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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岳飛正文 第二十回 喜做儿皇刘豫僭立 甘充内奸秦桧南归
- 第二十回 喜做儿皇刘豫僭立 甘充内奸秦桧南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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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四年九月初，金帝册封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建元阜昌，定都北京大名府，规定金、齐以旧河为界，并将陕西划与伪齐。经过短暂筹备，刘豫便在大名府宫城班瑞殿招摇登基，做起了金国的儿皇帝。那刘豫本是景州（1）人，其家世代务农。到了他爹这一辈，家境逐渐好转，开始让孩子读书，结果祖坟冒烟儿，让他中了个末榜进士。刘豫自小便品行不端，曾因偷盗同桌的白铜盂和纱衣挨过先生的手板。被授予六品殿中侍御史后，又因行为不轨受到过同僚呵责。由于其心全在钻营，不知安分，昏了头屡屡上疏，专言礼制局之事，最终引起徽宗厌烦，道豫不过一农夫耳，焉知礼制之事？于是将之贬为两浙察访，赶出了朝堂，后又转为河北提刑。建炎初年，金兵南侵，刘豫弃官而逃，找到了儿时同窗、同知枢密院事张悫，苦苦拜求提携一二。张悫碍于情面，向高宗推荐，授其济南知府。时济南处于敌前，刘豫老大不愿，再找张悫，遭拒后才勉强赴任。建炎三年秋，完颜昌攻打山东，兵临济南时，其子刘麟自认有大将之才，请命迎敌，结果被围。济南守将、兵马钤辖大刀关胜曾是梁山泊好汉，见状率军冲上，奋力杀散了金兵，才将刘麟救出。完颜昌见关胜骁勇，便改强攻为招抚。父子二人于是密谋，以商议军机之名将关胜诱至府衙毒害，之后献上人头请降。</p>
建炎四年三月，刘豫父子配合金军夺占了山东诸郡。为表其功，完颜昌经云州枢密院上奏金廷，授刘豫为京东、淮南安抚使，知东平府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节制大名、开德府以及濮、滨、博、棣、德、沧诸州；授其子刘麟为济南知府。刘豫见山东地面上，除了完颜昌，自己已是独大，野心骤胀，一心要接替张邦昌，做金人的儿皇帝。于是大肆搜刮，孝敬完颜昌，请其斡旋，恳请金帝降封。完颜昌见刘豫父子三日一请，五日一宴，对自己孝敬有加，便给云州的粘罕写信，极力夸赞刘豫对金国的忠心，请其向太宗推荐，如张邦昌故事。或言完颜昌乃太宗之弟，如何不直接荐人，反要绕个圈？原来自张邦昌去后，所辖之地无人管，金廷便在燕京、云州设立了东、西枢密院，全权处理宋地之事。后斡离不死，粘罕上疏将两院合并，开始独揽大权。此后凡涉及宋地之事，皆须经过云州枢密院审议，然后再上达金廷。完颜昌虽想独揽，却越不过粘罕，只好请其帮忙促成。粘罕览罢，唤来心腹、云州留守高庆裔商议。高庆裔多谋，想了想道：“左监军欲立刘豫，兹事体大，岂可恩归他人？还请大帅三思。”粘罕醒悟，点了点头，命他插手专办。高庆裔于是来到东平，述说大帅之意。刘豫听罢，当即调转屁股，靠上了粘罕，巴结起高庆裔。见刘豫晓事，高庆裔遂授妙计。刘豫大喜，只恨当初所托非人，枉花了许多银子。将人送走时，车上载了十只大木箱，并对高庆裔另有酬谢。时完颜昌正在淮河一线驻屯，对此全然不知。高庆裔走后，刘豫派出心腹到自己的家乡景州及所辖州府，强迫地方官吏和乡里向云州枢密院呈上《愿表》和《愿状》，表示自愿拥戴刘豫，向大金国称臣，永修世好。粘罕将“两愿”收集起来，借着兀术从江南退回，派人送达金廷。金太宗吴乞买和众勃极烈见连年征战并不能灭亡南朝，且丧师费财，亦生歇兵之意，便采纳了粘罕的以汉制汉之策，于九月九日重阳节册立刘豫为大齐皇帝。册文写明，要刘豫“奉金正朔，世修子礼，永贡虔诚”。你道何为“正朔”？盖“正”者，一年之始也，“朔”者，一月之始也，二字合一，即说金是齐的正根儿祖宗。那刘豫本是孽生败类，别说世修子礼，只要能骑在万民头上作威作福，就算世修孙礼，也心甘情愿。其即位后，封母翟氏为皇太后，妻钱氏为皇后，拜原河东路安抚使、太原知府张孝纯为宣奉大夫、尚书左丞相，授长子刘麟为太中大夫，提领诸路兵马兼知济南府。或有看官不解，道金兵第一次南侵时，张孝纯死守太原长达九月，城破被俘后，任凭粘罕威逼利诱，只挺立求死，面对三十余同僚被杀而不改颜色，如何这会儿反愿充起刘逆手下第一伪奸？须知万事皆有源头，此等行径却与文化有关。你看那戏台上的关羽关老爷，兵败之时，只降刘姓汉朝，不降“汉贼”曹操，美其名曰“降汉不降曹”。