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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菩萨蛮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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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他作的孽不少,好在那都出于她们自愿……”

    双眉微微一扬,接道:“你两个跟着他,自也好不到那里去,我本要把你两个这条命留下,可是杀了你两个就没有带话之人了,所以我姑饶这次,留你两个带句话给你那少主……”

    文千神情一松一喜,忙道:“你朋友有什么话……”

    白衣客道:“石家想攀阴家这门亲戚,那是阴石两家的事,我不管,石家二姑娘是不是愿意嫁给你家少主,那是她自己的事,我也懒得过问,可是他想助石家逼害人家赵家,这件事我不能不管,不能不问。”

    文千道:“你朋友到底是……”

    白衣客道:“赵老英雄的朋友。”

    文千惊呼出声,呆住了。

    白衣客接着说道:“你两个告诉阴少卿一声。就说我说的,这件事不许他伸手,想要媳妇换个别的法子,他最好也别在这儿逗留,他到了之后让他马上回长白去,他听了最好,要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给阴太常留面子,你听清楚了么?’

    文千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只是你朋友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姓名?”

    文千忙道:“这样我两个好对少主说话,再说朋友若不赐下姓名称呼,我家少主怎知道你朋友是谁呢?”

    白衣客笑了笑,微一点头,道:“说得对,那么你听着,我姓李,叫剑寒。”

    巴海一声惊呼,霍地跳了起来,这三个字使他忘记了腿上剑伤,忘记了腕上的剑痛。

    文千心胆欲裂,机伶寒颤,暴退一步,失声说道:“什么,你,你,你就是李……李爷李大侠?”

    白衣客淡然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也由你家少主。”

    文千没再说二句,翻身要跑。

    白衣客及时喝道:“慢着,你这同伴不大方便,扶着他一起走。”

    文千可真听话,忙转回来走过去扶着巴海,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居然走得飞快。

    望着他两个出了小胡同,白衣客笑了,但旋即他敛去笑容,微微皱起了一双眉锋,摇头一叹道:“从此我算是惹上了阴家……”身形一闪不见。

    第二天,在泰平客栈里——

    奇汉子起来了,想必他昨晚上睡得不错,没发现什么动静,他像个没事人儿一般,穿衣裳,洗脸。

    他正在洗脸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步履声,陡听一声轻“咦”,步履声加快,奔进了隔壁上房。

    转眼间,他房门上响起了啄落声:“客官起来了?”

    奇汉子微微扬起了头,道:“是小二哥么,早起来了,请进来吧。”

    门开了,伙计快步走了进来,劈头便道:“客官,隔壁那两个,什么时候走的?”

    奇汉子一怔,道;“小二哥,你说什么?”

    伙计道:“难道客官不知道?隔壁那两个家伙走了。”

    奇汉子“哦”地一声道:“不知道啊,我没听见动静。”

    伙计道:“那大半是昨夜走的,后窗户全坏了,大概是……”

    奇汉子道:“怎么?后窗全坏了?”

    伙计道:“可不是了,窗户坏了,一条板凳跑到了窗户外头去,看样子像是板凳砸坏了窗户……”

    奇汉子高呼一声道:“那大概是昨晚上出了什么事……”

    抬头苦笑,接道:“要命,我怎么睡得这么死,一点儿也不知道。”

    伙计道:“那大概是您太乏了,这两个家伙还算有良心!”

    奇汉子道:“怎么?”

    伙计一摊手,掌心上托着一锭银子,他笑着说道:“你瞧,人走了,留下了这锭银子,不还算有良心么?”

    奇汉子噪了一呆,摇头失笑,道:“江湖人真怪,小二哥,这锭银子够么?在店里的十几天吃住,再加上那被毁了的窗户?”

    伙计忙道:“够了,够了,只多不少,只多不少。”

    奇汉子微微一笑道:“那这两个的确还算有良心……”

    只听院子里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随听有人扯着喉咙连连叫道:“表哥表哥,你住在那间屋子?表哥……”

    伙计一怔,道:“这是……”

    奇汉子笑了,道,“找我的……”立即扬声说道:“是表弟么?在这儿呢!”

    步履声飞快,伙计刚关上的房门,砰然一声又开了,小伙子大虎当门站立,一脸的惊喜色。

    伙计又一怔,道:“大虎,是你小子……”

    大虎两眼一翻,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你当是谁?”

    伙计一指奇汉子,诧异地道:“他,他,这位客官是你的表哥?”

    大虎道:“不行么?只许你有亲戚,我大虎就不许有。”

    伙计转脸忙道:“客官,我不知道您是大虎的表哥,您怎不早说……”

    奇汉子笑道:“小二哥,你现在知道,也不算迟啊。”

    伙计笑了,忙点头说道:“说得是,说得是……”

    大虎迈步走了进来,一摆手,道:“侍候人的,出去,出去,别老在这儿噜嗦,我跟我表哥要说点体己话,不想让外人听。”

    伙计“哈”地一声道:“你小子今儿个算是抖起来了,算你神气,看在这位客官份上,今儿个我听你的,等明儿个你表哥走了再跟你小子算帐。”

    大伙儿都是熟人,开开玩笑,逗逗笑无伤大雅。

    说着,他带笑走了出去。

    大虎跟过去砰然一声关上了门,道;“夹你兔崽子的尾巴。”

    奇汉子抬头笑道:“大虎,可记得昨天我跟你怎么说的?”

    大虎扭过头来窘迫一笑,道:“就这一回,下回不敢了。”走过来说道:“我来报信儿来了……”

    奇汉子忙道:“怎么,事儿成了?”

    大虎得意地,一拍胸脯道:“有我大虎出面,那还能不成?”

    敢情他吹上了。

    奇汉子道:“这么快?”

    大虎道:“怎么?快还不好,这不比到了时候还没着落好!”

    奇汉子微笑说道:“没人说不好,经过怎么样,能说说么?”

    大虎兴致勃勃地道:“当然能,是这样的……”

    奇汉子一抬手,道;“咱们是一回生,两回熟,坐下说。”

    大虎没客气,也用不着,拉着一只凳子坐了下去,屁股刚触板凳,他便等不及接了口,道:“是这样的,昨天出了醉太白后我没回店里去,心想管他的,掌柜的要骂就让骂吧,大不了叫我卷铺盖滚蛋,能替赵家出点力,我大虎值得……”

    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我去了镍局,真是一脚蹋出个屁来,巧了,刚到镖局门口,我还没往里张望,就碰见了赵总管……”

    奇汉子道:“他也姓赵?”

