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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青春逆光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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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逆光的伤口》

    文/泉浚

    现代出版社

    第一章

    2002年的夏天,我终于考上大学了,也终于失恋了。考上大学是必然的,因为高考扩招了;而失恋却是意外的,那个叫乐乐的姑娘跟我亲了几次小嘴后就忽然不见了。当时我挺郁闷的,又是喝酒又是吸烟,完了还要在马路上抛洒眼泪。我感觉那样才叫成熟,才叫忧伤,搞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装逼。

    失恋归失恋,生活还得继续呀。九月的第一天,我扛了个大箱子,心驰神往地爬上了北上的列车。车上的人贼多,以民工和学生为主,但也不乏(禁止)和嫖客的存在。整个车厢挤得密不透风,到处弥漫着脚丫子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我倾斜着身子,在正中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紧挨着我的是一个老头,他一直在睡觉。

    我对面坐着的是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他俩从火车启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互相蹭来蹭去,惹得旁边几个老民工激动的坐立不安,跃跃欲试。当然,我也会有意无意地瞟那么几眼,毕竟旅途太寂寞了,太需要激情了。

    “哥们,借个地方怎么样?”我旁边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转身一看,是一个魁梧的小伙子。这家伙的长相粗犷而又棱角分明,满脸的落腮胡子,似笑非笑的五官拼凑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坐吧。”我向里面挪了挪屁股,心里抱怨道,为什么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呢?说不定还能趁机偷袭一番,揩揩油什么的。

    这小伙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顿时挤掉了半壁河山。老头忽然间醒了,他看了看我扭曲的屁股,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我朝他笑笑,他没鸟我。

    “我叫梁一。”小伙子跟我搭讪,说,“今年才考上大学的。”

    “哦,我也是新生,叫我马可吧。”

    “原来是同行,难怪咱俩一见如故啊!”梁一套着近乎说。

    “你是哪所大学的?”我问。

    “唉,本来想上清华的,但差了2分,上了北大。”说完,他连连摇头,像是很不甘心似的。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个这么优秀的人物。与此同时,我想想自己的大学,心里顿感惆怅。

    “你呢?”他忽然问我。

    “我……我没你那么厉害,我考的是西安交大。”我撒谎说。

    梁一的眼睛徒然一亮,又朝里面挤了挤,说:“太厉害了,有秦始皇他老人家的兵马俑,好地方,将来一定去找你。”“那我改天也去你那儿,让你带我去参观一下圆明园。”我面露崇敬。

    “没问题。”他打了个响指,又问,“你在哪下车?”

    “下一站啊!”

    “你不是去西安吗?下站离那儿远着呢,况且这车根本不可能拐到西安。”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傻眼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露馅,我慌忙又编了个理由,说: “哦,我准备先去找个亲戚,随后再去西安。”一会儿,到站了。我对梁一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匆忙地下车了。

    驱车赶到学校门口,回想起火车上的情节,不禁唏嘘不已,这路上遇见个北大的学子,心理压力可真够大的!

    我在校园里晃悠了一圈,接着就去交钱,报到,体检,最后到了宿舍。

    宿舍的环境和条件还算比较优越,只配了四个床位。唯一让我感到失望的就是,我们周围没有女生宿舍,我的俄罗斯望远镜发挥不了作用。但尹明明同学却说:“望远镜是扼杀想象的刽子手。”

    听完此话,我分析这小子有意淫的迹象。尹明明是我在宿舍里碰见的第一个同学,他看起来比较文静,白白胖胖的,还有股子书生气,说话也比较大气。记得当天我俩在校园里游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露着大背的漂亮女孩。看着她掠过去的背影,我说:“真想摸摸那细腻圆滑的肌肤。”

