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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种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146章全文完结)

正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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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饭才是正经。

    薛寅松因为还起不得床,只能趴在床上吃,长辉自告奋勇的拿勺子喂阿坝,小秀才见他还算喂得仔细,便由他去了,自去和薛老爹去堂屋吃饭。

    因为身上盖了被子看不到伤势,长辉以为没太大的伤,于是悄悄嘲笑他:“阿坝,你是懒虫,大白天的还躺在床上不起。”

    薛寅松毫不为意:“阿坝受了伤所以才躺在床上,你不信掀开阿坝的被子看看。”长辉过来掀被子撩开衣衫,见了那一条一条的紫黑痕迹吓了一条:“阿坝,你要死了!上趟大娘家里有个丫鬟也是这样,打了没几天便死了。”

    薛寅松笑道:“阿坝是神仙,不但不会死,而且这次伤好了后,以后会更厉害!”长辉不信:“真的?”

    “当然真的,阿坝几时骗过你?”薛寅松笑道:“你把碗拿出去吧,我有些倦了,要睡一会。”虽然能抗但到底是伤得重了,薛寅松有些昏沉沉的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下午薛老爹先去买了山楂和蜂蜜,细细切了和蜂蜜混合,又取了上次酿的酒,开坛倒出两斤,再混合封好埋下。

    能做的他都做到了,虽然不愿意也没办法,薛父叹了口气,这死崽子从小主意大,自他娘死后一直是他管着家,做饭洗碗洗衣……虽然才六岁,竟然能顶半个大人用,有时他下地回不去,老虎还能给他端个水送个饭,从小这孩子就懂事很少让他操心,可娶媳妇这一件事就能让当爹的一夜白头!看来不是不操心,是积累到一起,一次操个够啊!

    薛父不情愿的按儿子的意思做了山楂酒,然后挑了桶去地里浇水,进冬以来就一直没下过雨,地里的苗才窜了一指高,不续点水后面容易干根。

    等老爹把两亩地都浇了个遍,到家已经天黑了,小秀才和长辉在灶房里烧饭,只见灶孔里火苗都窜了一尺高,两个少爷也不知道抽根柴,长辉还在旁边跳:“爹!爹!爹糊了!快加水!”

    小秀才忙拿水瓢泼了半瓢下去,锅里刺啦一声倒是安静了,可炒青菜就此就变了水煮菜。

    薛父只得又叹口气,走过去接过水瓢道:“去吧,去吧,我来就是。”

    小秀才赶紧放下东西,拉着长辉跑了。薛寅松见他蔫搭搭的进门笑道:“还是让我爹去做饭吧,你以前没做过这个,自然做不好。”

    小秀才在书桌边坐下来,撑着下巴看窗外:“薛大哥,你说是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可如今来了这乡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还好当初遇到你,若是靠我和长辉,保准给饿死了。”

    薛寅松安慰他:“人各有所长,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从未做过农活自然就不会做,如果你老是拿自己的短处比人家的长处,那永远都不会赢。”

    小秀才苦恼的皱着眉:“我三岁认字五岁进学苦读11年,可突然发现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若是不能做官,我岂非不是要饿死?”

    “不,不是这样的,”薛寅松思索着开解他:“我们的整个社会……恩,我是指天朝上下所有的人,各有各的职责,有人能种田有人能织布有人能做衣服……这是一个循环的圈,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的事。”薛寅松皱眉思索着,这样说不太好,方向不对,可怎么能引导他往自己想的方向去呢?

    小秀才也苦思,然后总结道:“所以读书人就该做官,然后让所有的人各尽其责?”

    看吧!就不该说那句话,薛寅松有些后悔,忙补充道:“读书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当官,应该是启蒙开智。当读书沦为生存的手段时,才是可悲的。恩,就是这样。”

    “那读了书不当官?”小秀才咬住话题不放。

    薛寅松有些头痛,想了片刻道:“读书的力量在于,它能使人做正确的事并快速的积累财富,所以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做官不是唯一的途径,比如你现在有经商的天赋,经商比当官更能展示你的才能,为何要去当官呢?”

    “这……商人地位卑贱……”

    “不,不,”薛寅松启发他道:“你们何家不就是经商的吗?闻名秦川城的大商贾,在天朝上下数一数二,这样的地位难道还卑贱吗?”

    “可在万民心中,商人始终……”

    “比如你已经有钱到何家的地步,在天下广建书院,令天下贫穷人等均有入学的机会,在各地修路修桥,施舍粥饭给流民,帮助贫民脱贫致富……这难道会让人觉得卑贱吗?”

    “啊?”小秀才显然没商人还有如此的发展,倒是愣了愣。

    薛寅松趁机乘热打铁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读书当官,二是经商致富,你选哪一个?如果你选后者,我便愿意帮你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小秀才一愣,皱起眉头道:“若是我选一呢?”

    “选一,你就好好读书。”

    “那你呢?”小秀才诚恳的看向他,眼神中透出希冀的光。

    “如果你当官,我还是在家种田,官场不是一个好地方,我不会去,也不希望你去。”

    “这个……你是说真的吗?如果我当官你就留在这里种田,我若经商你就会和我一起?”

    “对,”薛寅松肯定的答道。

    “容我想想,我觉得我要思考几天……”小秀才有些苦恼。薛寅松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仔细想想你当官是为了什么?如果以后当了大商人能不能也做到哪些事,不就结了吗?”

    “比如兴修水利,利国利民?”

    “你若是当官还得等朝廷拨款,若你是商人,不是马上就可以动用款项修建了吗?”

    “那……比如兴学,恩,这个商人也可以办到,那……”小秀才皱着眉头苦想,发现除了断案和收缴税银,还真没有拿钱办不到的事。

    看小秀才还在犹豫,薛寅松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点小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只给你一刻钟时间,你赶紧考虑,想好了告诉我,过了这个时间,我便不管你。”

    小秀才咬了咬牙,好半晌才道:“我愿意……经商!”

    作者有话要说:吃肉?酒都还没有酿好,难道你们准备……硬上弓?

    所以,表急,冬至很快就会到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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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冬至夜(倒v)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泰戈尔答:你最爱的姑娘嫁给了别人。

    网友A答:嫁给别人,还邀请你参加婚礼。

    网友B答:参加婚礼,才发现那男人根本不如你。

    薛寅松答:都他娘的放屁!

    确实也是,都嫁给别人了,还关你屁事?

    可眼前这可人儿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晃着,微笑着端茶送水、喂饭擦身,甚至还主要帮你扶便壶……嘘,你得压抑,不停的压抑,明明满脑子里想的就是拉扯抱推按抚摸抓挠挑拨捏握撸抹搔探抠挖扩抵挤挺撞抽操插抖拔擦……这才是人世最最之痛苦!

    脑子里想的事还不能深入,因为一深入下半身就会起变化,一变化就会变异端,一异端小秀才就会起疑心……所以,它们是因果关系。

    邱少云烈火中永生,董存瑞炸碉堡……恩哼,今天就是冬至了,薛寅松眉目舒展,度分如日的煎熬已经过去,胜利就在今夜!

    薛老爹一早熬了羊肉汤,没买狗肉是因为老爹想起来儿子今晚欲行不轨,喝酒再吃狗肉怕他鼻血长流,所以最终还是用的温补的羊肉。

    羊肉、大料、桂皮、生姜先在锅里爆炒出香味后再放水炖,淡蓝的青焰舔着锅边,乳白的汤汁卷着骨肉呼哧呼哧的冒泡,起锅时再放点橘子皮压膻——老爹的手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晚餐有羊肉、豆鼓蒸鱼干,炒萝卜丝和蒜泥青菜,为了使桌面丰富好看,薛父还炒了盘咸菜凑数——自然还有酒。

    天气有些冷,薛老爹还给还烧了盆炭火取暖。菜刚摆好,小吃货就拖着爹嗅着香味来了。

    薛寅松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咳嗽一声,举起了杯子。

    “首先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抬爱,如今寅松还不知在何处流浪;其次还是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慈悲,我便不能与爹团聚,再享天伦之乐,再次仍然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仁爱,我与爹便不能过上如此幸福的好日子。”

    这几句立刻带动了气氛,小秀才的脸被炭盆烤得粉嫩嫩的,笑着答道:“薛大哥谬赞,这只是举手之劳。”

    儿子一说老子也听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今天的灌酒主题,于是立刻心领神会的端起酒杯:“裴公子,来,我也敬你一杯,感谢你让我爷儿俩团聚。”

    薛父和薛寅松面前放的原汁的烧刀子,小秀才和长辉面前只放了两个空碗,原是准备装点羊肉汤。如今两人都举起了杯,小秀才想了想道:“不如我也来点酒吧,冬日里冷,喝点倒也无妨。”

    薛老爹自然拿出早准备好的山楂酒为虎作伥:“这酒原是老虎的娘爱喝的,酸甜可口健脾养胃,配这羊肉简直是绝了!”

    薛寅松还要故意劝诫:“爹,他喝不得酒,少倒点。”小秀才笑着钻圈套:“薛大哥,往常冬日我也喝几口,不碍事。”

    “酒这东西,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薛老爹说着,只见小秀才小啜一口,惊喜的夸奖:“果然好喝,薛伯伯好手艺!”

    天朝的人喜欢酒不是没道理的,酒是润滑剂能助兴能活跃气氛,在这样和睦温馨甚至有些煽情的气氛中,小秀才沉醉了。

    这真不怪他,他早年父母死得早,身世凄惨好比林妹妹,从没感受过这老少一堂融合的气氛,多喝了两口脸色绯红不说,话也多了,还频频主动招呼其余三人吃菜。

    长辉当然不客气一通大吃,三个大人则边吃菜喝酒,片刻酒过三巡,薛老爹看秀才差不多了,便没再给他倒酒,自己只和儿子说话。

    秀才喝得正高兴,催老爹道:“薛伯伯,再给我倒点吧,这酒真好喝。”

    一般要酒喝的人都是醉了,薛老爹有点愧疚的望向他,夹了一筷子菜:“秀才,你醉了,吃点菜。”小秀才笑眯眯的辩道:“没事的,我的酒量素日便有二两半。”

    薛老爹看坛子,这起码去了半斤,便拿眼看儿子。薛寅松关心似的摸着小秀才的手吃豆腐,还一副大哥的严肃:“可曾难受?若是想吐便是醉了,不许再喝。”

    “没有,真没有。”小秀才还怕他接下来再说几句要变主意,忙递杯子给老爹:“真的没醉,不曾想吐。”

    薛父见秀才浑然不觉的被儿子摸完手又摸脸,摸完脸又摸背,简直想掀桌大骂:禽兽!但是目光刚对上,只见薛寅松笑眯眯的比了个口型:小寡妇,于是老爹乖乖的取来山楂酒给秀才斟上。

    薛寅松心满意足的摸完秀才,转过来举杯对着老爹:“儿子不孝,自罚三杯。”说着一仰头干尽杯中酒,道:“爹,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为了我,你一直不曾续弦,身边也没个知冷知暖的人,如今我也大了,你也该放心了,该做什么就去做吧,儿子绝对支持你。”

    薛老爹默默的看着桌上的酒菜,没说话。

    薛寅松干掉第二杯又道:“我的事,你一直不同意,可为了让我高兴,你还是屈从了,所以我真的感激你,从内心的感激,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为你骄傲,让你操心是儿子的不孝,这杯酒便是赔罪了!”

