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种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146章全文完结)

正文 10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我一刻都不想呆了,”小秀才哭丧着脸:“那早晚的洗脸水洗脚水岂非不都是人家的大小便,还有吃的……唔……想吐了……”

    薛寅松忙道:“你是不是早晨吹了河风受了寒,别看这风不大,带着潮气很容易生病的,快加件衣服。”

    小秀才加了件单衣,脸色愈加难看,泱泱的躺在床上不说话。

    薛寅松也没办法,去包裹里翻了两本他带的书递过去,秀才接过来随手翻开,没翻几页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就这样吃吃喝喝走了七天半,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屠老头来敲门:“客官,今天半夜戌时能到南孟,准备连夜下货。”

    薛寅松忙跳起来开了门,只见屠老头手持一柄长杆旱烟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好啊,终于到了,这几天蹲在仓里都快发霉了。”

    屠老头走进门,见秀才病恹恹斜躺在床上笑道:“这位小兄弟是第一次坐船?呵呵,像我们走多了就习惯了。”

    “他哎,趟了好几天了,吃不下睡不着,真愁人。”薛寅松陪着坐下来:“不叫他来,他又想跟来。”

    屠老头笑道:“这次坐了船恐怕以后请他坐都不会坐船了。”小秀才听了在一旁插嘴道:“再不坐船了,再不坐船了!”

    屠老头失笑:“老朽不打扰,二位公子晚上早些睡觉,靠岸时我会使人来传唤。”

    薛寅松将人送走,转过头却一脸忧色:“晚上上岸请个大夫,我看你脸色不对,也许是受了寒气。”

    小秀才随口应了声,没什么精神的靠在床头看书。

    傍晚气温骤变,天刚擦黑不久就下了场大雾,他们早在五天前就进入富春江,已经是运河航道,这么大的浓雾锁着江面,还真是少有的景象。

    薛寅松有两千担米,下船至少要搬2-3个时辰,若是耽搁时间明天又要晚走半天,屠老头把心一横令人挂上四盏气死风灯,一面敲锣继续前进。

    夜色宁静只听见河水缓缓的流淌,过了小半个时辰大船终于滑出浓雾驶进港口。

    南孟是赵州四大重镇之一,城镇比德阳还要稍微大一点,他们刚停下抛锚,只听岸上有人举着火把问道:“这批船可有南孟扎爷的货?”

    船工应了一声,只听岸上一阵吆喝,陆续从旁边的木屋里出来了十几个睡眼松惺的搬工。

    薛寅松两人都没睡,等船一停靠便顺着跳板走下船,扎斤和强子都等在码头上,见他忙迎上来:“你可真准时,听说今夜航道起雾,还说可能会晚一天,我们准备再等两个时辰就去睡了。”

    薛寅松笑道:“船家厉害,却是与我无关。”

    扎斤忙跟旁边的说了几句,那监工忙着指挥人搬运堆放。强子见秀才歪歪倒倒的跟出来,忙道:“裴公子累了,那边准备好了床铺热水,我引你去。”

    薛寅松迫不及待的问道:“田坝村如何?”

    扎斤眉飞色舞:“咱们可算一炮而响,前面那三千担米运过去,村里人一天功夫就分了一千多担,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没去城里,可有人有亲戚在城里互相介绍着,有亲戚的,有亲戚邻居的,有邻居熟人的……拉拉杂杂来了一大堆,他们互相通知,约莫来了有上千人,若不是后面限卖,这三千担米根本就不够卖。”

    薛寅松兴奋的一拍他的肩膀:“好家伙,我本来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往城里渗透,没想到你们先做了。”

    扎斤笑道:“我们是赶巧遇上,总之三千担米是全部卖光,后面又来了好多人,都被我们劝回去了,让他们十天后再来。”

    薛寅松沉吟片刻道:“再这么卖一船,城里的米行肯定会得到消息,我还在迟疑要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扎斤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豪气的答道:“怕什么,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做的都是正正规规的生意。”

    薛寅松笑道:“这不一样,这是抢了当地米行的生意,得,这不还有两日么,容我再思量思量。”

    搬卸一直到凌晨才结束,几人累坏了草草洗刷滚上床睡觉,薛寅松进了屋钻进被子,伸手之处一片滚烫,定睛一看小秀才眼睛紧闭,脸色潮红竟是发起了高热。

    这下可把他吓得不轻,在缺少西药抗生素的年代生个病就是大事,绝对马虎不得。他伸手一摸热度还不低,估摸着怎么也有38、39度,可恨又没有温度计,忙起来拧了布巾给他敷在额头降温。

    秀才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身上的小衣也湿透了,薛寅松忙掀开被子将秀才的衣衫脱去换了身布褂子,又拧了两把毛巾给他擦手臂和脸。

    这高热一时半会退不下来,薛寅松自忖不吃药肯定是不行了,赶紧让强子请大夫,这边又到灶房讨了瓶二锅头,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擦在秀才两只手臂内侧降温,一时间满屋浓郁酒味飘散。

    小秀才醒过来,一面昏昏欲睡一面又觉得难受,还不住的强调:“我好热,是不是生病了,不要开苦药啊。”

    半夜不好请大夫,强子过了很久才拖了个人回来,那老大夫恐怕有六七十岁,花白的头发配着一把白胡子满脸的愠色。

    薛寅松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屋里,老先生见病人病重态度好了些,摸了会脉又沉吟片刻写了个小方:“先退热,这方子都是常用药,先吃两付。”

    薛寅松千恩万谢送走老先生,强子又取方抓药,等三道药熬好放在桌上已是天亮时分。

    幸而那药十分有效,喝过两次药到天黑时分已经退了热,小秀才只是难受觉得全身疼痛,躺在床上睡不踏实。

    薛寅松熬得两眼通红,见他总算恢复正常体温这才倒头睡了个完整的觉。

    码头的仓库是按日计算的,薛寅松不敢耽误,立刻要扎斤和强子依照原计划装车等明天一早出城。

    到半夜小秀才终于醒过来,见薛寅松睡在一侧,自己起身倒水喝,谁想这病来得凶猛昏睡一天又手脚无力,刚起床就跌坐下去。

    薛寅松惊醒过来忙扶他躺好道:“你想要吃饭是不是,我去给你端来。”

    小秀才摇头,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我想喝水。”

    薛寅松忙去倒了点水来喂他,小秀才渴得很,一口气喝完两碗才抹抹嘴巴道:“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

    “还……还在南孟?”

    薛寅松收了水碗摸摸他的额头道:“是,趟下休息,我们多呆几天,等你病好了再走。”

    小秀才拒绝:“生个小病有什么关系,还是赶路要紧,德阳那边不是挺急的么。”

    “我让扎斤和强子先押车去了,我们停两天再走,不会耽搁事。”

    秀才不同意,想想道:“把药都熬上装罐子里,到时路上喝就是。”两人争了几句,薛寅松怕他费精神忙敷衍着答应下来,结果第二日凌晨经不住闹,只得随粮车一起往德阳进发。

    ☆、在雨中

    南孟到德阳的路比较平坦,一路行来秀才的病渐渐好了,精神恢复得不错只是还吹不得风。

    薛寅松也放了心,算算路程今晚就可以到田坝村,想着晚上给他熬点菜粥好好养胃。

    扎斤骑马走在粮队前面,但不一会回身钻到马车里来:“薛大哥,我看这天不对,可能有大雨。”

    薛寅松一阵头痛:“看准了吗?”

    扎斤点头:“准,这雨恐怕积了有月余,真要下来说不定还得夹点冰雹粒子,咱们离村子已经不远了,若是加把油也许能赶得及。”

    薛寅松忙道:“好,我这便去找车队领头。”

    扎斤问:“要不要我先骑马回去报信?”

    薛寅松沉吟片刻道:“要!让人准备好空屋,另外把村里能发动起来的牛、马、驴全部发动起来,让他们来帮一把,咱们的速度就能更快。”

    扎斤得令正要下车,薛寅松抓住他又补充道:“顺便借些油布来,万一下雨还能挡一挡,这事你跟里正说,让他出面协调,前面才吃了咱们三千担低价米,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

    扎斤高声答应着,只听马鞭劈空一甩枣红马吃痛扬蹄狂奔,薛寅松听他去得远了,跳下车快步往队伍前面走。

    车队领头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壮汉,此时正坐在头一辆驴车上,若有所思的皱眉看天。

    “杨领头,跟你商量个事,咱们能不能快些走?”

    杨老板笑道:“今天夜里肯定能到村里,放心。”

    “这天快要下雨了,我怕赶不及进村。”薛寅松笑道,“我家的小厮会看天,他说有暴雨,虽然车上都有油布但我的货小气,淋了雨可就麻烦了。”

    杨老板有些惊讶:“原来田爷手下也有善观天象之人?”

    为避着被有心人查出来,薛寅松一路都报的假名:“把握十有**,我已差人先去报信,如果我们能快点最好,否则真要暴雨一下,行路都是大问题。”

    杨老板看看天又沉吟了片刻,果断同意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遇上夏日暴雨,到时人和牲口都遭罪,这次的货物又重,万一陷进泥坑就麻烦了。”

    说着站起来,一扬手里的辫子,大声朝后面车队喊道:“车班的听令了!今趟有暴雨,不想半夜推车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咱们要赶在下雨前进村!”

    后面一溜串的伙计都纷纷高声应着,一车一车的传话下去:“领头有令,全速前进!”

    薛寅松舒口气望着天上,只见晴朗的天空中只有厚厚的几朵白云,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有雨的样子,但扎斤是草原上出来的,听他的应该没错。

    车队的前进速度立刻加快了至少两成,薛寅松回到车厢见秀才醒过来,笑道:“你这小懒猪睡了有几天了?怎么就跟得了瞌睡病一样睡不醒呢?”

    小秀才刚睡醒,精神倒不错,笑嘻嘻答道:“这整日呆在车上不是吃就是睡,颠得厉害我又吃不下,只能整日介的睡了。”说着伸个懒腰问道:“今天会到了?”

    “嗯,今晚肯定能到,”薛寅松心不在焉的答着,一面撩开布帘子看天,琢磨着扎斤和领头是怎么测云观雨。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阴暗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彩浓灰夹黑,边缘处还透着亮色,在大风的吹动下肆意的翻滚,微风中也带上了两分湿意。

    “果然变天了,”薛寅松喃喃自语,现在就他这外行也能看出来情况大大的不对。

    小秀才支楞个脑袋看了半晌,有些担忧的问道:“要下雨了,我们能赶得及么?”

    薛寅松放下车帘笑道:“我们尽力在赶。”

    车队清一色的白额大马驴,尽管强壮体健但也跑了一整天,脚程到底不比早晨更快。

    薛寅松估计离下雨不会超过两个时辰,看看整个车队正在尽全力奔跑,心里只能默默祈祷。

    不一会风渐渐开始大了,夹带的沙石吹起来能迷了人眼,驴子扪也吃不住风吹,纷纷开始撂蹄子。

    杨领头看看天象,知道这场雨又大又急,心里也有些后怕,他这车队有十几辆车,带了三家货商的货,若真是遇上大雨可真是完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定睛一看,却是下午去而复还的扎斤:“客官……”

    扎斤一勒马嚼子,大声喊道:“前面村寨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进村就能避雨!大家都加把劲走啊!还有最后二里路了!”

    杨领头来了精神,劈空一挥鞭大声吼道:“大家都动起来,下车帮着推一把!速度都加快,咱们已经快到了!”

    扎斤跑后车队后面,一矮身钻进车厢道:“薛大哥,里正这边筹不出牲口,连油布也只筹到两三条,我估计也不顶事,索性没带过来。”

    薛寅松一愣,随即释然:“是我糊涂了,去年刚淹了大水,恐怕没几家有牲口,油布可能也都被水冲走了。”

    扎斤道:“不过我已请里正出面,把村里的祠堂腾了出来给车队避雨,咱们只要动作快,还有希望赶得上。”

    这时车队的伙计纷纷喊道:“车上的男人都下来推车!车上的男人都下来推车!”

    薛寅松一撩车帘转头对秀才道:“你就在里面别下去。”他和扎斤跳下车,只见天色已经变成乌黑色,只见墨云滚滚,暗黑的云层压得厚厚的仿佛就快要掉下来。

    两人扶住驴车一用力,埋头往前使劲推,沙石打在脸上说不出痛,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像是走了几百年,突然前面一声欢呼,有人大声嚷道:“到了!到了!看到村子了!”

    薛寅松一抬头,只见前面不远处已经能看见村子的轮廓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脚下立刻像生出百般力气,用力的推着往前面走。

    里正带了几十个人迎出来,一见他们众人忙卷袖子帮着推,刚进村里,只听得劈空一声闷雷,雨大颗大颗的开始滴落。

    众人忙在指引下将车推到祠堂外,这时雨已经密集起来,如黄豆般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激起一屡屡烟尘。

    两三个闷雷响过正式下雨,这夏日的雨积了太久,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雨水便跟倒水般往下落。

    一群人狼狈的站在祠堂里,彼此看看又开心得很:“还好赶得及时。”

    “是,是,就那么前后几步,我可一滴没淋到。”

    “我就滴了几滴,幸好咱们走得快,否则现在就泡在水里啦!”

    薛寅松在祠堂门口站了会便穿过长廊回舅妈家,秀才已经先去一步,走进门只见舅妈正在烧火,说是怕他们淋雨熬些姜汤来喝。

    薛寅松看看灶下柴火还多,便央求舅妈先烧些热水来洗脸,锁子一见他也奔过来,忙拉着他问长问短。

    “裴公子上哪去了?”

