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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回 斡离不闻鼓遁邯郸 岳鹏举索马赴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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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斡离不闻鼓遁邯郸      岳鹏举索马赴贺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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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董先带着一队人继续西行,边走边抛洒、踩踏马粪,一路说说笑笑,十分开心。唯不足的是道路坑洼不平,车子咯噔咯噔,颠簸得厉害。原来这条路是早年窑工们修的。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多有高岭土,匠人们便就近砌窑烧制瓷器,其中以磁州睡枕最为有名。为了利于取土、砍柴、往来运送,一代一代匠人随着新窑往里建,便慢慢开出了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沿着山脚转进去的山道,勉强能走骡车而已,忽高忽低,忽宽忽窄,十分简陋。倘在车上坐久了,屁股颠得生疼,反不如两条腿走着倒少受些罪。此时已过中午,一行人从土岭后绕出,眼前豁然开朗。举目望时,右边的山势平缓下来,逐渐延伸成平地,一条溪水自西北弯过来流到近前,然后折向东南,哗哗向下淌去。缓坡上是石块磊成的梯田,一层一层,环连成片。前边不远处,一群山羊正在半坡上悠闲地游荡,时而低头啃食灌木丛中的枯草,时而抬头咩咩叫上几声。董先看罢道了句:“此处甚好,就在这里歇马。”于是一行人停在溪水边,挖灶坑摆石块,捡拾干柴,来回遛马;赶车的转着圈继续撒下马粪,模仿马尿的将葫芦高高举起往地上倒水。董先从空车上卸下匹大青骡,骑着朝溪水上流走去。转过一个山坡后,见前面宽阔的土台上坐落着十几间茅顶屋舍。正要过去时,一老人身穿补丁葛衣,腰扎麻绳从石后走出。董先跳下,迎上前拱了拱手:“敢问老人家,此地可是十三间房?</p>

    “正是呢。”老人七十开外,须发皆白,腰间别着一杆牧羊鞭。“这位军爷,怎知俺这山里的地名?”原来此地有几座窑,早已废弃多年,留下了十三间窑工房。现在住着五户人家,靠在山坡上耕种梯田,养些鸡、羊度日。董先的手下画草图时,也是靠着打听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大致标在图上的。这会儿见老人憨厚朴实,便告诉金兵要来了。老人朝东南望了望,问车上来回撒的是什么,满地挖坑儿又在作甚?董先实言道出,末了请老人家说与乡亲,每家来领一挂骡车,赶快搬走,估计天一黑金兵就要到了。</p>

    老人听了忙两手作揖:“哎呀,这让俺们如何消受得起?咱这山里穷,除了开窑的,谁家想过有骡车!”</p>

    董先告诉车都是从金兵手里夺来的,问老人搬家可方便?老人道山那边有个村子,避一避方便得很。董先点头,又请老人帮忙。老人细细听过,腰杆一挺道:“这个是应该的。别看咱住在山里,外头的事也知道呢!金贼打了咱的开封府,抢走了咱的皇上,我恨不得咬他们一口呢!放心,不就是糊弄狗日的么,俺不走,就在这儿等着!”</p>

    董先甚喜,把缰绳一递:“老人家,这匹青骡就送与你,做个脚力吧。” 老人欣喜之余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像这么好的牲口,要卖到六七十贯呢!”董先把缰绳塞过去,嘱咐让乡亲们快来领,别耽搁了。时候不长,五户人家纷纷出来帮忙,连小孩子也帮着拾柴烧灶。忙完后,又把士兵们拉到家中做饭招待,千恩万谢,感激不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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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最后一抹晚霞隐去,整个山凹渐渐暗下来,显出死一般的沉寂。斡离不率军匆匆来到十三间房,下令就地宿营。在溪水边转了一圈后,伸手摸了摸灶坑,站起时一眼瞥见梯田,便叫过一名亲兵道:“那边定有人家,去,找个人来,我要问话。”说着走到一块平滑的石块旁。随从见了,忙拿来羊皮褥垫上。元奴亦让人搬来块石头,刚坐下去便哎哟一声,原来屁股颠得生疼,给石棱一硌,如同针扎一般。过不多会儿,有士兵前来报灶坑数量,斡离不听罢皱眉不语。元奴不由问:“殿下可是有心事?”</p>

    “追了这几日,贼人只管往前走,难道一点不顾身后?”</p>

    “殿下多虑了。要我说,他们受马的拖累,就是想顾也顾不上!”元奴依旧不当回事。</p>

    “我总觉得不对。贼人袭营,思虑得十分精细,难道往回撤就变得粗心了么?”斡离不将两侧垂着貂尾的暖帽摘下,盯着上面的珊瑚珠,“要是贼在半路留些伏兵或是夜里来袭,倒还让人踏实些,现在什么动静也没有,不能不让人生疑啊!”</p>