曹操心知肚明，以“曹即汉，汉即曹”笑而纳之，到后来关二爷果然供曹驱使于前，“义释”曹操于后（2）。后世之人为小节、小义所感，便极尽粉饰之能，将此等人物旌表为忠义楷模，并称公封圣尊帝，及至广建庙宇，顶礼膜拜于华夏。殊不知朝廷民间、书中台上如此这般一折腾，一代一代，奸弱暗滋，那气节二字便也姓了“关”。倘若不信，只看华夏但遭外邦入侵，那汉奸一茬一茬，层出不穷，一个个恨不能更肤换胎，改了祖宗，把个气节看得一文不值，便是证见。临到末日，这些蘖生败类无不抬出关老爷，表白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振振有词，把个屁股当脸，毫无羞耻。你道大是大非大节大义关乎国家兴衰，民族存亡，祖宗荣辱，子孙颜面，可能当做儿戏？可敢有半点信口？话不扯远，却说粘罕见张孝纯死活不降，知受儒家熏陶的汉人重表轻里，遂将之送往刘豫处，果然只劝了几天，其便“降刘不降金”了。</p>
刘豫做了儿皇帝后，见所居乃是前朝皇帝的行宫，四边城墙加起来不过三里多点儿，仅有班瑞、时巡、靖方、庆宁四殿，较之东京的九重宫阙相差甚远，便打起了开封的主意。父子二人商量后，又给高庆裔送去厚礼。那高庆裔思量了一番，便向粘罕进言，道大名府距南朝太远，不利招降前宋旧党，更不利与康王抗衡，不如令刘豫迁至开封，堂堂正正为汉人新主，方显得康王不过是前宋余孽。粘罕觉得有理，便上疏金廷。转年四月，金廷允准。刘豫喜不能禁，遂将东京改称汴京，开始迁都。先选吉日祭拜天地，接着昭告天下，尊他的祖父为徽祖毅文皇帝，生父为衍祖睿仁皇帝，并将祖宗牌位移至太庙。不想就在安奉当日，香才焚起，正要跪拜之时，太庙外忽然狂风骤起，殿宇上的瓦片哗哗作响，吓得他寒毛竖起，魂飞魄散。随拜伪臣见了，一个个惊恐四望，颜色更变，以为赵氏的列祖列宗显灵，前来怒叱篡贼逆臣。第二日，刘豫赶忙大赦天下，并与百姓相约“自今起不滥赦，不用宦官，不度僧道，文武并用不限身份。”然而其子刘麟却不理会，一心一意，只在招募编练新兵，几月后竟达十万余人，号称太子军。只是养军须大量用钱，月月支出不菲，伪朝新立，哪里经得起这样消耗？正穷蹙无计时，开封府捉得一贼，搜出宫中玉饰，经审为盗挖皇陵所得。由是父子二人大开其窍，派兵进驻巩县赵氏皇陵，逐个挖掘，盗得金银珠宝无数。金廷闻后派人来询，刘豫振振有词，道不破宋陵风水，难绝赵氏皇脉。又将盗之所得选出些上好的孝敬金主，行贿粘罕，换得二人大赞其忠，却将完颜昌忘在脑后，连颗珠子也未给。待屁股稍稍坐稳，刘豫开始将目光投向淮南，一面加紧练兵，准备伺机进犯，一面在宿州建归受馆，专事招降纳叛。那归受馆设得十分恶毒，仅三年功夫，便有巨寇李成、孔彦舟、刘忠，南宋水师都统制徐文、熙河路总管关师古等人经其牵线率军投伪。另外归受馆还接纳安置南朝那些不如意的文人士大夫及受过欺压的百姓，直让南宋朝廷恨入骨髓，却又无可奈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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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一把火烧过后，完颜昌深觉岳飞厉害，进退行止莫测，不由生出惧怕，遥望对岸，过江的豪气早已化作一场春梦。因想通泰已成白地，十室九空，若留在这里，无从获得给养，且与岳飞一江之隔，彼随时可能过来，于是恨过一声，下令撤退。临走之时，望着滔滔江水，又自觉侥幸：倘贸然过去，只怕这把老骨头要留在那儿了！”</p>
回到扬州后，才进府衙，又一件事将他气得半死。原来云州枢密院发来行文，告知朝廷已册立刘豫为帝，让他停止用兵，从速北返。完颜昌先是高兴，之后便觉出不对：刘豫既然于九月初便被册封，如何不派人来相邀参加大典？若是虑我身处战事，至少也该知会一声，怎么连个信也没有？难不成他忘恩负义、把我撇在一边了？想罢查问，果然无人来过，信、礼亦未见，由是气得大骂。然而木已成舟，事无可挽，只好牙掉了往肚里咽，下令收拾，准备撤离。</p>
得知要返回云州，王氏靠着桌案，边嗑瓜子，边思量如何才能脱身。想过一阵，含情看了一眼卧房，又万般难舍。她起身进去，坐到床沿上，随手将一边的幔帐放下，复又拢起。望着白铜帘钩，禁不住两眼痴痴，脑中浮现出与完颜昌的欢娱时光。到那动情处，不觉脚尖绷起，心荡神摇。亢奋过后，习惯地拢了拢头发，又回到眼前。这一离别，天南地北，再无相见之日，怎不叫人万般难舍！她懒懒地拿起铜镜，望向眼角，呆呆想了一会儿，两腮已挂上泪珠。然而情归情，她的心却比镜面还亮：日有升便有落，自己已年近徐娘，总有颜衰的一天，何况还是人家的野食儿！一旦完颜昌有了新欢，自己必遭遗弃，那时再想走，隔着万水千山，岂不等同做梦！俗话说的，万事悔在无断，只有趁此良机，回到江南，做个诰命夫人方是长久之局。王氏想罢，将牙一咬，下定了决心。这日秦桧回来复命，核销总账。到了晚间，王氏偎着丈夫，将心思道出。秦桧早有此意，只是担心她恋着完颜昌，不敢把话说得太明。这会儿见妻子剖露心迹，便接过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寄人篱下，终非长策，仰人鼻息，亦难持久。我因乞存赵氏而来，如若回去，想那赵构必不会亏待于我。只是……” </p>