    “我真想吻她,咬她,XX(英语)她!”尹明明在空中比画了几下。

    当时,我就不吭声了。为什么呢?也许是敬畏吧。

    张志超是第三个来的。那会儿,我和尹明明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苹果。他怯生生地跑过过来,把大包往桌子上一放,又朝我俩憨厚的笑笑,也不说话。出于礼貌和友谊的考虑,我扔给他一个苹果。

    “不,我这有好东西呢?”张志超对我的苹果似乎有些不屑。

    我和尹明明连忙放下苹果,眼巴巴地等待着他的好东西。

    接着,张志超拉开自己的大包,迅速从里面掏出几根黄瓜来,说:“夏季多吃这玩意儿,可以减肥,清热解毒、利水消肿、消暑;捣烂的黄瓜贴在脸上,还能使人面肤洁嫩,延缓衰老。”我和尹明明面面相觑,没笑。

    “快吃呀。”张志超热情地给我们递黄瓜。

    “不错,不错,真是好东西。”尹明明抓起几根小黄瓜,比了比,问,“平均长度应该有13。5公分吧?”

    我咬了一口,皱皱眉头,说:“还挺脆的,跟别的黄瓜有点儿不一样,你的黄瓜里面带着一股咸鸭蛋的味道,是不是播种的时候,撒鸭粪过量了?”

    张志超一听,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坏了,我包里藏着的几个咸鸭蛋都挤破了。”

    就在这时,第四个家伙来了。没等我发出一声惊呼,就听那家伙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你……你不是去西安吗?”梁一吃惊地问。

    “你不是去北京吗?”我回应道。

    说完,我们俩个都笑了。尹明明和张志超呆在一旁,吃惊地瞪着我们。

    “都是一个学校的,刚才为什么不下车呢?”我问。

    “唉,还不是为了将我这个人物形象刻画的更为逼真一些?他娘的,害我多坐了一站路,白搭了返回的路费。”梁一摇了摇头,一脸的痛心。

    “……”

    就这样,我们宿舍的队伍总算拉起来了。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天南地北的乱侃了一通,基本算是拉近了距离。当然,谈话的内容还是以女性朋友为主,这是任何男生宿舍都不可能偏离的主题曲。谁叫我们的荷尔蒙持续旺盛地“燃烧”呢?

    夜半十分,我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乐乐。我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很远很远。我又问,到底有多远?她说,永远。我问,永远有多远?她不说话了。我生气地说,既然那么远,我干脆再找个女朋友来顶替一下你的位置吧。她说,好。我问,才失恋又开始再恋,你不会鄙视我吧?她眼泪闪闪,吻我。我唇上的口水顷刻间被扫荡的一干二净。最后她说,去吧,去吧,远方有一个头发长长的漂亮女孩正在等着你呢,她将带你去小河边看一场最耀眼最璀璨的花火。

    好,女孩,我来了。等着我啊,等我。

    是谁?谁在我的梦中燃放烟花?

    次日,新生开始军训。天刚亮,我们就起床了。尹明明站在镜子前,赤身luoti(被禁止)的欣赏自己的肌肉。

    “瞧我这肉,像不像包子?”尹明明握紧两个拳头,向中间使劲挤了挤,问,“想吃吗?”

    “挺性感的!”张志超羡慕的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哎呀!就你那还叫性感?”梁一不屑的扬了扬嘴角,脱下裤子,说,“都过来,过来看看我这体毛……

    “尹明明当场哑然,赶紧用衣服遮住了(禁止)。我也跟着套上了军训时的绿军装,系上武装带,戴上绿帽子,又满心欢喜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全副武装的模样,我有些沾沾自喜,感觉自己的气质真有点儿像董存瑞了。但为什么我没有长枪大炮呢?连个生满铁锈的假手榴弹都没有,革命条件够艰苦的。

    梁一和张志超先走了,我和尹明明在后面慢慢晃悠。结果,我们两个迟到了。

    四十多号人在阳光的沐浴下,像标枪一样冷漠地挺着。我的尹明明的姗姗来迟,进一步加深了大家义愤填膺的不满情绪。他们一定会在心里狠狠地咒骂我们吧。我突然感觉九月的太阳不是那么可爱了,你瞧,小女生们黝黑发亮的脸蛋下衬托出的牙齿,多洁白呀。