    薛寅松仰头喝掉第三杯,默默的将酒杯反扣在桌面上。

    老爹显然被儿子触动了心弦,抬起头竟然有些凝噎:“你娘这一撒手就是十年,我总算把你拉扯大,以后和你娘地下相会也算有个交代了。你不是常说么,人生苦短,知足常乐,我现在也想通了,只要你高兴就好。你能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当爹的也知足了。”

    两爷子喝了几口酒也放松了,渐渐开始说知心话,你来我往又喝了几杯。

    小秀才前面没吃几口菜,此时酒劲上来,屋里的炭火又烤得旺,卷了袖子拉开领口嘟囔道:“怎么那么热,都快赶上夏天了。”薛寅松低头看看他,摸了摸他的手笑道:“爹,你把炭盆端出去吧。”

    薛老爹听懂了这暗示,黑着脸把炭盆进东厢房,再折转来哄长辉:“乖儿,该是睡觉的时候啦,来,我带你去洗脸脚。”两人走后,薛寅松低头看秀才,只见他脸红欲滴,眼眸半闭的靠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嘀咕着之乎者也。

    薛寅松轻轻摇摇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轻舒长臂,一把捞起心满意足的回了东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本文无肉,所以你们明白的,下一章就是第二天鸟……(顶锅盖土遁风遁火遁水遁各种遁逃……)

    附带说一句:我被zhnazh11的留言萌翻了……尼玛开头的造句,很有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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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二天(倒v)

    小秀才昨夜喝得沉醉,醒转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睁开干涩的眼睛,感觉身边睡了个毛绒绒的脑袋。

    小秀才笑了,推推他正要问话,突然有些警觉,掀开被脸都绿了:“我为何没穿衣服?”

    薛寅松看向他,眼神清明:“因为我们发生关系了。”

    “?”

    “恩,就是云雨、通奸、苟合、□、行房……等等。”薛寅松神色平静的解释。

    “你!”小秀才的脸由绿转黑,“你……你……”

    薛寅松微笑,合着大被抱他:“我喜欢你。”

    小秀才奋力挣扎,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又惊又怒:“放开我。”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薛寅松抱紧他拖回自己怀里,低声问道:“身体有什么不适没?要不要洗澡?”

    “你放开我!”小秀才拔高了声音,别开脸怒对房顶。

    薛寅松捏着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看了良久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别忘了你有儿子,长辉拽在我手里,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拿你儿子抵债。”

    小秀才看向他,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声音却不由的软了:“放开我。”

    “裴人杰,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喜欢你。昨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现在你是妻我是夫,明白?”

    小秀才别过头闭着眼睛不说话。

    薛寅松失笑,摸摸他道:“我不会放开你的,你要敢跑,我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布于众。如果你乖乖的,我就保守这个秘密。”

    小秀才还是不说话,像是睡熟了般,一动不动,只是微微紧闭的双眼显示出他的紧张。

    薛寅松怜惜的抚摸他的脸,轻声问道:“要洗澡么?我去烧水。”小秀才突然有些了悟,睁开眼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和我……我是说你一直都、图谋不轨……”

    “不,不,我们要纠正一个观点,这不叫图谋不轨。”薛寅松抱着他,轻轻的拍着被子:“这叫两厢情愿,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所以我们有了亲密的关系,就像别的夫妻一样,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相爱的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

    “这不正常!”小秀才大声说着看向他,皱着眉头:“你我皆是男子,这是于礼不合,这是……”薛寅松嗤笑:“那请问天朝律法那条说了不允许男男相恋呢?”

    “天朝……虽无此律法,但是这是不对的,别人也会……”小秀才说着,一边又用力去扳他的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实在无法动弹,只得又赌气闭嘴。

    “虽然我一直爱慕你,不过昨夜的确是意外,我们都喝了酒所以发生了点意外的事,这个也没什么好介意的。”薛寅松说着,一边斟酌用词:“相爱的人都会做这样的事,这是很正常的,你很快就会喜欢的。”

    小秀才看着他,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其实他并不是对薛寅松一点没有好感,只是他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联想起以前他说什么我喜欢男人,此刻终于有些明白了:“才不是意外,你肯定早就、早就……”说着脸有些红了,看向别处。

    薛寅松见他态度松动知道有戏,忙搂紧他发誓:“真的是意外,放心吧,昨夜长辉困得早,我爹抱着他先去睡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专门来戳穿他的谎言般,老爹走到门边大声道:“老虎,灶房热水烧好了,你们若起来便去洗澡,我和长辉去地里转转。”

    小秀才羞得一脸通红,有些口吃:“你、你、你还说什么意外……你爹……”薛寅松爱死他的羞涩模样,扑过去抱着狠亲了一口道:“我爹大约是看昨天喝了酒,怕有一身的酒气,你想多了。”说着看着他低声问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喜欢长辉,我愿意把他当我儿子养,以后我们三个快快乐乐的生活,好吗?”

    小秀才想了想,依旧摇头:“没有以后,没有将来,若是不娶妻会受人指责的,虽然我对你……但是这不行。”

    薛寅松懒管他的嘀咕,在床尾捡了衣衫自己穿好道:“你穿好衣服来灶房洗澡,我先去兑水。”

    小秀才好半天才磨蹭着去了厨房,一见薛寅松脸又红了:“水好了吗?”

    薛寅松知他脸皮薄,如今能和气收场已是千恩万谢,自然没再多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两人轮流洗澡,小秀才坐在后院里擦头发,见他也洗完出来,正要说话,只听前院大门吱嘎一声,长辉叫道:“爹,爹,你还没起来?我捉了只鸟。”

    小秀才直觉就往灶房里钻,薛寅松笑着忙把冲进后院的儿子抱住问:“什么鸟?”

    长辉小脸跑得通红,一脸的兴奋:“薛爷爷给我捉的,你看。你看。”说着举起手里的简易鸟笼,只见一只灰不溜丢的鸟在里面扑棱,有点象麻雀。

    薛老爹也跟着进来,看了紧闭的灶房问:“秀才还没洗好?”薛寅松示意老爹轻声:“他脸子薄,你小声些。”

    薛老爹撇了嘴,转身抓了草去喂兔子:“老虎,地里的菜窜了一尺多高了,我看还要加次肥才行,天再冷菜就不肯长了。”

    “好,”薛寅松想想道:“现在去?你早不说,我刚洗了澡。”“过几天,我看天象恐怕有雨,等雨过了再去。”

    薛寅松拉了老爹一边去说话:“我媳妇儿害羞呢,躲在灶房不肯出来,你和长辉再出门转几圈。”

    薛父斜着眼睛:“这大冷天的去哪里转?”

    “随便你!”薛寅松摸了几十个大钱往他手里一塞:“村口三条路,中间一条走一百步左转有个酒铺,柜台里坐了个女人,那便是小寡妇,你去看看人。”

    薛老爹眼睛一亮,一把抱过长辉喜道:“乖儿,随我再出去转转,你爹拿了钱给你买糖。”长辉忙举起鸟笼兴奋的叫道:“我要去,我要去!”

    薛寅松送两人出去,见他们走远了才折回来敲灶房的门:“出来吧,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有肉,所以我被你们嫌弃了,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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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赶鸭群

    小秀才再开门时,面色已平静,他走出两步停住:“既然你伤好了,晚上还是让长辉跟我睡吧。”说着往前院走去。

    薛寅松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笑了,他真没期望小秀才会有那么好的表现,真的。

    薛寅松回过头,先将澡桶清洗放好,又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泡上,左右活动几下脖子准备先打扫院子,然后给鸡窝换点垫草,正在计划着,一个小子慌慌张张的冲进院子:“薛小子,你家的地!快去!有鸭群进地里糟蹋菜秧子啦!”

    那两亩地里种的都是冬天的救命菜,薛寅松一听顿时抓起扫把就往外跑。

    田地离村大约有一里地,两人跑得直喘粗气,出了村只见远处绿油油的菜地里那十几只鸭子正兴高采烈的吃菜,已经啃了一角不说,还踩坏了一大片。

    擦!这是他辛辛苦苦种了两个月的菜!

    薛寅松挥舞着扫把冲进地里,鸭子一哄而散分三处逃开,然后又快速的聚成一群,他赶了两下发现不论怎么赶,鸭子跑散后总能聚在一起,如此不但赶不出去,还会踩坏更多的菜地。

    薛寅松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对帮忙的小子叫道:“你去村里的酒馆里找我爹,他带着一个6岁的娃子,很好认,让他赶紧来。”说着丢过去一个大钱,那小子接了钱一溜烟的往村里跑。

    薛寅松转到一边小心的轰着,慢慢把鸭群逼到菜地一个角落又试着赶了几次。这下是怎么都赶不出去了,无论怎么赶鸭子都要回头往菜地跑,看着踩坏的菜越来越多,薛寅松心急如焚。

    薛老爹很快来了,他仔细观察片刻指着里面一只绿色脖颈的麻鸭道:“看见那只白翅膀绿脖子的麻鸭没?那是头鸭,只要把它赶出去,其余的鸭子都会跟着走,别的鸭子都别管,只瞅准那一只赶。”

    两人分了两边逼近鸭群,那头鸭左右看看无路可走,高声嘎嘎叫着准备往薛父方向突围。

    薛老爹立刻看出端倪,立刻脱下外衣挥舞,鸭群受了惊,往几个方向窜去,薛寅松咬着头鸭不放,提了扫把跟着追,不管它怎么跑,一直左右挡住不让它往回跑,那头鸭几翻突破未果,只得掉头往田坎边的荒地里跑去。

    跑散的鸭群惊慌失措的游走片刻,立刻聚往头鸭所在地方,头鸭大约觉得被扫了威风,突然扑扇着翅膀,嘎嘎的叫着,在它的带头下,好几只鸭子也跟着扑翅膀示威。

    薛寅松哼了一声,握着扫把横眉冷对,可惜胸前差了一把关公的美髯长须。

    薛老爹笑眯眯的看着鸭子赞道:“是只好鸭,毛色油亮、绿颈麻身,这可是正宗的蛋麻鸭,哎,想不到这鸟地方居然能看到咱北方的正宗蛋麻鸭。”

    薛寅松没好气的指着被践踏的菜地道:“你看看这里,踩烂了这一大片地,损失谁来陪?”

    老爹也心痛,一跺脚道:“跟着鸭子走,找主人赔钱!”

    “那要跟到什么时候它们才回家?这才大上午,总不能让我跟在鸭子后头跑一天吧?”

    薛老爹到底奸猾些,略一思索道:“撵着鸭群上村里走一遭,这蛋鸭最怕受惊吓,一吓就不肯生蛋,撵着走一圈,主人听见了肯定会出来看。”

    薛寅松指着老爹露出一副你果然奸猾的样子,忙拍拍衣衫道:“走!撵鸭子去!”

    薛父忙道:“你去,我得去酒馆接长辉。”

    薛寅松答应着兴冲冲的抓了扫把赶鸭,因为只剩下一条路,不一会鸭群便进了村。

    鸭子天生聒噪,薛寅松心里有气一路故意挥舞扫把,那鸭群被他撵得上串下跳,一路嘎嘎的大叫着冲进村里。好几户人家听见声音开门来看,有认识的还招呼薛寅松:“薛小子,你这是干嘛?”

    “鸭子进我家菜地了!我给赶出来,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鸭子不?”

    好几个都摇头,往村里走了一段路,一个人认出鸭群:“这是饼三家的鸭子,你赶着往哪里去?”

    “他家鸭子进我家菜地糟蹋菜了,我正要赶着鸭子跟他理论呢!”

