!”

    华子鹤抬眼说道:“什么事儿?”

    时迁道:“当你那儿子上北京接龙姑娘的事儿,谁知道?”

    华子鹤道:“我,剑寒,还有玉麟!”

    时迁道:“没有了么?还有吧!”

    华子鹤脸色一变:“我明白了,偷儿,是石玉屏她……”

    时迁冷哼一声道:“这个女人够毒的,无论怎么说,她都该死在你我的掌下。”

    华子鹤摇头说道:“难了,偷儿,咱们慢了一步,从这儿到长白有阴小卿陪着,这是个万无一失的护身符,再等到长白,那就更没人敢正眼看她一下了。”

    时迁摇头说道:“瞧你这一说就没办法了,我偷儿不这么想,我认为她总有一天会遭报应,受天谴的。”

    华子鹤道:“毕竟拿她没办法。”

    时迁双眉一扬,道:“红脸的,这话是你说的。”

    华子鹤摇头说道:“偷儿,别误会,这件事我可不敢激你。”

    时迁道:“这件事也用不着你激。”

    华子鹤道:“偷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

    时迁截口说道:“傻蛋,对不。”

    华子鹤点头说道:“不错,偷儿。”

    时迁道:“那你说怎么办!这么多朋友白死了,咱们就这么安心地活他个半辈子,你能么?”

    华子鹤身躯倏颤,默然未语。

    大虎突然说道:“师父,时老说的对,咱们不能……”

    华子鹤两眼一睁,威棱暴射,沉声叱道:“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仇不能不报,但匹夫血气之勇岂可轻逞,不急于一时,等找着你二叔再说也未迟。”.大虎低下了头,没敢再说话。

    时迁一脸悲凄色,口齿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很快地他又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华子鹤目光一转,落在时迁那张老脸上,缓缓说道:“偷儿,你的心情我明白,我也不比你好受,别再说什么了,以卵击石那是无谓的牺牲,不但报不了仇,反而白白赔上咱们这老少三条性命,你是个明白人,这种事儿能干么。”

    华子鹤又道:“死的已经死了,有道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想当初勾践也有个‘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阴石两家这些人除非遭遇什么横福,否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何妨等找着剑寒,大伙儿商量商量之后再说。”

    时迁突然抬起了头道:“红脸的,我是不急于一时,但……”

    转望大虎摆手说道:“小子,我老人家饿了,不能空着肚子说话,你去招呼伙计一声,叫他给咱们送点酒菜来。”

    大虎答应一声,开开门走了。

    华子鹤目光一凝道:“偷儿,你支开大虎是什么意思?”

    时迁微一抬头道:“毕竟你是块老姜,红脸的,有件事我想瞒你,但想想这件事迟早你总会知道的不如还是干脆告诉你好……”

    华子鹤道:“偷儿,什么事这般神秘。”

    时迁没答理,凝目说道:“红脸的,你成名多年,经过大风浪,见过大场面,你可不像大虎,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孩子……”

    华子鹤讶然说道:“偷儿,你怎么突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迁老眼一睁,道:“红脸的,我要你镇定,要你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你能么?”

    华子鹤诧异地道:“偷儿,什么事这般严重?既要我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时迁道:“先别问,答我一句,能不能!”

    华子鹤道,“偷儿,你知道我能,天大的事我何尝皱过眉?你说,偷儿,慢,莫非玉麟他碰上了什么凶险……”

    时迁道:“红脸的,你只对了一半,你那好儿子,还有你那当世称最的把兄弟,全遭了凶险……”

    华子鹤两眼一睁,挺身仰起,急道:“怎么回事,快说,偷儿。”

    时迁缓缓说道:“红脸的,别忘了,我要你镇定……”

    华子鹤发急地道:“偷儿,你……”

    时迁冷冷说道:“你这就叫成名多年,你这就叫经过大风浪,见过大场面么?我还是到此打住,不往下说了。”

    华子鹤道;“偷儿,你真……好吧,我听你的,我镇定。”

    时迁道:“红脸的,我是为咱们好,大虎这小子受过你那把兄弟的大恩,把你那把兄弟当成了比爹娘都亲的亲人,我怕他受不了,闯乱子,所以支开了他,你可别跟他一样……”

    华子鹤道:“我知道,你看得起我,说吧。”

    时迁抬了抬手,道:“你先躺下。”

    华子鹤两眼一睁,刚要说话,时迁已冷然又道:“红脸的,我叫你躺下。”

    华子鹤没奈何,只得躺了下去。

    时迁沉默了一下,然后把李剑寒跟华玉麟遇险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华子鹤身形暴颤,颤声说道;“偷儿,这是真的?”

    时迁道:“我会拿这种事瞒你,吃饱了没事儿闷得慌?”

    华子鹤道:“你是听谁说的?”