    元奴不再说话,反正追到了这份上,是真是假很快便知。暮色中,士兵们在灶旁忙碌着,接着一瘸腿老汉被领着朝这边走来。站到跟前后,吓得有些发抖。斡离不客气地问了几句。老汉回道,看见有队伍来,几户人家都跑了,只剩下他这个腿脚不好的。斡离不点了点头,让人倒了碗酒递过去,然后和颜道:“老人家休怕,先喝口酒,暖暖身子。”</p>

    “这是大金国的太子殿下,还不快谢!”元奴在旁道。</p>

    老人听了,忙将木碗放到地上,合手连连打躬。斡离不问道:“老人家,白天时,这里可来过队伍?”</p>

    “来过。晌午后来过。”</p>

    “有多少人?可有马匹?”</p>

    “说不好。人差不多有你们一半吧,马可就多了。”</p>

    “可知是些什么人?”</p>

    “知道。都是山那边寨子里的。”</p>

    斡离不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老人家既在这里住,可知道他们的寨子离这儿有多远?”</p>

    “这个……嗯……”瘸老汉往西看了看,嘴里支吾起来。</p>

    “这个什么,快回话!” 元奴瞪起眼。</p>

    斡离不让亲兵拿出块银子,亲手递过:“来,老人家,接着。”</p>

    “谢谢太子殿下。”老汉略掂了掂,揣入怀里。“那些人来了有半年了,就在前面那座山下,离这儿有十几里吧。”说着伸手一指,“领头的骑着红马,叫岳大王。”</p>

    “岳大王?可知叫什么名字?”</p>

    “好像叫岳飞。”</p>

    “你是如何知道的?”</p>

    “他们的人来来往往,常到我家歇脚喝水。”</p>

    “嗯。”斡离不点头,“来,老人家,把酒喝了,暖和暖和。”看着老汉端起喝完,又问,“你说的那山叫什么名,怎么走?”</p>

    “叫白窑山,顺着这条道一直往西便是。”</p>

    “那寨子你可去过,是什么模样?”</p>

    “入秋后去过,挨着条溪水,和这里差不多,是块平地。”</p>

    斡离不点了点头,让老人去了。</p>

    “殿下,我听说岳飞在太行山那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p>

    斡离不眼睛冒火:“跑到这儿来这就对了!除却他,还有谁这么大胆!”</p>

    “想不到他也成匪了。”</p>

    “此人是个祸根!亏得咱追来了,不然把他留在身后,麻烦可就大了!”</p>

    “是啊,咱的渤海军和粘罕的黑山军都吃过他的亏。” </p>

    转日天刚亮,斡离不便催促士兵起身,匆匆吃过饭,继续西行。走了十多里,才到白窑山前,排头忽然停下,道是没了路。斡离不提马上前,见路的尽头有几座弃窑和一些倒塌的棚屋,正懵然不解,有人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废弃的路,像是以前烧窑人砍柴走出的,长着稀疏的杂草,上面有新近踩踏过的痕迹。才翻身下马,里边的人叫喊起来:“这儿有骡车,还有马粪!”斡离不一惊,大步过去,果见几辆骡车翻倒在一旁,荆条编的车斗里尚遗有马粪。他呆然看着,一动不动,片刻过后,忽觉山体开始旋转,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p>

    返回时,斡离布骑在马上,脑中昏昏沉沉又纷乱如麻。岳飞——那瘸老头既能道出他的名字,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脱身而施展的诡计!过去只闻此人十分能战,不想还这般狡猾。他眼前出现了几个走过的路口——他都曾派人去看过,结果竟大意了,没有细察。想着那些马粪,灶坑,他内心不停翻搅,恨与怒交织在一起,驱之不去而又无处发泄。</p>

    山路上,士兵们一脸沮丧。本来说好了,徒步进去,骑马回来,如今追了四天,脚底板走得生疼,连个人影也没见,还要原路返回,可不坑苦了两条腿!元奴挨在斡离不身边,无精打采,一声不吭。他在脑中转悠着来时的那几条岔道,猜想贼人走得是哪一条。之后又灰心,就算寻到了,所带粮食无多,也没法再追了,于是在肚里恶恨恨地咒骂。半个时辰后,他一眼瞥见十三间房,不由怒从心起,当即命人前去放火,把瘸老头抓来。斡离不止住道:“算了,抓他何用!”他不想留下话柄,八千军开进山,就只烧了十几间破房,抓了个瘸老头!再者说,那老东西未必真瘸,只怕昨晚就翻山跑了,哪儿会坐在家里等着被抓!</p>