    那人和薛寅松有过几面之交,闻言忙抓住他低声道:“兄弟,听句劝,鸭子赶到这里便算了,赶紧回家别声张。饼三的婆娘是这村里数一数二的厉害,那女人最是看重这群鸭,若是被她看到你赶她家鸭群,别说赔你银钱,只怕要倒让你脱皮三分。”

    薛寅松当然不信:“糟蹋我家的菜地,她倒有理了?这光天化日下,上有天理下有王法,她还敢把我怎的?”那人劝道:“你家才来这村子不知道,这村里有几个人事绝对惹不得的,饼三家的婆娘就是一个。别的女人那是哭闹吵骂,那婆娘是动手打人,你别笑,那是真打。听说那女人以前是江湖卖艺出身,会几手杂耍本事,动起手来你还不一定能赢。”

    薛寅松稀奇笑道:“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倒要去见识见识。”那人见他不听劝,也摇头走了,临走还好意说道:“既然你非要去我也不拦,这条路往前走右转第三家就是,我这回去放了东西便帮你去家报信。”

    薛寅松笑着摆手,赶了鸭群往前走。

    鸭子跑了些路也累,转角见着前面是自家大门,纷纷嘎嘎高声叫着进了大院,薛寅松心道是了,也跟着走进去。

    里面挑帘出来一个瘦长的马脸女人,见了薛寅松问:“你是何人?为何惊吓我家鸭群?”

    薛寅松好声气的答道:“你家鸭群糟蹋我家的菜地,我……”

    “不可能!”那马脸女人断然否认:“我家的麻鸭是出了名的认路,每天日出河边吃食洗澡,日落排队归家,从无一日差错,走的是村边的小道根本不经过菜地。”

    “大妹子,是我亲手把鸭群从菜地的赶出来的,难不成还污蔑你家不成。”

    “什么!你赶了我家的鸭子?一路赶回来的?我说难怪今天回家那么早,原来是你赶了我家的鸭子!”马脸女人尖声说着,“你知不知道这是蛋鸭!蛋鸭最是受不得惊,若是惊了两三天都不产蛋!”

    那女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一头冲到院墙旁边,抓起一柄长条扫帚直接就招呼过来。

    薛寅松横握扫帚架住她,喝道:“你这是为何?明明是你家鸭子踩坏我的菜地,你竟然还动手打人!这陈家村还有王法没有!”

    饼三婆娘借力一个扫堂腿,反手一抽提了扫帚冷哼一声:“王法?我手里的扫帚便是王法!”说着又是一记横扫,再反身侧踢直袭他脸面。

    薛寅松向后空翻退开几步,躲过一拳瞅了个空当偷袭她腰侧。那婆娘凶悍得很,不但不畏惧,反而大叫一声来得好,用扫把架开矮身避过。

    这几翻动作声音颇大,旁边的房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见了两人忙冲上来问道:“怎么打起来了?”

    那婆娘打得正是兴起,反手一掌劈在男人胸口,用力一震将他推出五步远:“你少管闲事。”薛寅松见状皱眉:“他好心劝架,你反而殃及无辜,是何道理?学武之人不可恃强凌弱,这可是拜祖师爷的入门誓言。”

    那婆娘哼了一声,傲慢的答道:“我打的是我男人,与你何干?你还打不打?要打只管动手,老娘不怕你。”

    薛寅松心道确是个棘手的,大约从小练过,而且功夫还算地道,虽然再打下去,她必定因脱力而输,但一时之间他还真占不着便宜,想到这里一摆手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打架,快些赔偿菜地损失,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那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杵着扫帚轻蔑的笑道:“你去这陈家村打听打听,老娘就是这么横,想跟我讲理?来啊,打赢我手里的扫帚再讲理,打不赢就他娘的给我滚!”

    后面饼三从地上爬起来,又不敢向前来劝,隔着远远的提声问他:“这位壮士!我家麻鸭最是听话,早出晚归从不去菜地,你是不是弄错了?”

    薛寅松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欠缺几个银钱,难道为了讹你几个菜钱故意上门来吵闹不成?”

    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有别家听见声音,忙都开门偷看,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那女人哼道:“废话少说,要我赔钱可以,打赢我这杆扫帚便赔你,打不赢就闲话休提,赶紧提了裤子回家找你娘去吧!”

    薛寅松听得火起,正要上前,只听薛老爹在后面叫道:“老虎,且慢!”薛老爹走上前来,仔细看了那女人好几眼,突然问道:“我瞧你眼熟得紧,可认识乾安县田坝村的常三爷?”

    那女人狐疑的答道:“你认得我爹?”薛寅松这才回过神,皱眉问:“你是常三爷的女儿?怪不得一套棍法下来觉得有些眼熟,一时竟没想得起。”

    薛父舒展眉头,笑得高兴:“真是你,你爹呢?身体可好?”那女人又仔细看了两人几眼,突然问道:“可是薛叔叔?”

    “哎,大妮子,你可认出我来了!”薛父高兴的说着,“你十岁时举家南迁,竟然搬到这里,如今我们再碰面可真是有缘……你爹呢?”

    那女人顿了顿道:“我爹前年去了,上山打猎时被狼围了没跑出来。”薛父闻言感叹几声,饼三见是熟人忙把看热闹的人全部撵走,将几人迎进堂屋。

    “然后呢?”小秀才问。

    “然后就进屋喝水叙旧,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踩坏的菜秧子只能自认倒霉啦!”薛寅松说着,指责的看向老爹:“叫你多事,还去认个亲,这下可好,损失都没处赔去。”

    薛老爹道:“你懂什么,我在村里喝酒时打听过了,这女人蛮横着呢,那根扫帚上打过县令下揍过里正,更别提这村里的男男女女。”

    薛寅松来了兴趣:“为何如此凶横?难道就没人敢管?”

    “唉,这还得从前年说起,以前她爹一身好本领,小时不是还教过你几年拳脚么?后来他家搬到此处,他爹人好心善领着大家年年上山打猎,日子倒也过得丰足。你想这进山多少凶险?他爹虽然打猎是把好手,又有武艺傍身,但别的村民并不懂武艺,就此埋下祸根。”

    “前年她爹又带人上山,路上遇到头伤狼,那十几个人起了贪心,不听她爹的劝,合力把那伤狼擒下,剥皮抽筋还生饮了狼血。常三爷一见要遭,赶紧招呼掉头下山,那些村民不肯,还嘲笑他没胆。他见那些人不肯走,怕他们有个闪失,也只得留下来。当晚狼群果然来袭,围了一夜伤了好几个人,亏得三爷有些手段才救回来,他一人殿后,不想出了意外,活生生的被狼群撕成了碎片。”

    “后来呢?”薛寅松问。

    “那逃出来的十几个人害怕了,合谋推说三爷走散找不着,大妮子不信,一个人背了干粮天天上山转悠。直到去年有人喝醉酒把事捅了出来,大妮子才知道,当时她完人言青筋暴起,一怒之下提了根扫帚把那十几个上山的男人打得半死不活,足足睡了有一个月久。”

    小秀才皱眉道:“这却是不应该,人家好心相救,怎能狼心狗肺。”

    薛父叹道:“她爹倒是一条好汉,真是可惜了。如此说来,这陈家村的人没什么好东西,天性凉薄人性泯灭。”

    薛寅松倒没那么多感叹:“自古就是这样,人少就团结,人多就窝里斗,再说了这牵涉到利益问题,是是非非根本就说不清楚,要我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还带领他们上什么打猎呢,这不纯粹找事么?”

    薛父恨他一眼:“常三爷是条汉子,人极为正派心肠又热,可惜这世道好心肠落不得好报。”

    “有这前车之鉴,以后我们就只管自己吧,邻居什么的都别指望了,出了事也只有自家人才靠得住。”薛寅松说着站起来结束话题:“爹,今天中午吃什么?”

    39

    39、想合好

    薛父进灶间看看道:“就是点咸菜,要不烙几个饼来就咸菜吃?”

    长辉嘁一声,表示不满。

    薛寅松跟进厨房转了一圈,瞄到屋檐下挂的熏豆干问:“要不把这豆干切来吃了?”薛老爹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吃,也没菜能合着炒。”

    薛寅松脑子里搜索一圈有了主意:“来做嘎巴菜吧,爹,你拿面合了烙几个极薄的饼子出来,越薄越好。我去切豆干。”

    薛父知道他又要创新,苦着脸去取了点绿豆粉和面粉和成稀泥,自去大锅里摊薄饼。

    薛寅松取了豆干细细切好,配大料丁香用油炒了再放点咸菜和香菜碎末。

    翻炒片刻加点面酱和盐,把锅里干的东西捞出来,就着汤汁勾芡上浆,再把切成段的薄饼和菜重新倒进去翻炒拌匀起锅。

    饭菜合一,于是每个人面前只有一个碗,一双筷。

    薛老爹捧着碗纠结了半天,没敢下筷。

    小秀才试着搅了搅,觉得像烂泥浆,又去看长辉。

    只有长辉出声抱怨道:“阿坝,你怎么又进厨房了,你上次不是说以后都是都是薛爷爷做饭么?”

    薛寅松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吃吃就知道了,这东西好吃着呢,保管你一会吃得打耳光都不放。”

    长辉呆了呆,转向秀才问:“爹,什么叫打耳光都不放?”小秀才拍拍他道:“吃吧,吃饭不要说话。”

    小秀才心里虽然嫌弃,但是看看一人一碗估摸着也没别的吃食,只得用筷子挑了一块,轻轻的咬,好像怕把它咬疼了。

    入口还行,没有想像中的难吃。

    薛老爹见小秀才吃了,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嚼完咽下:“老虎,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其实我现在挺喜欢做饭的。”

    薛寅松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好啊。”

    吃过饭小秀才拉着长辉去村里转转,薛父听得关门声,突然出声问道:“你今晚睡哪?”薛寅松一脸自然:“当然是东屋。”

    “恐怕不行。”薛老爹摇头,一双眯眼透出了然的光:“秀才今天不大和你说话,这表示你今晚得和我一起睡。”

    薛寅松有时很讨厌老爹的直白,不客气的答道:“那有什么关系,关了门还有窗,这点小把戏难不到我。”薛老爹有些稀奇:“你不是常常自诩为正义之士?为何现在不正义了?”

    薛寅松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不是你常说烈女怕缠郎,我这不跟紧点怎么能行?这两人间的事好比行军打仗,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我若是今天进不了东屋,那接下来更别想再名正言顺的进去。”

    薛老爹摇头,想了想道:“你以前在田坝村也不见得喜欢谁家的小子,干嘛对秀才那么着紧?因为他是秀才?或者家里多几亩地?”

    薛寅松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道:“说来你不信,我就是觉得他很熟悉,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般,反正就觉得是他。”薛父又皱眉:“随你,不过也不急在今天,今晚你让长辉跟他睡吧,那孩子半夜踢被子厉害,我这老腰现在还疼呢。”

    薛寅松想想也行,趁机提要求:“爹,我记得你会编一种拖网,鱼和虾什么的,只能进不能出,你今天闲着要不弄一个呗?”

    薛老爹摇头:“编那东西得要很多苎麻丝,家里哪有?”“苎麻丝太难找了,我晒得藤条你看如何。”薛寅松去杂物间翻腾一阵,抱了半捆藤条出来:“特地砍的藤条,放水里浸了几日揉出来的老皮,又韧性又结实,等你编好了再刷点桐油,保管好用。”

    薛父摸着藤条也来了兴趣,赞叹道:“这倒是好东西,这老藤结实耐磨又不怕水,倒是做网的好材料,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光。”

    老爹对藤丝爱不释手,摸了几下便准备动手结网,吩咐儿子道:“你去砍根竹子,要干死的老黄竹,削成一寸宽的条子,揉几个竹圈出来,大小都要。”

    薛寅松忙领命去了,一会便拖了根老黄竹回来,按老爹的意思削好做了大小几个竹圈。

    薛父把藤条一分为二,套在最大号的竹圈上开始结网。

    这拖网跟渔网不同,拖网是架在河沟里,一个大口迎着水冲,后面像是箱笼一样拖了几节,一节比一节小,网眼也越来越细密,每一节都要收个小口,让活物顺水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拖网通常安在小河沟里,架上后十天半月收一次,大到鱼小到虾甚至螃蟹、泥鳅、黄鳝、水蛇等都跑不掉,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乃是网中之王。

    薛寅松见老爹编得高兴,自己也拿了藤丝在一旁比划着学,闲磕牙问着:“你瞧了那小寡妇怎么说?”