    时迁道:“除了石家那小兔崽子还有谁!”

    华子鹤一张红脸煞白,两眼一闭,老泪从眼角流出。

    时迁道:“红脸的,英雄有泪不轻弹,别……别……别……”

    突然,他低下了头双肩一阵耸动……

    半晌,时迁举袖擦了擦眼,然后抬头说道:“红脸的,你要等找到那把兄弟再谈报仇,所以不得不说……”

    “我知道。”华子鹤微点了点头道:“可是现在我们仍然要等……”

    时迁道:“红脸的!你还等什么?”华子鹤道:“等机会,绝不轻举妄动……”

    时迁叫道:“红脸的,你要知道,你那儿子跟你那把兄弟也死在阴石两家人手中……”“我知道。”华子鹤道:“所以我绝不轻举妄动,我要等机会,等那一击必中的机会。”

    时迁两眼直了直,然后抬头叹道:“红脸的,看来我是瞎操心,我还怕你……谁知道你竟然这般冷静,红脸的,我不如你。”

    华子鹤没答理,自言自语道:“儿子没了,我好比少块肉,剑寒没了,我却像断条胳怖促条腿,我心里的悲痛难以言喻,只是……”

    两眼忽睁,其色发红,逼视着时迁道:“玉麟死了我有点相信,剑寒没了,我却……”

    时迁叫道:“红脸的,难不成我会……”

    华子鹤威态一敛,摇头说道:“不,偷儿,我不是说你骗我,我.是说我不信像剑寒那么个人,会死在阴石两家人手里……”

    时迁道:“事实上你那把兄弟中了阴小卿的淬毒暗器,自己跳进了那条河里,你那儿子则是被石玉屏……”

    华子鹤挺身坐起,道:“偷儿,那条河在什么地方?”

    时迁道:“就在抱犊寨后,你要干什么?”

    华子鹤道:“那条河是不是阴阳河的支流?”

    时迁点头说道:“不错,怎么?”

    华子鹤道:“偷儿,你饿么?”

    时迁道:“不饿,就是有山珍海味摆在眼前,我也难以下咽。”

    华子鹤道:“那就不必等伙计送酒菜了,咱们现在就走。”

    他爬错就要下炕。

    时迁窜过去按住了他,道:“慢点!红脸的,先说给我听听,你要上那儿去?”

    华子鹤道:“找剑寒去,顺着这条河往下游找。”

    时迁道:“红脸的,你开玩笑……”华子鹤道:“我说的是真话,怎么、不行?”

    时迁道:“红脸的,你还有希望?”

    华子鹤道:“当然,除非让我亲眼看见剑寒的尸体。”

    时迁道:“你还是痴人作梦,你那把兄弟一身剑伤,失血不少,再加上阴小卿的淬毒暗器,又跳进了河里……”

    “偷儿!”华子鹤道:“这话我找着了剑寒的尸体再说不迟。”

    时迁道:“红脸的,你不是个糊涂人,怎么说糊涂话,做糊涂事,河里鱼虾尽多……”

    华子鹤道:“他要没死就该另当别论,就算他……像剑寒这个人,我不信他会被鱼虾欺负。”

    时迁道:“要找不着他,难道你就这么找下去不成?”

    华子鹤点头说道:“不错!尽我有生之年。”

    时迁皱眉说道:“红脸的,你要……”

    华子鹤截口说道:“偷儿,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要决定做一件事,谁能拦得住我?”

    时迁没奈何,只得点头道;“好吧,我不拦你,只是你这身伤……”

    华子鹤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只能找着剑寒,我就人废了,马上躺下也值得。”

    时迁道:“红脸的,能不能再养两天再去?”

    华子鹤摇头说道:“不行!偷儿,如今我心里像团火……”

    时迁道:“别火了,万一找不着李二爷,到时候你再趴下……”

    华子鹤道:“我不信找不着他,既然能找着他,就算我趴下了,又有什么关系。”

    时迁皱眉说道:“红脸的,你怎么倔得跟条牛似的,相处这么多年,你这是头一回难说话,好吧,我陪你跑一趟……”只听步覆走动,随即大虎匆匆地走了进来,道:“时老,酒菜马上就送来了。”

    时迁抬头说道:“别酒菜了,小子,我老人家天生的劳碌命,没这么福,快帮忙收拾收拾,咱们要上路了。”

    大虎一怔,讶然问道:“上路,那儿去,干什么去?”

    华子鹤道:“找你二叔去,把伯伯的东西带上——”

    大虎一阵惊喜;忙道:“真的,找我二叔去,我二叔在那儿?”

    时迁道:“小子别问了,快收拾吧!”