    锁子答道:“说是累先去左厢房睡了。”

    薛寅松担心他的病,忙挑了帘子进屋查看,只见狂风暴雨中,窗户也吹得吱呀作响,秀才正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薛寅松上前摸摸他的额头,见体温正常心里也落了块石头,正巧舅妈在门外问道:“老虎,要吃点饭不?舅妈给你和裴公子炒了个油饭。”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用点猪油香葱炒饭也算当一顿,薛寅松含笑出门应了,接过碗来跟着走进堂屋。

    “舅舅呢?”

    舅妈取了围裙,坐下来又开始编竹篓:“他呀,又上山去了,这天气热兔子也多,他还说多套些给你们腌上呢。你们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里正的意思要给你家在祠堂里竖个长生牌位,让大家都去添香油呢。真要竖啊,我家也给添两斤!”

    “哎哟,这可千万别!”薛寅松噎着一口,赶紧喝水:“舅妈这封建迷信咱家就不搞了,你说好好的油拿去白白烧了有啥意思,还不如在家给锁子炒两菜呢。”

    舅妈乐呵呵的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这是大家的心意,你就受着!你年岁太轻,长生牌位怕折了你的福气,给你爹立一个就是了!”

    薛寅松不以为然,想想道:“我们田坝村也没学堂,要不把这些香油钱折了修个学堂,让孩子们在村里读书,省得去外村受人白眼,不说考个状元秀才什么的,认识几个字也比睁眼瞎好。”

    舅妈一愣,立刻道:“这事可好,我支持我支持。”

    薛寅松想想去年刚遭了灾,也未必有多少人家能拿得出来钱,心里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也没多少余钱,实在不敢太贴补,便收了嘴没再做声。

    薛寅松吃完饭打水洗了脸脚正要回屋,舅妈叫住他道:“这天也热,我这没什么薄的东西盖,你和锁子今晚先挤着对付一晚,明天给你订床薄被。”

    薛寅松这才想起来不是在自己家……那得和锁子一起睡了?他纠结两下只得顺从的答应着,锁子正瞪着眼睛等他,一进屋就缠着讲上次那破案的事。

    薛寅松没好气的轰了他一顿,两兄弟背对背的怄气睡了。

    次日一早起床,车队交割完货物便启程,薛寅松跟里正借了祠堂后面的议事厅堆放粮食,准备先到县城里转转。

    这边还没出发,县城买米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一推门进来就大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吗?村里人说米到了!咱们是来买米的!”

    薛寅松看着门口十几个提着布袋的人一愣:“这……真是早啊。”

    ☆、露了馅

    领头的中年汉子一见院子这光景,忙回头吆喝道:“别都挤进去,先站着先站着!掌柜在吃饭呢!你!别吵吵!都站着等掌柜吃完再说!”说着转过脸笑道:“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急,不急!”

    薛寅松见他们退出去掩上门,回头问舅舅:“我们昨晚到的,今天就找上门来了?消息还挺快的嘛。”

    舅舅笑着叹口气:“他们啊是天天来,都怕这便宜的米没多的,都想自家先屯点,再说了,就算是丰收光景时的米价也要17、18文,这16文的米当然不算贵!”

    薛寅松想想也觉得难过,种了一年地结果大水一冲还得倒贴钱买粮吃,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想着便转头对扎斤和强子道:“咱们也别进城租什么铺面了,就这么凑合着先卖着。铺子一开成本就来,米价自然还得往上再浮动几文,不如就这么互相宣传着卖。”

    强子呼噜呼噜喝了口粥:“行,先对付着卖,卖光再说,薛哥你别贪心,我看你这一船还不够卖五天呢。”

    薛寅松想想也是,前面三千担也不过就卖了五天,现在知道的人多了,恐怕更容易卖,心下也不急,招呼几人道:“赶紧吃,吃了去帮人称米,锁子!一会上县城给我请个大夫。”

    舅舅一愣:“你忘了咱德阳的大夫贵了?有什么病回你们富春县去看,别在这里白糟蹋钱。”

    薛寅松想想也是,便道:“我家公子也来了,睡东屋呢,船上受了寒一直没好。”

    舅舅这才知道东屋睡的那少年公子竟然是薛寅松的东家,立刻小声骂道:“你个死崽子怎么不早说,我还当他是你们一起的伙计,昨天也没说做点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东家。”

    薛寅松笑道:“舅舅,不妨事,我们家少爷性子随和,不计较的。”舅舅道:“你这出去转几圈,世面见了人也大条了?东家就是东家,虽然咱这穷乡僻壤的拿不出什么好货,但该招待的还是要招待的,去,锁子娘,赶紧去煎两个蛋来。”

    薛寅松赶紧摇头:“舅妈你可就别忙活了,听我说一句,他路上颠得厉害,吃啥吐啥,你要真想招待就熬点小米粥就行,先给他清清胃。”

    舅妈想想也行,忙道:“我正好有一小袋黄米,熬了里面切点碎青菜,行?”

    “也别给他做多了,吃个七分就足够,这胃总是要养几天才好的。”

    舅妈答应着立刻去淘米,舅舅问道:“你东家到现在没起,是不是择铺不习惯?要不再絮点厚褥子?”

    薛寅松笑道:“这天热絮厚了还不得捂身汗啊,没事的,他大概是路上劳累了,休息几天就好。舅舅你就别操心了,我东家人挺好,不像别家的老爷那么蛮狠。你一会见着就知道,虽说是读书人,但绝对没有举人老爷的架子。”

    舅舅哐当一下差点跌了碗,失声问道:“还是举人老爷?”说着一举筷子就朝他打过来:“你个该死的崽子,叫你不早说!”

    说着火烧屁股的跳起来往厨房跑,跑了几步想着举人老爷不能吃大荤,忙又往东厢房跑,跑到门口才想起举人老爷还没起床,只得又坐回到石桌前:“你、你、唉!你可闯了大祸,那举人老爷能是一般人呢?你个衰崽怎么不早说。”

    强子憨乎乎的答道:“嗨!我说叔你可就别折腾了,我薛哥没提前说那就是包搞定,那举人老爷和我薛哥关系好着呢,在富春县的时候他们都是睡一屋的,兄弟好呢。”

    舅舅有些狐疑的看过来,薛寅松破天荒的红了脸,狠狠瞪了眼强子:“嗨,那还不是为了给他们腾房么,家里只有那么几间屋,扎斤是客强子也是客,总不能招待不周。”

    舅舅隐约知道点薛家的事,直直盯着薛寅松:“你爹以前就说……”

    “咳,咳,”薛寅松打断他对旁边两小子道:“快吃,快吃,人家都在门口等着呢,赶紧吃了都干活去,咱们把这船卖了还要回头去运呢!”

    强子几口喝完一抹嘴:“得,我去称,你们几个就歇着!”扎斤看看这气氛识趣的跳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等两人领了门外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舅舅回过脸严肃的盯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薛寅松打个哈哈:“没什么事啦,舅舅,你就别……”

    “放屁!”舅舅暴喝一声,一手捏着筷子指着他,手却不住的颤抖:“你那狗德行我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薛寅松撇开头道:“舅喂,我哪知道你想的哪样啊。”

    “你娘去得早,我这个舅舅还没闭眼蹬腿呢!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他是不是……嗨,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不是搭上了?”

    “什么叫搭上了啊?”薛寅松哭笑不得。

    舅舅没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老老实实的说,是不是?”

    薛寅松没吭声,他当然没办法老实交代,否则长舅如母今天说不得要在这里打折腿。

    舅舅见他埋着头心里一凉,在他的记忆里这小子只要觉得自己对别人错就是这副表情,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僵持着,一会舅妈走过来小声道:“嚷那么大声干嘛,小心把裴老爷吵醒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是真实的,小秀才正巧推开门,打了个呵欠问:“薛大哥,嗯……各位早。”

    舅舅气得脸色发青又不敢当面发作,一脚踹在薛寅松身上喝道:“还不快点去给举人老爷打水洗脸!”

    小秀才有些诧异,盯着几个人很识趣的没吭声,慢慢走出来坐到桌子边笑道:“这粥真香。”

    舅妈这才回过神来:“举人老爷……我……那……灶下有小米粥,给举人老爷熬了小米粥。”

    小秀才忙含应了,就着薛寅松端出来的热水洗脸洗手:“薛大哥,你吃过了?”

    薛寅松正要说话,只听舅舅答道:“这小畜生已经吃好了,正要赶去做事。”薛寅松只得扯着脸笑道:“是,是,马上去。”

    小秀才忙道:“我也想去!”薛寅松不敢应他只得看向舅舅,小秀才顺着目光也看向舅舅,恳求道:“我就去祠堂看看,昨晚来得晚了只顾的倒头就睡,今天想四处走动走动。”

    舅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薛寅松虚踢一脚道:“看什么看!举人老爷要去你就赶紧带路!”

    薛寅松挨了一脚,只得应道:“是,是。”

    小秀才大感有趣,盯着他笑而不语,直到吃完米粥出门才笑出声来:“原来你这么怕你舅舅啊。”

    薛寅松自然不肯承认,嘴硬道:“那是给长辈面子。”

    两人走到祠堂,只见好几个人正赶着车从里面出来,薛寅松朝里一看,只见一队人至少排了有10来个人。

    小秀才被祠堂门口的对联吸引过去,立刻忘了初衷:“这字写得好、写得妙,落款是子下上人,嗯……”

    薛寅松走进去,只听强子道:“薛大哥,你来得正好,刚才有个人是里坊的,他愿意帮我们向商户推销。”

    薛寅松笑道:“哪位是?”

    强子道:“他先送人出村子,一会回转来。”正说着一个年岁约莫三、四十岁的儒雅男子走进来,含笑道:“不才正是,我是德阳宏德里人氏,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为你们在宏德里做保人。”

    薛寅松忙道:“那倒真是好,我等千里运米不为别的,只为能解百姓吃米难的问题,如今运费已是不菲,再开个铺面可就要亏本了,涨价又实非本意,实在是两难啊。”

    中年男子笑道:“正是为感谢壮士义举,故本人愿意担任保人,我这次回去立刻向里坊的人宣传,使他们来你们村买米。”

    薛寅松趁机说出自己的疑虑:“我所担忧的却是德阳的米商,我的出现打破了高价米的局面,恐怕会为人所迫,如果有人来找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那男子沉吟片刻道:“这事我却是知道一点,这样,我去想办法,必使你们拿到在德阳卖米的许可。”

    薛寅松眼睛一亮:“先生……”

    那男子摇摇手道:“事成与否未为可知,我只能试一试。”

    薛寅松见他的气度举止皆不如一般庸俗之辈,有心结交,便道:“我家小主人在此,不知先生可愿一见?”

    那男子微微一愣,立刻笑道:“好。”

    薛寅松去请了秀才进来,为两人引见并介绍道:“这位先生愿与我等在德阳做保。”

    小秀才欣然一笑:“此乃大义之举,请受小生一拜。”那男子慌忙还礼:“公子言重,想你们不远千里送米解急,实乃我德阳之幸,该是我向你们施礼才是。”说着也施了个大礼。

    两人拜来拜去,好不容易直起腰,小秀才笑道:“我观先生举止气度,必在县衙担任官职,否则做保一事如何说得如此轻松?”

    那男子笑道:“如今闲在府衙做个师爷,虽然没什么职权,却也可以向县令大人进言,如今你们广施善行造福德阳,给点方便也是应该的。”

    薛寅松却想起自己以前的推论,有些脸色难看的答道:“县老爷……难道先生没听过德阳的哪些个传说?”

    男子笑道:“我来德阳虽然不到半年,确也耳闻过不少市井流言,说县令大人封山封河又或者被掳掠至山上,可以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两位大可不要相信,多说无益,此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后必有好消息回复。”

    ☆、完蛋了

    薛寅松一愣,且不说县令和米商勾结是不是有足够的证据,至少德阳县早几年封山封河的事是绝对存在的,这位师爷大人怎么说都是无稽之谈呢?

    “先生来德阳有半年光景,怎么会不知本县封山封河已经有三、四年了?”薛寅松笑道:“看来先生不常出来走动。”

    那男子一愣,有些疑惑的答道:“凡有谣传的地方我都各处走动,不曾有看到封山封河的人马或告示。”

    薛寅松提高声音问四围:“咱村后面的山河是几时封的?”

    旁边的人不明其意,但立刻答道:“有几年了?”

    “三年是肯定有的。”

    “只怕有四年啦,不会错,快四年了,封山那年不正是秋天么,这样算起来接近四年啦。”

    ……

    男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只见广袍阔袖之下微微抖动,像是在握拳用力:“竖子!真真目光短浅不足与谋也!”

    薛寅松一愣,和小秀才对望一眼:“先生何处此言?”

    那男子忙一摆手,匆忙道:“我姓孔单名一个周,年岁又比你两人大,唤我声孔兄足矣。”

    小秀才本就觉得他的气度举止不凡,闻言立刻追问道:“先生是哪一年的恩科?”