    “俺们是铁的队伍。swisen.com大家说怎样惩罚这两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他们的迟到已经延误了我们今天的训练计划。这如果这是在战争年代,他们就该拉出去枪毙了。”年纪轻轻的小教官用他拗口的母话,歇斯底里。

    我用右眼的余光瞄了瞄尹明明,发现这小子的腿已经有点儿发抖了,像个拉了一下的钢丝弹簧,有节奏的一张一弛。

    “你们说,应该怎样惩罚他们?”小教官又问了一遍。

    下面没有动静,偶尔有一两个人晃晃疲惫的脑袋,扭扭生硬的脖子。他们就像鲁迅先生小说中受苦受难的国民大众,在民族劣根的影响下,精神都变的麻木不仁了。我自己兴许也是先生所要批判的对象吧。

    趁着大家还在思考酷刑的间隙,我仔细观察了一遍人群,目的是为了物色几个风华绝代,貌若天仙的妹妹作为自己以后的发展对象。高中时候,我就已经深深表达了对美女良莠不齐,青黄不接现象的忧虑。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队伍里除了一片苍茫的绿色的风景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异样来,更提不上某种惊艳的感觉了。这不免让我感到少许失落。

    正当我们沉浸在无聊空虚的垃圾时间中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个身影飘然而至,还伴随着一句小声而悦耳的,报告。就在这个短短的瞬间,我沉静已久的世界被这个女孩的声音刺破了,露出湛蓝的天幕。

    人心立刻躁动起来。女孩子的出现,尤其是美女的出现总是让那些孤单寂寞的男生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请原谅我的没出息吧,遇见美女我也心慌,以至于所有的灵感都窒息了。我忘记了如何用美妙而华丽的辞藻来描绘她曼妙的身材和可爱的脸蛋,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能够穿越种种屁话废话傻话直奔总结性的陈词而去,那两个字就是:牛逼。

    “咋来晚了呢?”小教官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女孩子低着头,没有吭声,脸上泛着红富士苹果一样鲜艳的红。

    我偷偷的窥视她,从她不安而羞涩的表情来看,我假设了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初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傻不吧叽的女生。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也迟到了。老师问,你咋来晚了呢?女生压低声音,支吾着说,我……我那个来了。不知这个刚从中师毕业的小老师是真的稀里糊涂还是故意的,只听他厉声地说,大点儿声,你哪个来了?傻女生着急的咂了咂嘴,然后用高分贝的粗嗓门振振有辞地回答道,人家月经来了嘛!全班哗然。当然,这种情形不可能再发生在我们文明的大学校园。毕竟大学生比中学生更善于伪装自己,她们在这个方面的素质还是很高的。无论怎样,她们都会在外表上都保持着纯情处女淑女烈女的高贵形象。

    为了防止这个美人儿被一群饥渴男人的眼睛狠狠地(被禁止),我赶紧走上前去,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对小教官说:“报告长官,训练已经耽误很久了,我请求尽快的接受应有的惩罚。”

    小教官愣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再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很高了。

    “报告教官,我提议让他们跑两圈。”有个叫张小帅的瘦高个男生站了出来。我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但他勇敢的表现使他后来当选上了我们系的学生会主席,从此以后彻底脱离了人民群众,过上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日子。

    张小帅刚说完,下面就有个矮胖矮胖的女生“嘘”了一声。小教官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都同意吗?”