    大虎没再说话,什么也顾不得了,喜孜孜地忙着收拾起了东西,所谓东西,也不过是几件衣裳,一柄长剑而已。

    那还不快,转眼间就收拾好了,大虎肩上背着小包袱,手里提着长剑,急不可待地道:“师父,咱们走吧!”

    时迁瞪了他一眼道:“小子,你就知道走,一听找你二叔什么都忘了,过来伸把手搀着你师父呀,我瘦得跟人干儿似的,那扶得动你这半截铁塔般师父呀!”

    大虎一怔道:“对了,师父,您这伤……”

    华子鹤抬头说道:“不碍事,当初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现在连走路都不行,只找着你二叔,我这伤就会不药可愈。”

    大虎倏然而笑,走过去伸手要扶。

    华子鹤一摆手道:“谁都不用扶,我自己能走,等真不行时再扶我不迟。”

    他爬错炕边穿上了鞋,下了地,两脚刚着地,他浓眉一皱,身子也晃了一晃,时迁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红脸的,人不是铁打的,这可不是逞能的事儿。”

    华子鹤道:“谁说的,松开你的爪子,我走给你们看看。”一下挣脱了时迁的手,当先向外行去,虽然稍嫌慢了一点,可也极隐的。

    时迁在背后抬头说道:“好硬的骨头,老小子,你咬着牙吧!”

    一巴掌把大虎推了出去,道:“你小子还站在这儿发着什么楞,还不快点跟下去,好准备随时伸把手。”

    这一巴掌不轻,大虎一下子便到了华子鹤的身后。

    老少三人缓步到了前头,时迁往柜台上打招呼付帐,多给了几个,是付那些没吃的酒菜,然后老少三人出了门。

    出了门往东走,走没多远,时迁突然说道:“红脸的,我有个好主意,你听不听?”

    华子鹤道:“你有什么好主意?”时迁道:“与其这么走,不如干脆雇条船来个顺流而下”

    大虎一楞道:“怎么,时老,要坐船。”

    时迁道:“你小子怕坐船,见不得水了。”

    大虎道:“谁说的,没那一说,我怎么会见不得水。我更不怕坐船,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

    时迁道:“那正好趁这个机会开开洋荤……”

    转望华子鹤问道:“怎么样?红脸的。”

    华子鹤看了他一眼,道:“这样行么?偷儿。”

    时迁道:“怎么不行,你们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人在船上,就是岸上有只蚂蚁也跑不掉啊!”华子鹤微微一点头道:“那就行,只要不会漏岸上,坐船就坐船吧!”时迁道:“你要早有这么好说话多好。”

    就这么说着话,没多久就到渡头,所谓渡头可不是那客商云集,船只难数的大渡头,而是为过江而设,不成其为渡头的渡头。

    扳着指头算,小船也不过那么两三艘,静静地泊在江岸上,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儿。

    大虎照顾他师父,时迁管办事,他叫了好几嗓子,才把一个摇船的汉子从船舱里叫了出去。

    时迁会办事,言明先阴阳河,然后小牙河,顺流而下,到那儿算那儿,船资先付五两,多退少补。

    那摇船的汉子也很爽快,立刻点头,一口答应,本来嘛,无论上那儿,总比在这儿干转好。

    三个人上了小船,华子鹤半躺坐地倚在舱门旁,大虎就坐在他身边,时迁却一个人站在船头。

    大虎道:“时老!您可留神……”

    “放心,小子!”时迁道:“我就是掉下去,也不要紧,我浑身都是骨头没肉,那些鱼虾不会碰我的……”

    这句话连那摇船的也笑了,时迁接着道:“别乐了,开船吧!”

    摇船汉子答应一声,一篙把船撑离河岸,河水流得相当急,船一离岸,立即顺水往下流去。

    时迁道:“船老大,我们不急着赶路,你驾着船舵让它自己往下流好了,这样你也可以省点力气。”

    有这种事那摇船汉子自然没口答应。

    第十九章 乍喜还悲

    一夜折腾,天是快亮了,东方已透曙色,这时候行船不怕看不见水路。

    没多久,天大亮了,坐在船上看两边岸荒凉景气,除了没边的路草外,什么也看不见。

    大虎道:“怎么没人家啊!”

    时迁道:“你小子没出过远门儿,没见过世面,地儿大得很呢!那里全是块地儿那有人家,别那么死……”

    那摇船的汉子接口说道:“这一带瞧不见人家,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瞧见了。”

    大虎道:“再有一个时辰,到那儿了?”

    那摇船汉子道:“烁城,在河北北边儿。”

    大虎“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瞧见了村落,远处是滦城的城墙,看得清清楚楚,时迁抬手一指,道:“小子瞧见了没有?人家开开眼界吧!”

    只见前面河面上有几艘打鱼小船荡漾着。

    时迁转向船后问道:“船老大,这儿有渔村么?”