    “忝为洪佑十三年榜眼。”

    小秀才肃然起敬:“原来是孔令羽孔大人。”那男子也惊奇:“小兄弟如何得知……”

    小秀才笑道:“当年金榜先生榜眼我父为探花,父亲生前一直对先生称道不已,只恨有生之年未得一见。”

    孔令羽立刻道:“原来是世清兄的爱子,幸会幸会。”

    小秀才听着老爹的名字立刻有些眼润:“孔叔叔。”

    孔令羽踌躇片刻才道:“我闻世清很多年前就过世,不知世侄如今……”按他的想法,经商向来为读书人之所不耻,如今对方已经沦落到卖米肯定是家境破败忙又临时改口道:“若有难处可尽来找我。”

    小秀才立刻感激的答道:“这到不会,平时吃穿用度也是够的,烦劳孔叔叔费心。”

    薛寅松却心道你一个榜眼都流落到做县令的狗腿师爷,有还什么好帮别人的,嘴上却说:“孔大人,那米……”

    孔令羽立刻回过神:“我有事要立刻赶往县城,改日找二位叙旧,告辞告辞。”

    小秀才忙也拱手还礼,薛寅松最怕书生意气,为了所谓维护正统可以连命都不要,忙劝道:“经年顽疾,不急一时。”

    孔周颇有些自负:“不打紧的。”说着转身而去,步履匆匆。

    待他走得不见踪影,小秀才这才皱眉问:“在你看来,孔叔叔是不是受蒙蔽了?”

    “或者表面看是如此,又或者演戏,可他实在没有演戏的理由,所以恐怕实情是他真不知道封山封河一事。”

    两人一时也体会不出里面复杂的关系,不过小秀才自然相信孔令周,他眼中的读书人都是一诺千金的君子,现在既然孔令周说能搞定合法卖米的事,那就肯定能搞定。

    薛寅松则不以为然,这位孔大人连封山封河的事都不清楚,想必是个不问世事的书呆,这样把事情捅出来,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了呢?

    不过他这么不管不问的在十天功夫就往德阳运销了五千担米,要说县城米商一点不知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对方为什么还按兵不动呢?

    薛寅松想得头痛,索性放开问题,转身问强子:“米卖了多少?”

    强子脸泛喜色:“快小半了,要不你先回去准备下一船,我这里说不得三五天就卖空,到时候正逢着下一船米来。”

    薛寅松点点头转过头来,想想又觉得不妥,有些疑惑的问道:“去年这一带哪里受灾最严重?”

    “自然是我们这里,朝北地势高还好一点。”

    薛寅松更觉得不妥当,想了一会又问:“虽然我并不清楚消耗例数,但是德阳并不比富春县更大,为什么给了整整五千担米,这些人还在要米?按一个成年人一月吃30斤粮计算,这五千担米足可喂饱15000人,就算德阳有那么多人,至少也该足够吃一月了。”

    强子抬起头也有了几分疑惑:“想是附近的乡亲听见卖低价米,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所以都来了?”

    薛寅松没吭声,他内心已经隐约有了别的想法:“你可曾注意这些买米的人,是不是有人来过好几次?”

    强子皱眉想了会道:“好像是有些人来过两三次,但是这些日子见的人面太多,也不十分肯定,不过有人因为要的数量多,故而有点印象。”

    这就是了!薛寅松微微一笑,人家早已有了动作,我们却还蒙在鼓里,收粮?娘的,老子要叫你们收得哭爹叫娘!

    薛寅松立刻问道:“强子,咱们还能支持个三五天没问题?”

    强子道:“要缓些卖也行,薛哥,你看咱们要不要再……”

    薛寅松一摆手,想了想道:“先等等,扎斤你不是善观天象么?看看这天,近期会不会下雨?”

    扎斤道:“这个不好说咧,不过现在已经进入雨水多的季节,过段时间总会有点雨的。”

    薛寅松想想道:“米要发霉,除了要湿度还得要温度,只有绵绵细雨才有利于发霉。”他自言自语旁人也听不懂,强子道:“薛哥……”

    薛寅松却转过头来问他们:“我想让那几个收米的米商来个大折本,让他们屯进的米变一堆废品,你们看怎么做?发霉只怕是不行,要阴雨天气才好行事。”

    强子道:“放老鼠?”

    薛寅松又好气又好笑:“放屁,一千只老鼠一晚也才啃光一担米,他们手里至少收了一两千担,且不说我上哪里去弄那么多老鼠,就算有又怎么把这么多老鼠送进城去?”

    强子又道:“除了老鼠,没什么喜欢吃米的畜生了啊。”

    薛寅松也头痛,但要他轻易放弃绝不可能,虽然这做法下三滥,那有什么关系,你们来收米的手法也不见得是正大光明的嘛。

    扎斤似想起什么,说道:“薛哥,用火攻。”

    薛寅松失笑:“若是祸及隔壁人家怎么办?”

    强子补充道:“请水龙埋伏在四周,如果烧出围墙便现身救火。”

    薛寅松摇头:“那个牵涉的人太广,一旦走漏消息我们也脱不得干系。”

    “最最紧要,我朝律法将纵火列为大罪,故意纵火者最轻要判三五年刑,若是连烧十户以上至少流放千里。”小秀才终于插口:“惩治对方并不代表我们要以身涉嫌,再想想,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深觉有理,一时又各自冥思苦想。

    薛寅松终于服气,这读书人果真不一样,说话一语命中要害,看来以后不敢小看他了。

    扎斤想了一会道:“一时没有计策就还是放老鼠,就算一天吃十斤,吃个十天半月总也要消耗点粮食。”

    薛寅松苦笑:“卖米人家哪有不养猫的,放几只老鼠不过是给猫找了活物消遣而已。”

    强子眼睛一亮:“咱们先放狗撵猫,等猫走了再放老鼠。”

    薛寅松脱口而出:“倒不如在老鼠身上涂些霉米碾成的粉末,待老鼠进仓污染好米,下雨时自然就整仓发霉了。”

    众人一起眼亮,薛寅松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太下三滥了?”

    小秀才含笑道:“我没听见,我不知道。”说着踱步到一旁津津有味的欣赏门楹对联。

    强子嘿嘿的笑:“好,就这样,看弄不死那帮狗日的。”扎斤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何况他当兵出身,看惯各种阴谋诡计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我们得要多弄些老鼠才行,不如现在就去捉鼠?”

    强子眉飞色舞:“去年水灾没得吃,我可没少打老鼠的主意,要说这捉鼠手艺我不算田坝村第一也至少算第二,一会我先去准备准备,咱们晚上捉鼠。”

    扎斤骨子里也不是个正经的主,兴奋得直搓手:“好好,咱们就在田坝村……哦不,德阳大干一场。”

    两人立刻到一旁低声议论,大约是在商量如何行动,薛寅松只得大声说道:“那霉米就我去想办法!”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手机,否则一个电话打过去问问老爹就知道如何能霉米了,薛寅松没个商量的人,只得思忖着自己先取点米用水泡软后塞在阴凉的地方看看。

    这事急不得,再说这老鼠也不是一下子能捉住很多的,薛寅松突然想起锁子,这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说不定有办法。

    主意打定他立刻往家走,正巧半路遇上长随,他提着一只布袋笑道:“我正要去买米。”

    薛寅松站定道:“家里可好?”

    长随笑道:“托你的福,如今米价便宜,后娘对我也好多了。”

    薛寅松奇怪,长随立刻解释道:“九叔是读过书的人,以前九叔就爱说你将来有出息,如今后娘见你有办法弄来那么多便宜米,以为你有什么背景来头,对我也客气几分,就怕我跟你告状说她的不是哩!”

    薛寅松失笑:“我也就这点能耐,可千万不能告诉你后娘,否则她又要拿脸色给你看了!”

    长随发出邀请:“不如到我家去坐坐,若是能请了你去,家里不知多么沾光,我爹也说不得长长脸,压压后娘的威风。”

    薛寅松却立刻想到了坏处:“村里人都知道是我弄来便宜米?”

    长随自豪的答道:“那是当然,如今满村的人都满嘴传诵,恨不得把你供成菩萨呢。”

    坏了!薛寅松立刻想到坏处,脸色顿时难看:“满村都知道了?那城里来买米的人不是也都知道了?”

    长随见他脸色难看,有些迟疑的答道:“应该是,强子运米来的时候就说了受你吩咐,我们……”

    薛寅松想到交割给何家的那四万担米,又想到这十日足够何家把米从富春县运到德阳,顿时心跌落到谷底叹道:“终于还是要面对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枇杷,雨落在海上,平生不自知(2弹)的地雷,么么。

    ☆、梁县令

    可事已至此他否认也没用,就算捕风捉影的事也能众口铄金,更何况他这本来就是事实,最最重要是他这段时间人不在富春县,何家若有心一查便知。

    一想到这里薛寅松再无暇和长随啰嗦下去,赶紧返身回祠堂找人商量如何应对,如今三个臭皮匠也只能硬着头皮装诸葛亮。

    强子和扎斤只能算武夫,要说商量简直是看高了他俩,唯一能指望的大概只有秀才了。果然扎斤和强子闻言大惊,可一说到办法两个人就开始抓耳挠腮。

    小秀才虽然颇有急智,却不善偷奸耍滑,遇到这棘手问题也只是素手无策,薛寅松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不如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反正解释不清,不如一条心沉下来就说是济州来的米,运回途中分了三千担在田坝村,我是这里的人,留点给老家也能说得过去。”

    强子道:“那我们后面不运米来了?”

    薛寅松笑道:“要,不过先把这帮屯米的奸商先解决掉,否则就算再运两万担也是白搭。”

    小秀才想了想道:“关键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如果要继续运米,那就要和何家当面见个真章,如果就此收手,那根本不用解释。”

    薛寅松沉默了,和何家硬抗基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但是要想发展当然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龟,薛寅松当初闹何家酒席时就没想过怕,只是如今的情势可不比得当初,真要硬抗上了恐怕想全身而退都不能。

    小秀才笑道:“怎的,薛大哥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薛寅松皱眉:“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可不做,辛辛苦苦就这么点钱,怎么都不肯赔着何家乱折腾。”

    小秀才道:“不若这几天等等看,何家如果要运米,恐怕这几天已经该到了。”

    强子忙请战:“包在我身上,城东门的裘三哥是村西周三爷的女婿,我去请他帮忙打探,只要有大批粮车进城就立刻通知我们。”

    薛寅松几经踌躇终于下定决心:“来就来吧!他们又不是官府,不可能明面上对我做什么,再说我卖米又不违法。”

    小秀才含笑道:“向宽处看,就算何家要有动作,咱们大不了输个精光回乡下种地,只要那20亩地还能收些米粮,怎么都饿不死的。”

    这番表态算是支持宣言,薛寅松振奋精神道:“好!大不了回乡下种地去!”扎斤更狠:“种地还要交税,不若到我们草原去,咱们买些牛马来放牧,逐水草而居,何等逍遥自在!”

    薛寅松顿时豪气大生:“不错,人生难得几回搏,再说咱们也未必输,强子去打听粮车的事,咱们把这点米暂时先别卖,等孔大人来了消息一并直接送进城去,省得又被那些粮商收了。”

    三人纷纷说好,果然将祠堂锁了回家,对外只推说米已卖光。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却说孔周回了县衙先寻着县令

    将白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诚恳的建议:“如今县城米价太贵,难得他们有办法弄些廉价米,如若不予扶持,只怕伤了他们的脾性。”

    梁县令笑道:“听说孔先生一早出城,原来是去私访去了。”话只一句,却不再往下继续说,孔周沉不住气追问道:“梁大人的意思是?”

    梁县令笑道:“本官当然欢迎,绝不为难。”

    孔周费了一番唇舌只得了句口水话,不禁有些生气:“梁大人的意思是不问不管了?”

    梁县令一摊手:“如何管?难道我去命令米商降价?”

    “请梁大人出面为他们做保,贴出告示知晓百姓去田坝村买米……或者令他们直接将米送到县衙来,就在县衙门口摆摊卖米。”

    “简直胡闹!”梁县令立刻站起来:“堂堂县衙大门居然让人停车叫卖,这是辱没朝廷体面!本管绝不同意。”

    孔周立刻追问:“那大人的意思如何?”

    梁县令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如今米价还尚未到不可承受之地步,再说我已经有公函送往京城,该如何办自然有朝廷决断。”

    孔周立刻道:“那不知封山封河的事梁大人有没有上报呢?”

    梁县令打了个哈哈:“上次先生看到那封书信时我不是就解释过了嘛,绝对不会封山,上月你不是还专门走了一趟?山间可曾看到有封山痕迹?”

    孔周盯着他道:“我去田坝村才知道,早在三年前你便下令封山封河,不知梁大人还有何推说之辞?”

    梁县令心里暗暗叫苦,事情起初是孔周无意中看到他与朝中某大臣的来往书信提到封山一事,幸而被他巧舌如簧的骗过,不想还是漏了陷,立刻陪笑道:“先生息怒,其实学生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情非得已罢了。”

    孔周冷冷答道:“自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将山水都封住也不怕被皇上知道?”

    梁县令一摊手道:“知道又何妨?只要我能按时交上贡品,自然会有人替我在朝中兜着。再说如今德阳的贡产不多,朝廷的太监们伸手要得又狠,我不封山封河,如何能凑得齐数量?”

    孔周紧盯着他:“我突然记起一事,曾有人传言山间有鬼影万千,不想话一出口不到半日便暴毙家中,梁大人想必也不知道此事吧?”

    梁县令面皮肌肉收缩几下,好一会才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干,休要再提。”

    孔周道:“食君俸禄忠君人事,除非梁大人现在赶我走,否则此事一管到底。”

    梁县令脸色发青,忍住气道:“我劝先生勿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严重!”