    “怎么不?”大虎道:“他跟赵家是一家人,老镖头的堂弟,五十多了,为人精明着呢,镖局里的事,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归他管,料理得简直不能再好,老镖头把局里的事交给他,放心得很。”

    奇汉子道:“那当然,叔伯弟兄,一家人嘛。”

    大虎道:“他人跟老镖头一样好,见人总是笑嘻嘻地,既诚恳又和气,他一见我就问说:大虎,你在门口晃什么,有事么?”

    奇汉于道;“你怎么说的?”

    大虎道:“我就说了,我说我有个表亲从家里来,闲着没事儿干,镖局里杂事多,你猜怎么着,人家精明透了,我话刚说到这儿,人家就笑着说,正好这几天镖局里忙,人手不够,要不嫌卖力气的事贱活多,就叫你那位表亲过来帮个忙吧,你听,这不就成了么,我可乐了,简直像做梦,真容易,我差点没冲他叩三个头。”

    奇汉子笑了,道:“真要说起来,他该冲你叩三个头。”

    大虎忙抬手说道:“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人家赵总管是上了年龄的人,我大虎是个毛头小伙子,再说平日也一直受人家的……”

    奇汉子道:“大虎,你很难得。”

    大虎道:“别难得了,走吧。”

    奇汉子道:“走?上那儿去?”

    大虎道:“到镖局去走马上任啊,我跟人家说好了么,今儿个一早就带去见人家,现在时候不早,别让人家久等,万一人家等得不耐烦把事吹了,那可就……”

    奇汉子一点头,道:“行,我跟你去,咱们就走。”

    大虎站了起来,道:“走吧,路上我告诉你件大事,你准要听,这件事都快传遍整个保定府了。”

    奇汉子“哦”地一声道:“什么事这般……”

    大虎伸手拉着他往外便拖,道:“路上说,路上说。”

    奇汉子忙道:“路上说就路上说,可是我总得把店钱给人家……”

    “不忙!”大虎一抬头,道:“小事,先赊着,待明几个我给他送来就是,都是熟人儿,还怕谁白吃白住他的不成。”

    奇汉子没奈何,只得任他拖了出去。

    出了房门,奇汉子笑道:“亏你喊出来,表哥,表哥地直……”

    大虎道:“怎么喊不出来?一张嘴就出来了,咱们不是编好的么?我不这么喊你让我怎么喊,说真的,不管你是谁,我也不问这么多,只觉我跟你很投缘,我倒真愿意有你这么一个表哥呢。”

    他大虎前辈子烧了高香,天大的造化。

    奇汉子笑道:“那你干脆叫我一声云大哥好了,反正吃不了亏。”

    大虎乐了,真乐了,一蹦老高,道;“好啊,咱们一不用烧香,二不用叩头,就这么拜把了,往后咱们是兄弟,你是兄,我是弟,有吃一块儿吃,有穿一块儿穿,总之一句话,有福共享。”

    奇汉子笑道:“有难可也要同当!”

    大虎一点头,道:“那当然,我说的是真的!”

    奇汉子道:“我也没说假话!”

    大虎道:“行,都是真心,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我上镖局找你,带你去见我娘,给她老人家叩头去。”

    @奇@奇汉子诧声说道:“你不是说从小就……”

    @书@大虎神情一黯,道:“不错,她老人家埋在东关外,我常去,也当她老人家还活着!”

    天至孝,更难得。

    奇汉子暗暗一阵激动,道:“兄弟,你让我敬佩,过两天我一定去老人家坟上叩头去!”

    大虎道:“谢谢你,大哥!”

    奇汉子道:“自己兄弟,还用客气。”

    他可是真心要这位兄弟。

    大虎道:“我知道,大哥,能叫你一声大哥,是我大虎的造化,你是个有礼教的江湖豪客,我只是个……”

    奇汉子道:“你要这么说,咱们就算不得兄弟了。”

    说话间已到了前面柜台,大虎向伙计打了个招呼,二话没说,拉着奇汉子出了客栈往西行去。

    走着,他道,“从今后我大虎在人前也能抬头走路了!大哥,你知道,这年头好人不少,可就没坏人多,他们瞧我自小没爹没娘,又是个没出息的赶车长工,老欺负我……”

    奇汉子笑道:“今后谁要再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让他先给兄弟你叩头赔不是,然后再爬着走!”

    那准能做得到。

    大虎乐了,咧着嘴笑了,忽地他一拍手道:“瞧,我差点忘了,大哥,听我告诉你那一事,这回是真的,千真万确,绝对是真的。”

    奇汉子道:“兄弟,什么事是真的?”

    大虎道;“大哥,李剑寒来了!”

    奇汉子一怔,道:“兄弟,忘了我昨天……”

    大虎道:“这回他就是害死了我,我也要说个痛快!”

    奇汉子“哦”地一声道:“怎么回事,兄弟?”

    大虎眉飞色舞,道:“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你听着吧,昨天晚上有两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被李剑寒整了,里面有一个断了只手,腿上都是血,半条腿都失了……”

    奇汉子神情震动,凝目说道:“兄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虎道:“我没亲跟看见,当然是听人说的,大哥,这个人你不认识,是卖烧饼的王三儿,他今儿早上在城门口卖烧饼的时候碰见了那两个家伙……”

    奇汉子不解地道:“那卖烧饼的王三儿,怎么知道是李剑寒?”

    大虎道:“是王三儿亲耳听见那两个家伙说的,那两个家伙一路喃咕着,说什么这人会是李剑寒,这会是李剑寒。大哥,你听听,这不是李剑寒是谁?”

    奇汉子道:“那大概不会错了,只是李剑寒这时候到保定府来干什么?”

    大虎道:“那谁知道,不管怎么说,李剑寒是被我说来了……”

    奇汉子讶然说道:“被你说来了?”

    “可不是么?”大虎道:“昨儿个我瞎说,昨儿晚上他就真来了,这不就是被我给说来了么,哈,我大虎造化不小,成了金口玉言了。”

    汉子笑道:“看来你有当皇上的福份。”

    大虎头一楞,道:“没说的,大哥,只要我大虎那天披上龙袍,当了皇上,大哥你就是……,那该叫什么来着?”

    奇汉子道:“别叫什么了,兄弟,这话要让官人听了,那还得了?你想干什么?造反?谋叛?那是会要脑袋的!”