    那摇船汉子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王村的人十九是打鱼的。”

    “王村?”时迁指着那片村落道:“那就是王村么?”

    那摇船汉子道:“不错!王村地方虽小,当年还出过状元呢!”

    时迁没心情听这个,转望华子鹤道:“红脸的,要不要找条船问问?”

    华于鹤道:“当然要,偷儿,偏劳你了。”

    时迁两眼一翻道:“出门在外,当着这儿外人,别偷儿偷儿酌行不行,你想让我吃官司……”顿了顿,喊道:“船老大,随你找条船靠近去,我打听件事儿。”

    那摇船汉子答应了一声,立即把船头转向前面最近一艘渔船,转眼工夫近了,那艘渔船上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掌舵,年轻的撒网,一见有船靠近,立即望了过来。

    时迁看看两船已近,三不管地腾身掠上了那艘渔船,把那老少二人吓了一大跳,时迁没等那老少二人开口便道:“我们是石家庄衙门里的,向二位打听件事儿。”

    那年头儿百姓畏官如虎,衙门里出来的好办事,时迁算是摸准这一点,那老少二人一听这话慌了手脚,放舵的放舵,停网的停网,那老渔人哈着腰陪笑说道:“这位爷,你要打听什么?”

    时迁道:“二位每天在这河里打渔,庞该知道,前两天我有个朋友在上游失足掉进了河里,廿多近卅,高高的个子,人长得挺俊,二位有没有看见这么个人?”

    那老渔人“哦”地一声道:“原来您是问……没瞧见,您不知道,前些日子也有个年轻哥儿到这儿来打听这么个人,差不多问遍了全村……”

    时迁两眼一直,道:“怎么说,一个年轻哥儿,长得什么模样?”

    那老渔人道:“廿上下,个子高高的,俊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时迁心神震撼,差点叫出来,忙道:“他也是打听这么个人?”

    那老渔人道:“是啊,他说那人是他的亲戚……”

    “没错,是亲威,”时迁急不可待地道:“他……那年轻哥儿往那儿去了?”

    那老渔人抬手往后一指道:“往下游去了,大半是往下游找去了!”

    时迁没再问下去,谢了一声腾身掠回本船,劈头便道:“红脸的,恭喜你,贺喜你,你老小子有福你那宝贝儿子保住了……”华子鹤一直腰,道:“怎么说,玉鳞他……”

    时迁道:“那打渔的说,前些日子有个年轻哥儿到这儿来打听个人,廿上下,个子高高的,俊得跟个大姑娘似的,不是你那宝贝儿子是谁。”

    华子鹤身形倏颤,道:“你以为是他么?”

    时迁道:“准是,绝不会有别人,那年轻哥儿说,他找的人是他的亲戚,你想吧,红脸的,还会有谁。”

    华子鹤须发俱张,显得很是激动,半响始道:“那么,他呢?”

    时迁神情一黯,摇头说道:“那打渔人说没瞧见,连你那宝贝儿子都往下游找去了。”

    华子鹤道:“那么咱们也快赶去吧!”

    时迁道:“是要快,船老大,走了!”

    那摇船汉于这才定过神采,瞪大了眼道:“老爷子,您好大的本事啊!”

    时迁笑道:“瞧不出,是吧?没本事怎么能拿贼,不能拿贼又怎么吃这碗公事饭,船老大,卖力气的时候到了,摇吧,船资我加你一倍。”

    也许是衙门里来的唬人,再不就是看在银子的份上,那摇船汉子忙答应一声,拚命摇了起来。

    水急船本快,加上他这一摇,小船像箭一般地直向下游冲去,转眼间出了十几丈。

    华子鹤可没留意这些,睁着一双泪光隐现的凤眼,呆呆望着河水,喃喃说道:“老天爷保佑剑寒,别厚一个,薄一个……”

    大虎没听清楚,诧声问道:“师父,您说什么?”

    华子鹤倏然而醒,摇头说道:“没什么,时老说,你玉麟哥刚过去。”

    “对了,师父,”大虎道:“时老不是说玉麟哥跟二叔在一起的么,怎么……”

    时迁截口叫道:“你小子好记性,后来他俩又分手了,如今你在那玉麟哥正在找你那位二叔,明白了么!”

    大虎道:“在一起多好,为什么又分手了呢?”

    时迁道:“你问这呀,别问我,等见了面问他俩去。”

    华子鹤接口问道:“偷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时迁两眼一翻道:“好记性,怎么又来了?”

    华子鹤倏有所觉,赧然一笑道:“叫,惯了,改不过口来。”

    时迁双眉一耸,道:“偷儿就偷儿吧,谁叫我干的是这一行,吃的是这碗饭……我忘了问了,那打渔的说就是前些日子。”

    华子鹤道:“你可真会办事……”

    时迁老眼一瞪,道:“怎么,埋怨我,我不会办事,要你去你行么,是你能办还是你这个宝贝徒弟能办,要不是我你能得来这喜讯儿?”