    孔周放胆大笑:“孔某要是怕,前几年便不会跟着福庆王爷推行新政,别说要我死,就算将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亦不会皱一下眉头。”

    出乎意料的是,梁县令并没有生气,反而长叹一声道:“我知先生不怕死,可梁某怕死,这件事万望先生勿要插手,否则定难全身而退,如今梁某已经身陷其中,只希望先生不要步我后尘。”

    孔周当然不肯松口:“孔某从未想过独善其身,梁大人如若还信得过鄙人,当请以实言告之,否则请辞。”

    梁县令踌躇片刻才一狠心道:“三年前德佑王爷在此地发现了一座铜矿山脉,令人携把柄威胁于我,无奈之下只得屈从。”

    孔周真真是大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问道:“梁大人难道不知私开铜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梁县令长叹一口气道:“得罪了德佑王爷,难道我就能活?左右都是死不过是把心一横罢了。”

    孔周接口问:“那大人如今准备怎么办?”

    梁县令往椅背一靠,仿佛人都缩小了一圈:“还能怎么办,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如今德佑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安心在此地呆着,一旦他将此地铜矿取尽,便许我调至苏湖常的肥缺。”

    “真是满嘴谎言!”孔周冷笑:“你知道如此秘密他岂能容你存货于世?恐怕矿尽之日便是你命丧之时!”

    梁县令脸皮肌肉紧绷,好一会才冷笑道:“我在矿工中安插了心腹死士,只要有风吹草动便立刻通知我,如今家小都到别处安置,到时若有变故我可只身化妆逃走。”

    孔周闻言点头,赞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梁大人还是将主动权抓在手里才好。”

    “先生有好办法?”

    孔周沉吟片刻道:“法子倒也简单,你将此事写封火漆密件,由我携带改投别处,如果大人有不测风云,我便将此密信呈报皇上,至少也可为大人报个大仇。”

    梁县令闻言沉吟片刻,冷笑道:“好,他不仁我也不义,若我苟全不得性命,他也别想清清白白!”说罢真就铺纸研磨,用正体小楷秘密写了封密信读给孔周听,这才用热蜡封了递过去道:“先生多保重。”

    孔周接过信来贴身藏好:“我去收拾些细软银两便告辞,此去将改投别处,只要得闻大人讯息,我便立刻携信奔京城葛尚书处,由他转呈皇上。”

    梁县令知道眼前这位书生乃是前朝榜眼,又是福庆王爷的心腹爱将,虽然福庆王爷这棵大树倒了,他却可以依旧荫蔽在王爷生前的威名之下,就算当今皇上也不敢对他冒然动手,可以说把信交给他是绝对放心的。

    孔周忽又记起一事,出声询问道:“梁大人是否真的被掳至山中被迫与米商达成了协议?”

    梁县令闻言道:“无稽之谈,封山守卫的确是我撤回来,主要是常年封山衙役多有怨言,过段时间我准备悉数撤回,以后封山的守卫由他们自己负责。”

    “那大人可愿帮助那裴、薛两人降低米价?”

    梁县令沉吟片刻才道:“米商高价却不是受我控制,我猜应该是德佑王爷的黑手,如今我甚难自保,不便插手。”

    孔周也知道这其中的颇多微妙,便不再言语。

    两人议定,孔周立刻收拾了细软银两,又接受了梁县令的纹银资助雇了辆驴车连夜出城,他先直奔田坝村,准备和薛寅松等人碰一面再离开。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孔周先去了祠堂见铁将军挂门,又问了个小厮才寻到薛寅松门上。

    正巧一家人刚吃过晚饭正聚在后院闲谈,薛寅松将孔周迎至东屋坐下:“先生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

    孔周有些惭愧的答道:“有负所托。”

    薛寅松笑道:“无妨,咱们另想办法就是。”

    孔周沉吟片刻道:“不若你将最近发生的事完整与我说说,多一个人参详参详也是好的。”

    小秀才忙在一旁道:“孔叔叔不是外人,薛大哥,你便从怎么认识阙大人开始说吧。”

    ☆、真相了

    薛寅松本不想挑明这层关系,但小秀才既然点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一五一十从头讲了。

    孔周越听越皱眉,他是久经风浪的人,又曾跟在福庆王爷身边多年,见多了阴谋阳谋尔虞我诈:“我觉得有三点问题。”

    薛寅松和小秀才齐齐问道:“哪三点?”

    “首先是粮库的存粮,我曾做过户部侍郎,东南粮道有三个大仓至少有300万担库存,每年折换下来的陈米数量不会少于100万担。”孔周顿了一顿,继续道:“折换下来的陈米根本不可能进入县市店铺买卖,因为要直接送到边疆戍军作军粮调配。”

    薛寅松听明白了话,却没懂其中的含义,小秀才倒似懂了两分,有些惊讶的猜测道:“难道是……扣下来的?”

    孔周点头:“应该是粮耗差额,胆子不小,竟然扣下二十万担之多。”

    薛寅松终于忍不住发声问道:“什么粮耗差额?”

    “粮食储存是有损耗的,比如雨水浸渍、鼠患、水灾火灾……只要发生了这些情况,经过朝廷稽查核实就可以申报相应的损失,是为粮耗。”孔周解释道。

    “原来如此,”薛寅松此时也明白过来,“我这是……在销赃?”

    孔周取过杯子喝干了水,一抹嘴唇:“很有可能,再有一个,你说阙宏泽和贾承博来时带了王爷的信?”

    “是,”薛寅松回忆着答道:“信我没带在身上,但的确是小王爷的信,否则我肯定要谨慎一些。”

    孔周皱眉问:“你和王爷关系很熟?”

    薛寅松斟酌片刻模棱两可的答道:“一般熟。”

    孔周又问:“常有书信来往?”

    薛寅松笑道:“不曾。”

    “那你如何肯定那封信是小王爷亲笔所写?有什么特殊的约定印记吗?”

    薛寅松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不曾。”

    “只是书信么?有没有小王爷的人陪同?”

    “没有。”

    孔周沉吟片刻道:“一般来说少有冒名顶替,再说小王爷同你有私交的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这封信倒不一定是假的。不过既然叫你帮忙,又是如此重大的事情,派个专人跑一趟也是应该的……难说啊……”

    薛寅松只觉得越听分析心里越没底,沉声问道:“那第三呢?”

    孔周顿了顿道:“第三便是这位粮道大人,粮道作为主管东南米粮的官员,怎么会不知道德阳的米贵?再说德阳的米价卡在特殊的价位上,很有可能是个阴谋。”

    “阴谋?”薛寅松一愣:“什么阴谋?”

    “很多可能,比如吸引别地的客商来卖米?或者就是为了吸引你来卖米?”孔周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个价格很有可能是由某人操纵,由本地粮商执行,目的就是吸引你来。”

    “可我手里根本就没有一颗粮食啊,”薛寅松一愣:“在阙宏泽找上门来之前,我手里只有几百但小麦而已!我这米铺是今年开春才开张,根本就没有陈粮!”

    孔周道:“但在阙宏泽找上你之后,你不是就有米了?”

    薛寅松脸色一变,已经想到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着阙宏泽来的?”

    孔周点头:“很有可能,他们在知道了阙宏泽拉拢你之后,故意在德阳虚高米价,你有这天时地利将米运回德阳……这前后一衔接,完全说得过去。”

    小秀才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假设这二十万担粮食是阙宏泽以粮耗名义私扣下来的,如今由你卖掉,首先坐实了一个里通外应之罪。其次私卖粮道储粮是抄家砍头的大罪,第三,来德阳恐怕也是个阴谋,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实情。”

    孔周又道:“按你所说,若阙宏泽是太师的人,整个行动计划也许是打击太师的一个步骤之一。”

    还未等薛寅松回过神来,孔周又想到一点,脱口而出:“当年太师是支持福庆王爷的,两人联手反对进攻高阙致使皇上的外侵计划破产,如今阙宏泽若真是丢了乌纱帽,那东南粮道不就落到皇上手里?那高阙会不会……”说到后面孔周已经陷入沉思之中,只是这一句句猜测如同无数惊天大雷,震得薛寅松和小秀才完全不知所措。

    两人屏住呼吸在一旁静静的候着,不敢打扰孔周的沉思。

    好半晌孔周才吐出口气,取了杯子喝水。

    小秀才忙道:“孔叔叔,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孔周沉吟片刻道:“容我仔细想想。”

    薛寅松突然记起九华叔的话,声音也变了调:“田坝村的后山上……有很多人,恐怕这就是他们收粮的主要原因,他们需要大量的粮食。”

    孔周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薛寅松答道:“有人山上撞见过,说山里至少有上万人,还有人说这伙人开春抢了东南押运上京的库银。”

    孔周一惊:“我倒曾听闻库银被劫一案,刑部至今没查出来,竟是他们?果然……”

    “我运来5000担粮食,初步估计已经被他们收掉2000担,如今却该如何?”薛寅松诚恳地看向孔周:“请先生赐教。”

    孔周皱眉道:“至少你私卖储粮已经是坐实了,其次勾结抢匪你也坐实了,就这两条已经是罪上加罪的大罪,就算将你拉出去砍头都不为过。”

    薛寅松道:“我的确不知道储粮是不可以私自买卖的啊……对了,我还供应给富春县的何家和李家共计七万担。”

    孔周想了想道:“他们是受你蒙蔽,就算是判罪也不会太重,你这问题难办哩!”

    薛寅松头皮发麻,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只得说道:“凡事由天,管不得这许多了,大不了这一船米卖光后不再运米来了。”

    “山中劫匪人数众多,粮食消耗也大,他们尝到甜头一定会再来寻你,如今你是上了贼船,想要脱身也不行了。”

    薛寅松脸色发青,愤然道:“我又不住在田坝村……不过有心一问便知,难不成他们到富春县来找我不成!”

    ☆、还要米

    孔周道:“很难说……你手里还有多少米?”

    薛寅松答道:“还剩了接近一千担。”

    “也不算多,不如尽快卖掉回富春县去。”孔周建议道,“德阳毕竟是非之地。”

    “回去又该如何?”

    孔周沉默片刻建议道:“先和小王爷联系,先落实事情的真假,既然背靠大树自然好乘凉,王爷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薛寅松暗道果然老奸巨猾,不动声色便把皮球踢给了别人:“如果是假的倒好办,如果是真的就可麻烦,不卖得罪王爷,卖了却小命不保,乞望孔大人支个高招。”

    孔周笑道:“卖有卖的道理,不卖有不卖的道理,既然事情因王爷而起,何不听王爷一言?”

    薛寅松见他不肯接着烫手山芋,只得答应道:“唉,也只得如此,只是到底心中不踏实。”

    孔周笑道:“非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必须马上进京。如今你已行错一步,再勿轻举妄动,赶紧联系小王爷,求个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

    小秀才忙道:“孔叔叔去京城有何急事?若是要捎口信只管吩咐,这里有快马可去京城,四五天便可来回。”

    孔周心里急速的打起了鼓,德佑王爷开挖铜矿已经是谋反信号,看来造反只是迟早的事,幸好他骗来梁县令的亲笔信,这封举报信足可以令德佑王爷丧失先机,等事后梁县令清醒过来,少不得派人捉拿他,若是让快马送信则安全快速得多。

    他一想通透立刻决定将信交给两人:“我将地址写下,一进京城立刻将此信送到收信人手里,事情紧急切记不可耽误。”

    薛寅松道:“这个没问题,包在两天内送到,我也拟封书信一并捎带给小王爷,先生稍候。”

    孔周面泛喜色:“两天?真是太好了,快快动笔,争取今天连夜出城。”

    薛寅松拿起毛笔,将此间发生的事写了三大张纸,将两封信交扎斤贴身包好,又仔细叮嘱一番才放行。待他走后,孔周这才松了口气道:“如今你们做何打算?”

    小秀才笑道:“卖不成米,大不了回乡下种田罢了,靠着几亩薄田也能过活。”

    孔周失笑,信送走他的心情也松懈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睿智:“做事最忌留后路,否则常存退缩之心,如今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肯定能安全度过。”薛寅松疑惑道:“先生不是刚才还说是杀头的大罪么?”

    孔周笑道:“多弄点粮耗便要杀头,那这天朝上下起码一大半的官员都会被砍头,再说粮耗本就有定制,就算稍微超了点,只要能核定也不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后山那帮土匪,你们知道点什么?”

    薛寅松把九华叔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大约就是些有势力的土匪吧。”

    孔周点点头深思,好一会才道:“我有些事情要想想,要不改日再议。”

    舅舅家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薛寅松便让锁子先去舅舅房里挤,腾出来给他住。

    回到房里,薛寅松有些心思沉重的问道:“你如何看?”

    小秀才道:“我倒觉得分析得有道理。”

    薛寅松摇头:“能说得通但也有点牵强,若说要打击太师我相信,但是通过我却有些勉强,若说一个小小的粮道就能撼动太师,那太师早就垮了,还等到现在么?”

    小秀才道:“若是为了粮道一职呢?”

    薛寅松也说不上来,只得分辩道:“难道不能用简便容易的办法么?干嘛非得那么累?”

    小秀才也觉得有道理,两人一头雾水,索性吹灯睡觉。如此过了四、五天,几人也没敢继续卖米,每天只在家里闲着等候消息。

    而这一次扎斤却去得久了,足足十天后才回来,但却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粮道的米绝无问题,让他们继续卖,不但要卖,而且还要张扬的卖。

    饶是孔周这样的聪明头脑也想不明白,薛寅松等人更是糊涂,不过既然小王爷吩咐继续卖,那也只能继续卖。

    扎斤带回来三百两银票,说王爷让他们在德阳开个米铺,薛寅松接过银票仔细一看,通大祥的通兑银票,忙问道:“小王爷还说了别的没?”