    大虎吓了一跳,道:“要脑袋那算便宜,家灭几族,不过我不怕,我家就剩我一个人儿了,就是家灭十族那也只我一个!”

    奇汉子道:“兄弟,行了,别事还没办好先招了官家,惹来一顶根本没那回事的冤枉大帽子,那划不来……”

    顿了顿,接问道:“兄弟,你说这件事整个保定府都知道了?”

    大虎道:“那件事?”

    奇汉子道:“李剑寒到了保定府的事呀!”

    大虎点头说道:“那可不是么?王三儿听见了这回事儿,烧饼也不卖了,提着篮子满城跑,到处宜扬,你想,保定府还会有声不知道,那还怕不轰动整座保定府?”

    奇汉子笑了笑道:“只怕人家会把王三儿看成跟你一样,也是想骗顿吃喝的。”

    大虎脸一红,道:“昨儿个是我骗瞎话,说我碰见了李剑寒,今儿个碰到了王三儿,巧是有巧了点儿,可是王三儿是个老实人,天生一张从不会编瞎话的嘴,也许大伙儿肯信他的。”

    奇汉子道:“听吧,兄弟,编瞎话骗人,一两句或许可以,可是多了人家就不信了,你就是再说实话也不行了,兄弟,记住往后去别再说瞎了,再说那也得看对谁。”

    大虎红着脸点头说道:“谢谢你大哥,我知道了,往后就是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编瞎话骗人了!”

    说话间已到了镖局门前,大虎抬手一指道;“到了,大哥,瞧,多气派,多大……”

    奇汉子忙抬眼往前面望去。

    只见丈高围墙,漆黑的大门,门口两边,蹲的石狮子,高筑的石阶,这一切的一切显得分外宁静。

    奇汉子道:“偌大一座镖局,怎么看不见个人影。”

    大虎道:“郝谁知道?大半这两天家里有事,生意不好,所以……”

    说着,他跟奇汉子已登上了镖局前的石阶,抬手砰砰然地叩了门环。

    只听门里有人喝问道:“谁呀?”

    大虎忙道:“是李顺哥么?我,大虎。”

    门里那人轻“哦”一声,开了两扇大门,只见一个身材矮小,一身俐落打扮的矮小汉子当门而立。

    大虎上前一步道;“李顺哥,我是来……”

    那叫李顺的矮小汉子道:“我知道,赵爷交待过了,你那表亲来了没有?”

    大虎回身一指奇汉子道:“瞧,这就是我表哥,表哥,这位是李顺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在局里干了多年了,走南闯北,跟着老镖头不知道跑过多少路,碰过多大风浪,以后还得仰仗他多照顾,快见见!”

    奇汉子忙含笑向李顺握了握手,道:“李顺哥,我姓云,以后还要请多照顾。”

    人没有不爱听这一套的,李顺堆起了满脸笑,道;“那儿的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赵爷候了多时了,也派人到门口问过了好几回,快请进去见见他吧。”

    大虎应了一声,带着奇汉子跨进了门。

    李顺在一边又道:“大虎,你是熟人,这两天进出的人多,我走不开,你带你表哥进去吧,赵爷说在前院!”

    大虎答应着谢了一声,带着奇汉子往里走去。

    第六章 慧眼识英雄

    奇汉子一边走一边抬眼打量,这赵家镖局不愧是北六省有名的大镖局,前院充练武场,既广又阔。

    细砂铺的场子里,树着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武家练功夫用的玩意儿,是应有尽有。

    场子里,正有十几个汉子在那儿拿刀动杖,你来我往地练功夫,武家的功夫是不能丢下的,一丢下筋骨就硬了。

    奇汉子打量之间,一眼瞥见铁罗汉跟丧门神也耽在那十几个汉子之中,这真是冤家路窄,奇汉子忙把头转向一边。

    可是来不及,人家瞧见了他,只听“哈”地一声,铁罗汉扯着喉咙在那儿嚷了起来,“你们瞧,小兔崽子带个没种的来了。”

    “咦,他们怎么会……”

    是丧门神接了口。

    “走,过去拦住他俩问问去,这两天咱们局里岂能任人瞎闯。”

    铁罗汉说了这句话,那一伙丢下家伙,一拥都过来了。

    奇汉子忙道:“兄弟,瞧见了么?”

    大虎道,“我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家伙,不碍事,在这儿不怕他们,大哥你可千万别露,让我来应付。”

    奇汉子刚一点头,那一伙已然走进了。

    铁罗汉却忽地偏着头笑道;“小子,你两个喃咕什么,你要应付谁呀?”

    大虎毫不畏缩,道:“谁招我我应付谁。”

    “哈!听听。”铁罗汉扭过头去笑道:“一晚上不见,这小子长了行市了,小子,胆上生了毛?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个没种的!”

    抬手一指奇汉子,道:“来,来,来,大伙儿见识见识,这就是我昨儿个回来跟大伙儿说的那位过路英雄……”

    大虎接过了话,道,“罗汉爷你有种,那昨儿个见了姑娘怎么那么怕呀,我瞧不清楚,你罗汉爷浑身打哆嗦,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铁罗汉脸色一变,道;“小兔崽子,你敢……”

    丧门神跨前一步,伸手拦住了铁罗汉,眼一瞥奇汉子,脸上堆着假笑,嘿嘿嘿地开了口:“喂,过路的英雄,你阁下今儿个怎么光临了赵家镖局?是练好了胆,想把昨儿的事找回去呢,还是……”

    大虎又接了过去,道:“我两个是来见赵爷的。”

    “赵爷?”丧门神一怔,旋即说道;“你小子倒会搬大的吓唬人,凭你小子他娘的这副德性想见赵爷,小子,那你得回回炉再来……”

    大虎道:“那是我的事,信不信在你,说吧,你两个究竟想干什么?”

    丧门神道:“想干什么……”

    扭过头去望着铁罗汉道:“老铁,你说呢?”

    丧门神邪笑说道:“你耳朵里是驴毛了?人家是来见赵爷的,那就是咱们局里的贵客,好歹咱们先代赵爷招待招待……”

    大虎一惊忙道:“我话说在前头,这儿可是镖局里头,你只敢动一动,我就扯着喉咙嚷,看咱们谁倒霉。”

    铁罗汉一惊,丧门神抬头笑道:“大虎,都是熟人,说着玩儿,何必呢?”