    华子鹤道:“好了,好了,偷儿,别得理不饶人了……”

    眉锋微微一皱,道:“只不知玉麟到了那儿了?”

    时迁道:“那谁知道,反正离不开这条河,顺着河找下去就没错,套一句酸的就是虽不中不远矣。”

    华子鹤笑了,但旋即那笑意又从他脸上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大虎可没留意那么多,直楞地望着时迁道:“时老,为什么离不开这条河?”

    时迁道:“不为什么,离不开这条河就是离不开这条河,小子,你闭上嘴养养精神,省省力吧,等见了面还怕没得说么?”

    大虎碰了个钉子,脸上红了一红,没再开口。

    船比刚才那一段快多了,偏东的日头偏了西,这一段想必走得不近,时迁望了望南岸,又望了望北岸,然后问道:“船老大,现在到那儿了?”

    那摇船汉子如今对他是恭恭敬敬,闻问立即答道:“老爷子,前面不远就是河岔了了。”

    时迁道:“怎么,快到阴阳河了?好快啊!”

    那摇船汉子道:“是的,老爷子,您没见我这儿没命的摇?”

    时迁点头说道:“好,好,多卖点力气,船资一定加你一倍……”

    忙回目光道:“红脸的,我肚子里直叫唤,你呢?”

    华子鹤强笑说道:“怎么不!咱们有两顿没进滴水粒米了。”

    时迁道:“找个地方先饱饱肚子如何?”

    华子鹤道:“这附近有地方么?”时迁道:“让我问问……”

    抬眼扬声问道:“船老大,我三个肚子饿了,想吃喝一顿,这附近有地方么?”

    那摇船汉子倏然笑道:“老爷子,经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还没吃饱午饭呢,有,前面不远有个丁家铺,那儿有卖吃喝的,要不要上去买点吃喝?”

    时迁道:“别买了,干脆把船靠岸,上去吃喝一顿算了。”

    摇船汉子立即答应了一声,没多久,船头偏了,直向岸边摇去,水急,靠船不容易,十多丈外偏的船头,过了十多丈才把船靠了岸,靠岸处一片芦草,有半人多高,没有路,可巧草边上有两块大石头既可以借以上岸,又可以系船。

    船停稳后,摇船汉子抬手往岸上远处一指,道:“老爷子,您瞧,那片灯光处就是丁家铺,不远,来回要不了半个时辰,您三位请上岸吧。”

    时迁道:“天黑,地又偏僻,没人偷你的船,干脆咱们一块儿上去吃喝—顿去……”

    摇船汉子连忙说道:“不了,老爷子,谢谢您,舱里有窝头,有凉水,我啃两个窝头,喝碗凉水就饱了。”

    时迁还待再说,那里华子鹤已然接口说道:“这么吧,窝头不必吃了,凉水你也别喝,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儿吃的好了。”

    时迁点头说道:“好主意,对,船老大,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啃那干窝头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着,他跟大虎扶着华子鹤踩着石头上了岸,那摇船汉子站在船上一个劲儿地谢个没完。

    摇船汉子说的,那片灯光处就是丁家铺,看看是不远,那儿有一片树林子,那片灯光就在那片树林子边上,没多大一片,想见丁家铺地儿不大,居民也不怎么多。老少三位踏着没脚的野草往前走,果然,没多久就到了丁家铺,丁家铺的街不大,居民只有二三十家,卖吃喝的也只有那么一座草棚。

    刚上灯的时候,草棚子里生意不错,客人五六个,再来人就没地方坐了,得候着。

    一个矮胖中年汉子,另外有个半大孩子打杂,矮胖中年汉子会招徕客人,一双手在围裙上直搓,陪笑说道:“对不起,三位,请等等,马上就有地儿……”

    时迁皱了皱眉,道:“红脸的,咱们等么?”

    华子鹤道:“咱们没那么多工夫,不如买回船上吃去……”

    只听背后一个清朗话声传了过来:“爹!”

    华子鹤人一颤,霍然转过身去,他看见了,时迁跟大虎也看见了,不远处路口上站着个人,一身黑衣,身材颀长,看不清脸,但在华子鹤眼里用不着看清楚,他立即叫道:“小麟,是你……”

    那黑衣人身形电闪,飞一般扑到,不是华玉麟是谁,他人瘦了,脸有点白,神色也够憔悴的,进前砰然跪倒,父子俩相见恍若隔世,华玉麟双肩耸动,华子鹤老泪两行。

    时迁却笑道:“红脸的,我没说错吧,你老小子福大……”

    华子麟带泪而笑,道:“小麟,起来起来,别让时老笑话……”

    他扶起了华玉麟,小温侯已泪痕满面,道:“爹,我找得您好苦,您怎么会在这儿?”