    扎斤背过众人,悄悄一指胸前,薛寅松立刻明白了,忙道:“累不?我去灶间给你炒个饭吃。”

    扎斤立刻道:“好,我去烧火。”

    两人走进灶间,扎斤迫不及待取出信道:“王爷说让我们继续卖米,不但要卖进德阳,还要争取和山里那批人搭上线。”

    薛寅松皱眉看完信道:“这却是为何?信上没说。”

    扎斤小声道:“这事说来麻烦,我长话短说,小王爷的意思不急这一时,放开手和他们做交易,等摸清楚情况再给他们来一下子全收拾了。”

    薛寅松一惊:“对付他们?拿什么对付?杀人又不是砍瓜切菜,说得那么容易。”

    扎斤笑道:“这个却不知道,反正继续卖米就是。”

    薛寅松想想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有没有给阙宏泽的信?否则怎叫放开手脚?”

    扎斤一竖拇指笑道:“果然被你猜中,我还有一封信就是给阙大人的,所以只能住一晚明早赶回富春县。”

    薛寅松道:“如果他那边没问题,我也放心多了。”

    扎斤端了饭前脚刚走,小秀才闪身进来,低声问道:“你真准备再卖米?”

    薛寅松道:“心里发憷,但暂时想不出办法。”

    小秀才皱眉道:“官场沉浮起起落落的多了,跟对了主子一生飞黄腾达,跟错了半空落下摔个半死,这事还是谨慎点的好。”

    薛寅松苦笑,这事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退步,如何谨慎?他抹了把脸道:“如今势如骑虎,不得不为。”

    小秀才当然也知道,好一会才道:“你一人也分不开两份心,若你要在德阳,家里的铺子又谁来管?”

    “曲红香倒也靠得住,只是年纪到底轻了,怕她稳不住神。”

    “不若让她来德阳吧,”小秀才想了想道:“还可以谨防李家的对她有什么动作,把伙计也一起派过来。”

    薛寅松眼睛一亮:“对了!伙计以前的东家不是还在么?回家问问,争取把他给请出山,这样就妥当了。”

    小秀才道:“他不是被何家的搞垮么?那……”

    “没事,没事,让他们都来德阳好了,”薛寅松说着跺了几步,越想越有道理:“一个老掌柜搭个曲红香,怎么都是够的,实在不行我把强子留在这里,他是本地人,有个什么还好回村找人帮忙。”

    小秀才吁了口气:“如此最好,如今多事之秋,可别一个不小心把两头都舍了。”

    两人议定,次日薛寅松找保人买下套临街的铺子,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又急忙赶回富春县。

    阙宏泽收了信的第二天便上登门拜访,一进门便问:“德阳情势如何?”

    薛寅松笑道:“幸不辱命,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阙宏泽道:“好,我这里得到消息,要全力助你在德阳站稳脚跟,说吧,要运多少米去?”

    薛寅松笑道:“还是照目前的进度,每三天一船,你看如何?”

    阙宏泽笑道:“可以,这次我会安排人直接运到德阳,你只管在德阳收货。”薛寅松大喜:“如此甚好!”

    阙宏泽想了想又道:“何家最近正在找你,可能还想要米。”

    “嗯?”薛寅松一愣:“前面不是才给了四万么,还不够?这点米起码够万把人吃一个月了吧?”阙宏泽笑道:“他根本没拿出来卖,只怕是屯着了,别的米商都不知情,如今李掌柜也屯着米没卖,要不你打探打探?”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若是要米就麻烦,还不如不见面的好。”

    阙宏泽笑道:“惹不起总躲得起嘛,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薛寅松只得答应了,谁想这边还没送走人,小伙计已经跑到后院来:“掌柜!何掌柜和李掌柜来了!”薛寅松刚想说不在,只听李掌柜哪尖细的嗓音传来:“薛老弟!薛老弟!”

    薛寅松忙把阙宏泽塞进一边的灶房:“哟,李掌柜,何掌柜,怎么今天一起来了?”

    李掌柜忙一拱手笑道:“薛老弟,别来无恙啊,最近没见着老弟,是不是又去收米了啊?”

    薛寅松苦着脸道:“哪里还有米!”

    何掌柜难得和颜悦色:“老弟是有法子的人,怎么会收不到米,快来说说,这次又收了多少?”

    薛寅松两手一摊:“真的没有米,一颗也没有,这次只是回老家省亲而已。”

    李掌柜一愣:“省亲?”

    “嗯,真的是省亲,”薛寅松看看两人一脸不信的脸色笑道:“前几日正好是我娘的忌日。”

    来者两人对望一眼,李掌柜咳嗽一声道:“不是不相信薛老弟的话,只是有人在南孟看见过老弟,我还以为又有米,所以才拉着何掌柜走了这一遭。”

    薛寅松恍然大悟:“你们好快的消息,我的确是去过南孟,不过却因为怕路上颠簸,因此取的水路到南孟,再转的德阳。”

    何掌柜岔开话问道:“前面的米价不错,行会的意思还想再要些,不如麻烦薛掌柜再走一趟济州,我给你派两个人手,带上通大祥的银票,前期的费用先由我垫付,你看如何啊?”

    薛寅松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笑道:“前面那批米怎么来的,我都告诉过李掌柜了,如今济州真的是没有米。”

    李掌柜有些尴尬的撇开头去,何掌柜紧盯着他道:“为什么我却听人说还有米?”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更文很辛苦,偶尔你们也可以虎摸一下嘛,

    我前几天出差去温州了,才回来……我马上就开WORD……拼了!

    ☆、躲下乡

    薛寅松装出一副疑惑样:“还有米?哪里有?”

    “薛掌柜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又不是来讨米的。”何掌柜站起身,仿佛吃定他有米一般,只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薛掌柜便好自为之吧。”

    李掌柜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却没说出口,一甩袖子跟在后面走了。

    等两人走了阙宏泽才从灶间出来,皱眉道:“我看他们态度口气极为强硬,恐怕是得了确实的消息。”

    薛寅松也百思不得其解:“米的事情只有几个人,怎么会泄露出去?”阙宏泽对这种事却极有经验,皱眉问道:“先把铺子里的伙计招来问问,另外旁边知情人等可曾有传话的,一并都要询问。”

    薛寅松当然不信自己的人会胳膊朝外拐,但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他不思量:“要不回头我问问……”阙宏泽笑道:“这个不急,等回头在说,只是今天的事……”

    “省得,省得。”薛寅松忙保证道:“我会谨慎。”

    这边阙宏泽刚走,李掌柜又钻出来,他闪身进门道:“我就是给你报个信,何掌柜又派人走了一次胶济方向,但没找着米,如今恐怕还要跟你要。”

    薛寅松苦笑道:“我是真的没米了,上次一共就十万,不是全分了么。”

    李掌柜道:“有人说亲眼见过你往德阳方向运了米,何掌柜才怀疑你私藏了呢。”

    “简直胡说八道,”薛寅松咬死不承认:“我从济州拉回富春,又从富春拉到德阳?这不有病么?谁看见的叫他出来对峙。”

    李掌柜软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何掌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你没米就好,否则何掌柜肯定要找你麻烦。”

    薛寅松笑道:“他来找便是,没米就是没米。”

    李掌柜又叨咕几句虚假的关心才离开,关上门薛寅松松了口气,这么连轴转了几天,任是铁打的都觉得疲惫,但人再累,事情还得接着干,如今紧要的就是请老掌柜出山。

    “伙计,你老掌柜在哪里住?”

    小伙计答道:“离得不远,就是城西出去往代相方向走几十里地就是。”

    薛寅松斟酌几秒钟,笑道:“给你个任务,现在去老东家家里,请他出山站柜。”

    小伙计有些惊讶:“啊?去……哪里站柜?”

    “德阳,我在那边买了个铺子,想让老东家去掌舵,你和红香去帮忙,如何?”

    伙计嚅嗫几句道:“我怕老东家不愿意,他前年被人坑了,当时说再也不做生意了。”

    “这个好办,”薛寅松笑道,“我有书信一封,你交给他,保管能请出山。”

    伙计松了口气:“跑腿没问题。”

    薛寅松将昨晚托秀才写好的书信递过去道:“你今晚去了干脆歇一宿,明天和老站柜一道回来。”

    伙计忙答应,临走前又叮嘱他道:“老猫下了崽,你记得做饭啊。”话音未落,只闻得几声猫叫,大花猫慢慢踱步走出来,这厮刚生了两只猫仔每天饭量大了两倍不止。

    “来来来,我摸摸。”

    花猫走过来蹭蹭腿惬意的享受了会挠痒痒,然后瞪着眼睛又开始叫:“喵~~”

    薛寅松抱怨道:“要吃饭就找我,生个猫仔你就藏着不给看……”花猫依旧瞪着眼睛:“喵~”叫完一屁股坐下看着他,闲着还舔舔脚趾。

    薛寅松只得认命的去做饭,不一会就闻得满院子的鱼腥味。

    只听得秀才嘭嘭嘭的关门关窗,一边还嚷道:“能不能给它吃白菜啊,这味实在太浓了!”花猫像是听懂了,赶紧又讨好的来蹭腿。

    薛寅松笑着答道:“我正想跟你说呢,咱们回乡下去住几天吧。”

    小秀才忙碰一声打开窗,欣喜的问道:“好啊,几时走?”

    “后天,”薛寅松把饭倒进猫碗,走到窗跟前:“或者明天也行,我得先和老掌柜碰一面才能走。”

    小秀才忙跳起来收拾衣服和书:“那我先收衣服。”

    薛寅松笑道:“没见过比你更急的。”

    “倒不是急,我是怕他们再来人。”小秀才抱怨着:“这个不来那个来,一来准没好事。”

    “唉,这还算好的,我看后面事情更多,所以想着跑乡下去躲几天。”薛寅松笑道:“反正德阳的铺面已经买好了,伙计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只等明天一早老掌柜来碰一面就成,到时候打发红香和伙计跟去。”

    “一个年轻女子……要不要紧?”小秀才有些迟疑:“总是有些不方便吧?”

    “这丫头精着呢,别担心。”薛寅松安慰道:“再说伙计会帮忙照应呢,强子又是当地人,不会出事的。”

    小秀才放了点心,忙又催促:“你快去收拾吧,明天碰过面就好走,别到时没收好东西又磨蹭时间。”

    次日小伙计果然请了老掌柜来,薛寅松拉他进屋低声说了一刻钟才分开,老掌柜临出门时信誓旦旦的保证把店开好。

    其实老掌柜年纪也不算老,不到六十的人,精神正好着。薛寅松看他持诚稳重也觉得放心,赶紧打发几人去德阳,这边也不开店直接带着秀才和扎斤回乡下。

    三人一出城,小秀才吐了口气道:“心情终于好了,日日在城里煎熬着难受。”

    薛寅松笑道:“你成天都没事做,就是晚上记个账,有什么忙累的?”

    小秀才嘟嘟囔囔:“就是不自在,我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你非逼着让我记账,我现在一打开书满脑子都是数字,都快烦透了。”

    薛寅松好笑:“这真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椽子稀,你自己看不进书怎么怪记账的事。”

    扎斤在旁边笑道:“裴公子是紧张了,这次去乡下好好休息休息。”

    小秀才和扎斤没怎么说过话,他习惯与旁人保持某种有限的接触,要论关系也只与薛寅松亲近点,这时听得扎斤维护他,也笑起来:“这次真要好好歇歇,在朝廷当官都有休沐呢,我这忙活这么久也没歇过一天。”

    扎斤笑道:“正是这个话,早该回陈家村了。”

    这还是去县城后第一次集体回家,薛老爹自然高兴的很,忙把几人迎进屋,只是一见环姨大家都愣了。

    其实也没两三个月,环姨的肚子明显胖出一圈,除了薛寅松其余两个傻蛋都一脸傻笑着招呼:“环姨……咦,你长胖了。”

    环姨红了脸道:“快进屋坐。”说着站起来把针线淘箩拿到一旁去,挑了帘子出门。

    薛老爹这才找了机会说话:“冰环这是有喜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小秀才一愣,立刻展颜笑道:“薛大哥有弟弟了。”扎斤也笑道:“正该恭喜。”

    薛寅松忙也恭喜老爹,窘得老爹忙忙摆手:“你们可不要再说了,直当都不知道这事,大家都安静些吧。”

    薛寅松怕环姨面子薄,索性改问地里的事,薛老爹笑道:“地里都好,我如今一日看两遍,出不了差错的。你那小店生意也红火,如今还是靠你那方法,薄利多销。”

    薛寅松笑道:“只要家里好我就放心了,只是辛苦环姨,如今还是她看店么?”

    “她看上半天,余下都是我看,如今我也学着做生意,还正学着记账呢!”薛老爹很是得意:“每日把大帐记一笔,到月末也知道是赚了还是赔了。”

    薛寅松有些惊讶:“记账?还真看不出来啊,爹。”薛老爹立刻翘尾巴:“你爹的本事大着呢,记账算什么……”

    “别听他吹,”环姨端着水碗走进来笑道:“他呀就是每晚报个总数,我给他记上,都没记那些细的,就是一个大数。”

    薛老爹被戳了牛皮也不恼:“我天天都看你记账,总也有看会的时候。”

    薛寅松忙问:“可有饭食?”