    三天后的傍晚,队伍终于来到麻家沟。此地四面开阔,再有七八里即可出山。斡离不对元奴道:“就在此处歇着吧!这是最后一天,要多加小心,当防备岳飞安顿好了,返身来袭。要多派值哨。”元奴应声而去。整整一宿,斡离不和衣半躺,竖着耳朵,时睡时醒。天亮后,大军吃罢早饭,开始返回李固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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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就在斡离不夜宿麻家沟的当晚,岳飞军开始渡河。天将破晓时,队伍已然散开,从北、东、东南三面,将绳果大营紧紧围住。在这之前,胡清带着徐庆等十几名亲兵先行过河,押着辽俘,直扑李固镇河防军衙门。绳果搂着赛西施睡得正香,猛听院中有人惨叫,慌忙起身,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光亮抓摸衣服。这时门被踹开,徐庆手执钢刀跨进堂屋,听到侧室有动静,复起一脚。绳果急从桌上拿刀,还未抽出,徐庆箭步过去奋力一捅,正穿小腹。这时赛西施爬起,刚好看见,不由尖叫一声。徐庆哪里管她,挽住绳果人头,贴着喉咙嗖地一刀,一腔血喷在床上。再看赛西施,已然吓死过去。从衙门出来,胡清让辽俘指着,挨个去寻镇上的娼家,一连斩杀了七八个金、辽军头目。此时鸡唱二遍,东方刚刚泛起一层灰色。</p>

    再说岳军士兵,借着熹微的晨光,开始匍匐前行。韩顺夫直对着营门,爬在最前,眼睛瞪得圆圆,死死盯住几名摇来晃去的值哨。忽然,一名辽兵揉了揉眼,不由叫道:“那里是甚人!”韩顺夫大吼一声:“是你家韩爷爷来也!”说罢提刀跃起。话音才落,呼啦啦,身后站起一片,举刀便往前冲。那几个值哨见了,惊得三魂出窍,口中大叫“宋军来了”,转身便往里跑。岳军士兵距离金营近的只有七八十步,眨眼便冲了进去,然后按路分拨各奔眼前的营帐,割索拉绳,比前番更加利索。待帐篷掀倒,四面八方,挥刀齐下。那金、辽兵再不想河这边也会遭袭,乍醒之后,尚然懵懂,待到帐倒天开,想要摸刀时,哪里来得急!岳军士兵个个憋足了劲,两手握刀,狠砍快剁,直如扑杀野兽一般。然而即便这样,仍嫌用力不够,生怕走了功劳。再看地上的金、辽兵,开始还抱头翻滚,眨眼便一动不动,横尸血泊。一刻不到,前面之敌尽毙。士兵们也不用谁吩咐,纷纷穿过堆积如山的辎重,快步向后杀去。此时后面营帐中的辽兵已然惊醒,执械冲出,一见来得是宋军,并不惧怕,发一声喊,气势汹汹迎上。及两相交手,兵器才磕碰出几声,便觉出不对——此宋军非彼宋军也!但见眼前之人凶悍无比,钢刀劈来,挟风带电,更兼着脚步与刀同进,全然一副赌命拼死的模样!那辽兵原本最瞧不上宋军,谈起时只当做笑料,再不想如今面对的是黄河健儿,仇恨和勇气已被涛涛的黄水激起,两眼瞪过来时,竟带着八辈子的血海深仇!相比之下,辽签军亡国两年,歇了两年,刀法已然生疏,加之是被强征而来,情属迫不得已,面对这等不要命的屠夫军,不觉怕由心生,嚣张的气焰顿失,唯有躬身招架,步步后退。那岳军士兵见对方胆怯,更加气势如虹,大步跨入敌群,直把辽兵看做草人布袋,把金营当成剁肉砧板,无数钢刀奋力挥下,眨眼便砍倒一片。后面的辽兵见了,只吓得三魂出窍,喊过一声亲娘,掉头便跑。岳军士兵已然杀得性起,怎肯放过,举刀便追。一群辽兵跑到河岸,打算夺船。姚政先带了二百人候在那里,上来一个砍倒一个,靠近两个砍翻一双,好似练刀一般。把个辽兵杀得止步愣住,转而沿着大堤南逃。姚政也不追赶,领着人下船,去帮忙清理战场。两刻过后,鸡啼三遍,整个金营已无呻吟之声,唯见叠压的尸体和浓稠的血泊。薛弼离岳飞不远,被弥漫的血腥气熏得一阵一阵只往上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残酷的场面,也是第一次看到己方士兵舍生忘死,为国奋勇杀敌。由此想到员外桥验刀后,岳飞回答他时说的一句话“非大荣大辱,不能激励士兵”,继而再体会岳飞执意要领新刀之意,不由生出感慨,心里念道:“无此一验,何来新军!”这时岳飞过来招呼:“走啊老薛,上去看看。”薛弼干呕了一下,捂住鼻子,另只手摆了摆:“你去吧,腥气太重,我实在受不了!”说完远远避至上风口。</p>

    营帐四边,士兵们正在寻找己方伤员。岳飞过去后,边走边察看。外围还和上次一样,未见自家士兵的遗体;再往里就不同了,几乎占了倒卧尸体的两成。岳飞知道,这里的辽兵至少有一半是补过刀的,如果把己方抬下的伤员算上,敌我伤亡大约是三比一。过后不久,王经报来,已清理完毕,营内敌尸计有六千余具,我方阵亡一百二十四人,挂彩不计,受伤的将近三百余人。岳飞算了算,和估计的数目大致相当。</p>