    “好小子,偏心,”时迁叫道:“怎么,只找你这爹,别人就不管了?”

    华玉麟赧然而笑道:“时老,当然还有您跟大虎……”

    转望眼向大虎,大虎忙叫了一声:“玉麟哥!”

    华子鹤道,“玉麟,我收了大虎,从今后你们便是兄弟。”

    华玉麟笑道:“好啊,从今后我有伴儿了。”

    大虎没说别的,当即问道:“玉麟哥,找着二叔没有?”

    华玉麟一怔,转眼望向华于鹤,道:“怎么,爹,您知道二叔……”

    华子鹤点了点头道:“我们三个冲出重围后就到石家庄找你二叔去了,时老进了一趟抱犊寨把消息全听来了,我不信你二叔跟你会……于是我三个就坐船找来了,在上游王村听说你……”

    华玉麟道:“怎么,您也到王村打听过了?”

    华子鹤点了点头还得再说,时迁已然说道:“好了,好了,留着点儿,买点吃的船上边吃边聊去。”

    华子鹤笑道:“你总是忘不了吃。”

    时迁翻了他一眼,道:“就我一人儿吃么?”

    转过身走向那矮胖中年汉子打了招呼,买了几十个包子,还有几斤酱肉,包成了一大包,时迁付了钱,把吃的往手上一捧,回过身来道:“走吧!船上饱餐一顿去。”

    于是,老少四个踏上了来路,刚走两步,华玉麟立即发觉不对,问道:“爹,您身上有伤么!”

    华子鹤含笑点头,道:“不碍事,差不多快好了,这是石家老儿跟他那些朋友所赐的。”

    华玉麟双眉一扬,道:“这笔血债……”

    时迁皱眉叱道:“小子,瞧你杀气满面的,别吓了人。”

    华玉麟威态一敛,道:“时老,真的,这笔血债一定得讨回来!”

    时迁道:“没人说不对,但皇命不差饿兵,一切都得等填饱肚子,祭过五脏神之后再说。”

    华玉麟笑了,但这笑意没在他脸上停留多久,随即又是一片阴沉,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望着乃父道“爹,您可知道,梅姨……”

    华子鹤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也是时老听来的,你梅姨已经不在抱犊寨了,听说石家派专人把她送还了龙大人。”

    华玉麟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石家会……”

    华子鹤当即把原因说了一遍。

    听毕,华玉麟点头说道:“那就好,石家多少减了一点罪孽。”

    时迁冷哼一声道;“减少个屁,一丁点儿依促不了,赵家多少口?一夜之间全没了,就剩那么一个,那一个竟也……”

    华玉麟忙道:“时老,赵家还剩个谁?”

    时迁道:“让你爹说吧,我懒得提。”

    华子鹤道:“赵姑娘现在石家,成了石家的少奶奶。”

    华玉麟一怔道:“您怎么说,赵姑娘会……”

    时迁凝笑说道:“这又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好事儿多着呢,石玉屏也跟了阴家那小兔崽子,上长白做少奶享福去了。”

    华玉麟又复一怔,道:“这……这是谁说的?”

    “谁说的么。”时迁道:“大虎这小子亲眼看见的,不信你问他。”

    华玉麟转眼望向大虎道:“真的么?兄弟。”

    大虎点头说道:“真的,玉麟哥,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

    华玉麟眉锋一皱,道:“这就怪了,二婶她怎么会……”

    时迁道:“小子,别二婶儿了,她如今是人家的老婆,打当初她对你二叔就没真心,要不是她,龙姑娘也不会……”

    华玉麟道:“时老,只怕您误会二婶儿了。”

    时迁还没说话,华子鹤已然凝目道:“你这话……怎见得,小麟?”

    华玉麟道:“您知道我是被谁打下河里么?”

    华子鹤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你遇了险,却没听时老说是谁……”

    华玉麟道:“再也想不到,是二婶儿!”

    华子鹤一怔,刚“哦”了一声,时迁已然冷笑说道:“这还不够么?还说我误会了她,你小子八成是喝多了河水。”

    华玉麟道:“时老,您请听我说。”

    时迁道:“我听着呢,小子。”

    华玉麟道:“是二婶把我打下河里的没错,她在阴小卿要下毒手之前一脚把我踢进了河里,要是让阴小卿下手,我早就死在那河边上了。”

    时迁呆了一呆道:“这么说还多亏她救了你。”

    华玉麟点头说道:“事实如此,时老,在动手之前她一再点我,可是那时候我不信,直到我掉下河里之后才明白……”

    华子鹤道:“真的么?小麟。”

    华玉麟道:“真的,爹,是非善恶,以及恩怨,咱们得分清楚。”

    时迁道:“那她为什么还跟阴家那小兔崽子上长白去?”