    大虎哼地一声冷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不错,大伙儿是熟人,一天总要碰几回面,闹个一两回也该有个够,有个完,怎好意思再来第三回?谁都知道谁,你丧门神屁股长几根毛……”

    丧门神一声:“小子,那是你的嘴!”

    窜过来抱住了大虎,腾出一只手来堵上了大虎的嘴,大虎有几斤力气,怎奈丧门神是个趟子手,多少有点功夫,他挣扎不开。

    丧门神嘿嘿笑道:“小子,我摸着了,你他娘的嘴上光光的,没一根毛,嚷呀,有本事你就嚷呀,老铁,我招待他,剩下的那事交给你了。”

    猛地一提,大虎两脚离了地,丧门神他就要走。

    奇汉子陡然一扬双眉,冷喝说道:“站住。”

    丧门神扭头笑道:“没种的英雄,你想干什么?”

    奇汉子道:“把我的兄弟放下。”

    丧门神“哈”地一声笑道:“听见了么,老铁,没种的英雄下令了,他叫我把这个兔崽子放下。”

    铁罗汉笑道:“丧门神,别惹火了没种的英雄;快把小子放下吧。”

    丧门神转眼望向奇汉于道:“没种的英雄,要我放他不难,你得有个让我放他的法子,要不然你就冲大伙儿叩三个响头。”

    奇汉子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丧门神道:“没错,是我说的!”

    奇汉子冷然一笑,跨步,伸手上前伸手抓住了丧门神的胳膊,丧门神大概是纸糊的,经不住这么一抓,“哎呀”一声,脸上马上变了色,奇汉子接着说道;“这法子行不行?”

    丧门神没说话,右胳膊一松,扬掌就要向奇汉子手腕劈下,可是,他突然又叫了一声,一个身子立即矮了半截,头上都见了汗。

    大虎忙道:“大哥你……”

    奇汉子道:“不得已,兄弟,老虎不发威,他永远把你当成病猫看。”

    手一松,丧门神踉跄冲出去好几步,差点没碰在铁罗汉身上,他一站稳立即骂声叫道:“老铁,这家伙有功夫!”

    铁罗汉没说话,他瞪着一双黑眼望着奇汉子,两眼都登了直,敢情他怔住了,傻了。

    丧门神举起胳膊时撞了他一下,叫道:“老铁;你他娘的现眼。”

    铁罗汉倏然而醒,摇头说道:“瞧不出,瞧不出,咱们可真走了眼了……”

    丧门神道:“走了眼就算了,这家伙到镖局来撒野……”

    铁罗汉道;“那还行?赵家镖局的招牌岂不砸了?咱们找回来,大伙儿上让他好好乐一阵子……”

    他一挥手,就要来个一涌而上。

    大虎惊慌地忙道:“大哥,我要嚷了……”

    丧门神道:“嚷?嚷你娘的……我先整你!”抬手向大虎抓了过去。

    大虎一惊要躲,奇汉子那里便要再出手。

    适时,一声轻喝传了过来:“你们想干什么?”

    丧门神像被什么怔了一下,忙缩回了手。

    大虎一喜忙叫道:“赵爷,您快来,他们要打人!”

    “大虎,别怕,有我在这儿,看谁敢动你一根寒毛。”

    随着这话声,一条青石小径上背着手走来一个,那是个穿长袍马挂的瘦削老头儿,五十多了,精神挺好,长眉细目,鼻子高高的,满脸透着精明干练。

    丧门神一吃惊,忙道:“赵爷,您明鉴,是大虎带人上门闹事……”

    瘦削老头儿沉着脸冷冷说了道:“你可知道我站在远处瞧了半天了?”

    得,丧门神这回没话说了,人家站在远处瞧了半天了,刚才的情形会瞧进了眼里去,他还想瞒话?

    丧门神一哆嗦,立即说不出话来。

    瘦削老头儿目光扫向铁罗汉,铁罗汉忙低下了头。

    瘦削老头儿冷然说道:“赵标,镖局里这碗饭,你大半是吃腻了……”

    铁罗汉忙道:“赵爷,您恕罪,我几个不知道他是找您的……”

    瘦削老头儿道:“不知道就能在镖局里欺负人?你怎么不想想,没我的话李顺会放他两个进来么?”

    对呀,刚才怎么就没想到?铁罗汉心里好不懊悔。

    瘦削老头儿道:“我明白,你是仗着跟赵家有点渊源,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铁罗汉忙道:“赵爷,我不敢……”

    瘦削老头儿道:“那为什么你们围着欺负来找我的人?”

    铁罗汉道:“赵爷,我不知道他们是来……”

    瘦削老头儿道:“不知道就能欺负人么?你仗的是谁的势?赵家镖局,镖局的招牌都快让你砸了,你自己又学了多少,敢随便向人伸手?要不是我来得快,倒霉的是你几个,你明白么?”

    铁罗汉道:“我知道,赵爷,这像……这位他……他会武!”

    瘦削老头儿道:“你明白就好,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人家轻易不露,你几个却仗着会几手功夫动不动就向人伸手,总有一天会吃大亏,到那时候懊悔就来不及了,你们都跟老镖头在江湖上走过,江湖事不会不知道……”

    铁罗汉道:“我知道了,赵爷!”

    瘦削老头儿道:“那就好,姑饶这次,好在你几个没伤着人家,现在我告诉你几个,从今天起,这位就是局里的人,你们谁再敢招惹人家,我第一个不依,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我铁面无私,可不管你跟谁有渊源。”

    铁罗汉如逢大赦,忙道:“谢谢赵爷,下回我绝不敢了。”

    瘦削老头儿道:“局里的活儿多得很,那就别在这儿站了。”

    铁罗汉应了一声,一伙儿躬身哈腰,狼狈地退走了。

    那一伙走了,瘦削老头儿堆起笑脸向奇汉子拱了手:“这位兄弟,他们粗鲁不懂事,也不知天高地厚,全让我平日惯坏了,我这里代他们赔个不是……”

    人家会做人,够意思,别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还能怎么说?奇汉子忙答一礼,道:“赵爷,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安了……”

    大虎忙道,“表哥,这位就是赵总管赵爷。”

    奇汉子道:“我知道,大虎。”

    转望赵总道:“赵爷,我还没谢谢您,我从家里来,闲着没事干,蒙您轻易收容……”

    瘦削老头儿道:“别这么说,老弟,大虎是熟人,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热心肠,有血性,老镖头跟我都很喜欢他,也很看重他,他找上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说么,你老弟既然是大虎的表亲,我也很放心……”

    人家话里有话,奇汉子懂,他也来一句:“您放心,赵爷,干活,我不敢说比人强,可绝不会辜负您这片好意,也绝不会让您在老镖头面前说不出话来。”

    大虎一拍胸脯道:“赵爷,我也说一句,我表哥既然是我带来的,我就是他的保人,要有什么差错您只管找我大虎就是。”

    瘦削老头儿含笑点头,一连说了三声好,道:“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信得过你,就自然信得过你这位表亲,大虎,人带到了,你也可以回去忙你的了,你放心,镖局里有我,你这位表亲但有半点委曲,你唯我是问就是。”

    大虎忙道:“赵爷,您这是骂大虎,大虎既然央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忙着吧,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给您请安!”