    薛老爹老脸微红:“那小寡妇倒是眉目周正,只是奇怪长得好模样怎么没人讨她做媳妇呢?”薛寅松解释道:“我也是听来的闲话,她男人死得早,本想二嫁,谁曾想村里来了个算命的,掐指一算说她是什么白虎星转世,这辈子要克死三个男人才算完,这下谁都不肯娶她,一耽搁就这些年。”

    薛老爹嗤笑道:“呸他娘的,这不是合着欺负人家寡妇么,我最是不信这什么神神鬼鬼的,要我说,是她男人福气薄,娶个漂亮媳妇过不上日子,只能眼睁睁的让她二嫁。”

    薛寅松也同意他的观点:“我猜是那算命的上门求亲被赶出去了,这才造谣生事。可陈家村的人就是不信,这小寡妇守了三年寡,田地也被夫家收了回去,她又无儿女,在村里开了个小酒铺子,靠着卖几斛烧酒为生。你要是满意,我这便托媒人去说合。”

    薛老爹很是爽气的一拍腿:“中!明儿就让媒婆去说,我倒要看这娶了白虎星,是白虎星先死还是我先死。”

    薛寅松盘算道:“我这可就几两银了,统共不够四个人吃饭的,你卖了老家房子和地,肯定还有余钱,这请媒人的钱,你得自己掏。”

    老爹闻言鼓起眼睛:“我来投你,路上把钱都喝酒喝没了,哪有余钱谢媒?!”

    薛寅松假笑:“你那老套的甭来骗我,喝酒是真,但是钱绝对没用光。我只管提议不管谢媒,后面成亲什么的,你都得自己掏钱。”

    薛父顿了顿泄气道:“卖地一共70两,路上用了些,还余了有60几两,都埋在西屋的床下。”

    “那房子呢?房子肯定也卖了钱吧?你总不能白送人了。”

    “房子折了27两银,全部加起来也就不到100两,你爹就这么点钱了,以后老了还等着买棺材的。”薛父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

    “别,别,儿子不孝顺,一口薄皮棺材还是赔得起的,这些钱你先借我用用,等做生意赚钱了再还你。”

    薛父不肯:“这是你爹的棺材本,概不外借。”

    薛寅松龇牙:“你太小气了吧?又不是借了不还。”薛父道:“就怕你血本无归,你小子除了跟我上山下地,哪里会做什么生意了,这银子拿给你只会打水漂,白白折了连个泡也不会冒,还是我留着吧,以后有个急用什么的,也好周转周转。”

    薛寅松跟他扯了半天,见老爹坚决不松口,只得放弃打算,心里想着看上别处弄点银钱来当老本。他前天对小秀才说的做生意并不是随意说的,最近几个月他想得很多,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如今他已经二十出头,准备用十年时间好好挣份家业,然后三十岁退休,买个大园子和秀才养老去。

    具体要做什么还没想好,等过几天采办年货时去县城里转转,看能做点什么。可不管做什么都要本钱,这老头子的钱哄不过来,只得把注意打到不要本钱的买卖上,上山打猎下河捞鱼,如今山上下雪就只能指望河里能捞点鱼虾,所以拖网还得监督老爹尽快的做出来。

    晚上小秀才果然早早抱了长辉去睡,虽然他态度不冷不热,但是也不理人。

    薛寅松没当回事,不过挨了两晚,见小秀才依旧早早哄了长辉睡觉,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这白天嘛,小秀才躲屋里就算了,两人碰不着面说不上话也算了,吃饭时不吭声也算了,可这晚上也捞不着就有点大问题。这摆明是要保持距离嘛,薛寅松嘀咕着,看来是他该主动一点的时候了。

    当然,他完全没打算要偷摸,大白天先正大光明的撬坏了东屋窗户的窗拴,然后晚上顺溜的爬了进去。先把长辉转移到薛父那边安顿下,自己大摇大摆的进门爬上床睡了。

    薛寅松进去时,小秀才已经睡熟,少年的睡眠本就深,只要声音不大也不容易闹醒。薛寅松搂了他嗅嗅闻闻,亲亲再摸摸,也满意的睡了。

    一早小秀才先醒,见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准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越过他想偷着下床。薛寅松其实已经醒了,装作被他惊醒般,揉眼问道:“你醒了啊?”

    小秀才正跨过他的身体,闻言差点跌倒,忙收手道:“你要干嘛?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你这作为还算君子么?”

    薛寅松笑道:“我干嘛要当君子?只有读书人才津津乐道谈论什么君子和小人,我问你:嘴上仁义道德,实则奸佞妄为,这样的人能算君子吗?这样的伪君子和小人有何区别?我看还不如小人吧,我现在就小人了,你准备怎么的?”

    小秀才一时语塞,好半天才道:“你放开我。”薛寅松用力拉过他用被子卷了一起躺下:“乖乖陪我再睡一会,我昨日陪着老爹编拖网,很晚才睡。”

    小秀才没说话,但也没闭眼睛,只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薛寅松其实也无睡意,见他看天花板发呆,笑着问:“看什么呢?”

    小秀才好半天才道:“你拘着我也没用,我还是自顾自读书,然后明年后年都会去参加考试。而且你越拘着我,我越恨你,说不定连以前那点情分,都被你拘得消失殆尽。”

    薛寅松懒洋洋的答着:“看你小嘴挺会说的嘛,还知道什么‘管得住我的身,管不住我的心’。读书没问题,你爱怎么读都可以,但考试不行。”

    小秀才放佛没听见,依旧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薛寅松也不急,这好比两个人拉锯,只有耐性最好的才会笑在最后。

    再说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东西呢,研究表明至少有接近30%的人会选择相信并爱上施暴者。

    所以说,只是时间和手段问题而已。

    薛老爹见他两人没起床,也懒得操心,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去找媒人,便把长辉塞进东屋来他爹。

    长辉见两人还睡在床上,也三两下把外衣鞋子脱了爬上床去。小秀才忙挪了点地方,自己趁机往墙里靠,薛寅松也不恼,只抓住他的手不放,让两人紧紧的把长辉夹在中间。

    长辉躺好道:“阿坝,爹爹你们是不是在讲故事?给我也讲一个吧。”薛寅松笑道:“你爹可不想听呢。”

    长辉立刻转向小秀才:“爹,你想听故事么?阿坝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你也听吧。”

    小秀才经不住他使劲的摇,只好答应道:“好,好,我也听。”

    薛寅松挑了个恐怖冒险故事讲:“从前在深山里有个很深的峡谷,因为从来没有人走出来过,被人称为死亡谷,传说峡谷里面住了很多妖怪,有吸血鬼、僵尸、狐狸精什么的,它们每一只都喜欢吃人肉,而且只吃最最新鲜的人肉……”

    小秀才发誓他最开始不想听的,可薛寅松讲得很是绘声绘色,他也不由的进入情节,跟着长辉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薛寅松讲了一会突然记不得后面的情节,不过好在看过的恐怖片比较多,选了个不甚吓人的半截故事硬栽上去,然后宣布今天只讲那么多,想要听结局得要等明天。

    长辉倒无所谓,毕竟小孩心性,被薛寅松忽悠几句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上。小秀才这是第一次现场版听故事,又是神神鬼鬼的志怪奇闻,少不得被吊了胃口心里猫抓得难耐,见两人都起身穿衣,只得忍了跟着爬起来。

    40

    40、打个赌

    薛寅松吊足了胃口便出门打草,回来晒了草又忙着劈柴、洗衣服、再拿篮子去地里摘青菜。小秀才听见他走到前院,也跟出来磨蹭一圈,到底没发出声来,转身又进了屋。

    薛寅松忍着笑去地里摘菜,顺便除虫拔草。等他回家时薛父也回来了。

    薛父一见他就主动交代罪行:“我一早去媒人家,张媒婆同意了,说下午就去见礼。”薛寅松笑道:“那可恭喜爹了。”

    薛父老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害羞,薛寅松又道:“你娶了媳妇就搬出去住,我这院子住不得女人,否则影响不好。”

    薛老爹差点噎死:“你这不孝顺的死崽子,你爹还没死呢,就往外面撵,我果然还是应该把银钱好好的看牢了,否则真借给你,肯定血本无归。”

    薛寅松嘿嘿的笑着气他:“拿钱拿着再生一个吧,就权当没生过我,那我可轻松了。”薛父哼了一声,也指着他的痛处砸:“小秀才如何了?跟你说话没?”

    薛寅松哼道:“怎的没说?一早我还给他俩讲故事呢。”薛父嘲笑他道:“你就拉到吧,那是没话说了才讲故事,你能有多少故事?还能讲360天?他要不理你,一辈子都不理,你就等着鸡飞蛋打吧。”

    薛寅松对自己很有信心,懒得理会,只问道:“这要年底了,那小寡妇若是要答应,你准备几时娶她?年底虽然喜庆,但是价格也贵上一成,我觉得你还是开春再办酒席吧。”

    薛老爹摇头:“谁家续弦大办酒席了?续弦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弄一桌一家人吃吃,悄悄的办了就是。”薛寅松想想也是,便没再提,只道:“吃饭可以在这里办,到时就说你们起居不便还是去酒铺里住了,我这里的确是不方便,主要是传出去对秀才的声誉有影响。”

    薛父点头应了,他本也没打算要在这里住,儿子的秘密,当然要保住。

    薛寅松见忙得差不多,溜到前院去看秀才,只见小秀才比平时还认真,拿了书默默的念诵不说,还写了好些条幅挂得满屋都是。

    薛寅松靠近几步,见小秀才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到他,来回在房里踱步,然后锁紧眉头站在床边翻书。

    小秀才年纪不大身量未开,端的是眉目清秀面白无须,薛寅松仔细的看着,想起前世的暗恋之人,恍惚着记起了那张颇为相像的脸。

    那人是他的同桌,两个人一起坐了五年,从初中到高中,最后因为对方突然搬家失去了联系。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薛寅松就是从平时借橡皮借铅笔中不知不觉的有了好感,又把好感升温到了暗恋。

    他的眼睛嘴巴和秀才特别的像,只是秀才的鼻梁没那么挺,看起来要幼气一些。但薛寅松就是着迷,他在看见秀才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夙愿来了,既然两个人长得那么像,说不定前世今生就是同一个人,大约老天见他上辈子可怜,专门送来补偿他的。

    小秀才又念了几遍,突然把书一摔骂道:“不讲就算了,谁稀得听啊!哼,只讲一半,故意吊胃口,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薛寅松一愣,还没明白只听他又骂道:“明明就是我的家奴,还敢欺负你主子!当初不是签的卖身契么,我干嘛要怕他?哼!一会就把那卖身契拿出来,放在他面前让他好好看看!竟然敢……哼!都是不可信的,都不可信!说什么对我好,好什么了!难道不准去考试就是好?读书人不参加科举,农人不侍弄庄稼,兵户不努力抗敌……这都是违抗天命!”

    “再说我并非是考不上,上次师傅说我只要心态平稳必定能中,只是名次略有前后而已,我又不是非要考前三名……读书又怎么了!干嘛说我不适合做官?!不是明明还帮我做什么情景模拟,怎么又来这样大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了!”小秀才自言自语的说着,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根本没注意道窗外偷听的人:“我担心他干什么?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孰忍孰不能忍!我身为男子,他却那样对我,实则比何家的人还可恶!何家不过夺去家产良田,只要留待我一口气在,何愁以后衣食前途,可他却……”

    薛寅松心神一震,心道你再想下去不知道想出个什么结论来,忙咳嗽一声问道:“裴公子,你在看书吗?看了一上午也休息一下吧,要不要给你端杯茶来?”