    环姨忙去热饭,薛老得立刻眼热的问道:“乖儿和小奇怎么没回来?”

    “那两小子最近皮实得很,让我给送书院里读寄宿了。”薛寅松笑道,“最近忙起来哪有精力管教,只得多出点钱一古脑送书院里让先生管教。”

    薛老爹咂咂嘴嘀咕两句,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想念两个小子。

    薛寅松走进后院,只见角落里一阵闹腾,四只狐狸已经长成了年,闻得他的味道就开始上串下跳的要出笼。薛寅松忙把鸡鸭都关上,将狐狸们放出来,那几个小崽子围着他好不亲热。

    扎斤走过来捉了只顺顺毛,皱眉道:“薛大哥,这狐狸毛#性爱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涩了,紧下来不好好喂,冬天长不了一身好毛。”

    薛寅松立刻高声叫老爹,质问他是不是克扣了伙食。薛老爹忙摆手道:“绝对没有绝对不没有,只是最近鸡鸭都在产蛋的旺季,我很少让他们出笼。”

    扎斤点头道:“关得厉害了,没见着阳光。这样不行,得有地方活动,否则冬毛出来是涩的,不油滑水亮。”

    薛寅松当然相信这行家的眼光,只是鸡鸭生蛋也是一笔收入,自然是不能耽搁的,踌躇片刻道:“我早有挪鸡鸭棚的打算,如今鸡鸭太多院子里也挤,也是时候挪一挪了。”

    薛老爹有些诧异的问:“往哪里挪?咱家前后院都没地儿了。”

    薛寅松笑道:“当初雷大汉的那块空地不是还留着么,里正已经同意让我占用了。”

    薛老爹立刻心思活络起来:“好好好,要怎么利用?”

    “修个大院子就行,鸡鸭还是散放,后墙修一排蛋窝,另外种些树和草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回乡了,回乡好哇,发展奸情哇,blalala,哈哈哈。

    ☆、养鸡场

    薛老爹忙一拍胸脯:“这个简单,我明天找几个工匠开始干活,只要材料够不出三天就能垒上院墙。”

    薛寅松笑道:“那这事你负责,扎斤负责上山找几颗矮树,到时候挖回来种在院子里给鸡乘凉,我给鸭子挖个水塘,另外再找些石块垒鸡窝。”

    薛老爹主动请缨:“还得要些沙子,我用牛车去河边拉些回来,你那个什么地龙养殖堆也可以弄一个嘛。”

    薛寅松心情舒畅,笑道:“好好,都依你,你说了算。”

    扎斤也跃跃欲试:“我明天就上山。”

    “急什么,多休息几天再上山,”薛老爹笑道:“正好前几天村里祭祀,每家都分了点白肉,今天炖酸菜白肉给你们吃。”

    薛寅松想起老爹的手艺,口水立刻哗啦啦的流:“赶紧去做吧,那肉要炖足一个时辰才够火候哩!”

    薛老爹一边笑一边走:“好好,炖一大锅让你们吃个饱。”

    扎斤不常吃中原的菜,见薛寅松一脸馋相好奇的问:“酸菜白肉是什么?”

    “其实就是酸菜炖五花肉,只不过我爹把方法改良了一下,五花肉先要用油煎,这样吃着不腻。”薛寅松笑着解释:“你先歇着,我去村里找人安排点事。”

    扎斤道:“我还不累,跟你一起去转转。”

    薛寅松准备先去看看地,估算要用多少材料,然后跟里正打个招呼。薛寅松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响,领着扎斤往村中间走。

    “薛兄弟,你这是去哪里?”

    薛寅松定睛一看,原来是家里租客,笑着招呼道:“刘叔,我去村里转转,你这是去哪里啊?”

    刘大叔笑咪咪的答道:“我刚从地里回来,今年的稻子长得不错。”

    薛寅松笑着附和,正要抬腿走人,刘叔又问:“咱们那合作社还要招人不?”

    “啊?”薛寅松一愣:“招什么人?”

    “就是多收人嘛,”刘大叔笑道:“听说村里好多人都想加进来,问你爹的意思,你爹说听你安排。”

    薛寅松心里一动,问:“大叔你怎么看?”

    刘大叔道:“这不是你们东家的事嘛,只是这大家你也种我也种,粮价会不会跌啊?”

    薛寅松笑道:“不打紧,咱们可以往外面运粮卖嘛。”

    “要是有的人加进来,不好好干光捣乱怎么办?”

    “那不会的,加入就是为了粮食增产嘛,”薛寅松笑着宽慰:“不好好种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刘大叔摇摇头:“这事啊,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嘴上说着,却拿眼睛瞄他的表情,薛寅松哪里还不懂,笑道:“哎哟刘大叔,你可别瞎猜猜了,咱们就算招人肯定也要求严格,不会不分好歹都收进来,再说只要你们能种得出来,我保证能按往年的粮价卖,放心吧!”

    刘大叔显然松了半口气,也仍然不放心,只是嘴上却道:“都是租的你家的地,爱咋咋整的,嘿!我才不瞎操操心呢……”

    刚走两步,迎面又来一个人,却是陈良女人,她也是一愣,站定道了个万福:“薛大爷。”

    薛寅松还礼问好,陈良女人轻声道:“如今雷姐姐清醒多了,薛大爷有空可以去看看。”

    薛寅松忙道好,又叮嘱她仔细照顾,扎斤等人走原路,好奇的问道:“雷姐是谁?”

    村中的空地依旧空着,薛寅松满意的指着一处道:“这边有大树荫蔽,适合垒窝,那边到时候种些草可以拌食料,水塘挖在这里……”

    扎斤对于养家禽却没什么兴趣,左右转转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别看这么小个地方,却是三条路交汇,不错,不错。”

    薛寅松笑道:“你却不知,这块地算是陈家村的村中心,绝对的风水好地,拿来养鸡鸭却是有点可惜了。”

    扎斤奇道:“那为什么还养?”

    “这却是说不出口的原因了,这块地原是人家的宅基地,若我直接盖房肯定会被指责,不若先盖个鸡棚占住地,等过几年大家都默认这块地归我了,再换别的用途不迟。”

    扎斤笑道:“有道理,薛哥,我看你不去用兵打仗太可惜了。”

    “嗨,我要能把这一亩三分地倒腾好了,也就不错咯!”薛寅松看看天色,笑道:“天色尚早,不若干脆上山砍点小柴枝。”

    扎斤道:“用手就行,那就别回去拿刀了吧,直接上山。”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山脚走,穿过小河就是上山的路,路两边就有大量的灌木丛。

    薛寅松挽起袖子一面撇枝条一面问:“你这次进京见了王爷没?”

    “见到了,还是那样吧,只是瘦了些。”

    薛寅松点点头,观莲节还有两个月,如今恐怕下聘纳定这些繁文缛节的程序都走完,算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扎斤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苦涩,默了一会突然道:“王爷说他绝不会娶妻。”

    薛寅松一愣:“几时说的?”

    “就是这次进京送信的时候,他……当时很肯定的告诉我,他绝对不会娶妻,可……王府上下都已经在准备红绸装饰了。”

    “看来恐怕要出事吧,”薛寅松揣测着:“王爷叫你什么时候再上京和他碰面么?”

    “这倒没有,他只说让我好好呆在陈家村别给你惹事,说最多半年一年就能来找我。”

    “这可奇了。”薛寅松咂舌:“他这是准备逃亡?还是隐居?这都说不通啊。”

    扎斤老老实实的理着树枝不吭声,薛寅松只好自己猜测:“肯定是逃亡,说不定上哪里躲半年就好了,唉,孩子都是娘身上的肉,说不得过几年就算了,依旧回去老老实实做王爷。”

    扎斤嘀咕道:“我倒宁可他什么都不是呢。”

    两人各背了一捆比人还高的细柴枝往家走,薛寅松笑道:“在我这里苦了你,以后小王爷一摸你手上的茧子得要心疼死。”

    扎斤满不在乎的答道:“我在军营的时候也是舞刀弄棒的,茧子比现在厚多了,如今天天闲着才无聊呢。”

    薛寅松笑道:“这柴枝应该差不多够,回头我们得去河边搬些大石头回来垒窝,这活可不轻松,搬一天腰都直不起来。”

    扎斤笑道:“不怕,以前在军营早晚都要操练,比这还苦,如今也就忙点累点,吃食却比军营好多了。我是亲兵还能跟着小王爷吃,他们普通兵营的都说饭食跟猪食一样难以下咽。”

    薛寅松想起以前读书时候的食堂,咂咂嘴颇有同感。

    柴枝先堆在后院的墙角下晒着,薛老爹兴奋的搓手:“叫你们歇息着又去忙这些干什么,这些活可以明后天来干嘛。”

    薛寅松笑道:“得了吧,我看你的样子就巴不得马上去请工匠呢。”

    “嘿嘿,臭小子,还是你知爹的心意。我已经定下工匠了,只是砖却是贵的,最好用石头垒,工匠说要不多等几天他给打一批泥胚土砖,也是一样的好用。”

    “那也行,不过我家要的砖多,他赶得急么?”

    薛老爹笑道:“人家肯答应自然有办法,你瞎操什么心,得,你们都好好歇着,一会就开饭。”

    第二日一早,薛寅松惦记着上陈知家看鸡仔。他家以前的鸡就是陈知家买的,黑毛黄脚绝对的好鸡。

    陈知正好在家,见他来了笑道:“薛大哥,你现在是大忙人了,如今来找我却是何事?”

    薛寅松道:“开春跟你说多养鸡的,你养了多少?我来收鸡了。”

    陈知一摊手:“我这院子就那么大,哪里敢多养,你要那么多鸡干嘛?”

    “我也养鸡嘛,”薛寅松在院子里四处走走,见几只老母鸡正在院子的角落里刨食,笑问道:“如今已经是初夏,你家的母鸡肯生蛋不?要肯生,上千的数量我都要。”

    陈知吓了一跳:“上千?我一年也孵卖不了那么多!”

    “不用担心,你赶紧把公鸡母鸡合群吧,多多的孵,我全都收。”说着摸出小半吊钱递过去:“这是400文,够1000只小鸡了。”

    陈知揣了钱笑道:“这还不好办?放心,秋末前我保管给你交1000只小鸡出来。”

    薛寅松有些惊讶:“你家的鸡那么能生?”

    陈知笑道:“我有一手孵蛋的绝活,可以去外面收活蛋来孵,保管让你秋初前凑够1000只。”

    薛寅松想想笑道:“那也行,不过明年我可不要外面的鸡,我要你家的黑毛黄爪。”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明年还给定金,我可以多开几窝鸡出来养着下蛋。”陈知有些狡猾的笑:“就是得要先交钱,不知薛大哥肯不肯?”

    薛寅松失笑:“这有何难?只要你能孵出鸡来,先交钱就先交钱,不过丑话先说前头,小鸡要保证成活,拿回去过几天就死的,我可不要。”

    陈知笑道:“这也无妨,孵出来让老母鸡带着养几天就成,薛大哥,你要那么多鸡干嘛?”

    “想办个养鸡场。”

    “养鸡场?”陈知有些怀疑的问:“养那么多鸡,那得多大的本钱?你卖给谁呢?”

    薛寅松打个哈哈:“这可是秘密了,你就专心养**。”

    这边定了鸡仔薛寅松心里放心多了,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干脆上地里走一遭。他家的地在村外,这一路走过去只见满眼望着都是绿油油的稻田。

    早晨的太阳有些晒人,薛寅松解开衣服的布扣,撩了衣衫擦汗,刚到地头正好碰着薛老爹。

    “爹,你怎么来了。”

    “我呀,这每天不来看一眼心里就空落落的,”薛老爹笑着捋起一把麦穗道:“你看,已经挂上浆了,今年肯定是个大丰收。”

    ☆、再提亲

    “爹,你觉得还要不要村里的人加入咱们的合作社?”

    薛老爹一愣:“你意思是……”

    “我倒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薛寅松颌首,“按说加人肯定是对咱们有利的,可咱们没管理过那么大的摊子,到时候恐怕会出问题,比如闹事啊,比如欠收啊,这要真闹起来恐怕挺麻烦的。”

    薛老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我说你这昏虫崽子哩,平时看着挺精明利索吧,其实就是个纸皮糊的老虎,蒙蒙外人还行,这真要熟悉的人一戳你就得漏气。”

    “切。”

    薛老爹笑着放开麦穗,两手背在背上沿着田坎往前走:“这村里的人大能大过里正?高能高过族长?只要让里正和族长不花一文的入会,他们得了甜头难道还不死帮咱们的忙?这两大老爷都帮着我们,你说这平头老百姓的还能闹什么?如果觉得不够分量,族里的长老全都免费入会,这总没问题了吧?”

    薛寅松简直醍醐灌顶,一拍老爹的肩膀佩服道:“爹,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您这块老姜就是闻两下都得掉泪啊,得,我这马上就去找里正和族长。”

    薛老爹道:“急什么,横竖也不着急这半天,先陪我走走。”

    “这田有什么好看的,”薛寅松咕隆道,“也就挂了个穗子,还不到成熟期呢。”

    “看就是看这个时候,等到稻黄了就是铁板上定钉了,还有什么看头。”薛老爹听了儿子的嘀咕,笑咪咪的解释:“你看这两畦的水深就不一样,这水深的稻叶也宽一些,看来是品种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后面产量怎么样。再看这家的稻田,哟……已经开始有枯黄病了,怎么也没个人管管,这个可是会传染的。”

    薛寅松笑道:“爹,我这没继承你的种地本事,你是不是很遗憾?”