    男生齐声高呼:“同意,我们都同意啦。”

    在这个美女难寻,供不应求的大时代背景下,男性在不自觉中已经扮演了保护弱小群体的角色,这就像保护我们那濒临灭绝的国产大熊猫金丝猴藏羚羊野驴一样。不过,与男生持相反意见的女生却以刺耳的嘘声,传达了她们的反感情绪。

    小教官迫于舆论压力,只好无奈地下令道:“跑五圈吧。”

    美女听后,脸上露出花容失色般的惶恐。

    我发出一声长叹,其实心里却在窃喜,有美人儿陪着,我操他妈的今昔何夕啊!

    小教官目送我们在尘土飞扬中离去。我怀疑他看的不是我们的背影,而是延伸到美女身后微微翘起的小屁股。那龌龊而贪婪的目光,在我内心的黑暗处,忽闪忽闪的,发出刺眼的红光。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于时间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惟有这么一句,哦,是你吗?

    我说:“嘿,我叫马可,他叫尹明明,你叫什么呢?”

    她说:“我叫柳亚男。”

    “真好听,等我有了孩子,也给他起个名字,就叫马亚男吧。”我微微一笑,转向尹明明问,“你呢?你的孩子叫尹亚男,怎么样?”

    尹明明一琢磨,说:“行,还挺合适的,可要是个男孩怎么办?”

    我沉吟了片刻,说:“叫尹道严吧?讲道理的道,严格的严,你看怎么样?”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尹明明露出一脸的狐疑。

    我“嘿嘿”一笑,解释说:“谐音知道吗?妇科疾病,(禁止)炎。”

    我的同学尹明明这才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恶狼般的向我扑来。

    “你们真是无聊,快点儿跑吧。”柳亚男跺了一下脚,脸上霎时飞出两朵红晕。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我们在操场上跑了三圈。不一会儿我就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了。抬头望了望前方,尹明明和柳亚男正并肩向前。他俩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似的,反而越跑越快,我暗暗叫苦。等到第四圈的时候,我的腿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了,就势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柳亚男看我倒下后,顽强的意志力也似乎受到不同程度的动摇。紧接着,她也慢慢停下了脚步。我冲她吹了个口哨。她缓缓的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两手支撑着前面的膝盖,喘起了粗气。微微隆起的胸脯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令人心驰神往。顺着她雪白而性感的脖颈,我的视野开始由表及里的向更深处蔓延开来…

    …

    “喂,你还挺的住吗?”柳亚男好象觉察到什么。

    “还行,就象祖国的人民币汇率一样坚挺。”我咽了一口唾液。

    “真的吗?”

    “假的。”

    “你说话挺幽默的。”

    “你是指我给尹明明的儿子起名字那件小事儿吗?”我问。

    “你还好意思说,我只是感觉而已!”

    “看来你还是没有认识到我的优点,我们以后需要多沟通沟通。”

    “为什么啊?”她愣了愣。

    “就当做是无产阶级人民大团结的需要吧!”我说。

    她“咯咯”的笑了,然后用手抚了一下散落到耳边的发际。中午温暖的阳光斜洒下来,在她的脸庞边缘映射了一个美丽的光晕。简直美极了。

    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下面的尘土。这时候,尹明明已经拼死跑完了五圈,胜利的摘取了男女混合三人长跑比赛中的头牌。他伸着长脖子,像长颈鹿一样向我们这边望眼欲穿。我猜测这小子一定是想在柳亚男面前炫耀一番,以博取美人儿的芳心,最后成功抱得美人儿归了。

    不觉熬到中午,训练结束了。我们唱着嘹亮的军歌,大步流星地向二号食堂奔去。

    解散的时候,我开始无意识的东张西望,后来我发觉我是在寻找柳亚男。可惜人太多,衣服太雷同,在茫茫人海中,我的柳亚男最终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有些沮丧。

    是不是在此时此刻,她也在周围的某个角落,寻找她的我呢?曾经从书上得知,当你在无意识的时候想起某个异性时,那就证明你已经对她有点儿意思了。

    你们说,这是真的吗?我亲爱的朋友!