“只是什么？”王氏心虚。</p>
“我的意思是，怎么才能走脱呢？”</p>
“你一个男人家，连这点主意都没有？”</p>
“那……我去找完颜昌，以探亲之名带你离开？”</p>
“不行。完颜昌知道，你已无亲人。”</p>
“啊？……要不然，咱就偷着走，神不知鬼不觉。”秦桧再探。</p>
“你当这是过家家哪！抓住了要砍头的，你难道不知？”</p>
“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秦桧假作无奈。</p>
王氏望着的屋顶：“这两天完颜昌没一点儿好气。仗打输了；奏请刘豫当皇帝，又给粘罕抢了去；那刘豫爷俩做得更绝，只当没他这个人，掉头拜了新佛，登基的事，对他睬也不睬。你想想，当初他心气儿那么高，眼框里有谁！现在呢，什么抓挠都没了。我的意思呀，不如趁这个时候，你放个长线给他，他准定愿意。”说着翻过身，直视丈夫。</p>
秦桧一把抓住王氏的胳膊，之后又缓缓松开。王氏说进了他的心坎。他早已想好，唯有如此，方能离开。怕就怕临到最后，王氏舍不得完颜昌。因此仰过身，手枕着头，一言不发。</p>
“你不愿意？”</p>
“这是好事，我有什么不愿意的。”</p>
“那怎么不吭声了？”</p>
“唉，我是怕呀！”</p>
“怕什么？”</p>
“也没什么……我是……我是怕你定不下心。”</p>
话音才落，王氏腾地坐起：“亏你是个男人家，也说得出口！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图得是甚！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你这丧良心挨千刀的，到头来反咬一口，拿话杀我！那好，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趁了你的心，随了你的愿！也强似瞎了眼，跟你这白眼狼活着！”说罢转过跪倒，就要以头撞墙。</p>
秦桧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将人抱住。王氏用力推开，边哭边骂，骂一句问一句，直让秦桧照着自己的长脸一左一右搧了两个脆响的巴掌，不停地赔软话。他心里明白，王氏骂得虽难听，道的却是明明白白的实情。——那些妃子、公主、郡主，哪个不让人占了身子！可皇上爷俩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些亲王、郡王过得又是什么日子？还有同来的官员，哪个不在马棚里吃食！再看自己，半点委屈没受不说，还做起了完颜昌的参谋军事、随军转运使。所有这些，哪一点儿离得了她舍身周旋！丢了身子值什么，全在看透看不透罢了！于是再次将祖宗请出，一遍遍赌咒发誓，才让王氏慢慢缓下声来。</p>
床头之上，一豆灯火忽明忽暗，夫妻二人躺着，各怀心事。过了一会儿，王氏委屈道：“人家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了，你如何还疑我，往歪处想我？”</p>
秦桧忙放软语：“夫人请想，你我双双离去，这是多大的事！要打动完颜昌的心，须得天衣无缝才行。倘稍有差池，你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p>
“那你说，该怎么办？”</p>
秦桧沉吟片刻，道出心里所想：“夫人且听我说。金国将来掌实权的，必是粘罕、兀术、完颜昌这三人。他们都是皇亲，又都有谋略，手握重兵。粘罕手里有刘豫，兀术手里有杜充，只有完颜昌两手空空。先说刘豫。现在他小人得志，看似风光，其实难以长久。此人是庸才，不知大势，必枉开兵衅，做一统南北的大梦。可是你想，连金人都亡不了宋，他又能有何作为？到头来只怕败得更惨！再说杜充。这人我听说过，比刘豫更加不如，纯是个坏事的料……”</p>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谁有闲心听这些！”</p>
“哎呀亲娘，正要你记住了，好说与完颜昌。”</p>
“我说有什么用！”</p>
“你先别急呀！只有你说了，才能引出我，此事才得圆满，明白吗？”</p>