    半个时辰后,追击的士兵纷纷归来,不少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排队等着被记下。岳飞见获羊甚多,唤来于鹏道:“你去镇上、村里找人来掩埋尸首,让他们自带家什,完后每人给羊一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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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绳果遭袭,讹里朵惊骇万分。待来到堤坝上张望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来袭者何人,又是从哪里冒出的。身边的众孛堇更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中军都统完颜突合速手握一万重甲骑兵,向来不把宋军放在眼里,此刻也两眼发直,犯起糊涂,看着讹里朵道:“这也太离奇了!难不成那边也藏着一支悍匪!”讹里朵没有答话。此时他心如油煎,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过去看个明白。远远地,一群人移向渡口,之后沿着河岸南去。时候不长,有人抬着尸体往河里丢弃,溅起朵朵水花,之后将手举起,朝这边不停摇晃。右军都统乌林达泰对身边的人小声道了句:“完了,绳果八成和浦察一样,全军覆没了!”被讹里朵听见,开口便骂:“放屁!你看见了!” </p>

    中午过后,一群溃兵从上游夺船跑来,其中有个偏将,被带进大帐,告知绳果昨夜宿在河防军衙门,生死不明;整个辽签军仅逃出一千四五百人,正陆续往这边摆渡;下剩的,怕是已亡在营中了。讹里朵尽管已有所料,听后仍是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想着二哥这一两天便回,直是又急又怕——失了绳果军,到时可怎么交代!没了辎重,不能与粘罕会师,这罪可怎么担!自己已然说过,担起浦察全军覆没之责,如今绳果又……这可怎么报与朝廷!连失两军,自己一个人如何担待得起!还有粘罕,怎肯抬手放过!倘然老东西得知了真相,自己与二哥岂不双双获罪……</p>

    “袭营的是什么人,可是贼寇?”突合速是宗室子弟,此时亦在帐中,见讹里朵失了魂一般,不由代问。</p>

    “回都统,不是贼寇,是宋军。”</p>

    “你说什么,是宋军?!”讹里朵回过神,盯向那名偏将。 </p>

    “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宋军,凶悍至极,面对面杀过的。”</p>

    “河那边怎么会有宋军!”讹里朵全然转不过来。</p>

    突合速看着那名偏将道:“你别是吓的吧!大名府都被咱占了,哪里来得宋军!”</p>

    “所有人都看见了,不信去问,错了杀我的头!”</p>

    话音刚落,值日军官来报,二太子殿下的前队已至营门。讹里朵朝外听了听,不由开口:“怎么没听见动静?”那军官眨了眨眼:“回殿下,都是走回来的,没人骑马。”讹里朵心头一沉,之后带领众孛堇、氏族长迎出。时候不长,斡离不来到跟前,才翻身下马,讹里朵便走上,单腿跪地,语带哭腔道:“二哥,兄弟对不住你呀!今天早晨,绳果的签军在河那边遭袭了,连同辎重全都……全都没了!”</p>

    “在河那边遭袭?”斡离不浑身一震,看着讹里朵,“怎会有这等事!” </p>

    “据跑回来的人说,是宋军。”</p>

    “是宋军!”斡离不呆然怔住。时候不长,心头的迷雾渐渐散去。之后脚下开始不稳,营帐一左一右来回摇晃。突然,他感到恶气上冲,胸腔骤胀,“哇”地一口,热血喷出,继而两腿一软,不省人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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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固渡的上风口,北面靠近镇子的地方,岳飞军支起数排锅灶,分别炖着猪、羊、鸡肉,热气腾腾,那混合到一起的诱人气味儿,让歇息在不远的年轻士兵不住咽着口水。就有那馋嘴猫,实在忍不住,凑到灶前,弯腰帮着抱柴,得空儿掀开锅盖,搅动两下,顺势儿捞出块碎肉丢进嘴里,烫得不住嘘气,又吐出捧着颠着,吹上两下,再复入口,待捯着舌头咽下,不住夸赞:“哎呀,真是香啊!手艺不错,手艺不错!”火头军在旁听见,一拨火棍打来:“快滚回去吧,就知道你没憋好屁,这儿不缺尝肉的!”让看着的士兵不住大笑。原来凭你手艺再精,小锅炖肉也没有大锅香。那士兵连日素食,这会儿闻到四溢的香气,哪里打熬得住,只恨不能把日头拨到正午,赶快开饭。</p>

    岳飞来到管护伤号的后营,看望重伤士兵,问于鹏可曾派人去大名府请医购药,回说已走了一个时辰。接着来到炊事营地。此时鸡肉已经炖熟,正往大盆里盛。岳飞过去低头闻了闻,然后问道:“一共炖了多只?”一个大个子放下笊篱,将身子直起:“回统制,有百来只吧。”</p>