    转望奇汉子道,“表哥,我走了,好好儿干,别辜负了赵爷,我会常来看你的。’

    向瘦削老头儿一躬身,转身走了。

    奇汉子望着大虎那结实的背影,心里有点激动,他口齿启动,想说些什么,可是终于没说。

    大虎走得不见了,瘦削老头儿收回目光道:“老弟,我叫赵子彬,是老镖头的堂弟。”

    奇汉子忙道:“是,赵爷,我姓云,名一个字,叫飞,以后您请直呼……”

    “别客气,老弟!”赵子彬截口说道:“你看得起,既然进了赵家镖局,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老镖头待人跟别人不同,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奇汉子道:“我知道,赵爷,大虎对我说了不少,他说老镖头,赵姑娘,还有您,都是保定府出了名的大好人,他平常身受了您三位不少,只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赵子彬摇头说道:“人嘛,老弟,还不就是那回事,在世上能活多久?能帮人处就该帮帮人,不敢说好,却敢说半辈子没做过违心事儿,至于大虎,好孩子,确是个好孩子,唉,只是命苦了些,老弟,往后你还要多照顾他……”

    奇汉子云飞道:“那是当然,这是我份内事。”

    赵子彬话锋忽转,道:“老弟是从……”

    云飞忙道:“我从家里来,赵爷,您知道,小地方,南皮!”

    赵子彬道:“南,北,西,大小地方我都去过,只没往东去过,听说南皮是个好地方,四物丰收,不荒不旱……”

    云飞道:“您夸奖!”

    赵子彬道:“老弟这趟到保定来是……”

    云飞道:“在家里待着没事儿干,想出来走走,找碗饭吃。”

    赵子彬点头说道:“那是该,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雄心万丈,那能老囚在家里,日子一久把人的壮志都消磨了……”

    云飞道:“赵爷,我是个贫穷人家出身,处处脱不了小家子气,生平没什么大志,只求有个长地方吃饭也就知足了。”

    赵子彬道:“老弟忒谦了,固然,英雄不论出身,可是我这双老眼阅人良多,怎么看老弟你却不像个出身贫穷的人。”

    云飞道:“那是您夸奖,也是您……”

    赵子彬摇头说道:“老弟,我这双老眼不会看错人的,任何人他都逃不过我这双老眼,就拿你老弟来说吧,你可以不说,但我看得明白,只消一眼也就够了。”

    云飞心神微震,笑了笑,没说话。

    赵子彬话锋又转道:“老弟成了家么?”

    云飞道:“自己没个一技之长,到处找饭吃,怎敢轻言成家,凭什么?又拿什么养活人家?”

    赵子彬笑道:“老弟越发地谦虚了,读过书么,老弟?”

    云飞道:“读过几年!”

    赵子彬道:“老弟也会武?”

    云飞道:“也学过几年,可是两无所成。”

    赵子彬道:“好一个两无所成,老弟,以你的谈吐,你不该到镖局来干粗活,以你老弟刚才那一手就够格在镖局里干个副镖师,当然,老弟,你没露的还多。”

    云飞忙道,“不敢,赵爷,只能有碗饭吃,我也就知足了!”

    赵子彬摇头说道:“老弟,你不该这么委曲自己。”

    云飞道:“赵爷,那是您看重,我不敢自不量力。”

    赵子彬目光一凝,道:“老弟,你真打算在赵家镖局干?”

    云飞道:“赵爷,当然是真的。”

    赵子彬道:“老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真是大虎的表亲?”

    云飞一惊忙道:“赵爷,您这话……”

    赵子彬微笑说道;“我这个人对人、做事,还不算太糊涂,这两天赵家有事,我不是对大虎,但我怕这老实的孩子上了人的当,被人利用了,所以我昨晚上到大虎的行里跑了一趟,见着他行里的掌柜,老弟可愿知道那位掌柜怎么说的么?”

    云飞心神震动,但他表面上仍保持平静,道:“赵爷请说,我想听听。”

    赵子彬道:“我先问问老弟,老弟跟大虎是姑表,还是姨表?”

    云飞道:“赵爷,我跟大虎是姨表。”

    赵子彬笑了,道:“老弟,那位掌拒的告诉我,大虎的娘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这,你老弟怎么解释?”

    云飞没想到赵家镖局的这位总管这么精明,这么谨慎,他也忽略了这一点,一震没说上话来。

    赵子彬又笑了,道;“老弟……”

    云飞突然说道:“赵爷,您高明,我承认不是大虎的表亲,我跟大虎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但我爱他朴实无华,爱他热心肠,有血性,又进而跟他订了深交……”

    赵子彬倏然笑道:“老弟,原谅我施诈……”

    云飞一怔道:“施诈?”

    赵子彬道:“兵不厌诈,老弟,我根本没到大虎行里去,我只是从今天见面这第一眼,看出你老弟气度超人,谈吐高雅,一身深藏不露但到底仍露了一手的功夫不低,跟大虎这孩子太不相称,同时我也从没听大虎说过有门表亲,要有的话,他也不会一个人在这保定府吃苦受欺负了,所以我灵机一动,出了这么一着下策。”

    云飞哭笑不得,道:“下策?赵爷,您忒谦。”

    赵子彬摇头说道:“那也并不是你老弟不够高明,不够稳,而是你老弟忘了大虎还有个掌柜,所以很容易地让我唬住了。”

    云飞摇头苦笑,道:“赵爷,事到如今,我只愿说一句,我没有恶意。”

    赵子彬道:“我知道,我这一着冒了很大的险,假如你老弟有恶意,我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了,对么,老弟?”