    华子鹤道:“偷儿,现在咱们该明白了,石姑娘当初看见大虎没吭气,她并不是想少作一点孽,而是……”

    时迁道:“我只问她为什么跟阴家那小兔崽子上长白去?”

    华子鹤道:“由得她不去么,偷儿。”时迁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被逼的?”

    华子鹤道:“应该是,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时迁道:“那她还怎么会跟家那小兔崽子有说有笑的。”

    华子鹤道:“你看见了么?偷儿。”

    时迁道:“你聋了么,大虎这小子说的。”

    华子鹤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华玉麟突然说道:“爹,二婶儿预备牺牲自己了……”

    华子鹤神情一震,立即停了步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时迁道:“怎么,小子,你是说她,她是假意顺从阴家那小兔崽子,然后找机会,替你二叔……”

    华玉麟点头说道:“是的,时老,我敢以性命担保。”

    时迁道:“这……这……这……会么?”

    华玉麟道,“时老何妨等日后自己看。”

    时迁道:“她要是这么一位烈女,那是我错怪了她,日后我非给她磕头赔罪不可……”

    华玉麟道:“要是我说错了,我愿割下这颗人头。”

    时迁目光一凝,道:“小子,你这是跟我赌东道?”

    华玉麟道:“跟你赌东道?我这个晚辈还不敢,我这么说只是表示我的看法没有错,我有这把握。”

    时迁点头说道:“好,好,好,小子,你看对了,你有把握,行行……”

    转眼望向华子鹤,道:“瞧见了么,红脸的,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这小子的脾气完全跟你这老小子一样。”

    华子鹤淡然一笑道:“明辨是非善恶,恩怨分明,难道不好么?”

    时迁道:“别护了,没人说不好,红脸的,你要明白,既然你这儿子是这么个看法,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牺牲呀!”

    华子鹤瞿然点头说道:“不错,偷儿,你拿个主意。”

    时迁道:“只有一个办法,赶快回船往下去,看看是不是能找着你那位兄弟,只有他才能对付阴家那小兔崽子。”

    华玉麟道:“爹,我在丁家铺打听过了,听说前面不远河岔子那个渔村前两天从河里救起个人……”

    华子鹤神情一震,急道:“真的!小麟。”

    华玉麟刚一抬头点,时迁已大叫说道:“小子,你怎不早说,快回船上去。”扶住华子鹤便走。

    华子鹤老眼双湿,打心底里直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大虎却楞得地问道:“怎么回事,时老,我二叔跟河里救起个人何什么关系?”

    时迁道:“关系大着呢,小子,现在没工夫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嗳,嗳,红脸的,你快点行不行?”

    华子鹤似乎已忘记了身上未愈的伤,步履顿时加快了不少,只差没展开轻功身法了。

    路本来不远,刚才又走了一段了,剩下这一段转眼间便已走完,河岸到了,摇船汉子在船上招呼说道:“三位回来了……咦!怎么又多了一位?”

    老少四人上了岸,时迁匆忙地把那一包往摇船汉子怀里一塞,道:“船老大,开船,上河岔子那个渔村去,快,待会再吃。”

    摇船汉子直发楞,道:“三位吃过了么?”

    时迁道:“还没有,不过我三个现在不饿了,快开船吧,越快越好。”

    摇船汉子没再问,提着那一包,三个脚两步地到了船后,把那一包往船后一放,直起腰便操篙撑开了船。

    从这儿到河岔子,不过半里之远,顺水加上催船,只觉不过转眼工夫便到了地点。

    从岔子,是这条河入主流的地方,这地方河面远较来的这条河为宽,是个很理想的打渔所在。

    主流的两岸各有一片渔村,灯火明灭,闪闪烁烁,在这时候显得很宁静。

    另外在两条河的交叉处尖端,也有着一片村落,灯光十余点,居民十几家,较那两处为少,就独那两处恰好成为鼎足之势。

    这情形,看得时迁皱了眉,他望着华玉麟道:“小子,这地方的渔村分三处,你知道是那一处的那一家从这河里救起个人?”

    华玉麟摇头说道:“时老,我不大清楚,只打听打听……”

    时迁道:“怎么个打听法,难不成咱们分三路……”

    华子鹤突然说道;“不错,咱们分三路,你跟小麟为一路,让大虎跟着我,咱们各一处去挨家敲门去。”

    时迁道:“好主意,说不得只好如此了,咱们先把地儿分配分配,我拣南边儿这村子,北边的呢,谁去?”