    “你们做伤号饭的人有几个?”</p>

    “两个,帮厨的十二个。”</p>

    “这鸡汤打算做什么用?”</p>

    “给重伤号下面。”</p>

    岳飞点了点头:“味儿不错,老远就闻着香了。”</p>

    “谢统制夸奖。这是咱家里的手艺,要不您尝一块?又烂又香!”</p>

    岳飞摆了摆手:“你尝行,我尝是要挨板子的。”说罢转身离去。原来营规有条,私食伤号饭,责打十军棍。</p>

    才到王经处坐下,薛弼便拿了几张单子寻来。岳飞接过看时,见上面列的是此役战果,计毙敌六千五百余,缴获战马一千一百十二匹,骡车八百四十挂,帐篷四百二十六顶,绸绢三万余匹,金银器皿、古玩字画、金锭、银锭、珠宝合计一百四十四箱,制钱六百五十二箱,另外还有一付棺木,里面盛殓着蒲察;再往下是刀枪、铠甲、弓箭、旗鼓、粮食、草料、猪、牛、羊及鸡鸭等,一时也看不完。后面一张是伤亡汇总,计阵亡一百三十八人,重伤一百二十四人,轻伤一百五十七人,挂彩不计。岳飞对王经道,下午到了大名府,买上棺材、铺盖,再做上新衣,三天后全军送葬。王经点头答应。薛弼问:“要不要做法事?”</p>

    “做!让孙革拿上银子去请,场面要大些。”岳飞自幼受母亲感染,天性近佛,因此同士兵一样,不肯让阵亡将士成为孤魂野鬼。</p>

    这里正说话,亲兵端来一盆羊肉。岳飞拿起一块,没吃两口忽然停住,看着薛弼道:“咱们这次缴了几面大鼓?”</p>

    薛弼翻了翻单子:“大鼓五面,鼙鼓三十二面。统制问这作甚?”</p>

    岳飞一笑:“老薛呀,给你个好差事。”</p>

    薛弼停住嚼,看着岳飞。</p>

    “到大名府后,你搜集搜集,把能借到的大鼓都弄来。寺庙的,堂会的。”</p>

    “这个容易,但不知用在何处?”</p>

    “你动动脑筋,编个恼人的鼓点,到渡口去敲,送送对面的二太子。” </p>

    薛弼眼睛一亮,咽过后道了声:“妙哉!就不知他这会儿回来没有?”</p>

    岳飞望向河对岸:“只怕他这会儿已在帐中了。” </p>

    王经大为快意:“鼓声一响,必惊其心,我看他这条小命怕是难保了!”说完叹了一声,“唉,可惜了!”</p>

    “可惜什么?”岳飞望过去。</p>

    “没有酒哇!岂不辜负了这喷香的羊肉?”</p>

    薛弼接过道:“你别提这个,我这儿也犯馋呢!”</p>

    这时姚政沉着脸过来:“唉,又有几个不行了!”</p>

    几人听罢肃然,不再说话。</p>

    回到大帐,岳飞找来张宪道:“金贼这几日将北退邯郸。你让王万带上二百人,携鼓及火箭,在豆公镇等他,跟在后面。待其夜宿时,用火箭射斡离不的大营。到时要敲鼓,火起便撤。”</p>

    张宪看了看图:“走这么远的路,就为烧他几顶帐篷,有些不值吧?”</p>

    “我看你呀,是便宜仗打多了!”岳飞望着张宪,“金贼虽败,明日重整旗鼓,还会再来。咱要让他知道,即入我地,当受我制。”</p>

    “这有何用?”</p>

    “必使我军积威,金贼生惧,以后的仗才好打。”</p>

    “积威,生惧?”张宪有些茫然。</p>

    “不用问了,将来你自能体会。”</p>

    第二天早饭吃过,岳飞将前营和后营留下,自己带着另外三营开往大名府。士兵们才打了胜仗,又连吃了两顿肉,一个个胸脯高挺,昂首阔步。李固镇距大名府不过二十里,城中的金人官吏早已得信溜走。请医的告示一张,满城皆知宋军在李固镇打了胜仗。到得巳时,城南景风门外排起宋军士兵,似有迎接大队的模样。百姓众口相传,齐从坊间涌出,候在道边。时候不长,宋军开来,市民无不摇臂欢呼。然而随着队伍走近,欢呼声自前而后渐次止住,道路两旁的人屏住呼吸,个个愕然——眼见走过来的,竟是一支血军!但见人人衣上血渍成团成块,有的还上下连成一片。及到得跟前,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逼的人不由后退。市民们睁大眼睛,先是惊骇,继而肃穆,最后充满了崇敬。再看走过的士兵,一个个昂首跨刀,步伐雄健,全无半点儿受伤模样。纳罕之时,有人发现军衣后面干干净净,并无血迹,于是瞬间明白,脱口喊道:“那不是咱的血!是金贼的,是杀金贼溅上的!”只这一句提醒,所有人恍然大悟,沸腾之后一拥而上,攀扯拉拽,称不完的英雄,道不尽的劳苦,只恨不能脱下自家衣服给士兵换上。或言何会如此?原来大名府连年遭侵,金兵每来,还没到近前,守军先望风而逃,把个百姓撇下不管。那城中父老日日思,夜夜盼,思的便是这等真正接续了祖宗血脉的炎黄嫡派子孙!盼的便是这等敢与金贼白刃拼死的大宋儿郎!如今人人血渍满身,哪个见了不打心根儿上亲!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挤到前面,抓住一个,摸上一把,心疼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直让士兵搀也不是,停也不是,最后抱抱老人肩膀离去。</p>