    云飞道:“赵爷,您是位高明人。”

    “夸奖了,老弟。”赵子彬笑了笑,道:“我刚说过,这两天赵家有事,老弟可知道。”

    云飞点头笑道:“我听大虎说过了。”

    赵子彬道:“那么你老弟在这时候进赵家的门是……”

    云飞道:“赵爷是位高明人,我以为赵爷不该再作此问。”

    赵子彬老眼一睁,道:‘这么说,老弟是眼见不平,仗我义手了?”

    云飞道:“赵爷,我只敢说略尽棉薄。”

    赵子彬道:“别客气,赵家的情形我明白,本来仗义的朋友赵家欢迎面且感激,可是对有些朋友,赵家只有我心领他的隆情高谊,不得不劝他明哲保身。”

    云飞微微一笑,道:“我懂,赵爷,也谢谢,我虽是个江湖无名之辈,但我有这个胆敢捋虎须,必要时也能跑得掉。”

    赵于彬脸色一整,道:“老弟,这不是开玩笑的,也请别凭一时意气。”

    云飞道:“赵爷,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三思而后行。”

    赵于彬脸色一松,微一点头道:“那就行了,老弟,赵家感激……”

    云飞淡然一笑道:“赵爷,这话说得未免过早了些!”

    赵于彬摇头说道:“不早,李爷。”

    云飞一怔,也一惊,道:“李爷,赵爷是叫……”

    赵于彬道:“是叫您,李爷。”

    云飞道:“赵爷,我姓云。”

    赵于彬道:“没错,可是只有我知道您姓李。”

    云飞点头说道:‘赵爷,您这是……这,您会比我清楚?”

    赵子彬道:“不敢说比您清楚,但敢说不下于您。”

    云飞道:“那么赵爷以为我是……”

    赵子彬道:“彼此心照不宜,您知,我知,何必说明。”

    云飞呆了一呆,旋即笑道:“我明白,赵爷大概是误以为我是李剑寒李……”

    赵子彬道:“误以为?”

    云飞道:“是的,赵爷,误以为。”

    赵于彬目光一凝,道:“您可愿把脸上的面具拿下来让我看看?”

    云飞心神大震,倏然叹道:“赵爷,您可是高明,简直……”

    赵子彬哈哈笑道:“李爷,您又上了鬼当了。”

    云飞一怔,道:“我又上了鬼当了?这谁……”

    倏然一震,叹道:“我明白了。”

    赵子彬道:“李爷明白了?”

    云飞道:“赵爷是根据保定府遍传李剑寒昨夜惩恶事再施诈。”

    赵子彬道:“李爷真明白了,无奈……”

    云飞道:“明白得太晚了。”

    赵子彬一点头,道:“不错,李爷,我惊喜,但我不敢表露,我如逢救星,但我也不敢施下大礼,因为我知道李爷现易容改名而来……”

    云飞道:“我只愿赵爷把我当成大虎的表兄云飞!”

    赵子彬道:“我遵命,李爷。”

    云飞道:“但您知,我知,别再让第三人知道,任何第三人。”

    赵子彬道:“我懂,李爷,也不敢违。”

    云飞道:“赵爷,您最好改改口……”

    赵于彬道:“我正想请您……”

    云飞道:“赵爷,我是云飞。”

    赵子彬迟疑了一下,一点头,道:“是,云兄弟。”

    云飞笑了,道:“赵爷,这就行了。”

    赵子彬道:“云兄弟,我预备安排你总管接待事宜……”

    “别,赵爷!”云飞摇头笑道:“镖局里的下人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赵子彬皱眉说道:“李爷,我怎敢让您……”

    云飞道:“赵爷,我姓云名飞,您把大虎的表兄,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乡下人安置总理接待事宜,这是招人动疑。”

    赵子彬微一摇头,道:“好吧,我听你的,我把你安置在东跨院,那儿住的是当今江湖上有名望的朋友,人少,事比较清闲……”

    云飞道:“谢谢赵爷。”

    赵子彬道:“云兄弟,你没什么行李么?”

    云飞摊手一笑道:“赵爷,孑然一身,别无长物。”

    赵子彬笑了,道:“那么我这就带你到东跨院去,请跟我来。”转身在前带了路。

    云飞应声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赵子彬转过脸来低低笑道:“李爷,您可知道我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没了,我想笑,也想哭,可是我不敢,只有强忍着。”

    云飞道:“您最好能强忍着!”

    赵子彬微一摇头,道:“老镖头,尤其是佩芳侄女儿,这两天简直茶饭难进,夜夜难眠,我看想告诉他们,让他们也跟我一样……”

    云飞道:“赵爷,您最好咬咬牙,狠狠心肠。”

    赵子彬道:“李爷,您何忍?”

    云飞道:“我不得已,赵爷。”

    赵子彬道:“总该有个理由,李爷。”

    云飞道:“您原谅,赵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子彬道:“我不敢再问,可是您就不知道佩芳她有多可怜,她没有哭,也不掉泪,我知道她,她刚烈得可以,万一不幸赵家败了阵,她立即会来个横剑自绝。”

    云飞道:“应该不会有这种后果。”

    赵子彬道:“那当然,我说的是您没来之前,现在不用了,可是她不知道啊!”

    云飞道:“赵爷,不必让她知道。”

    赵子彬叹道:“李爷,您算得上是位忍人。”

    云飞道:“不得已使然,赵爷。”

    赵子彬一点头,道:“好吧,我也咬牙狠心了,至少赵家如今有一个人能安心吃饭睡觉了,李爷您昨晚上惩的是……”

    云飞道:“赵爷,您知道长白阴家……”

    赵子彬一惊忙道:“李爷,您惩的那两个人莫非是……”

    云飞道:“阴家少主,小阎罗‘多情公子’阴小卿身边的人。”

    赵于彬道:“阴家人到保定府来干什么?”

    云飞道:“不只是阴家的这两个,只怕阴小卿过两天也会来。”

    赵子彬忙道:“他,他来干什么?”

    云飞摇头说道;“看来老镖头跟您是全不知道……”接着,他把昨夜听来的说了一遍。

    听毕,赵子彬失声说道:“有这种事,我得赶快向老镖头禀报—声……”

    云飞道:“这可以对老镖头说说。”

    赵子彬道:“没想到那石玉竟会……”

    云飞道:“赵爷,石玉是谁?”

    赵子彬道:“就是石家的少主!”