“那好，你说吧。”</p>
“你听好了，将来天下，必是个金、齐、宋三国鼎立的模样。金人既立刘豫，自然是不愿打了。可南朝失了土地，失了两个皇上，怎肯干休？就算赵构不愿打，也会有主战的文臣武将。而大齐呢，为了久安，必要跨过淮河，求得以长江为界。这样一来，宋、齐两家当会打个不休，刘豫又不是对手，金人又不能不管，所以将来必定是个烂局。有了烂局，就要有人收拾。到了那时，嘿嘿嘿嘿，就用得着完颜昌和秦某人了！”</p>
“你的意思，是成个和局？”</p>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秦桧说着伸出手。</p>
王氏在胸前打了一下：“去！——我问你，成了和局，对完颜昌有什么好，对咱又有什么好？”</p>
“打仗嘛，一要花钱，二要死人，除是有大利，谁愿意来回拉锯，没完没了？完颜昌要是能把这烂局变成和局，他在金朝便是功劳第一。南朝这边也是一样。可这种事，一个人是做不来的，须得两边都有人促和，又能把意思相互传递，使两边朝廷相互取信方能做成。一旦做成了，无论是哪边的朝廷，对那做成之人岂有个不升不赏的？这还说得是公。要说到私，刘豫称帝，最早是完颜昌出的力，如今他背信弃义，这恨可小得了？只要宋金一和，刘豫还有啥用？早晚是个‘废’字！如此一来，完颜昌岂不出了气！至于咱们嘛，要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长久久，还得借助金人，在这和中做点文章。只要议和成了，便可保我永远立于朝堂之上而不倒！”</p>
王氏听得入神，忙问是何文章，又如何才能永远不倒。秦桧一一告知，末了嘿嘿一笑道：“你就等着封一品诰命夫人吧！”</p>
王氏想了想：“你先别得意，那赵皇帝能听你的？”</p>
秦桧一笑，“我有八字妙策，必能打动其心。”说着做了番详解。</p>
王氏舒了口气：“菩萨保佑，总算有出头之日了！”接着又问，“那明日见了老东西，我该如何说起呢？”</p>
“你只把我刚才说的学给完颜昌，他自然会找我。”</p>
“他这两天烦躁，只怕听不进去。”</p>
“你放心，我才说的，便是解他烦躁的良药。”</p>
王氏呆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这鬼主意打多久了？怎么没听你露过一句口风？”</p>
秦桧捏了捏王氏：“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刘豫称帝才几天？我知道才几天？”他本想说，咱俩多少日子没见了，话到嘴边赶忙拐了个弯。</p>
王氏听了一笑，然后道：“那老东西真会放咱走？”</p>
“你就照我说的做，决不会错。”</p>
“那好，我就试试，要是不行，你可不许埋怨。”王氏语带娇声，伸手抓住秦桧。</p>
秦桧素了这一阵，一把揽住王氏：“放心，他之所得，我之所得也；我之所得，你之所得也。咱们是连在一块的，他谢你还来不及呢！”</p>
王氏呸了一声：“哪个和你们这班臭男人是连在一块的！”说罢抬腿跨了上去。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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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四年十月二十五日，秦桧夫妻携小奴砚童、婢女兴儿、御史街司翁顺及亲信高益恭乘船从楚州出发，先北上至淮阴，然后转入运盐河驶往东北，进入涟水地界。那涟水尚未遭敌入侵，驻守在这里的是原淮东宣抚司的一支水军，统制名叫丁禩。正行走间，忽地从苇丛后驶出几只小船，伸出长钩，将秦桧等人一并掠往了水寨。丁禩见五六只大箱内，装满了银锭、古玩、字画及绸缎等物，是桩上好的买卖，便道既是从敌方而来，必是金人奸细无疑，喝令推出砍头。翁顺、高益恭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辩解。秦桧上前道：“将军且慢，我乃前朝御史中丞秦桧，刚从北边脱身，正有大事要向朝廷奏报，你若将我擅杀了，可担得起干系？”丁禩见说是朝廷重臣，心便胆怯，眨了眨眼道：“你说你是前朝中丞，我却不认得，叫我如何信你？”秦桧昂起脸：“你这里可有读书人？若有，当知吾名。”下面站满了水兵、乡丁，当中有人喊了句：“街里有个卖肉的，姓王，是个秀才（3）。”于是让人去唤。那秀才名叫王安道，因连年战乱，朝廷顾不上举科，只好以操刀卖肉为生。这会听众人嚷着来了个秦中丞，要他去辨识，他却哪里认得？然而读书人本性，一要脸面，二要身价，加上整日与小商小贩为伍的憋屈，这“不知晓”三字却难出口，见兵丁上来拉他，便要人前显贵，将手一摆，道了声：“不须烦劳，我去看看便知。”之后被簇拥着走在前头。及到跟前，先假作凝神打量，见像个做官的，便深施一礼：“中丞远道而来，劳苦不易。”丁禩是个粗人，看罢只认作真，忙下来赔罪。王安道打圆场道：“此乃前朝人事，丁将军不知，也在情理之中。”之后摆酒，王秀才亦正身陪座。从此他便被人高看，那肉每天多卖出十斤不止。后人由此感叹道：自古忠奸不一朝，小人道长君子消，若无王屠逞颜面，何来巨奸秦长脚（4）。</p>