    华子鹤道:“我跟大虎去。”

    时迁望着华玉麟笑道:“小子,拣剩下的归你了,这地方好,只有十几户人家,用不着多敲门,可以少看几次白眼,少听几声骂!”华玉麟道:“时老处处玩心智,只怕找着二叔的不是我,我宁愿多招几次白眼,多招几声骂。”

    时迁嘿嘿一笑道:“小子挺机灵的,我老人家别处可以让你这后生晚辈,唯独这地方我老人家不让别看那地方人家少,说不定你那位二叔就落在那儿呢。”

    华玉麟道:“那我跟您换换。”

    “不干!”时迁摇了头,道:“小子别把我老人家当三岁孩童,要换跟你那爹换去……”

    扭头向后叫道:“船老大,先把我们这两个老的送过去。”

    于是,摇船汉子先把时迁送到南边那处渔村上了岸,然后又把华子鹤跟大虎送往北边后,才把华玉麟送到两条河之间的那个渔村,他自己则在岸边等着,预备稍时再接送。

    不提时迁,也不谈华子鹤跟大虎,单说华玉麟。

    华玉麟上了岸,站在那边抬眼打量上了这小渔村,家家户户有灯光,但那竹篱门关得紧紧的,几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

    本来嘛,夜静了,除了河水流得哗哗响外,是很难听见别的声响。

    华玉麟站在那儿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从那一家先问起,先敲那一家的门,正犹豫间,忽听左近一家人家里有了人声,紧接着竹篱内人影晃动,响起了步履声。

    就从这家人,华玉麟忙举步走了过去。

    刚近,巧事,竹篱两扇门突然开了,“哗”地一盆水泼了出来,华玉麟远在十几步外,溅也没溅着他一点。

    可是就在这时候,“呜”地一声,门里窜出一条大黑狗,张牙舞爪直扑华玉麟。华玉麟可没把这条狗放在眼里,可是他又不能出手,要打了人的狗就别想向人打听事了。他闪身要躲避时,一声女子清脆轻喝传了出来:“大黑!你敢,回来。”

    那条大黑狗还真听话,头一低,转身走了回去。

    大黑狗进了门,门里的人看也没看便要关门。

    华玉麟连忙开了口:“姑娘,请等等!”

    门没关,一个人探出了头,瓜子脸,一排整齐的刘海,弯弯的两道眉,大大的一双眼,一条辫子垂在胸前:“谁呀……你是……”

    华玉麟却直了眼,道:“姑娘还认得我么?”

    天太黑,那位大姑娘看不清华玉麟的脸,她看了好几眼之后才诧声道:“我看不清楚,你是……”

    华玉麟道:“姑娘跟位老人家可曾在泺县附近渔村住过……”

    大姑娘脸色一变,道:“没有,你认错人了。”

    人往回一缩,就要关门。华玉麟比她快,跨步到了门前,伸手一指,道:“姑娘忘了,那夜我曾为贤父女挡贼。”

    大姑娘一怔,再一细看,站得近,这回看清楚了,她睁大了美目,立即叫道:“是你……我还当是那……没忘,没忘,你怎么会又到这儿……”

    华玉麟含笑说道:“跟上回一样,我是来找人的,姑娘住在这儿正好,我请问一声,听说前两天这儿有人从河里救起个人……”

    大姑娘脸色又一变,道:“这……你是听谁说的?”

    华玉麟道:“我听上游丁家铺的人说的。”

    大姑娘道:“你找这个人是———”

    华玉麟道:“这人是我的亲戚,请问姑娘,有没有这回事儿?”

    大姑娘微一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

    华玉麟忙道:“姑娘,是那一家人救起的,是在这儿还是在别处?”

    大姑娘深深地看了华玉麟,道:“你贵姓?”华玉麟道:“我姓华,华夏的华。”

    大姑娘美目一睁,道:“你姓华,华夏的华。不错,你是姓华,那夜你已经说过了。”

    华玉麟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大姑娘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请进来坐坐,让我问问我爹……”

    华玉麟道:“令尊知道?”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我只听说有人从河里救起个人,可不知道是谁家救起的。”

    华玉麟道:“那么我打扰了。”

    大姑娘扭头喝道:“大黑,进屋里去……”

    转过头来道:“你请进来吧。”往后一退,让开了进门路。

    华玉麟又一声“打扰”迈步行了进去,他进了竹篱,那条大黑狗就蹲在上房门口,虎视眈眈地。突然——“秀姑,这么晚了,是谁呀?”

    上房里,人影闪动,从上房里走出个身穿粗布衣衫,手里拿着根旱烟的瘦削老头儿。

    华玉麟立即应道:“老人家,还认得我么。”

    瘦削老头儿目光一凝,人怔在门口:“是阁下……”

    大姑娘那里插了嘴:“爹,他是来找河里漂来那个人的,您知道是谁……”

    瘦削老头儿脸色微微一变,道:“怎么,阁下是来找前两天河里漂来的那个人?”

    华玉麟道:“是的,老人家,您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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