    云飞道:“粉子都玉潘安。”

    赵子彬道:“是的,李爷,您也知道……”

    云飞道:“我是听大虎说的。”

    赵子彬摇头说道:“石玉竟会用自己的胞妹……这成什么世界,这成什么世界!”

    云飞道:“赵爷,那位冷观音,您见过么?”

    赵子彬摇头说道:“没有,李爷。”

    云飞道:“这么说,您也不知道她的心性跟为人如何了?”

    赵子彬冷笑说道:“有这么一个哥哥,又生长于强梁之家,只怕也好不到那儿。”

    云飞道:“听说她长得美丽如花。”

    赵子彬道:“当然,要不然那阴小卿岂会轻易点头,美艳如花是必然,那石玉也长得俊美异常,怕只怕她毒如蛇蝎。”

    云飞摇头说道:“这么说我这一着恐怕用不上。”

    赵子彬道:“那一着?’

    云飞道:“我预备来个斧底抽薪,让石家来个窝里反。”

    赵子彬道:“您的意思是……”

    云飞道:“把石玉的用心告诉这位冷观音,让她先在家里闹起来。”

    赵子彬道:“为阻拦阴小卿插手这件事?”

    云飞道:“不错,我就是这用意。”

    赵子彬道:“难道您让那两个带了话,还不够么?”

    云飞摇头说道:“赵爷,阴家父子的为人您知道,阴太常以凶恶闻名于世,深威慑江湖,阴小卿除了继承了阴太常这种性情之外,比阴太常还多了个骄狂,别说他不会相信我,就算相信,他也非斗斗我跟我见个高下不可,如果我没料错,他绝不会就此撒手,他爱女色,也更想在美人面前逞逞英雄!”

    赵子彬道:“这么说来您这一着只怕也用不上了,冷观音是这么一个女人,她应该巴不得攀上阴小卿!”

    云飞道:“那只有用我那另一着了。”

    赵子彬道:“您那另一着是……”

    云飞微微一笑道:“场上见。”

    赵子彬笑了:“只怕石家非丢盔弃甲,全盘俱墨不可。”

    云飞摇头说道:“难说,赵爷。”

    赵子彬一怔道:“难说?”

    云飞道:“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赵子彬道:“您永远那么谦虚。”

    云飞道:“赵爷,这是实话,也是实情。”

    赵子彬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不相信,也没听说过这江湖上还有谁功夫能比您李爷还高,还好的。”

    云飞道:“那是因为人家深藏不露,或隐于深山,或隐于大泽。”

    赵子彬摇头说道:“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信……”

    忽听一个尖尖话声传了过来:“你不信什么,赵老二!”

    赵子彬一惊抬眼,旋即笑笑说道:“是你呀,偷儿就是偷儿,偷偷摸摸地站在那儿,吓我一大跳。”

    前面,那青石小径的尽头,袖手站着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干瘪老头儿,一身打扮像个乡巴佬,一说话就露出两个既黄又大的门牙,瞧着恶心可笑。

    云飞也看见了他,一震忙把目光避了开去。

    只听干瘪瘦老头儿笑道:“赵老二,你做了那门子亏心事了,这么胆小,听人说话也会吓一跳。”

    说话间,赵子彬跟云飞已到了近前,赵子彬道:“我么?我一天到晚老掀瓦逾墙偷人家,害得东家上吊,西家抹脖子,做的缺德事可多了。”

    干瘪老头儿鼠眼一瞪,道:“好个老小子,你敢损我,留神你那做总管多年,扣下来的油水,我会让它会变成老酒。”

    赵子彬笑道:“你去吧,我住的地方你知道,别的没有,破被褥一床,破衣裳一箱,炕底下还有只夜壶。”

    干瘪老头儿“呕”地一声道:“老小子既刻薄又损,让你一辈子光棍打到底,永远讨不到媳妇儿暖被窝……”

    他说他的,赵子彬似乎有点敬鬼神而远之,带着笑向云飞递个眼色,两个人就要走。

    “慢着!”干瘪老头儿一抬手,板着脸道:“你老小子提醒了我了,想走?天底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赵子彬道:“那么你偷儿想怎么办?”

    “怎么办?”干瘪老头儿道:“叩头三个,要不就把这位朋友给我介绍介绍,你知道我好交朋友,两条路任你选一条。”

    分明有意放水,任何人都会选后者。

    赵子彬眉锋一皱,他怕干瘪老头儿缠个不休,结果还是缠上了,现在只求快脱身,无奈何只得道:“偷儿,你瞧错了,这位是局里刚来的弟兄。”

    干瘪老头儿深深地看了云飞一眼,道:“镖局里刚来的弟兄?”

    赵子彬道:“不错,我把他派在东跨院服侍诸位……”

    转望云飞,道:“云飞,这位是名满江湖的‘妙手空空’时迁时老英雄!”

    云飞上前躬身,道:“云飞见过时老英雄!”

    干瘪老头儿摇头说道:“小伙子,别跟我客气,也别听赵老二的,我名满江湖是不错,可是那是臭名,不知怎么回事,我一见你颇觉投缘,赶明儿个咱们多亲近亲近。”

    云飞微一欠身,道:“多谢时老英雄看重。”

    时迁拇指一扬,道:“好,小伙子不俗,完全一派大家风度。”

    赵子彬接口说道:“你要跟谁亲近多了,谁就准得倒霉不可,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偷儿,我要带他往东跨院去了。”

    他是说走就走,带着云飞往前走了。

    只听时迁在背后笑道:“赵老二,你老小子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怎么像怕谁拉住你一般,你留神,老小子,举头三尺有神明。”

    赵子彬只装听不见,一直到走得看不见了时迁;他才呼了一口大气,道:“天,终于逃出来了。”

    云飞失笑说道:“此老的确是个令人头痛的难缠人物……”

    赵子彬道:“可不是么?他照顾谁谁倒霉。”

    云飞道:“赵爷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赵子彬道:“到了有两天,怎么?”

    云飞摇头说道:“据我所知,这老儿一向独来独往,从不管人闲事,这趟他居然跑采保定帮忙,老镖头的面子可以说不小。”

    赵子彬道:“那是因为老镖头当年在川陕道上放了他一马,所以彼此间才订了深厚的交情。”

    云飞轻“哦”一声道:“是怎么回事?”