    岳飞骑着枣红战马走在队伍中间,看到百姓心向大宋,复疆豪情烈火般燃起,只恨不能立刻挥师北上,扫灭金贼,把大宋的天、大宋的地还给父老乡亲。一位白发老者上前拦住马头,拱手相问这是谁的队伍。岳飞俯身告知,我们是宗老元帅的部下。老人又问哪位是旗上的岳将军,话音刚落,周围士兵齐指:“这就是我们岳统制、旗上的岳将军!”老人听了,一把拉住缰绳:“岳将军,你们还走不走?”岳飞握住老人的手道:“老人家,恕我不能下马。这走与不走,要听军令。但是请您老人家放心,金贼一天不灭,岳飞一天不解甲!”这时百姓层层围上,时候不长,岳飞的英名传遍大名府。</p>

    </p>

    </p>

    转天上午,斡离不睁开眼,勉强起身喝了碗稀粥,复又躺倒。才过一会儿,忽然远远传来鼓声。那鼓点十分特别,“咚咚咚——啪啪,咚咚咚——啪啪……”听了让人心烦意乱,坐卧难宁。斡离不翻身爬起,才一下地,便觉头脑昏沉,只好又坐回床上。这时外面有人说话,接着帐帘掀起,讹里朵走进。</p>

    “二哥可好些了?”</p>

    斡离不点了点头:“可是河那边在击鼓?”</p>

    “这……大概是百姓乱敲吧。”</p>

    斡离不强行起身:“走,过去看看。”</p>

    对面渡口,十余面彩旗迎风招展,一排大鼓摆在岸边,鼓手们两臂上下挥动,红绸一闪一闪,敲得正欢。斡离不看了一会儿,猜出对方用意,遂冷冷道:“不理它,回去。”</p>

    到得帐中后,讹里朵犹豫了一阵,勉强开口:“有件事,还得说与二哥知道。” </p>

    “何事?”</p>

    “昨日午后,粘罕派人来问,我军因何逗留不进。”</p>

    “你怎么说的?”</p>

    “我只说你染恙,把来人打发走了。”</p>

    “他还说了什么?”</p>

    “他说西路军已如约过河,占了西京洛阳,如今宋军都压向了郑州,往前打不动了,让咱们快些过去。”</p>

    斡离不半晌方抬起头:“三弟,你看可能进兵?”</p>

    “咱的人马折损了将近三成,又没了辎重,这兵还怎么进?”讹里朵一脸愁容。</p>

    斡离不黯然,停了停又问:“过去的人回来了?”</p>

    “回来了,正是你说的岳飞。此人哪里是什么匪寇,他那旗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东京留守司护军统制。”</p>

    斡离不面无表情,没有说话。这时鼓声又起,敲得比先时更响。他默然听了一会儿,然后道了句:“你先去吧,让我歇歇。”</p>

    斡离不靠在床上,头枕着手,想着粘罕的催促。无意中,他脑中记起一件往事。那是在吴乞买即位不久,他的另一个叔叔完颜杲告诉粘罕,皇上曾支领过库钱做私用。粘罕道:“那库钱是约好发兵用的,如何可以失信!”于是在朝堂之上,当着众勃极烈的面请罚国主违约之罪,结果吴乞买无奈走下金殿,受了二十脊杖。虽说打过之后,粘罕与众人将之搀扶回宝座并叩地谢罪,但自此而后,无人不对他心生畏惧。思过这一幕,斡离不心里阵阵发紧——眼下自己连遭重挫,倘然耽误了会师,老东西怎会放过!可要是强行进兵,看宋军的架势,前面是征不到粮的,何况身后还有岳飞!但若擅自撤退,不但兵权难保,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就完了!想到这儿,他心如刀搅,痛楚万端。不觉间,粘罕站到眼前,一张颧骨突出的脸似笑非笑,阴险地看着他。这时鼓声再起,“咚咚咚——啪啪……”斡离不两眼发直,没奈何地听着。然而时候不长,忽然悟出,那鼓点是在讥讽他:“斡离布——败将,斡离不——败将……”他打了个激灵,将身坐起,倾耳聆听,很快在“败将”之后,又听出“上当、命丧”之类的鼓词儿。一霎时,连日来的惨败与窝囊随着鼓点一件件翻出;转而又思,三军将士听了会做何想?倘传扬出去,自己还有何面目带兵!想着想着,不觉胸膛滚热,猛地抽口气,之后“噗”地一声,鲜血又喷,栽倒在床下。</p>