    小秀才不知道他听去多少,心里略感心虚,清咳一声:“不用……”想想又住了声,不再理他。

    薛寅松笑着进屋,看秀才转过脸去:“你这是为何?难不成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话了?”

    小秀才依旧对着墙壁站着,口里默默念着书文,并不理会。薛寅松走过去抢了他的书,小秀才便去桌上又拿了一本。

    薛寅松叹口气道:“原想着你生两天气就算了,不曾想你年纪小小气性倒挺大的,那便行吧,不就是个科举考试么,我准你去参加了,这样可好?”

    小秀才闻言一喜,旋即又拉下脸孔道:“我知这世上有人喜欢小倌,但我不行,你不能再对我做那样的事,若是你答应,我便不提前事,还是尊你为薛大哥。”

    “那不行,”薛寅松断然否决:“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喜欢你,必定要长久的喜欢下去,半途而废实则不是君子所为。”

    小秀才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荒唐!真是荒唐!”

    “要不来打个赌吧,”薛寅松想了想道:“如果我赌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若输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小秀才道:“你却不能要求我……要求我和你……”“那可不行,这打赌便是愿赌服输,哪还有诸多条件限制,我赢了对你提一个要求,我输了,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这要求一旦说出就必须做到。”

    小秀才觉得挺有诱惑,想了想一咬牙道:“赌什么?”

    薛寅道:“你不是想考举子当大官么?我便考你一个最简单的,但凡进士及第不是候补京官,便是外放县令,当一方父母官除了要教化百姓外,最最重要是治理地方。现在县里出了一桩命案,只给你几天时间让你来破案,你看如何?”

    “哪里来的命案?”

    “我最近不是吃了桩官司么?如今县官大人还没破案,不如我两个就此案来赌一把,如何?”

    “这……如何赌法?”

    “很简单,你若在五天内能破案,便算你赢,若是破不了,那便算我赢。”薛寅松笑答道。

    “你这是……瞧不起我!”小秀才有些不服气。

    “瞧不瞧得起就看你的本事,咱们情景模拟也好几次了,你若真学到东西就放手试试。”薛寅松答道,看着他笑,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不行的表情。

    小秀才一拽袖子,犹豫几下断然答应:“那便成交!”说着丢开书道:“我这便去勘察消息,你只管等着,答应的话可要算数!而且我若吩咐你跑腿,你不得推辞。”

    “那是自然,现在你就是县老爷,我就是衙役,有跑腿等事,只管吩咐。”

    小秀才扯着袖子道:“你手里还有事么?如没事便同我一起去村里,我想再去问问那陈良。”

    薛寅松道:“好。”

    两人出门往村里走去,一路无话,小秀才有些紧张,不停的搓手,又抓扯衣服下摆揉捏。

    薛寅松上前敲门,陈良出来应了见他两人奇怪问道:“事情不都结了?为何还找上门来?”

    小秀才一顿,有些心虚:“就是来……问问。”

    薛寅松瞪向陈良:“结什么结?我那顿打白挨的?若不是你当初说与我有过节,我何曾会被抓进大牢?如今村里的人见了我都叽叽咕咕,背后议论是非,我如今非要洗去冤情不可,今日就是找你来问问,你若不肯老实回答,我便同县令大人讲你神情可疑。”

    陈良听了,只得放他们进来:“要问什么,快快问了,我还有农活要做。”

    小秀才咳嗽一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兄弟二人与别人可有过节?”

    陈良摇头:“并无过节。”

    小秀才道:“撒谎,我亲耳听村民说过,你兄弟两人打伤过人,那人事隔一月活活气死,乃是旧伤复发。”

    陈良一惊,立刻平静下来:“那是陈年往事,我兄弟二人早就改邪归正,再说那家人只剩了个女人,搬去邻县了。”

    小秀才又道:“还有何隐瞒?”

    陈良无奈答道:“还曾打坏过人家腿脚,已经赔过银钱并两亩田地,恩怨均已了结。”

    小秀才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话,只得看向薛寅松,目光里带些恳求,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如今有点两眼一抹黑,不知方向。

    薛寅松接了暗示,转头诈他:“我听闻你兄弟不合,原因却是因为家财分配不均,你弟弟便一直住在家里,对不对?”

    陈良顿时惊疑不定的看向两人,口里却狡辩道:“当年父亲分家产时,给我兄弟两人一人一份,我二弟好吃懒做将家产输光,只得来投了我。我好心收留他过活,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小秀才很是意外,又看向薛寅松。

    “哦?那如此可否说说你分了哪些,你弟弟分了哪些?”

    陈良镇静片刻道:“这房子分于我,还有山上共11亩地,2亩果园。我弟弟的地在山下,一共20亩,均是上等好地。”

    薛寅松查看他的神色,感觉有鬼,于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也冤枉你了。如此便告辞了。”

    出得门来走了不远,小秀才扯着他的袖子道:“薛大哥,这陈良肯定有鬼,而且父母分家通常好坏均等人各一半,怎的会将山上的差地给哥哥,把山下的好地给弟弟?”

    薛寅松点头道:“虽有疑点却找不着人证,必须要找个陈家的长辈问问才行。”小秀才道:“里正不是这陈良的姑父?说不定知道些内情。”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好,这便去里正家看看。”两人说着快步走到村北拜访里正。

    正巧里正在院子里坐着,见两人来笑着招呼坐下问道:“怎的想着一起来我这里?”

    小秀才只得又看薛寅松,薛寅松笑答道:“上趟被抓进大牢一身的晦气,如今准备研究案情,看能不能破了此案。”

    “哦?”里正有些惊讶:“还不知道秀才有这等本事,如今县令大人正是头痛,如能速速破案那可是大功一件。”

    薛寅松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想着来问问里正大人,不知可否知道些陈良家的旧事?”

    “唉,这两兄弟素来行事不正,他父母死了后两兄弟没了约束,越发打架滋事包妓聚赌,不过一两年间便将财产输得精光。”里正叹口气道:“后来我看他们过的艰难,想起他母亲当年有一份陪嫁在我处,有薄田11亩并2亩果园和院子。我拿出归还他们,又细细吩咐严加管教,这才好好歹歹使他两兄弟凑合着过活,如今陈良已经成家,等两年陈善也成亲娶妻,我便可放心了。”

    小秀才点点头,向旁看去,果然见薛寅松眉目贼亮,显然已经发现了疑点。

    薛寅松思索片刻问道:“陈善年纪不小了吧?为何还不娶妻?”里正道:“看不上吧,能看上的人家嫌弃他穷,愿意嫁进他家的,他又觉得不漂亮,这小子从前就得父母宠爱,凡事最是挑剔,只喜欢漂亮好看的小娘子。”

    薛寅松点头笑道:“那倒也是,美人谁都看不厌,只是他家院子太小,若是陈善要娶妻,那可不怎的好住了,若是要分家,两兄弟肯定有嫌隙。”

    里正点头:“上次陈善已经来找过我,要我支持他分家,说是大嫂嫌弃他做活少吃饭多云云。我没同意,陈善素来奸猾,想必平时好吃懒做惹大嫂嫌了,陈良素来要守持些,让他拘着弟弟我也省些心。我跟他说了不娶妻不可分家财,他当时还摔门而走。”

    两人拜谢出门,小秀才正要说话,薛寅松笑道:“你不是县令老爷么?我才是衙役,如今该你做的事全部我做了,你还怎么破案?”

    秀才一时语塞,薛寅松又道:“我大概已经清楚案情,若是我能五天破案,便可以向你提要求了。”小秀才忙否认:“当时约定是我五日破案,可没有提过你!”

    薛寅松笑道:“那今天都是我问出来的案情,可没你的功劳。”小秀才急了,一时又委屈的很,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吭声。

    薛寅松看他模样又心软了:“好,好,只要你能推演出来,就算你赢。”

    41

    41、发空财

    小秀才有些高兴,拉了他回家关上大门,又进房间关了房门才道:“这杀人凶手就是陈良。”

    薛寅松好笑:“你得有证据才行。”

    小秀才一脸兴奋,拍着手在屋里踱步:“你看,陈善想分家,陈良不同意,这就是你说的杀人动机啊。再有,弟弟好吃懒做,嫂子嫌弃,于是哥哥就下了毒手。”

    薛寅松失笑,看了他笑道:“若是长辉以后长大好吃懒做,你是不是也一刀把他宰了?”

    “那怎么可能?”

    “那就对啊,这两人一同长大,总有些手足之情,再者两人一起吃喝嫖赌乃是臭味相同,若非发生大的冲突,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突然把从小长大的兄弟给杀了?”

    “这……”小秀才词穷,思考了好一会才道:“仵作说杀人现场非常凌乱,像是打斗过一翻,会不会是兄弟两人吵闹起来,哥哥一怒之下将其掐死再吊在树上伪作上吊身亡?”

    “不,不,”薛寅松思索片刻道:“你看现场先是打斗,然后掐死,最后才是伪作上吊,首先打斗和掐死需要花费很多气力,至少要休息半个时辰,然后还要将尸体吊起来,这样算下来凶手前后需要一两个时辰,那田边劳作的老汉证实那天下午到天黑前并未有人下山,那就证明凶手要么是晚上下山要么是第二日下山。”

    这样一分析小秀才便皱眉:“陈良那天下午曾去过里正家,看来并不是他。哎,到底是谁啊!”他泄气的坐在床边,虚踢几下腿。

    薛寅松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数变,最后叹了口气道:“我大约知道是谁了。”

    “是谁?”小秀才跳起来:“是谁?”

    “力气大,能打斗,还能将人吊起来,你说是谁?”

    小秀才恍然大悟:“肯定是个力大无穷者。”

    薛寅松突然失去了寻找凶手的兴趣:“我敢打赌,这陈善绝对是当年上山打猎的十几个人之一,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提议攻击野狼,最后导致常三爷死于狼口。”

    小秀才皱眉想了想道:“你是指常大妮?她一身武艺倒极有可能,唯一要考证的就是她几时回家。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个仇过了三年才报,是不是晚了些?再说这陈家村上下200多户人,或者有别的人也可能,也许是别村的人,毕竟附近不止一个村。”

    薛寅松有些惆怅的叹口气:“也许吧,但我已经没有查证的兴趣了。”

    小秀才看着他问:“你小时跟着她爹学过武艺?”

    “恩,常三爷是我第一个师傅,我跟着他学了6年,只是他们后来南迁了。我真怀念那段的日子,天天被逼着站马步,那时大妮子才五岁,有时我偷懒,她还放狗来咬我,那狗叫栓子,一个癞皮狗瘦得没二两端的是凶悍,还上山咬死过狼……”薛寅松突然站起来拍拍衣衫道:“你忙吧,我去看看后院子。”

    “薛大哥……”小秀才见他走出门去,忙追出来。

    薛寅松有些意兴阑珊的站住:“哦,你说打赌啊,算你赢吧,你想提什么要求?是了,我知道了,等我爹娶妻了,我便搬过去跟他住。”

    “啊?薛伯伯要娶妻?”小秀才很是吃惊。

    薛寅松点头,转身便往后院走去。小秀才忙追出几步道:“我们不是签的生死契么……再说打赌我也没赢。”

    薛寅松回过头耸肩,好不在乎的神情:“随便,怎么都行。”

    小秀才突然生出些失落心态,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只是突然觉得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人要离开,让他很难过。薛伯伯和薛大哥人都不错,有他们在家里也很热闹,四个人说说笑笑的日子过的很开心……可他们要走了,竟然要走了……

    小秀才靠在门框上看着消失在屋角的身影,莫名的难受。

    “长辉!长辉!”小秀才跳起来跑进后院。薛寅松转头答道:“他不在,大约是出去玩了吧。”

    小秀才立刻往外面跑,一路跑一路大呼名字。

    裴长辉正在门口和另外几个男孩吹画,听了忙跑到门口应道:“爹,你叫我?”小秀才如梦初醒扑过去抱住他一叠声问道:“你会跟着我吧?你不会离开爹的,对不?”