    在食堂吃了两个小馒头,喝了碗小米稀饭,我就回到了宿舍。那会儿,其他的舍友都还没有回来。我躺在床上,点了根“中南海”。这种北方的白色过滤嘴抽起来有点呛,价钱还不便宜。

    这时,隔壁宿舍的高阳笑嬉嬉地走了过来。我看他一脸放荡的淫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咋了?我的高阳哥哥。”我问。

    “想……想找你帮个小忙。”高阳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说吧,都是亲兄弟亲哥们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我很豪爽的说。

    高阳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下宿舍四周,然后神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上面用透明胶带密封的滴水不漏,中心还贴了个醒目的“心”字。

    看到这些,我忽然怀念起初中那会儿写给女生的小资情书。那时,我和一个远房的表哥住在一起。表哥上高中,平时也没什么业余爱好,就是喜欢背诵一些名人写的情书。也许是受他的熏陶,我早熟了。初二那年,我就爱上了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但却羞于表白。于是表哥就开始帮我写情书,他写的第一封就是,“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当为自己庆幸……”这封情书投出以后,石沉大海。表哥认为这封情书拍马屁拍的过了些,接着又手写了第二封不同风格的情书,“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但这次,还是没有能达到什么效果。表哥郁闷极了,他推测说,估计那个女生是个石女,如此强劲的情书竟然没有把她给灭了。多年之后,那个女孩成了我好朋友的女朋友,有一次我在酒后问她,那年我给你写了两封信,你难道真的就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女孩听后惊讶的说,你写的什么我都忘记了,当时什么也没看懂,不过我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当然,你们现在都知道,以上的两封情书一封是沈从文写的,另一封是林觉民写的。不过当时我真的孤陋寡闻,对表哥盲目崇拜了许久。后来,我也试着自己写了一封,尽管错别字连篇,但我还是郑重地把它交给了另外一个女孩。不料这个女孩又把它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看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地朗读了一遍。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马上死去。

    而此刻,高阳或许正拿着一封类似的情书。他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但当我准备伸手去接的那一瞬间,他又动如脱兔地缩了回去,转而很敏捷地闪到门外,他竖起他那小毛驴一般的招风耳,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他才十分郑重的交给我。

    “你不是认识柳亚男吗?帮我把这个交给她。”高阳终于露出了老狐狸尾巴。

    “我……我只不过是和她说过几句话而已。”一提到柳亚男,我发现自己也变得口吃起来。

    “上午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吗?”高阳不依不饶地说。

    “哦,这个嘛,那是因为……”我撇撇嘴,无奈地说,“算了,我帮你搞定吧。”

    “那就太谢谢你了。”高阳兴奋的像乡政府干部一样握着我的手,说,“等你好消息,我先告辞了啊。”

    我点点头,强颜欢笑地说了声“再见”,可心里却是心潮起伏。真没想到高阳这小子的速度会这样快,才开学第一天,这泡MM的进攻号角就已经吹响了。试想,再过一段时间,在校园里,当成双入对的小情人们忽然牵手拥抱接吻爱抚出现在我面前时,或许我还是一大傻逼梦中人呢?高阳和柳亚男走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一会儿,几个家伙都回来了。梁一嬉皮笑脸地对我说:“马可,今天气色不错啊!”

    “唉,别提了,累的腿杆子都快断了!”我说。

    “吃了葡萄还说酸,哥们,知足吧。”

    “扯淡,我跟柳亚男什么都没有。”

    “瞧瞧,我们还没提人家,你就自己招认了。”

    “那小妞挺不错的,别亏待了人家。”梁一马上又补了一枪。

    “是啊,挺清纯漂亮的一女孩。”张志超随后插了一句。

    我有口难辩,索性就一声不吭了。其实我心里美滋滋的。难道我真的动心了?