    赵子彬道:“当年老镖头亲自保了一趟重镖人川,老偷儿见财起意,动了偷镖的念头,那时候他道行还浅,就在他下手时候被老镖头发现了,老镖头掌中一柄九汉刀使得他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三十招上被老镖头用力抵在喉咙上,结果老镖头还是放了他。”

    云飞道:“原来……”

    只听一阵苍劲豪笑从前面传了过来,云飞一震抬眼,只见前面就是东跨院的院门,那东跨院的院子里,站着几个老头儿,正在那儿谈笑,这阵豪笑就是其中一个身躯魁梧,豹头环眼的红脸老者所发。

    他脱口轻呼说道:“怎么他,他也来了!”

    赵子彬忙道:“李爷,您说谁?”

    云飞道:“赵爷难道不知道?‘活报应’华子鹤是我的拜兄。”

    赵子彬“哦”地一声道:“原来您是指……瞧我多糊涂,我忘了告诉您了!”

    云飞道:“您最好把我改派在别处。”

    赵子彬还没说话,只听东跨院里有人说道:“赵老二,你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干什么?”

    赵子彬道:“哦,李爷,被他们瞧见了!”

    云飞道:“赵爷,您进去,我走,待会儿外边见。”说完了话,他扭头就走。

    忽听一个苍劲话声喊道:“这位,你站住。”

    云飞心头一震,他只装作不知道喊谁,脚下没停,而一阵疾风从身后掠了过来,肩头被一只大手搭上了。

    随听赵子彬在背后道:“华老,你要……”

    云飞又被身后那人扣转过来,眼前,站着那魁伟红脸老者,他一看清云飞的脸,怔了一怔道:“赵老二,这位是……”

    赵子彬忙道:“镖局里刚来的弟兄,怎么?”

    魁伟红脸老者诧声说道;“镖局里刚来的弟兄,他怎么这么像……”

    赵子彬道:“像谁?”

    魁伟红脸老者道:“没什么,我瞧错了。”

    赵子彬背着魁伟红脸老者,向云飞疾过个眼色道:“云飞,这位是威震江湖,霁小闻名胆落的‘活报应’华子鹤老英雄,快见过。”

    云飞忙一躬身,道:“云飞见过华老英雄。”

    华子鹤环目凝注,道;“阁下,别客气,赵老二,这位姓云的朋友来了多久了?”

    赵子彬道:“今天刚来。”

    华子鹤道:“那儿来的?”

    赵子彬道:“他是我一个熟朋友的表亲,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华子鹤摇头说道:“没什么不对,随便问问,你带他到东跨院来是……”

    赵子彬只得说道:“我派他在东院服侍诸位。”

    华子鹤道:“那他怎么不进去,反而扭头就走。”

    赵子彬道:“我让他去叫时偷儿去……”

    忽听那边时迁接了口,道:“谁叫我偷儿,来了。”

    人影一闪,时迁又站在面前,他道:“赵老二,是你叫我?”

    赵子彬忙点头说道:“不错。”

    时迁道:“刚见过,你还有什么事儿?”

    赵子彬道:“刚才忘了,现在叫你来告诉你一件大事,不行么?”

    时迁道:“我没说不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偷儿可是个急性子。”

    赵子彬道:“当年在川陕道上,听说你在刀尖之下很有耐性。”

    时迁眼一瞪道:“老小子,你敢揭我的底?”

    赵子彬道:“那你就嘴里放干净些。”

    时迁道:“老小子,你说不说?”

    赵子彬道:“你猴儿急个什么劲儿,不会进去再竖耳朵么?”

    时迁一点头,道:“好,我偷儿听你的,待会儿你要是诓了我,哼……”

    也不管华子鹤是否放了云飞,抬手招住了云飞,道:“小伙子,别跟他们凑在一起,跟我老人家多亲近些,今后只管有你的好处。”拉起云飞往东院就走。

    赵子彬暗暗皱眉,道:“是有好处,跟着你走,一旦失了风,好让人替你吃官司去!”转身跟了进去。

    华子鹤跟上一步,道:“怎么,赵老二,偷儿认识……”

    赵子彬道:“刚见过,他说跟人家投缘。”

    华子鹤道:“巧了,我也跟这小伙子投缘。”

    忽听赵子彬扬声说道:“偷儿,站住。”

    只见时迁拉着云飞一个劲儿地往里走,这时候闻他声停了步,两只耗子眼一翻,道:“老小子,什么事?”

    赵子彬道,“你要把人家拉到那里去?”

    时迁道;“难道你怕我拿他下酒,吃了他不成?自然是到我房里去。”

    赵子彬道:“偷儿,你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别让人也一个一道外的沾上身贼气……”

    时迁叫道:“老小子,我偷儿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你再敢……”

    赵子彬冷冷说道:“偷儿,你听不听大事。”

    时迁忽地一笑,抬手拍上后脑门,道:“我忘了……”抬眼一翻云飞道:“小伙子,都是你害人,走,跟我一起听他说大事去!”拉着云飞走了过来。

    近前,他一咧嘴,露出了那封黄黄的大板牙,道:“老小子,我来了,你快放吧。”

    赵子彬道:“放开人家,让人家见见这几位!”

    时迁松开了云飞道:“你介绍吧,他是我老偷儿一见投缘、能交的朋友,往后你们那个敢委曲他,那个就跟我偷儿没完!”

    一名清癯老头儿笑道:“偷儿,有了你这一句,谁吃了熊心豹胆,跟自己过不去啊。”

    时迁笑了,道:“想你们几个老小子也没那个胆!”

    这里,赵子彬介绍上了,由左至右,是“一剑震天”狄古月,“辽东刀”黎世勋,“闪电飘风”诸寅,“春秋笔”邓大玄,“开碑手”郝寿臣,“子母梭”柳渊明,“笑弥陀”公孙宏,“冷面慈心”白元化,“千手韦陀”冯百巧,“八臂哪咤’金玉书,“九指追魂”池冷。

    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成名当年的老一辈英豪,无一不是跺跺脚天下晃动的人物。

    云飞一一见礼毕,赵子彬挥手说道:“云飞,一边候着,我说完了话再安置你。”

    时迁一翻耗子眼,道:“老小子,说话客气点,小心我拆了你那身老骨头。”

    赵子彬没理他,道:“诸位都听说了,昨夜李剑寒李大侠惩凶事……”

    时迁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偷儿知道了!”

    赵子彬道:“我知道你听说了,你可知道是真是假?”

    时迁道:“没那回事儿,听说找都找不到他,他怎会在这时候到保定府来……”

    赵子彬道:“那你别听,房里待着去。”

    时迁鼠眼一瞪,道:怎么,老小子,敢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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