    长辉莫名其妙,想了想道:“是阿坝惹爹爹生气了,是不?”小秀才摇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道:“好孩子,好孩子。”

    长辉是他裴家的人,自然是跟着他了,小秀才一想到这里,蓦然松了口气。长辉连连拍拍爹的肩膀道:“是阿坝吧?等会我去教训他!”说着便往院子里跑,小秀才没拦住,只得让他去了。

    薛寅松把新打的门往墙上一靠,画了圈白粉准备比着拆墙,薛父见了道:“老虎,你买了灰泥没?”

    “在院子里堆着呢,已经和好了。”

    “这天冷了,你要动作快,今天拆了墙就得把门装上,否则灰泥一晚上就能冻得硬邦邦的。”薛父提醒道。

    “恩,”薛寅松答应着,一面找了个中间点,小心撬送了一块砖慢慢抽出来,有些疑惑:“爹,这不对吧?你这砖上灰泥都没有抹。”

    薛老爹凑过来仔细研究,果然只有表面抹了点灰泥,里面根本就是原色,老爹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奇怪的说道:“不对啊,看着青砖大瓦房的也不像是没钱啊,怎的灰泥也不抹,这样的房子能住多久啊,说不得几年就倒了。”

    薛寅松也奇怪,因为没抹灰,他很快就拆了一个大洞,看过去,秀才正在屋角坐着写字。

    薛老爹左右看看,有些不解:“你看这边,灰泥抹得很皮实啊,根本就撬不动,老虎,你且把没灰泥的地方拆出来。”

    薛寅松答应着,一面用灰刀一块一块的撬着墙,很快出现了一个门的方形。薛老爹研究了半天道:“莫非这里原先就有一道门?”

    薛寅松眼睛一亮:“有宝!通常修这样的假墙很有可能是掩藏宝藏。”薛老爹也眼睛一亮,催促儿子道:“快挖,快挖!”

    两个人异乎热情的向下取砖,一直取到地表,结果啥也没有。小秀才见他们打穿了墙趴在地上挖洞,有些好奇的凑过来:“薛伯伯,你们这是干嘛呢……这做门不用挖地的吧?”

    薛父笑咪咪答道:“我们发现这扇门是假的,于是严重怀疑这门下有宝藏。”小秀才也来了兴趣:“挖到了么?”

    “有个毛啊!”薛寅松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指着地上深达一尺的坑道:“妈的,再深也不能埋那么深吧?再挖能挖到南半球了。”

    小秀才没听懂,他站起来看了看门高度,又摸了摸砖说道:“不在下面,在上面,薛大哥,你把这几块砖拆了。”

    薛寅松闻言站起来,轻轻撬了几块砖,只见其中一块是空心的,里面有一尊红布包着的小金像。

    “擦!真的有宝!”薛寅松掩饰不住激动,抖着手打开。这是一尊人像,不过看不出来像什么。

    小秀才拿过金像看了会道:“这是福禄寿三星之一的寿星,看来这屋子以前是老人睡的,福禄寿不分家,其它的门上肯定还有两尊像。”

    薛寅松眼睛一亮,和老爹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拆了它!”

    小秀才忙制止道:“家有神像原是为了镇宅保平安,挖出来干什么?不如就让它好好的呆在门框上吧。”薛寅松和老爹这才省得这房子原是人家的,薛父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老虎,你把金像装好重新封回门里吧。”

    薛寅松不愿意:“家里就剩了不到四两银了,我正愁如何过年,有了这金像倒好,卖了也能用两年。”

    小秀才不情愿,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二两银,若是缺钱便先拿去用着,这金像还是别卖了吧,好歹是祖上留下来的老物,留着也是个念想。卖了倒是能图得一时舒服,可福禄寿三星原是不分家的,如今没了寿星不太吉利。”

    老爹察言观色心里明白,忙附和道:“老虎,把这金像封回门洞,动作快点把门装上,一会天就该黑了。”薛寅松只得答着,磨蹭着装回砖里,又取了灰泥抹上,再一块块把砖砌上装门框。

    薛父在一旁帮忙固定,打了固定的木塞又抹了灰泥,只要再晾几天就能好。见做得差不多,薛父拉了儿子去西屋说话,进屋就道:“我警告你,不许打那金像的主意。”

    薛寅松被老爹说中心事,没吭声。

    薛父劝道:“儿啊,这房子是人家秀才的,自然该人家做主,咱只是个下人,不去操那心赚什么钱了,尽自己的本分就是,该做的事情不惜力气,但是旁门外道什么的,就别去瞎捣捣了。”

    薛寅松还是不吭声,薛父叹两口气道:“你心里想的,爹怎会不知道,你要真有那心要做生意,爹便拿十两银子的本钱给你,只有一条,若是输了,我是断然不肯再给你出钱的了。”

    薛寅松想想道:“好。”

    薛父果真去取了十两一锭的银子给他道:“你从小就没做过生意,怎得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薛寅松道:“天天土里刨食也吃不饱啊,你看那地,一个半月了,那菜叶就刚能吃,还嫌嫩了点。现在家里四口消耗也大,又要过年,再省也得过年啊。别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了,我还正愁呢。”

    薛老爹劝道:“老虎崽啊,爹也想劝你一句,你就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那秀才明明对你没意思,你就算掏心挖肺给他,他也不见得喜欢。”

    薛寅松拧着眉毛,好一会才答道:“我知道了,爹。我已经跟他说了,等你成亲去了小酒馆,我也跟着搬过去。”

    薛老爹有些诧异:“你们吵架了?”

    “没,”薛寅松斟酌着说道:“都分开冷静冷静吧,我也不想以后每次行房跟强兼一样啊。”薛父差点喷出来:“你个死崽!你还好意思……不过这样也好,我早说男人靠不住的,你个死崽子就是不信。不过现在说也太早,我这边媒人还没给信呢。”

    薛寅松撇嘴:“那小寡妇有什么不愿意的,好歹有人不怕死愿意娶她呢。对了,爹,我怀疑那陈善是常大妮杀的。”

    “啊?”薛父有些惊讶:“你可别乱讲。”

    “真的,”薛寅松道:“这陈家村我来了也有三个多月了,村里的人大部分我都见过,除了常大妮,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会武功的,你若说不是她,我还真想不出来还能是谁。”

    薛父想了会摇头:“就算她有这能力,也绝对不会杀人。这妮子我看她长到十岁,最是心善,她当年知道那帮子人把她爹丢在山上让狼活活咬死,也不过就是大哭几场把人统统打个半死也就算了,当年都不曾下手弄死人,如今更没有理由,你肯定弄错了。”

    薛寅松皱眉:“你和秀才说的一样,难道是我弄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不更,只是V文后,感觉很扑街,没点击没留言有点受打击,所以昨天没更,很抱歉。

    不嫌麻烦的童鞋,好歹写两个字鼓励鼓励一下豆豆吧。

    42

    42、民主制

    薛老爹摇头:“我哪知道,门装好了就来灶房帮忙吧。冬天手脚慢了吃不上热饭。”

    薛寅松看看灰暗的天空:“我总觉得要下雪了,虽然咱家没什么闲钱,好歹去县里转转买点什么年货吧?”

    “过年嘛,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过法,不要太在意了。”薛父说着:“老虎啊,两亩地要好好侍弄侍弄,也是能养活你们三个人的。爹嘛以后跟小寡妇卖酒去,也给你们省点开销。”

    薛寅松没说话,好半晌才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会让你享上清福的。”老爹笑眯眯的答道:“好啊,就看你能怎么折腾了。”

    薛寅松没说话,自顾自剥着白菜梆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下午秀才主动贡献出二两多银子,说是给他置办年货。薛寅松接了钱,苦想如何凭这几两银子过个舒心年。

    过年嘛,无非就是置办新衣裳、腌肉灌肠、家里大扫除、大年三十再包顿饺子,他和薛父以前算是鳏夫拖个小崽儿,从来不太注重过节,最多就是打壶好酒再买只卤鸡爷儿俩便凑合了。

    新衣裳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家里有地、地里有菜、圈里还有鸡兔鸭,吃食倒也不愁,就是得去买点米和麦粉,还得去买块猪肉腌上意思意思,鱼嘛上次捞的几十条鱼除开卖掉的,还剩了5条小的,也算能应个景。

    想到这里薛寅松稍微舒了口气,灌肠就别做肉馅的,用血豆腐和米做也不错,兔子有多的,皮好好的硝出来也能换几个钱,河沟的拖网算着日子也能收了,希望能有大丰收。

    所以,事情真的很多啊,还得要开个家庭讨论会,薛寅松想着,叫长辉去召集人去堂屋。

    很快四个人聚集在堂屋,老爹手里还捏着把干草:“老虎啊,你这又是干什么?”

    薛寅松一脸兴奋:“计划过年啊,家庭分工,来,秀才,你找张废纸当记录,咱们一条一条的讨论。首先我要说的是,咱家搞的是民主制,有问题提问题,不同意的就表态,大家有商量办事也效率。”

    小秀才果然去找了糙纸并笔墨,规矩立在一旁等吩咐。薛寅松道:“这过年家家都要置办年货,咱家今年虽然亏欠点,但好歹东西都是齐的,也不差什么。当然银钱也不多,所以新衣裳什么的,单给长辉做一身,你们看怎么样?”

    老爹当然说好,小秀才也同意,他也知道最近家里有些吃紧,地里的菜刚能吃,可米粮他们家还没开始种,都只能从外面买,那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条嘛,过年总是要置办些肉菜,大部分的人都是要腌肉熏肉的,咱家嘛,肉就象征性的腌一块得了,前些时候不是还有5条大鱼么?我看风鱼也不错,也算是年货,兔子倒有多的,要不腌两只兔子?”

    薛父点头:“猪肉兔肉都是肉,兔子也不错,两只兔子嘛,一只风干做椒香熏兔,一只宰了就过年红烧着吃,兔皮硝出来可以给长辉和秀才缝在背上,他俩身子骨单薄,一件小薄棉袄怕挡不住山上的寒气。余下的几只兔子我看还是卖掉的好,趁过年价格高换点钱,手里也宽裕宽裕。”

    小秀才当然说好,连带长辉半懂不懂的也听懂了红烧两字,忙也拍着小手说好。

    “爹,你看这猪还要养多久?”