    “你这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薛老爹摇头:“从小就喜欢东奔西跑当孩子王,是个定不下来的性子。这种地要的是定性,不适合你,没准就让你在外面跑跑还能跑出个名堂。”

    薛寅松笑道:“得,你再生一个就是,环姨不是已经显身了吗?”薛老爹涨红了脸,好一会才哆嗦着开口:“你这没脸没皮的野小子,回去可不许胡说。”

    “知道,知道。”薛寅松笑嘻嘻的答道,“我昨天可有眼水得很,什么都没问。”

    薛老爹恼羞成怒:“还问什么,把你的嘴给我管紧了!走!回家!”

    薛寅松笑嘻嘻的在后面接一句:“爹,你说你是想要个儿子还是闺女啊?”

    薛老爹认真想了想道:“生儿子好,可以继承我的本事,若真是个儿子我就把老本拿出来给他置办几亩田地。”

    “爹,你太偏心了。”薛寅松抱怨:“敢情我是抱养的么,当初借我十两银子还非得要我写借条。”

    薛老爹心情大好:“小儿子自然受宠些,你眼红也没办法,如今你已经独门立户,可不许再回来分家产。”

    “爹,你肯定不是我亲爹,肯定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磕牙,刚进村迎面就碰上陈大富。薛寅松远远的瞄到一眼,嘀咕道:“这次回来真是邪门了,走哪里都遇上人。”

    薛老爹低声道:“听说族长要换人了,陈大富很有可能当族长哩。”陈家村这一任的族长没有儿子,老族长卸任就要选新的,陈大富是长老的身份,也是未来的族长候选人。

    “换人就换人吧。”薛寅松完全无所谓:“反正咱家不姓陈又不归他管。”

    “可别小看了族长的身份,”薛老爹语重心长:“一个口水沫子能毁掉一个人,更何况是族长这样一呼百应的人,咱们不说奉承他,至少别得罪就是。”

    陈大富很远就露出亲切的笑容,等走近了越发和蔼起来:“哟,父子俩这是从地里回来?”

    薛老爹客气答道:“去地里转了一圈,陈大爷这是去哪里?”

    陈大富笑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薛小子看起来挺精神嘛。”薛寅松笑道:“哪里比得上陈叔,脸色红润有气色。”

    陈大富笑笑:“这次回来有什么安排?”

    “也就是回家住几天吧,清闲清闲。”薛寅松打了个哈哈,心里一阵突兀,不会是让他帮什么忙吧?

    “几时空闲也来家串串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偶尔亲近亲近也挺好。”

    薛老爹忙含笑应了再客气几句,等人走得远不见影儿了,薛寅松才疑惑的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常来往么?我怎么感觉他的态度很客气啊。”

    薛老爹也纳闷:“我和他也就走路碰过几次面而已。”

    薛寅松想想笑道:“莫非是他要当选族长,所以故意低调点?”

    薛老爹立刻报刚才的仇:“莫非他还想找你当女婿?”

    “不会吧……”薛寅松打了个冷颤。

    两人回到家,正巧赶上环姨蒸了包子出来:“快来洗手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薛寅松最爱吃环姨做的酸菜肉包,忙去打水洗手,一面又叫扎斤和小秀才出来。

    薛老爹却在一旁心疼媳妇:“你说你都身子沉了,还动这些做什么。”环姨笑道:“想着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就蒸了两笼,也没多做。再说面也是扎斤给揉的,我就是合了个肉馅。”

    薛寅松笑道:“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咱们这里别的没有,劳动力倒是挺富裕的。”说着帮忙把两笼包子倒出来装盘,又给秀才倒了一小碟醋放上。

    包子个头不大,小秀才吃了两只,一会又怕吃不下晚饭,便放了筷子。薛寅松见状笑道:“爹,我看都在等你的酸菜白肉呢,要不你赶紧上吧,虽然这时候吃晚饭还早了点,咱们可以慢慢吃着嘛。”

    薛老爹忙屁颠颠的到厨房里看锅,一见那肉酥了有七分,忙起了锅撒上葱花。一阵香葱的气息扑鼻而来,薛寅松再也忍不住,跳起来进灶房抢锅子。

    薛老爹翻白眼:“你们在城里难道还没肉吃么?”

    薛寅松道:“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弄饭吃,如今才真正松一口气呢。”

    薛老爹拿了大碗舀出来叮嘱道:“油汤不出气,烫死傻女婿,你们也慢着点,仔细舌头烫出泡来。”

    小秀才笑道:“好,好。”

    薛寅松却管不得这许多,毕竟在自己家里,也不需要顾及形象,先捞一筷子呼哧呼哧吹了,一面哈气一面大嚼:“嗯!真好吃,真好吃!”

    薛老爹哭笑不得:“你多久没吃饭了,人家扎斤和秀才还没动筷子呢,你这两夹就没了。”

    扎斤尝了口,眼睛一亮:“真好吃,酸辣酸辣的,又香又鲜。”薛寅松笑道:“我爹的改良手艺就属这个菜最成功,来来,都吃肉都吃肉。”说着每个人递过去一筷子猪肉片。

    其实这菜已经被老爹煮成了大杂煮,里面还炖了粗粉皮段子,小秀才吃了一口笑道:“这粉条入味了,你们都尝尝。”

    三个人据案大嚼,环姨抿嘴在一旁笑道:“吃慢点,小心嘴巴烫上泡。”说着拿了只包子走到一边。

    薛老爹把中午剩的两只小菜端出来,又炒了个自家发的豆芽,一见三个小子一边捞一边叫唤,笑骂道:“这还真是没外人,否则可真丢死人了。”

    薛寅松咬着块酸菜,含糊答道:“这是饭点,谁来看啊……”

    “薛大爷,薛大爷!”

    五个人同时看向发声处,只见张媒婆笑吟吟的站在后院的口上:“院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啦。”

    薛老爹心里咯噔一响,愣愣的问道:“张大娘这是……”

    “我是来传话的,人家陈大富看上你家老虎啦,想招为女婿呢!”

    薛老爹心道完了,还真乌鸦嘴的说中了,嘴里笑道:“哈,是么……”薛寅松却不买这个帐:“我们下午在村里碰着他也没提过这事啊。”

    张媒婆笑道:“你这孩子,这自古无媒不成婚,所有的事都得媒婆一手促成才是,我是来问问你家的意思,你们要愿意,就选个良辰吉时带点礼物上门提亲。”

    薛寅松脸色沉下来:“不行。”

    张媒婆脸色一变,薛老爹忙道:“老虎的意思是要等等。”

    张媒婆这才笑了:“这是多大的好事,还等什么等,薛老爹,你说是不是?且不说陈家有田有房,家里又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以后嫁进城里,那陈大富家的东西还不全都是你的?他是族里的长辈,在这陈家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不要一口回绝才是。”

    薛老爹尴尬的笑笑:“不是不想攀这门亲,只是我家老虎……”

    薛寅松接过话来,毫不留情的答道:“我春天去城里已经娶过妻了。”

    张媒婆有些吃惊:“没听你爹说过么,薛小子,这婚姻大事可不要胡说。”

    “我骗你干什么,”薛寅松来了主意,换了副笑脸:“就是前个月在我家留宿的那丫头,里正还帮着给她落户籍的,眼睛大大的叫曲红香,你还碰到过两次嘛。我们在城里操办的婚事,本来想回乡下来补办的,只是她娘家有点事,回家去了。”

    张媒婆有些惊讶的问道:“她不是逃难出来的么?说是父母都没了,哪里来的娘家?”

    薛寅松忙圆谎:“还有个母舅在的,已经寻着了。”

    张媒婆倒是记得那丫头,要说长相确实还不差,只得笑笑:“那可真是不巧了……那我回去给陈家回个话吧。”

    “是,是,张大娘慢走。”

    张媒婆想想又回过头不放心的问:“哪家做的媒啊?”

    “嘿,我们这是自由恋爱。”

    134、盖鸡窝

    “自由恋爱?啥是自由恋爱?”

    “呃,就是自己认识自己成亲。”

    “这哪里成啊,”张媒婆絮絮叨叨念着:“自古无媒不成婚,媒婆总是要请的,这乡下的酒席也必须得办,否则人家背后指指点点的说闲话哩。”

    “是是是,以后请人以后补办。”

    张媒婆笑道:“这现成的媒婆眼前不是就有一个?要不要我……”薛寅松一边引着她往外面走,一边回答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看我家正在吃饭呢,这事不急不急改日再议。”

    薛寅松送走人,哐当一声闩门落锁回到后院,只见一院子人仍旧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薛老爹首先发言:“你个衰崽,你自己不作兴也就算了,把人家红香也毁了!”

    环姨也是一脸的不赞同:“老虎,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情急而毁了红香的名节。”

    小秀才则一脸愤愤:“你太不地道了!”

    只有扎斤略带敬佩:“薛哥,若不是我知情,真被蒙了,你说得真的一样……”

    薛寅松伸个懒腰若无其事的答道:“以后把这丫头嫁到外地去就是了,扎斤你家王爷不是在京城么?以后在京城给她寻户人家就是。”

    扎斤忙道:“好。”

    “好个屁!”薛老爹跳起来习惯性的就想抓布鞋抽人,只是这起身没站稳,鞋没脱下来还差点摔了个跟头,跌坐在石凳上骂道:“你说别的事都好说,这事可咋整?这成亲按规矩就得摆酒席谢媒人,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薛寅松满不在乎:“就说在城里已经摆过了,在城里摆过了总不成还叫我摆吧?”

    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众人当然无话可说,最有发言权的人又不在场,只有环姨恨恨的说了一句:“等红香知道了你就等着闹吧,我看你到时更难收场!”

    晚饭吃了一半,大家都失了兴致,薛老爹和环姨先退开出去散步,秀才也借口累了回房,只有扎斤陪在旁边帮忙收碗抹桌。

    薛寅松笑道:“你倒挺沉默的?”

    扎斤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像我们这样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运气啦,至于别的身外之物还真不太看重。”

    “你倒看的通透,”薛寅松笑着瞥了他一眼,“跟我说说你的事呢,你祖籍哪里,怎么和王爷遇上的?”

    扎斤道:“我阿爹阿妈死的早,叔叔占了家产把我赶出来,我只好在头人的马厩当马童。那一年部落南下,结果天朝的军队夜袭,我稀里糊涂成了俘虏。本来是要斩首的,正巧小王爷得了几匹好马,便把我从牢里提出来专门养马。”

    薛寅松也知道他肯定吃过不少苦,笑道:“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大好的日子在后头。”扎斤不甚在乎的答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过好眼下就是。”

    “哎,你说要是等红香回来知道了这事,依她那泼辣性格会不会和我打一架?”

    扎斤嘿嘿的笑:“我看她恐怕会借坡下驴嫁给你。”

    薛寅松翻白眼:“不会,她不是喜欢李公子那种弱鸡么?我看秀才挺合她胃口。”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揍你,”扎斤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得提防着,这丫头下手可狠了。”

    其实薛寅松最怕的是小秀才会生气,可他吃过饭除了闲坐一会,其余时间不过闷头看书,表情也自然得很。

    晚上薛寅松进屋睡觉时到底忍不住了,爬上床讨好的挨着他:“你没生气吧?”

    小秀才有些睡意,嗯嗯的敷衍两声就要转身,薛寅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道:“是生气了吧?唉,这还不是逼得么,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么?”

    小秀才睁开眼突然笑了:“我干嘛要生气?以后要挨打的又不是我。”

    薛寅松一愣,试探的问道:“真不生气?还是已经气糊涂了,你不是很小气么……”

    “呸,你才小气呢。”小秀才不高兴:“我干嘛要生气?这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好好好,”薛寅松笑嘻嘻的搭着他的腰:“你能理解……”

    “我才不理解呢,”小秀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生气又不代表理解你,什么德行呢!我懒得理你。”

    薛寅松贴上去从身后抓他的手,小秀才挣脱开嘟囔着:“干嘛呢,离我远点,热死了还贴那么紧做什么。”

    “媳妇儿,我们嗯……是不是很久没爱爱了?”

    小秀才立刻进入睡眠状态,连呼吸声都粗重起来:呼~呼~~呼噜~~

    “睡什么啊,长夜漫漫我们说会话嘛。”薛寅松一向是流氓主义,嘴里说着手也不会停。

    小秀才却推开他的手懒洋洋的说道:“你媳妇儿在德阳呢,等她回来好好伺候你吧。”

    薛寅松嘿嘿笑着:“吃醋了吧,吃醋了吧?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小秀才嗤笑道:“我怎么会不舒服,就算你看得上曲红香,她也看不上你,她眼界高着呢,能看上的只能是李公子那般的人。”

    薛寅松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切,送我我也不要,女人还是贤良淑德比较好,太凶的肯定嫁不出去。”

    “她又不嫁给你,你着急什么。”小秀才懒洋洋的推开他道:“干嘛啊,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薛寅松嗷一声怪叫扑上去:“我看你就是心里咯应了不痛快,多大点事啊,要是不乱扯就得面对陈大富,我可不想与他为敌,他很有可能当下一届的族长呢!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

    小秀才抬手对他没头没脑的乱打一通:“对,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哎哟喂,你轻点。”薛寅松噼里啪啦挨了好几下,抬手挡了几下,有些讨好的问道:“你想前面还是后面?”