酒席之上，丁禩恳请中丞大人回到朝廷后，将他抗金之事多多美言，并请枢密院给个番号名分。秦桧点头答应。散席后，王氏悄声嘀咕了几句，秦桧转到丁禩面前，要他派兵护送，以免路上遇到劫匪。丁禩连连称是。于是一干人继续沿河向东，入海后南行直抵越州，再无半点阻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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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昌才退兵，刘豫称帝之事又传来，高宗遂与众臣商量对策，决定取消御营司，改御前军为神武军，直隶枢密院。之后命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进驻淮东，命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进驻江淮，命御前巡卫军都统制刘光世进驻淮南，要求各在本防区内清剿匪盗，恢复民生，严防伪齐来犯。之后又为江北遴选州府官员。诸事完毕后，右相范宗尹奏报，前朝御史中丞秦桧从金人手里走脱，千里迢迢来到越州报效陛下。众人听了无不诧异，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宗对秦桧并无多少印象，只知他因乞存赵氏触怒了金人，被掳往北国。这会儿见众臣持疑，便对范宗尹道：“既是远途而来，可为其寻一住所安身，待议过再说。”之后数日，各种猜疑迭起。——按照秦桧的说法，是杀了看管之人才得脱身，倘真是这样，必然慌急，又何能带着一大起子人和五六只大木箱从容逃离？据跟从的丁禩水兵言，箱内钱物颇丰。秦桧既在北国充当役使，这些钱物又从何而来？莫不杀完了人又去越货？再者，金人发现其逃走，难道没有派兵去追，广发捕文？云州距南国数千里，这层层关卡又是怎样过来的？同被拘执的还有何栗、孙傅、陈过庭、司马朴等人，如何秦桧独能逃脱？种种疑问使得朝中大臣多以为此事蹊跷，背后或有曲折。军中诸将说得更直白，皆道“两国相拒，岂全家厚载造朝，必大金使来阴坏朝廷”。高宗亦生疑，迟迟不肯见。秦桧闻后心惊肉跳，忙到范宗尹和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家里拜会。那范宗尹原是秦桧旧好，李回则与秦桧有同年之谊，二人自然鼎力相助，遂到高宗跟前为之辩解：“秦桧在金地已有四年，与看管之人早相混熟，设计将之杀死当不为难事。秦父家在山东，颇有资财，其路过时取些亦合情合理。刘豫僭立，原想拜其为相，以壮门面，秦桧坚意不从。刘豫无奈，才找了个五品知府张孝纯，由此足见秦桧忠义之心未改。今不避生死来投，陛下迟迟不见，只怕要冷了天下义士的拳拳报效之心。”高宗听了，却去哪里核实，见说得在理，便传旨召见。秦桧看到高宗，当即跪下磕头，浑身颤抖，悲泣不止，连句整话也说不出。高宗亦感伤，上前扶起道：“爱卿受苦了。卿之忠义，朕心悉知。卿在北国四年，时时不忘朝廷，堪可比之苏武。今日能归，当属喜事，不必过于伤感。”秦桧渐止悲声，戚然道：“臣侥幸逃脱虎口，再踏故国，心愿已足，今蒙陛下召见，得瞻天颜，虽死无憾矣！唯所伤者，漫地流言，使臣有口难辩，因此心痛。高宗不禁慨然：“前朝危难之时，卿不顾生死乞存赵氏，已是名书竹帛；刘逆以相拜卿，卿坚辞不受，又堪为忠义表率。朕岂能轻信流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耳！”于是君臣对坐相谈。高宗问起太上皇帝、太上皇后、渊圣皇帝、皇后和母后，秦桧一一作答，与金俘所说一般无二，独将韦贤妃一段故事隐去。只道金人得知娘娘是陛下的生母后，并未慢待，而是另置居所养起，并由跟随的宫女伺候。高宗乃是孝子，最关切母后，见说心里虽慰，却不敢实信，忙细问究竟。秦桧坦然道，此乃完颜昌劝过金帝，所以如此。</p>
“完颜昌？他如何会眷顾母后？”</p>