    我扔给梁一一根“中南海”,接着自己又点了一根。整个宿舍就我们俩是抽烟的瘾君子,我对抽烟给大家带来的危害表示自责和内疚,但我也很庆幸有梁一这个铁杆烟友,这不但加深了我们彼此间的友谊,而且缓解了我的某些忧虑。譬如,至少在引起宿舍大火后,将不会是由我孤独一人来面对各种严厉的指责和惩罚了。

    中午,我们都没睡觉。梁一咧着大嘴巴,在床上给我们灌输色情思想。他说自己十五岁那年就告别处男了。对于这个海口,我们深信不疑,并暗地艳羡不已。相形见绌之下,作为老处男的我除了在自尊心遭受强烈打击外,就是产生了一个告别处男的念头,并且愈演愈烈。因此,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妹妹从我身边姗姗而过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个可怕的念头。当然,在无数个有弯弯月亮的晚上,我也曾考虑过找个街边发廊或者偏僻小旅馆之类的风月之地,再从中物色个头梳两小麻花辫身穿清纯学生装口说四六级英语的风尘女子。等到那时,我就会对她说,来吧,姑娘,我自费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吧!

    下午,一系列训练又纷至沓来。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一路小跑,早早来到了操场,在微微吹起的暖风中,我又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鹤立(又鸟)群的柳亚男。

    我看着你,因为你很美丽。你看着我,因为我看着你。双眼对视,电石火花砰撞的那一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或清新或凝重或迷幻或写实的异样感觉立即充溢了我无绪的内心,它们像绳子一样交织在一起,盘旋,纠缠,萦绕,乱了。我这是怎么了?我不停地问自己,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休息的时候,我想起高阳托付给我的那封情书,摸摸贴身口袋,它还安静的躺在那里,只不过是在训练过程中,经过我淋漓汗水的渗透浸泡,它好象已经变软了,手感好的话可以用来代替卫生纸了。

    我转过身,内疚地望了一眼身后可怜兮兮的高阳。这小子正在用期待而殷切地目光看着我,我顿时感到了身上的千斤重担,拍拍胸脯向他示意,哥们,别着急,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我又望了望远处的柳亚男。此时此刻,她正微微倾斜着身子,左手掐腰,右手拿着白色小手帕在耳边悠然自得地扇着。旁边的小教官用略带色情的眼光偷窥着她,他的口水疤瘌差点儿就流淌出来了。我真他妈的替他感到悲哀。

    大约五点半左右,军训在一片欢呼雀跃中草草收场。这次,我的眼睛早早像导弹的定位系统一样锁定了目标。等到解散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跑到了柳亚男面前。而始作俑者高阳同学却像个贼似的,悄悄地溜走了。

    “嗨,柳亚男!”我叫住她说。

    “是你呀,有事吗?”她疑惑的问道。

    “一起吃饭吗?”我忽然灵机一动,睁着期盼的双眼说。

    “不……不了。我爸今晚要来给我送饭。”柳亚男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拒绝了我。

    “也好,那下次吧。代我向柳叔叔问好。”

    “嗯,谢谢!”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我忽然想起高阳的那封情书,连忙把它掏出来递过去,说,“这是别人要我转交给你的。”“什么东西?”柳亚男不安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也不知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上前一步,把情书塞到她手里。在我的手指接触到她柔软肌肤的那一霎那,我的心头一阵激荡。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手也在颤抖。

    我故作镇静地说:“好了,我走了。改天再联系吧。”

    “嗯,再见!”