    照计划第二天开始就要准备该鸡舍的材料,薛老爹一大早就拉了牛车上河边拉沙,薛寅松则选好地方挖水塘。

    这宅基地的地面都是夯实过的,薛寅松两个虎口都磨出了血才挖了一个小坑,看看这硬得跟石头似的地面,他第一次有些泄气。

    老爹拉了沙回来堆在旁边,见他坐在坑边休息,问道:“这是挖的树坑么?”薛寅松哼哼两声:“这地太硬了,根本就啃不动,栽不活树的。”

    薛老爹了然的看看地面,摸出袋旱烟:“这是夯实过的地面,要不上旁边栽树去,这一块的地肯定硬。”

    薛寅松又舍不得放弃自己刚挖的坑,可这地下一两米的土都板结了,若要挖个大坑真得去掉半条老命:“树另外再说,实在不行就搭棚子遮阴。”

    拉够四车沙,时间也差不多快到早午,太阳的温度已经高起来,烤在皮肤上灼热发痛,薛老爹心痛小牛,提前收工回家。

    薛寅松这一个人干着也没劲,便也歇了往家去。

    小秀才正穿了身单布褂子坐在门前的荫蔽处,见他洗了手脸就进屋往床上躺,奇道:“很累么,还是人不舒服?”

    薛寅松一脸正经神色:“我信教呢。”

    “教?信什么教?”

    “回龙教。”

    小秀才笑了:“我听过佛教、道教、白莲教、黄教……还真没听过回龙教。”

    “回龙教乃我天朝第一大教,教徒分布广泛,人数众多。”薛寅松卖关子似的顿了一顿,“我们教会的活动主要在早上,据《回龙教**》第一章第一小节记载,“我再睡一小会”乃本教之根本教义。”

    小秀才愣了一会才听明白,哈哈笑起来:“你胡扯什么……”

    薛寅松闭着眼笑道:“笑了?不生气了吧,哎哎,你可千万别生气了,我其实最怕你生气,你一生气我就挺不自在,浑身都难受。”

    小秀才瞟了他一眼:“好好睡你的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说着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出去。

    说是垒个鸡窝,可也着实忙了好几天,到第三天下午薛老爹请的工匠终于来了,还带来了小山般的土砖。

    土砖其实就是粘土块,表面烧过但是烧得又不像青砖那么高的温度,因此价格也便宜很多,缺点是不能长期泡在雨里,容易垮塌。

    这么大一所院子还真费不少砖,别的材料先不说,光这院墙就花去了接近一吊钱,薛老爹咂舌:“乖乖,想盖个大鸡窝还真不容易,老虎啊,这本钱多久才能回来啊?”

    薛寅松笑道:“鸡娃子是十文三只,大鸡是五十文一只,中间除开饲料人工场地费,一只鸡的净利润能到三十文,如果这院子能出栏五百只本钱就回来了。”

    薛老爹更咂舌:“五百只?我的乖乖,这得多大一群鸡啊,老虎,还是稳着点来,万一招了鸡瘟可麻烦,这得全部死完。”

    薛寅松笑道:“是,大批量养鸡就是得控制疾病,否则生意就赔大发了,以后这院子天天都得打扫,每三天还得消毒,另外饲料吃食都得弄得干净才行。”

    薛老爹听得不甚明白,反正只管点头:“好好,你说咋整就咋整。”

    “这鸡啊,可真是宝,”薛寅松直起腰笑道:“小鸡变大鸡就是一笔钱,鸡粪留着来年开春当基底肥,明春的小麦肯定长势好,母鸡下的蛋又是一笔,这么算起来,至少是三笔收入呢。”

    薛老爹已经掰着指头数了:“500只鸡,就算有250只母鸡,只要伙食好每只鸡一天下一个蛋,那就是250个蛋,我的娘,这这这……可赚死了!”

    135、☆、来了信

    薛寅松笑道:“那你没想想冬天的时候鸡不生蛋,还得贴饲料钱呢。”

    薛老爹咂嘴:“嗯,是,这鸡舍冬天保温是个问题,还有,盖那么大的鸡棚子,要不要请人来守夜?会不会有人来偷盗?”

    薛寅松想起毒猪的事也有些头痛,谁知道哪天有人不爽了丢些饲料毒鸡怎么办,皱眉道:“照看的事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总是靠不住的。”

    薛老爹则大惊失色:“自己?你的意思我天天晚上睡鸡窝棚子?”

    “唉,我再想想吧,今天先打窝。”

    院墙一起里面就方便了,鸡鸭窝都是齐院墙根垒的,一格一格,自由进出方便得很。

    此时已经中午,两父子准备一口气把门安上。门是用以前拆下来的老门板,虽然吱吱嘎嘎的也还能用,薛老爹拿出一把旧锁把门挂上,喜滋滋的揣好钥匙:“走,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弄别的。”

    门口正好站了几个人,见两人出来忙掉头走了,薛老爹不耐烦的嘀咕道:“这村的人就是讨厌,你不管他吧,他可以站门口看一天,你瞄他一眼吧,他赶紧转背走人,什么德行!整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薛寅松看看远去的人影笑道:“我们毕竟是外乡人,还是别去管这些闲事,我跟里正是说好的,只要疯姐儿不死,这块地我就可以一直用。”

    两人也累透了,中午的太阳又大,等回到家都快晒蔫过去,环姨见状赶紧摆好饭菜:“早晨熬好的绿豆粥用井水冰着呢,就是等你们回来呢。”

    扎斤见薛寅松这几天晒得黝黑,笑嘻嘻的说道:“薛哥还是黑点好看,看起来有精神。”

    薛寅松气蔫蔫的咕噜咕噜喝下碗稀饭:“秀才呢?”扎斤笑道:“你一回家,第一句肯定是问秀才,他呀,出门了。”

    “出门?”薛寅松提高了声音:“去哪里?一个人?”

    环姨端上一碟葱花饼笑道:“里正家要写几个字,说是秀才一笔楷体写得极好,特地请他去的,来来,吃饭吃饭。”

    薛寅松一愣,嘀咕道:“里正自己就是个大秀才,写字还需要请人?”

    薛老爹刚喝了一碗凉粥褪了暑气,神清气爽的答道:“里正也是握了钉耙子的人,自然没秀才这长期握笔杆子的人写得好,你赶紧吃饭吧,一会我们下午还得紧着点时间弄。”

    薛寅松顾不得有女人在旁边,一掀衣服露出肩膀:“你看看吧,这肩头的皮都破两层了,还怎么紧着弄?我的爹,就算是头骡子也得歇口气儿吧!”

    环姨别过脸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头骡子,赶紧吃吧!吃了中午打个盹,下午也好有精神干活。”

    薛寅松到底惦记着秀才,吃过午饭抹抹嘴巴就想往里正家走,薛老爹忙劝住道:“这都一个村,能出什么事?你这样巴巴的赶过去才是问题哩!好好的等着,一会准回来,大概是里正见中午时候留他吃饭吧!”

    薛寅松只得拘着自己去睡午觉,刚迷糊着时秀才终于回来了,一到家话还没说上先摆了脸色:“里正做东请吃饭呢!”

    薛寅松刚一头扎进睡梦中又被拉出来,有些茫茫然抓不着头绪:“啊,好啊。”

    “好个……”小秀才很想骂粗话,到底骂不出口,脸色发沉的说道:“里正做保,陈大富陪客请我吃饭,要我说动你娶他的女儿呢!”

    这么一说薛寅松立刻清醒了大半,坐起来道:“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小秀才哼哼两下,喝了口水道:“我说你已经脱籍,由不得我管,他们又让我来做说客。”

    “别去理他们,”薛寅松拍拍床,“来,热吧?过来躺会。”

    小秀才想了想又道:“不止你,还有我,好像是村里谁家的女儿吧,没说当正妻,做妾也行。”

    薛寅松嗤笑:“你好歹是举人老爷吧,待遇总比我好些,家里又有房有地。”

    小秀才恼羞成怒:“那又怎么的,好歹我是举人资格,取个妾也是可以的……唔唔唔……我错了……我……”

    薛寅松邪笑:“就算你这孙猴子再厉害,也难逃我如来佛的手心,镇压你是绝对没问题的。”

    小秀才连喘两口气,这么斜着瞟了一眼居然也有了笑意:“如来佛上头难道没更大的佛了?”

    下午照例出工,到傍晚时分一个崭新的养鸡场总算是建好了,薛老爹抹了把汗水很是欣慰:“回去算个日子就给它们搬家!”

    薛寅松对出门看老黄历这套不甚关心,不过也没反驳,只是提醒道:“赶紧的搬吧,对了,还得去捉只狗来养,要防着黄鼠狼。”

    薛老爹笑道:“这个我可早预料到了,前两天见村里老郭头家养下一窝崽,便去讨了只,说好改天去拿的。”

    薛寅松点点头,摸摸有些酸痛的腰:“这便好了,这一弄停当,别的就不怕了,鸡场规模大,饲料是个大问题,再说上了规模就怕得鸡瘟,得要提高免疫力啊。”

    薛老爹弄不懂什么是棉衣里,不过儿子说的总是没错,只得试探着问道:“这棉衣里在城里的布铺能扯着不?咱家都花大钱弄上鸡窝了,总不能亏在这几尺棉衣里上吧?”

    “到时候再说,”薛寅松含糊答道,“走,先回家吃饭,明天挪窝然后咱们研究几个饲料配方,这小鸡大鸡和蛋鸡的饲料肯定得分开弄,对了爹,我记得你上次说谁会阉鸡来着?”

    “那手艺请人还得花钱,”薛老爹打定了主意一省到底:“我年轻时看人做过,自己倒腾几下也能学会,到时候自己来阉。”

    薛寅松当然欢迎,虽然他最近一年是赚了些钱,不是这里花了就是那里花了,总没看见钱,如今能省下几文也是好的:“你可悠着点,弄死了得照价赔偿。”

    薛老爹顿时跳脚:“我给你省了工钱,你还找我赔偿!你个衰崽!”

    “哎哎,我不是说弄死了才赔么,好、好、不赔了不赔了,死几只就当给环姨补补身子了。”

    薛老爹这才收了嘴,琢磨着几时能养成,到底能不能赶上炖几只给未来的儿子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薛寅松宣布准备回城,一则鸡圈的事忙得差不多,明天挪好窝就成,二则陈知孵小鸡也至少要个把月的时间才凑得齐数,三则嘛总还是不放心店里,得要回去看看才行。

    秀才和扎斤当然没有异议,于是商定了再住三天。

    夏日的傍晚总是热得厉害,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土地开始散发出热量,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庭院里纳凉顺便讲些闲话。

    突然前院的门被人砰砰敲响,薛老爹唬了一跳,高声问道:“谁啊?!”

    门外只应了一声,薛寅松提了风灯去开门,只见一个有些面熟的矮个男子站在门口,见了他便道:“见过薛爷。”

    “你找谁?”

    “我是兴业啊,仇兴业,以前在你家住过的,薛爷忘了?”小侍卫有些急着表明身份。

    薛寅松提着灯凑近看看,这才瞅仔细了笑道:“吃饭了没?进来进来,我们刚吃完。”

    小侍卫摇头:“我这一路八百里加急,都快撑不住了,这里有封信是给扎爷和您的。”

    薛寅松忙把人带到后院,弄了些热水热饭,笑着问道:“小王爷可好?”小侍卫摇头:“王爷说信里说得明白,你还是看信吧。”

    扎斤撕开信,只看了几行便脸色突变站起身来:“高阙人南下了,王爷令我即刻北上京城汇合,他已经被认命为统军大帅,十日后便要出征。”

    小侍卫咬着口饭道:“我路上用了两日。”

    “那便还剩下八日,”扎斤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甚至有些高兴:“终于打仗了,我的手脚都快生锈了。”

    薛老爹和环姨却惴惴不安:“又打仗了?那年高阙人南下,税负加了一倍哩!该死的高阙蛮子!”

    小秀才却又是另一翻表情:“皇上终于赢了,他早就想远征高阙,如今正好给了他借口,这一仗至少要打到把高阙收归版图才会停,可怜天下苍生啊。”

    薛寅松皱起眉头:“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朝廷恐怕往东南西北四个粮道都去了征粮告谕,我们不能再等了,明天搬好鸡窝就回城。”

    薛老爹体贴的挥挥手:“去吧,去吧,鸡窝也别操心,我会都弄好的。”

    小秀才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你又不是粮道大台总管,关你什么事!”

    薛寅松解释道:“阙宏泽肯定不会再供应我低价米了,德阳肯定也会断了米,我得回去找他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弄。”

    “那德阳不是要恢复高米价了?”小秀才顺着他的思路说道:“而且德阳更靠北,只要高阙人一逼近,粮食立刻会再翻倍,很是不妙啊。对了,你要不要让老掌柜他们回来?”

    薛寅松也有些吃不准:“我现在就想回去,唉!还是等明天吧,一早回去。”

    小侍卫几口吞完饭,差点噎被过气:“扎爷,我们几时走?”

    扎斤皱眉道:“如今县城已关门,如果绕道要多走很多路,不如等明天早晨走,你也两天没睡了,好好的睡一觉。”

    本来悠闲的气氛被搅扰一空,薛寅松两个人提前回了房间,一进门小秀才便道:“刚才我有句话没说,你还记得扎斤上次说,王爷绝对不会娶妻,高阙人南下,王爷应征入伍,你会不会觉得很……巧合?”

    薛寅松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小王爷早就知道高阙人南侵的时间?”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