    讹里朵接报,匆匆赶来,看后低声询问医官可有大碍,那医官朝外指了指,告知若要保住性命,须得远离此地。讹里朵听罢,当即下令全军北撤,退往邯郸。</p>

    转天夜里,金兵睡得正香,突然鼓声响起,条条火龙飞向中军大帐。时近腊月,北风肆虐,大帐及周围顿成一片火海。金兵乍闻鼓声,惊鼠般从帐中蹿出,只道索命军又来,黑暗中险些自家刀枪相见。斡离不仍在昏睡,懵然无知,幸被亲兵抢出,不曾伤着,却因此感上了风寒。之后连日身热如炭,时昏时醒,百药莫治,抬回燕京不久便一命呜呼,卒年三十五岁。其死后,历代金主念其功劳,先封魏王,进而封许国王,又封晋国王,之后赠太师,加辽、燕王,最后封宋王,可谓至尊至荣,太祖诸子中无能及者。</p>

    金兵退走的当晚,岳飞提笔给宗泽写信,详报了战事、战果、伤亡及缴获,接着说了自己的打算,请恩帅示下。转日让右营副统领杨成带着信及浦察、绳果的人头和浦察的雪照宝马赶往开封,又让姚政押着八百挂满载的大车及牛羊随后起行。在等待宗泽回复的日子里,岳飞令孙革购置布匹,以工代赈,制作军服五千套,以替换下血衣。孙革张出告示,许百姓每户限做两套,给工粮一斛(1)。连着两天,大名府衙外排起长龙,前来领布料者由坊间户长带领,早晚络绎不绝。一旬后,杨成带回宗泽复信,上言朝廷已迁往扬州;捷书、人头、宝马已派人送去,并告知粘罕已退兵,叫他勿念,最后许他暂驻大名,兵额增至一万,所留银两、制钱可任意支领,好生休整。岳飞看罢,命孙革加做军服五千套,之后令各营散开招募新兵。又与薛弼商议,取白银万两,金锭五十个,并百余件珠宝首饰秘密送往燕京。薛弼自去安排办理。时梁兴已在南城莲花池旁看中了一家距枢密院不远的酒楼,正为银子发愁,收到后自是快心不已。</p>

    过了七八天,大名府通判及其它官员陆续返衙。岳飞于是迁出,回到李固镇。这天接到王贵书信,上言贺兰山西南的青土岭聚有数千人马,自称义军,为首的名唤牛皋,以前在洛阳军中做过旗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近日无端劫走我两处马群计六百余匹。几番前去讨要,那牛皋仗着人多拒不给还,还口口声声要岳飞亲自来取。我军兵寡分散,难与匹敌,故差人前来禀报。岳飞听罢,问可曾伤人,来人道只是夺马,并不曾伤人。岳飞点头,让下去歇息,明日带路进山。</p>

    转过天,岳飞将军中事务交与薛弼,命韩顺夫领五百军随自己火速出发,赶往贺兰山。三天后,与王贵、董先相见,然后说起牛皋。王贵道:“贼寨距此约有七八里,共三个头领,除牛皋外,另外两个,一叫施全,一叫吉倩。施、吉二人的本领倒还平常,只牛皋是个对头,使得一对好锏,我几番与之斗,竟不能胜。”韩顺夫听后把嘴一撇:“一个山林草寇,能有什么本领?待我明日会会他。”韩顺夫手使一柄青龙大刀,舞起来虎虎生风,人莫能近,只是在两军阵前,岳飞尚未见识如何,因说道:“明日上阵须小心,不必求强胜。”那韩顺夫一心要显显本领,听见此话,心里便存了个生擒的念头。转过天,岳飞留下王贵守营,自己和韩顺夫、董先领着五百军来到青土岭前。有喽兵飞步跑上,时候不长,寨门大开,气昂昂杀出一伙人来。为首的身形粗壮,黑面黑须,骑一匹黑碳马,一对镔铁锏分握手中,好似庙里的黑神。</p>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俺寨前列阵,快快报上名来!” 那黑汉摆开队伍,上前大声喝问。</p>

    岳飞将枪横在鞍前,双手一拱道:“吾乃东京留守司护军统制岳飞,面前可是牛皋牛寨主么?”</p>

    牛皋瞪着眼睛瞅了一会儿,然后仰起脸道:“你就是岳飞?听说你两次趁黑端了金营——做得好买卖!说吧,找俺老牛何事?”</p>

    “敢问牛寨主因何夺我战马?”</p>

    “这个嘛……嘿嘿,先别说得那么难听。你得了那么多马,咱家不过借几匹,何要太小气!这么着,俺老牛与你立个字据,等往后从金人手里得了,再如数奉还,你看如何?”</p>