“不敢瞒陛下，臣在完颜昌府中充作任用，后来又主管账册。完颜昌见臣略有些见识，便时常与臣闲谈。一次说到战与和，臣问道，大宋疆域辽阔，仅江南便广袤数千里，以金国之力，可能灭乎？其不语。于是臣对其讲宋国不同于辽邦，古今书轨一脉相承，无人能亡之理，完颜昌颇听得。臣又道，今日虽用兵，然和路不可绝，有此远瞻，方为宰臣。完颜昌又问如何才能不绝和路，臣便提出善待二帝及皇室宗亲，尤其是南朝官家的母后。此事之于金国，不过提供住所一处，绢数匹，粮数担，银数两，所费不过滴水；但之于宋国，却是铺就了玉帛，将来回报如同涌泉耳。完颜昌深以为然，于是给金主上书，恳请厚待，结果被采纳，太后因此居之甚安。”还在路上，秦桧便动足了脑筋。此一番话，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既表了己功，又将高宗亲人的“安”同“和”字绑在了一起，借此还可察言观色，可谓一石数鸟。</p>
听了秦桧之言，高宗由衷感激，当即叹道：“卿心之忠，胜过子推，卿舌之利，堪比苏、张。此番卿归，朕不仅得知两宫和母后消息，更得一佳士也！”</p>
接着说起金国之事，秦桧道：“金人蛮野，属未化之族，与我华夏全然不同。我华夏开儒科，讲的是礼义廉耻，重农桑，吃的是耕种之粮。那金人不通文字，无史无庠，所食唯靠渔猎，所逞唯有凶残；通婚只除生母，不避亲伦，同那畜类相当。陛下请想，与这等族类打交道，可有理讲？”</p>
高宗点头：“此族鸿蒙未开，无理可言。”</p>
之后说起金国地域，五国城在何处。秦桧道：“金国北面无疆，雪原林海，黑水白山，无尽无垠，部族散住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口。至于五国城，臣只知在黑水靺鞨，离那金人都城会宁府不远。”</p>
高宗低下头，半晌方抬起，将话题转开：“金人立了伪齐，以卿看来，朕当如何与之相处？”</p>
“回陛下，这个臣倒是想过。”秦桧于是将他那刘豫不得不打、大宋不得不争、金人不得不助之论从容说了一遍。此论完颜昌甚以为是。这会儿高宗听了亦频频点头。</p>
“卿言是耶。朕身负至亲被虏之仇，国土割裂之恨，卧薪尝胆，一日不敢忘光复旧疆，迎回父兄。然而中兴脚步艰难，朕一肚子苦水，却向谁诉！”</p>
秦桧恭恭敬敬，洗耳聆听。</p>
“金兵年年南侵，致国土日缩，国力日衰，哪里容朕喘一口气！朕要北伐，兵将中不中用放在一边，国库空空，这钱却从哪里出？朕要退保，以为缓图，又要背上闲话，说朕忘了国恨家仇……”</p>
秦桧望着高宗，感同身受。</p>
“这还不是最头疼的。金兵每每南侵，必引致流兵遍地，盗贼蜂起。州府忙于清剿，无暇顾及政务；百姓担心被抢，不能安心耕种，结果朝廷税收十有五六落了空。这还不算，待地方平定了，还要拿出钱粮来救济饥民，拿出种子来让农户耕种；到了青苗时节，还要放赈。你替朕想想，年年如此，能保住祖宗的基业就不错了，哪里还谈得上北伐！”</p>
“陛下刚才说到缓图，臣以为十分切合。”秦桧听了一阵，已大致摸着了高宗心思。“陛下能忍辱负重，继往开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必感之佑之。以臣看来，陛下虽说是中兴，其实不亚于开创基业，而要说到目下所临的内忧外患，比之开创基业，还要更难些。靖康之祸，人都说源于朝廷软弱，其实不过是管窥蠡测。吾朝弱，辽朝也弱乎？须臾之间，弹指而亡。探其究竟，实在是金国过强。而我至今仍能保住半壁，金兵屡屡南犯而不能逞志者，一则仰赖祖宗在天庇佑，陛下英明神武，二则也赖我朝疆域辽阔，加之南北水土气候有异，军民尚能抵抗。除此之外，并无他解。陛下立志中兴，臣深为感佩，然而事有急缓，图有远近。以臣看来，还当先站稳脚跟，养精蓄锐，待国力强盛了，再北望不迟。”</p>
高宗望着秦桧，句句听得入心，不由点头道：“卿之所言，与朕甚合。只是打与不打，朕说了不算。朕倒是想罢战，先休养生息，以为缓图，可是卿才说的，刘豫必会来犯，这兵戈又如何罢得了！”</p>
“刘豫贼子，僭窃尊位，逆天悖理，人神公愤！其本无根基，所恃仗者，不过金人耳。陛下只要守住淮河，其若来犯，我便坚守，其若退走，我亦不追。好使金人知道，我只守界，起衅在彼不在我。到时天理昭然，金人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只要金人不起兵，区区刘豫，不过蚍蜉耳，又何能撼动大树！陛下以为臣说得可是？”</p>
高宗不由嘉叹：“卿之所言，其理甚明，让朕茅塞顿开，可谓国策也。只要金人不插手，区区一刘豫，朕又有何惧哉！”</p>
“陛下若以为臣说的可行，臣觉得，还应当将此想法知会金人，为的是一旦战端开启，也好让其知道谁短谁长。”</p>
高宗听罢点头：“此议甚好。这样吧，就由你代劳，替朝廷修书一封，说明我将谨守淮界，绝不先起兵衅，然后借助完颜昌，送达金廷，看他们如何回复。”</p>
秦桧故作吃惊：“这……臣实在不敢！臣虽在完颜昌府中做过任用，不过忍辱而已，这通书信之事，万一引起流言，臣实在担当不起。”</p>