    老爹皱眉想了一会道:“本来该是过年杀,但是一来这猪养的晚了,现在还没出太多的肉,杀出来恐怕也瘦;二来这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杀猪,猪肉反而便宜,咱家干脆就留着开春杀,开春是下猪仔的季节,那时青黄不接猪肉稀缺,说不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另外两人也纷纷叫好,只有长辉撇着嘴。薛老爹笑眯眯的摸摸长辉的脑袋道:“乖儿啊,你不是喜欢吃鱼么?那几条大鱼都留着蒸给你吃,好不?”长辉这才高兴起来,嘿嘿的笑着拍巴掌。

    薛寅松点头附和:“这头猪就算咱家的活钱庄了,把这钱存着等开春来取,正好可以度过青黄不接的三月间。”薛老爹也点头:“农家人最难熬的就是三月,地里没东西,过个年又把钱都用了,开春三月最是难啊。”

    薛寅松又道:“按说腌了肉也该灌点肠,咱们今年换种新鲜吃法,用血豆腐和糯米来灌,你们看如何?”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起摇头拒绝:“老虎,你最好别创新了。”“阿坝,你做的东西不好吃。”“那个,薛大哥……你别……”

    薛寅松保证道:“我曾经吃过,真的还不错,把猪血和糯米一起灌,里面加盐和大料,我们今年做几节,如何?我不动手,爹来做。”

    三人又互相看看,只有长辉还摇手:“阿坝啊,我不要再吃你做的菜了,我晚上有时做噩梦,就梦到白菜梆子炒大酱啊。”小秀才很不给脸的噗嗤笑出来,薛寅松气得一把捞过儿子使劲箍着唬脸道:“死崽子,再说一句过年不给肉吃了!”长辉只好撇着嘴保留意见。

    老爹想了想一锤定音:“就按老虎说的试试,我来摸索着做,肉肠家家都做没什么新意,若是这血肠做的好,那咱家的拜年礼品也有啦,每家给几节尝个新鲜也是好事。”

    这几个事讨论完,就只剩下了分工问题,薛寅松道:“咱家人手不多,这样分配:秀才和长辉负责打扫前院三间房,家里的家具大门窗棂都要仔细抹干净,地上也要扫干净,包括旮旯角,然后去村头买点香烛纸钱。”

    小秀才忙提笔记了,保证能做到。

    “老爹嘛,你的灶房手艺好,这过年的腌肉灌肠就归你做了,还得烧一桌的过年菜出来,米面都由你去买。那个什么椒香熏兔我听也没听过,也都你自己搞定,若是杀了兔子,兔皮也得由你硝出来用。”

    老爹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而且还建议道:“南方人过年爱熏肉,肯定需要大量的松柏枝,老虎咱们明天一早上山砍些回来,存够一车就拉到县城去卖。这松柏枝可只有这山上才有,应该能卖个价钱。”

    “好!这主意不错,明天一早就上山,我知道有个山窝有好些松柏树,去晚了怕被别家采了去。”薛寅松说着开始想自己的任务:“我嘛,要收拖网,把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便留着自家吃。地里的菜也归我收,就这几天赶着收了堆在小屋里,多的做些酱菜咸菜开春吃。再者我还要趁这几天上山腰转转,多准备些柴火,否则大雪封山再要砍柴就难了。爹晚上也烤个火盆子,咱俩就烧柴好了,这大冬天的也冷的很,我昨晚就冻得不行,你还和我抢被子。”薛寅松说着说着就控诉起来。

    薛老爹一鼓眼睛:“你晚上不也抢被子么!我昨天醒了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这大冬天的要冷死人。”

    薛寅松只得叹口气道:“这陈家村不好,盘炕么又热了点,没炕么又冷了点,真是要命。”

    薛老爹也点点头,还是他们北方舒服啊,大冬天的烧个暖炕,坐在上面炒两小菜滋溜滋溜再喝个小酒,哎呀,娘哎!不要太享受哦!

    小秀才突然期期艾艾的说道:“薛大哥,其实我和长辉烧个碳盆子也挺浪费的,不如、不如你和薛伯伯将床搬到我屋来,我们、我们……用一个炭盆,好歹大家也都暖和。”

    薛老爹和儿子对望了一眼,然后拒绝道:“这说到天下也没有这个礼,我儿子是你的卖身奴才,我算是跟着混饭吃,说起来你是主人,咱们是下人,如今你愿意和我们同吃同住,我和老虎已经不胜感激,如何敢再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

    “不不,”小秀才慌忙摆手道:“薛伯伯千万别这样说,我和长辉流落到此间,从没想过什么主人下人之别,薛大哥人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总是第一个想着给我和长辉。如今家里条件苦难些,但是也不能让你们病了,如此便这样说定了,薛大哥你晚点便去搬床吧。”

    薛寅松这才答道:“如此便多谢裴公子抬爱了。”每次薛大哥恭恭敬敬的称他裴公子,就是代表他生气了,小秀才有些不解的瞄过去,莫非他又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哎,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太感动鸟~~~扑街什么的没所谓,只要有人喜欢我写的文,我就心满意足鸟。

    43

    43、收拖网

    分工一明确效率自然就高起来,小秀才和长辉分别换上旧衣服开始打扫除尘,过年的打扫不同于平时,要每件家具都要搬开清扫,每件木器都要放在院子里拭擦干净然后用干净软布沾了猪油细细的涂抹匀净,让木器由内到外散发出光亮。

    薛老爹去市场买了些猪血糯米和一大块坐臀肉,肉用盐抹了吊着吹风,过几天等晾干了就开始抹酱,这种肉北方人比较爱吃,吃的时候切成薄片用大火蒸,隔着院墙也能闻着香。

    冬天伊始鸡鸭都不再下蛋,过年一般就选几只老点的淘汰了,等来年开春再补新的。兔子们也都长成了,皮滑毛亮精神好,眼神贼溜溜的透着光,只留品相最好的一公八母,其余的全部都卖掉或吃掉。小猪也长得差不多了,好料再养一个冬开春就能吃肉,所以这个冬天也不能大意。

    薛老爹盘算着,觉得那圈里养的可不是兔子和猪,那简直就是一堆堆的钱,母兔一年可生4-6次,每次多能生8-12只就算少也能生5-8只,这八只母兔简直就是一只只会下蛋的金母鸡啊!猪嘛,更不用说,小猪买来养大半年,一只猪壮的能长上千斤,一斤肉少说卖20文,这一头猪最少就两吊钱呢!

    薛父一边美滋滋的盘算一边开始泡糯米洗小肠,这血肠没灌过,一会还要好好问问老虎,别弄错了比例白忙活。

    薛寅松挑了两空筐去河边,长辉昨天拍画把手里仅有的几张纸片都输没了,便嚷嚷着也要跟去河边。

    这季节吹的是北风,河边非常冷,薛寅松本来心痛他不让去,可小秀才禁不住他闹,只得出面来求情,让他多加了件衣服才跟着去了。

    一路上长辉很是兴奋的问:“阿坝,河里能捞多少鱼啊?”薛寅松道:“去收了网不就知道了?一会你可不许玩水啊。”

    到了河边,刺骨的北风呼呼的吹,长辉冻得说不出话,缩在一块岩石上坐着。薛寅松卷了袖子蹲到下河口摸网,手一入水,只觉得那水冻得骨头都发痛,咬牙伸手下去把石头搬开,拉出网口,再一节一节的拉出水面。

    网子里收获颇多,几乎装得满满的,薛寅松喜笑颜开将网笼放在地上,准备理筐。长辉看看,忙跑过来道:“阿坝,我们回家去吧。”

    “怎么了?”薛寅松想的是现在把拖网理出来,还可以顺手埋下去,长辉却人小心眼多,望着旁边的小路道:“你看那路上来了个人,他们要是看到我家收了那么多的鱼,肯定会眼红。”

    薛寅松想想也是,这河沟是大家的,这拖网也没什么稀奇,看几眼就会编,若是家家户户都整一个拖网,那小河沟里的小鱼小虾都能被捞绝种,想道这里他立刻采纳了意见,三两把将拖网收进竹筐里,又抓了些青草盖上:“走,我们回家理网,以后也悄悄的下网,不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长辉笑眯眯的答道:“好。”

    所以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都是狗屁,这孩子才六岁就知道顾着自己家了,薛寅松一边牵着长辉走,一边想:这样也不错啊,以后绝对能敛大财。

    冬日的日光暖和又不刺眼,小秀才坐在后院的木凳上,看薛寅松和薛父分鱼。拖网里的东西很杂,除了泥鳅黄鳝和水蛇外,还有各种小鱼、鲶秋儿、鳌虾和一只半大的老鳖。

    老爹兴奋的举起老鳖道:“这东西好啊,一会我把它杀了来喝生血,秀才也来喝一杯。”

    小秀才顿时毛孔竖立摇头道:“不,你们喝吧,我……不喜欢喝这个。”薛老爹笑道:“这怕什么,有点腥气而已,我给你放点姜丝就是。这生血大补,喝了冬天不怕冷,咱北方冬天想不怕冷就得喝这个,你问老虎,他小时可没少喝生鹿血。”

    小秀才立刻看向薛寅松,见他面无表情,还是拒绝道:“不了,薛伯伯,你们自己喝吧,我喝不惯这个。”

    薛老爹还想劝几句,薛寅松道:“他不喝就不喝吧,一方风俗养一方人,南方的人就是爱炖汤水补补,明天上山看看有什么好药,挖点回来就是。”

    薛父点头道:“这倒是,那行,这血我和老虎喝了,这老鳖就留着给你炖药。”说着又找出两条小水蛇道:“老鳖炖水蛇也是大补,只是不知道秀才身子骨怎么样,若是虚不受补的还要流鼻血呢。”老爹嘿嘿的笑,向儿子邪恶的挑眉毛。

    薛寅松翻了个白眼,指着一大堆的细鳞小鱼道:“这鱼炸着香,难的过年吃一顿,费油就费点吧,你下午把这都理出来。”薛父点头道:“好,一会我便挖肠去腮炸了,让长辉多吃点。”长辉赶紧扑过去,粘在他身上道:“薛爷爷最好了,我最喜欢薛爷爷了。”薛老爹也挺享受,让他赖了好一会才道:“你去边上端个凳子坐,我一会便去炸鱼。”

    小秀才见薛老爹走到井边打水杀鱼,便走过去站在薛寅松身边小声问道:“薛大哥,你生气了吗?早晨我说让你和薛伯伯搬我屋里来,你怎么不高兴呢?”

    薛寅松没吭声,小秀才又道:“我也知道银钱不够,碳也买得不多,我想着屋里炭火烧得挺旺的,两个人也是住,四个人也是住,你们若是烧柴烟火太重,会咳嗽的。”

    薛寅松终于开口道:“你不觉得邀请我爹和你睡一个屋,很……恩,很奇怪么?”

    小秀才有些诧异:“那有什么关系,不都是男的么?再说我是和长辉睡一个床,这屋里不是还有四个人么?”

    薛寅松没说话,小秀才又道:“薛伯伯是你爹啊,又不是外人。我想着我和长辉晚上也不知道做什么,他老要我讲故事吵得我头痛,有你们在,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挺好,你不是常说我们是一家人么,一家人当然应该热热闹闹的。”

    薛寅松听着那句又不是外人,心里突然柔软了:“也不是说不可以,我爹晚上有时要打呼噜,怕吵着你。”这当然是托词,薛老爹不到40岁,人又瘦,根本就不打呼噜。

    小秀才笑道:“我晚上睡得沉,不影响的,如此你便搬床吧,晚上烧着碳,人多也热闹。”

    古时候晚上没什么娱乐项目,大多的农户为了晚上剩灯油,都是早早吃饭,天黑就睡觉,薛寅松想着老爹会做布鞋,完全可以趁着晚上的功夫点个油灯,让老爹坐鞋面,他来纳鞋底,一个冬过去说不定还能一人做上一双穿,想到这里便同意道:“我把手里这点活做了便去搬床,你先去把我床上的被子棉絮搬到东屋去。”

    小秀才看他愿意,也挺高兴的,答应着便去了。

    薛寅松洗手去拆床,古时的床因为要架蚊帐都有木头做的架子,还好是榫头结构并不费力,他将床拆成了个光架子,和老爹抬了过去。

    薛老爹道:“小秀才和长辉都经不得吹,他们还是睡里面,我和老虎睡这窗根下,这窗户边冬天冷着呢。”薛寅松便依言把小秀才的床往里面移了些,又将书桌移到窗户边,方便他白日看书。

    搬了床四个人突然感觉近了些,正好这屋里又可以直接到厨房,干脆就在这屋里吃住,把那边西厢房当杂物间。

    薛老爹赞同道:“地里的白菜收起来也能堆半屋,做菜窖也不错。”

    薛寅松想起豆腐乳来,忙道:“爹,你不是会做腐乳么?这天正好能做。”薛父经他一提醒也拍大腿:“好啊,腐乳最是能送饭,我一会便去买点豆腐。”

    四个人说说笑笑吃了晚饭,正好天色晚了,便进屋点了油灯。薛寅松说了纳鞋的提议,老爹同意道:“一会找几件旧衣服出来,我画样子,你做鞋底,我来绷面。”薛寅松答应着道:“长辉人小,要不要给他做双棉鞋穿穿?”