    这边牛皋正说着,那边韩顺夫早已按捺不住,拍马过来道:“统制休听他胡缠,看我生擒这黑厮!”说罢提刀上来。牛皋见韩顺夫一张黑面孔,将锏一指道:“哪个炭窑跑出来的,张口便道俺黑,莫非想认祖宗么?”韩顺夫乃是憨直之人,见牛皋言语戏弄,登时大怒,举刀便与之战在一处。牛皋初时尚不在意,几个回合下来,见对方刀法看上去虽粗,内里却藏着变化,遂不敢怠慢,算计着便要进身。原来锏属短兵器,须得靠近方能施展。韩顺夫本存生擒之念,见其往上贴,也有意留些破绽,好就便下手。于是两个在山前,马打盘桓,你来我往,刀锏相碰,铿锵作响,一时难分高下。</p>

    岳飞在旁观瞧,见两人的功夫在伯仲之间,韩顺夫刚猛些,牛皋诡诈些,都可能伤及对方,不由生出担心——原来他见牛皋曲中有直,狡中带憨,已有几分喜欢,不觉起了收服之念。正思量间,那牛皋借着韩顺夫卖出的破绽,在两马错蹬的当口,右锏将刀弹开,左锏打了个虚晃,便往下砸。韩顺夫腾出手来刚要去抓,见状急忙闪躲,不想那锏一歪,划个半弧打在了马屁股上,疼得那马猛地一蹿,让他身子后仰,弃刀跌下。牛皋回过身来哈哈大笑:“我的儿,当真要抓你牛爷爷不成?”韩顺夫气得哇哇大叫,拾起青龙刀,要与牛皋步战。</p>

    岳飞上前拦住,一提缰绳走到牛皋面前,开口言道:“牛寨主,我看你一身武艺,何不随我一同去杀金贼,报效国家?大丈夫在世,当建立功业,留名青史,难道寨主甘愿在这荒山野岭中了此一生么?”</p>

    “那岳飞,俺敬你敢杀金贼,是条好汉,故不曾伤你的手下。可要俺跟你走,还得问问俺手中的这对锏,它答应也不?”牛皋自恃胜了一阵,话语骄横。</p>

    “你打算怎样?”</p>

    “你若能在三十合内胜俺,俺便将马还你,若胜不了,休要再提,你可敢答应?”</p>

    “此话当真?”</p>

    “俺说一不二。”</p>

    “如此便好!来,撒马过来,教你见识见识吾家枪法!”岳飞观过牛皋路数,已然成竹在胸。</p>

    那牛皋果然抖擞精神,拍马过来挥锏便打。他也曾耳闻岳飞本领,但总有几分不信,想着凭你武艺再强,我只要不出破绽,料你三十合内也难取胜。因而恃仗勇力,将一对铁锏舞动得风雨不透。</p>

    几个回合斗过,岳飞已猜透牛皋心思。自来兵器中,枪最难破者,刀也。盖刀有三多:门类多,套路多,变化多。为此岳飞专门研习过以枪破刀之法。锏属重兵器,舞起来远不如刀灵便快捷,招数也少了许多。牛皋看似舞得严密,在岳飞眼里不过寻常而已,因此算定了用“双花连环枪”破他的重锏。待两马再次相交,岳飞忽地将沥泉枪一抖,使出漫撒梨花。但见数条金蛇吐信,直奔牛皋前胸、两肩及面门,慌得牛皋连连左遮右挡。岳飞哪里容他,大吼一声“看仔细了”,一个浪蝶穿花,直刺对方咽下。牛皋急忙侧仰躲闪,怎知岳飞趁机掉手,顺势偏下一刺,正中左肋。牛皋疼得“哎呀”一声,以为性命休矣,待回过神来,见岳飞单臂挺枪,指向自己的却是枪尾。</p>

    牛皋停住马,暗思岳飞果然厉害,自己不是对手,遂缓缓过来抱拳道:“岳将军,承你枪下留情,俺这里谢过了。不过俺虽然败了,这心里却是不服。”</p>

    “牛寨主有话请讲。”</p>

    “俺老牛在与你打前,先与那黑汉斗了几十合,力量亏去不少。你接过便打,岂不是用车轮战法赢的俺?——所以俺不服。”</p>

    岳飞已察其眼里有鬼,便问道:“你待怎样?”</p>

    “明日还在这里,你若再赢俺,俺便服你。”</p>

    岳飞面色温和:“只怕你明日输了,又有话说。”</p>

    “上有天,下有地,明日若再输与你,俺老牛愿领全寨来降!”</p>

    “那好,一言为定。我明天一早便来。”岳飞说完略一抱拳,带马而回。牛皋亦拱手相送。</p>

    待返回驻地,先叫人在营前挖下陷坑。韩顺夫和董先忙问缘故。岳飞道:“牛皋今夜偷营,故挖此坑等他。”二人诧异:“统制何以知牛皋今夜偷营?”岳飞笑道:“牛皋明知赢不了,却约我再战,其中必有曲折。我料他今夜当来取巧偷袭。”二人省悟。回到帐中,岳飞凝神片刻道:“牛皋乃强悍之人,绝不肯轻易弃寨,须如此这般,或能使其就范。”言罢对董先细细嘱咐了一番。王贵、韩顺夫在旁听了,齐声称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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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一斛约合今111市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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