    我转身走了,消失在浩浩荡荡的奔向食堂餐饮业的大军中。

    食堂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在这个饮食业繁荣的大时代背后,我深刻的体会到计划生育政策的任重而道远。近门口的废水桶已经溢满了残羹剩水,上面漂浮着不注意节食而撑死的苍蝇尸骨。

    我看到了嘉乐,他正在向一个贴有牛肉拉面字样的方向张望。

    嘉乐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也是我比较铁的死党。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不过,我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专科,学费四千八;他学的是汉语言文学,本科,学费两千三。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想当年,这小子还经常抄袭我的作业呢。

    顺着那个方向,我看了一群饥肠挂肚的人,还有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

    令我惊讶的是,除了焦急等待的一群学生外,就只有一个女服务员。看不清样子,大概有四十几岁的年纪。只见她来来回回的给学生端面,忙碌不停,从不停歇。值得提醒你们的是,拉面都是滚烫沸腾的,而她却是赤手的,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我不敢相信那是怎样一双劳动人民的手,难道那就是岁月流逝,青春不返的一个见证吗?我没有继续联想下去,我怕我又要忍不住想我妈了。

    “看什么呢?”我从侧旁拍了一下发呆的嘉乐。

    他愣了一下,说:“没什么,走,找个位置吃饭去!”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最右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孤独的小女生。她正把头埋在碗里,安静的扒着大碗烩面。

    “看那边,挺文静的一女孩。”我用眼睛暗示嘉乐。

    “呵呵,走,咱们就坐她旁边,正好没人。”说完,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生怕半路再杀出个程咬金之类大煞风景的人物。

    我俩要了两瓶金星王啤酒,三盘小菜,一个番茄(又鸟)蛋汤,两碗大米饭。

    女孩抬起头瞥了我们一眼,又把头埋进碗里。她那可爱的小马辫随着扒饭的节奏,骄傲的一摇一摆的。我和嘉乐相视一笑,就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忽然间,我感觉脚底好象踩住了什么东西,弯腰一看,一本《志摩的诗》正躺在那儿。

    我拾起书,发现徐志摩的黑白大头照已经被我的脚蹂躏的面目全非了。特别是他那象征文雅博学的圆形透明眼镜,如今却变成了深沉忧郁的墨镜,一个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青年书生转眼间就变成了街头拉二胡卖艺的无业盲青年。从白昼到黑夜,从学者到艺人,一切都可能发现在那一瞬间。

    我转向小马辫,小心翼翼地问:“同学,这是你的书吗?”

    “哎呀,坏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小马辫惊呼,作痛心疾首状。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的书会跑到我的脚下。”我尴尬的咧了咧嘴。

    “唉,算了,没事儿,只是书皮脏了些,回去用水清洗下。”小马辫有点儿无奈,但又表现的很大度。

    “你也喜欢徐志摩吗?”嘉乐的瞳孔放光,他的脸差点儿就越过我这个障碍物伸向她那边了。我突然感觉这小子颇像我姥姥家那只总想偷食的谗嘴大白鹅。

    小马辫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还算有点儿帅的嘉乐,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没等她把嘴巴打开,嘉乐又接了一句,“我很喜欢徐志摩的浪漫唯美风格,我八岁就已经开始背他的诗了。”

    “哦,是吗?”小马辫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了,我高中和他是同学,那时候他已经收藏了不少的正版徐志摩,还包括孤本。”我在一旁,信誓旦旦的说。之后我就想,八岁的一个小屁孩就已经开始背名家的情诗了,真够聪明的。其实我并没有怀疑嘉乐这句话的真实性,相反,我竟然想不起自己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了,也许那会儿我还在因背不会唐诗八百首而郁闷着呢!我咋就这么笨呢?

    小马辫笑了,腮帮上洋溢着两个浅浅甜甜的小酒窝。

    嘉乐亢奋了,好象已经找不到方向了。他闷了一口啤酒,清了一下嗓子,说:“来,我给你们献丑来一首吧。”小马辫用白皙的小手托着下巴颏,凝视着嘉乐。一双期盼的大眼睛,像Philips镁光小灯泡一样,闪闪发亮。那痴迷而虔诚的样子,仿佛就像当年的美少女陆小曼,一听说徐大才子要来点儿什么肉麻的小诗,整个人就犯晕了,到头来,阵地沦陷,江河破碎,将自己的一切白白地拱手相让,等到大梦初醒的时候,才发现,白驹过隙,青春不在,弹指一挥间,一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温存,我的迷醉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甜美是梦里的光辉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负心,我的伤悲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挺好的诗,不过我有个建议,你能不能减少一些重复过多的句子?因为相同的句子用的太频繁,总感觉有些单调和乏味……”小马辫心直口快的说道。