“这个无妨。既是朕让你写的，自然心里有数。这样吧，你只管写，到时朕让刘光世派人送过去。”</p>
一个月后，完颜昌接到南来书信，知秦桧在宋廷站住了脚，心里方稍感宽慰。原来他北撤路过大名府时，以为无论如何，刘豫总要出来见上一面，谁知迎接他的却是其弟刘益，身后随从挑着两只木箱，道官家说了，如今黄袍在身，比不得先时，礼上不好相见，还请监军体谅。接着将木箱奉上。完颜昌眼含蔑视听完，未发一言，只用鼻子哼过一声便带马而去。回到云州，越想越气，觉得汉人皆不可信。谁知没过半月，宋廷便有书来，让他火气一下消了许多。将之烧掉后，按约并不回音，以使南朝不疑。</p>
信发出后，高宗思秦桧忠仆过人，见识高远，又能通书南北，便与左相吕颐浩、右相范宗尹商量，要任秦桧为参知政事（5）。范宗尹赞同。吕颐浩坚执不可，谓桧自北来，疑处甚多，绝不能使之进入中枢，养患于腹。高宗见二人争执不下，只好先退一步，让秦桧做了礼部侍郎。在有宋一朝，六部并不由皇帝直接统属，而是隶归尚书省。礼部执掌礼乐、祭祀、贡举等，在战时算不得要紧衙门，故吕颐浩不再计较。王氏见千辛万苦终于站住了脚跟，心里自是高兴，只是侍郎不过三品，比御史中丞仅高了半级，让她有些不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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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豫称帝后，江南各处的军贼、盗匪、流寇以为到了天下重分之时，个个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寻那王者之相，之后便招兵买马，占州据府，开始创立基业。舒、蕲镇抚使李成复叛，雄据江淮十余州，连兵数十万，大有席卷江南之势。军贼曹成、张用、马友、李宏分别割据瑞昌、道州、潭州、岳州（6），其中尤以曹成势力最盛，拥众十余万。盗匪赵延寿、郭希、崔曾，分别进犯德安府、归州、池州（7）。流寇祝友渡江大掠，李敦仁兵围抚州，张琪窜扰余杭，刘超在沣州竖起大旗。而叛贼桑仲扩兵十数万，先取邓州，复陷襄阳。另有巫人钟相自称天大圣，占据洞庭两州十余县；妖人崔绍祖诈称越王子，受上皇密诏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一时间，枢密院日日接报，把个高宗急得茶饭不思，坐卧难安。唯所幸者，金兵北归，伪齐初立尚未南顾，如若不然，内外齐发，大宋岂不亡在眼前！于是下定决心，趁边患暂息，先剿除匪寇，平定内乱，使朝廷在江南站稳脚跟。十一月中，高宗命吕颐浩、朱胜非为钦差，分路巡阅地方，督办剿灭散匪散盗，恢复生产。令韩世忠、张俊、刘光世、杨维忠、辛企宗、王燮各提大兵，对上述巨寇分路进击，严旨务必彻底铲除，不留遗患。十一月下旬，三省及枢密院同奉圣旨，命江淮招讨使张俊率部前往江州，剿灭李成。时张俊有兵不到五万，自思李成仅前部马进便拥众十万，如何剿得？因此犹豫拖延。高宗见他磨蹭不动，将之召到行在厉声责问：“诸将皆行，独汝不动，是何道理？”高宗一向温和，如此动怒，张俊还从未见过，听罢慌忙伏地：“臣接到行文，一刻不敢耽搁，诸事皆以备好，只是新兵骤增，营帐尚缺，故此延误了几日，还请陛下恕罪。”高宗想想时近腊月，营帐确属大事，遂将口气稍缓：“起来吧，你还缺什么，可一并说与朕听。”</p>
“是。臣有兵四万，新近又招募了八千，然李成贼势浩大，拥众近三十万。臣虽不惧，到底不够调遣。臣所虑者，不能制贼，反为贼制，误了陛下安内大计。”</p>
高宗哼了一声：“照你说来，这李成是剿不得了？”</p>
张俊将手一拱：“陛下，臣只要一人相帮，定可将之荡灭。”</p>
“谁呀？”</p>
“岳飞。”</p>
时岳飞镇守江阴，可说是朝廷的铁门栓，高宗的安心枕，然而征讨李成已是刻不容缓，于是将心一横，点头应允。</p>
建炎四年十二月底，朝廷发出行文，命岳飞整饬兵马，暂归江淮招讨使张俊节制，率部西进，到洪州与张俊会合，然后进击江州。规定起行日期不得迟于来年正月二十五日。岳飞接令后，立刻筹集粮草、车辆，至二十日便备好。二十一日上午，全军拔营，自江阴浩浩荡荡向西南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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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新春将至，秦桧带着拟好的《遥拜太上皇帝表本》来到府衙，请高宗御览。高宗接过看时，但见上面写道：“……接千岁之统，推神筴以膺，期上万年之觞，御端朝而受祉。若稽故，实遥企清光，恭惟太上道君皇帝陛下体道粹精，怡神冲漠，方席宗祧之庆……”因不住点头赞道：“卿不愧前朝才子，字句清朗，蕴意切合，好文，好文。”秦桧听了赶忙起身：“谢陛下夸奖。”原来这篇文字是在正旦朝会上，高宗遥拜太上道君皇帝之时，由领衔大臣在旁诵唱用的，因此他十分用心。然而此来，秦桧还有一念，就是请高宗更改年号，示与金国。</p>