    “你不知道吗?”嘉乐急了。

    “什么?这不是你写的吗?”小马辫疑惑的问。

    “这是徐志摩的诗,你以为这小子是诗兴大发、信手拈来呀?”我小声地提醒她说。

    “其实这本书是我帮同学买的,我还没有看过呢?我对徐志摩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小马辫挺尴尬的撇撇嘴。

    “哦,原来是这样啊!”嘉乐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耸了耸肩,再也没说可说了。

    突然,一只苍蝇落在盘沿,我用筷子把它赶走,并借此打破沉默,问:“你是哪个系的?芳名叫啥?”

    “02艺术服装表演系,胡蕊,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小蕊。”小马辫很大方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见此情形,我和嘉乐也很友好的连蒙带骗,相继介绍了自己。

    二十分钟后,这个叫胡蕊的女孩已经将大碗烩面扫荡到了碗底。她起身打了个招呼就向我和盗版的徐志摩说“沙扬那拉”了。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嘉乐惆怅的说,真想找个姑娘谈谈恋爱了。

    我吃惊的张大了塞满大米干饭的嘴巴。

    高二的时候,我曾亲口听嘉乐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保证:上学期间,包括大学,以学业为重,不涉足儿女私情。并且郑重其事地制定了保证书,旁边用红色醒目标注“如不遵守天诛地灭大傻冒”等字样,并为之心潮澎湃,豪情盖天。那时候,他正因为一个早熟女孩的拒绝而伤心不已。

    一想到这些流水般逝去的往事,我不禁伤感起来。有人说,如果成长是一个无法阻挡的过程,那么回忆与留恋同样也是无法阻挡的。那些年少的光景,就如小心翼翼夹在书中的花瓣。在匆忙的青春里见证,然后被遗忘。偶然某天将书翻开来,那些已枯干的花瓣就像是又回到了枝头和我们的指间,艳丽地疼痛,并且绽放,残酷地挥霍,或者流逝。

    几个星期的军训已接近尾声。大伙儿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在做黎明到来前最后的垂死挣扎,就像是二战时期莫斯科保卫战中英勇的苏联红军战士抗击德国法西斯一样,越到最后反而越战越勇,最终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又过了几天,军训在一场无聊的阅兵仪式后结束了。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新的一天又会怎样呢?

    第二章

    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辅导员郝美丽就闯进了男生宿舍。

    因为七八月的炎炎酷暑刚过去,所以九月的燥热天气依然保持着十足的后劲。宿舍里的门窗都百无遮掩的敞开着,里面风景,自然一览无余。

    郝美丽进来的时候,没敲门。

    那时候,梁一正手拿卫生纸下床准备去厕所蹲坑。

    紧接着,两声一前一后刺耳的尖叫在宿舍楼里响起。一个落魄的身影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在甜蜜的春梦中被惊醒。

    梁一张着嘴巴,惊魂未定。

    “哥们,怎么了?”我问。

    “郝美丽来了!”

    “人呢?”

    “已经跑了。”

    “那你嚎叫什么?”

    “我他妈的没穿衣服啊!”梁一狼狈的看了看自己的下面。我这才发现这小子真的什么都没穿,哪怕是块遮羞布。原来他一直有裸睡和不穿内裤的不良嗜好。

    我捂着被子,暗暗发笑,不由思索着郝美丽到底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梁一坐在床头,郁闷的点燃了一根烟,神色忧郁。被人偷窥的滋味真有那么辛酸吗?

    一股浓烈的烟草香味在空中飘散着。我问:“郝美丽大清早来做什么呢?”

    “傻逼才知道。”梁一忿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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