高宗让秦桧坐下，语含思念之情道：“太上皇帝、皇太后和母后在北四年了，朕无时不惦念。一想起北国天寒地冻，朕便肝肠寸断。为得实信，朕几番派出通问使，皆不见回音。唉，朕实在是有心无力，唯有自责不孝耳。”</p>
“陛下，”秦桧将身一躬，“据臣所知，那些使臣虽到了会宁府，却是连金主的面也不得见，便被扣下，所以不见回音。”</p>
“朕派使前去，并无他意，唯问两宫安好而已，为何不得见，又为何要扣下？”</p>
“这个……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p>
“卿有话但说无妨。”</p>
“陛下，臣在北边过了这些年，深知金人颇多忌讳，笃信巫言卦语，一字不合，也极为不快的。比如咱这年号中有炎字，‘炎’为两火，火可克金，所以咱的使节去了，金主听了便生厌，不但不见，还要将人扣住。一次完颜昌与臣闲谈，就曾说过此话。”</p>
“原来是这样！”高宗大叹，“怪朕疏忽了！若非卿点破，朕不知何时才能醒悟！以后但有这等事，爱卿务必直言，讲在前头，免致贻误。”说着又深悔，“唉，朕若早知，也不会枉派这许多人去，不仅通问不成，反被羁留！”</p>
秦桧在旁躬身而坐，静静等待下文。</p>
高宗仰头想了想，转对秦桧道：“如今新春将至，正是更改年号之时，爱卿可为朕用用心思，想个既合中兴进取之意，又不致北边误解的来。”说罢眼含期许。</p>
秦桧将眉低下，作沉吟状，片刻抬起头道：“陛下承嗣大统，立志中兴，合起来就是‘绍祚中兴’。臣以为，就取‘绍兴’二字，不知可行否？”</p>
绍有承继之意，祚则表示帝位。高宗轻轻念了几遍，随之两掌一抚：“甚好，读上去字音响亮，意思就更好，甚合朕意！会之（8）真乃金马名卿，玉堂学士！”高兴之余又道，“朕现在身居越州，索性升州为府，将这越州改作绍兴府，以向天下宣示，朕矢志中兴，坚心不渝。”</p>
秦桧当即起身：“陛下既为中兴之主，臣愿抛身舍命，做中兴之臣。” </p>
高宗看着秦桧：“以卿之才，做个礼部侍郎，实在是委屈了。这样吧，先晋你为尚书，过些时日，朕自有裁度。”转年二月，高宗果然不忘，下旨升秦桧为参知政事。</p>
当日晚饭后饮茶，秦桧一脸得意，将话学与王氏。王氏把嘴一撇：“不就是个闲尚书么，有甚大不了，瞧把你美的！”秦桧将身往后一靠，也不看王氏，嘿嘿一笑道：“咱这回来还不到俩月，朝廷投了约书，如今又改了年号，除却秦某，天下人中，谁还有这个本事！”说完摇头晃脑，哼起了小调：“春色何须羯鼓催，君王元日领春回。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本官帽上开（9）。”</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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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景州：今河北景县。</p>
（2） 史无放曹之事，亦无“杀华雄、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及单刀赴会之事，唯斩颜良是真。关羽在汉末诸将中，只是个二等角色。史涉关羽投降时仅用了六个字“曹公擒羽以归”，无约三事之载。所谓“威震华夏”纯属无稽之谈。将失节之人旌表为“忠义千秋”，且庙宇最多，香火最盛，此等文化可说华夏独有。</p>
（3） 时秀才为一般读书人的通称。</p>
（4） 秦桧脚长，故有此称。</p>
（5） 参知政事：“掌副宰相，毗大政，参庶务”。</p>
（6） 瑞昌：今江西瑞昌；道州：今湖南道县；潭州：今湖南长沙；岳州：今湖南岳阳。</p>
（7） 德安府：今湖北安陆；池州：今安徽贵池；归州：今湖北秭归。</p>
（8） “会之”为秦桧表字。</p>
（9） 逢节庆，官员要“穿公裳，簪御花”，即皇帝赐的戴于帽上的花。品级不同，赐花亦不同。原句为“都向千官帽上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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