    小秀才正要说话,薛老爹点头道:“那肯定要,孩子小脚不经冻的,若是生了冻疮那就惨了,以后年年都得长。”

    小秀才一听忙道:“那就请薛伯伯多费心了。”看着薛寅松也盯着他,忙又谢道:“薛大哥纳鞋底也费心了。”

    薛寅松满意的转过头,却收到老爹讥笑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今晚早点睡吧,白天大家都累了。”

    炭火烧得很旺,四个人洗漱好都悉悉索索的脱衣躺下,只有长辉还在那边嘀咕:“我要跟阿坝睡。”

    一夜炭火烧得很旺,屋里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爹,你干嘛?“薛寅松迷糊着被老爹掀了被子,冻得直缩成一团,老爹一面下床一面穿鞋轻声道:“快些起来,你忘了咱们今早要上山砍松柏枝了?”

    薛寅松这才想起,忙一骨碌爬起来道:“来不及烧火了,昨晚该趁着余火烙两个饼。”薛父低声道:“哪来那么多讲究,就着冷饭吃两口,你动作快些出来,我去后院拿绳子和柴刀。”

    薛寅松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穿了衣服去后院刨了几口冷饭,薛父取了绳索柴刀,又拿了打草的竹筐道:“你好没?好了便走。”

    薛寅松接过竹筐,点了只竹头火把,两人借些微弱的亮光往山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冷,我给家里的猫穿了衣服,这丫头一穿衣服顿时就往地上躺,连路都不会走了,唉,大冬天的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呆窝里吧。

    44

    44、捉刺猬

    冬日的凌晨不是一般的冷,薛寅松虽然硬抗得住,还觉得寒气止不住的往骨肉里侵袭:“爹,你冷不?”

    “走快点就不冷了,”薛老爹答道:“等太阳出来就好啦,等空下来做几只套子,说不定能逮着兔子和野鸡呢。”

    薛寅松摇头道:“一年也套不得几个。”这陈家村也有专门打猎为生的猎户,俗话说一个猎户光半山,猎户常年在山上走,野鸡兔子都比平时要警觉得多,不容易逮着。

    两人走了会,突然觉得空中有些细雨飘着,薛寅松道:“今天运气不好,飘雨了,恐怕再走一会得下大吧?”

    薛父伸手接了仔细看看:“这是雪粒子,飘在半空才化的水,你往天上看。”薛寅松伸手接了几粒,果然一落在手掌就化了:“真是雪,看来不久就要封山了。”

    薛父点头:“这几天赶紧的上山,再吹几天北风就得下大雪。”说着又兴奋起来:“听说陈家村不爱上冻,冬天也不容易下雪,今年若是有大雪可是好了,开春的菜价和柴价都得翻一翻,咱家有多的柴没?”

    薛寅松哼了一声:“砍柴有什么难,关键是咱家没牛车怎么能运柴进城里去,总不能次次都跟人家借吧?”薛老爹不小心脚下一滑,扶住儿子叹口气道:“那倒是,是在不行吧爹那点棺材本拿出来买牛吧,这没牛下地开春那两亩地也够我爷儿俩喝一壶的。”

    薛寅松想着钱就烦心,催促道:“想多的做甚,赶紧走,争取午前赶回去。”

    两人又快步向山上走,在太阳出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小山窝,山窝子不大,也就一亩地的样子,密密麻麻的长了松柏树,满地落着都是松果。

    薛老爹把外衫一脱,举了柴刀就开始砍树:“老虎,你去边上割草,一会我俩再换换。”虽然老爹从来不说,但是薛寅松知道这是他心痛自己的一种方式,忙抢了柴刀道:“你把衣服穿上仔细冻着,然后拿了镰刀去割草,儿子也大啦,该是我砍树的时候了。”

    薛父呵呵的笑着说好,一面穿了衣服,一面仔细看他,好半天才摇摇头拿了镰刀找草去了。

    薛寅松把一些看起来不太可能成活的幼苗统统都砍了,还有一些太密集不利于生长的幼苗也都砍掉,一边砍一边算是护林,这样小树们以后都能长得好。

    树林有些成材的大树,大约有合臂粗,松树最爱生松毛虫,大冬天的虫子躲在树皮下冬眠,正是啄木鸟的最爱。只听寂静的山林里,啄木鸟在吭吭吭的啄木取虫。

    薛寅松抬头仰望,偶有几个黑影跳过,大约是松鼠。松柏树都不高大,薛寅松很快砍好一堆码成垛,用绳索捆了,朝山坳里叫:“爹,你好没?”

    薛父在那头也喊道:“老虎,快来,这里有好东西!”薛寅松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只见老爹半蹲在地上,正在掏一个树洞。

    薛父欣喜的回头道:“这窝子绝对有东西,你看这门口的脚印还很新,不知道是山猫还是狐狸。”薛寅松有些怀疑:“狐狸不是喜欢在泥地上打洞?”

    薛父摇头:“狐狸都是小气的家伙,喜欢捡便宜,有现成的窝他们才不会自己打洞哩。”说着伸手去摸,掏了两下没掏着,再一伸手却大声惨叫:“是刺猬!娘的,扎死我了!”薛父缩回手,五根指头上竟然七八个血洞。

    薛寅松没良心的笑起来,脱下外套裹在手上,慢慢的伸进去,感觉触着东西了,就轻轻的往外面拨,这大冬天的刺猬缩成一个球都在冬眠,这一拨弄就出来,看个头不大应该是崽儿。

    薛老爹等手痛好些了,也凑过来道:“这是个小的,里面应该还有大的。”薛寅松点头,跪在地上,努力的将手往里面伸,一口气摸了道:“还有两只在里面,一大一小。”

    薛老爹笑着道:“这倒不错,一锅炖了还真好,快把大的掏出来。”薛寅松小心的伸手再掏出两只道:“爹,草割好了没?”

    “已经好了,可以把这几只放在草筐里,都是睡着的,不会到处跑。”

    薛寅松答道:“好,我也砍好了,既然你好了就走吧,我可饿得很了。”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薛寅松背着树枝,一面和薛父说话:“你那边媒人没信了是怎的?这两天没听你说过小寡妇的事了。”

    薛父道:“小寡妇同意了,那媒人也是昨天才回我消息,说是就过年好了,到时三十晚来咱家吃饭,也不折腾什么,大家热闹吃一顿就算是礼成。”

    薛寅松当然叫好,趁机道:“那你得把你的拿手好菜都抖出来显摆显摆,叫那小寡妇吃了停不下手!”薛父骂道:“以后不许再叫小寡妇了。”

    薛寅松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莫非你要我叫她娘?她年纪不比我大几岁吧?”薛老爹也觉得这事尴尬,想了会道:“她做闺女时小名冰环,你就叫她环姨吧。”

    “这名怎么久觉得别扭呢?”

    薛父解释道:“说是她娘生她时在冬天,大早上起来窗户上的冰接了个环形。”薛寅松把背上的绳索往旁边的路上一卸:“哎哟,爹,我可走不动了,你来背会。”

    薛父讥笑着和他换手,一面嘲笑道:“看着还壮实,结果还是个镴枪头,我以前年轻的时候这点东西背着走三十里地都不带歇一口的。”薛寅松反讽道:“你别提以前啊,你以前的事我哪知道,那时我还小。”

    “老虎啊,你忘了你两岁的时候吵着要上山,结果上山就睡着了,我下山的时候背后是柴,前面抱的你,一口气走了二十里的。”薛父不肯服老,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怎么肯认老呢。

    薛寅松不肯承认:“记不清了,老是提以前,我两岁的时候哪有记忆。”想了会道:“你说了要做腐乳,几时做啊?”

    “回去就买豆腐,总行了吧?”薛父没好气的答道:“养儿就是不省心,还是闺女啊。”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前回了家,薛寅松把刺猬一家拿出来摆在院子里,小秀才和长辉都没见过,蹲在院子里看稀奇。

    长辉一定要养一个,薛寅松不同意,这刺猬毕竟是野物,也没打过什么狂犬疫苗,万一把人咬了在这乡下可没地方急诊。

    长辉见阿坝不同意,哭闹着往小秀才身上滚,他最近发现越是哭闹耍赖,小秀才的态度软化得越快。

    其实小秀才心里也是想留着玩的,只是觉得自己是大人,这话有些说不出口,见儿子闹得厉害忙替他求情道:“薛大哥,那便留一只吧。”

    薛寅松敏感的察觉到问题所在,这个年级的孩子有句俗话可以概括:七嫌八不爱,九臭十难闻,长辉已经快七岁了,正是讨嫌的时候,若是现在不制着,以后更管不着,想到这里一扳脸道:“不许!你再敢假哭,就给我上西屋关着,马上给我从地上起来,我数三声,不起来我就打你屁股!一!二!三!”

    裴长辉自小到大还真没挨过打,他爹就他一个独儿,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爹死了他好歹也是少爷,也没下人敢打他,来了这陈家村爹爹和阿坝对他很好,就连后来的薛老爹对他也好得紧,所以他完全没当真。

    但是他很快笑不出来,只听三声一数过,薛寅松的大巴掌啪啪的真打在小屁股上,长辉还没站起来,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小秀才愣了三秒才赶紧把长辉抱在怀里道:“你干什么真打人啊,孩子才多大呢。”长辉没头没脑的往小秀才怀里躲,一边躲还一边把鼻涕眼泪往秀才身上擦。

    薛寅松一把拽着长辉站好,虎着脸道:“不要哭了!以后大人说话你就要听着,再敢学村里那些娃子往地上躺啊,耍泼赖啊,假哭啊,我见一次打一次,听见没有?”

    长辉见小秀才没有做出要保护他的姿势,也知道阿坝也是会打人的,忙抱着小屁股不住的点头。

    小秀才等长辉走开一点,埋怨薛寅松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来使气啊。”薛寅松道:“这是孩子的教育问题,这个你就不懂了,归我管。”小秀才还想说话,薛寅松道:“都不凶怎么能教得好,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才行,你去看看他吧,我打得也不重的。”

    小秀才忙追着长辉去了前院,薛寅松回过头来道:“爹,你说了今天要做腐乳的。”

    “今天不行了,爹老了,腰痛着呢,明天去买。”

    薛寅松嘿嘿的笑,心情极好:“逞强吧?叫你路上跟我换你也不肯,现在知道你老了?”

    薛父没吭声,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和小寡妇生个闺女吧,还是闺女贴心啊。

    晚上长辉感觉受了气,爹爹也不帮他,便不愿意再挨着小秀才睡,闹着非要过去和薛父睡。薛老爹当然愿意,忙抱了过去,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道:“乖儿啊,今天怎么想挨着爷爷睡了?”

    裴长辉撇着嘴小声道:“薛爷爷,今天阿坝打我,你是他爹,你也打他吧。”薛老爹笑眯眯的答道:“好,我帮你打,你想怎么打?”

    “打阿坝的屁股,”长辉说着开始撒娇:“阿坝今天很用力的打我屁股,你也打他的。”

    薛寅松刚在小秀才床上躺下,两人虽然盖了一张被子,但是并没有肌肤接触,闻言忙道:“裴长辉,我可是清清楚楚听得见你说的什么,你要不想小屁股明天开花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长辉撇了嘴,往薛老爹怀里扑去,还小声道:“薛爷爷。”薛老爹假装咳嗽一声道:“都睡觉!都睡觉!都吹灯了还吵什么吵!”

    “讲个故事吧,”长辉要求道:“听上次的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于是薛父便开始讲:“从前啊,有个孙猴子……”

    薛寅松睡在外侧背对着秀才,因为身体侧着睡,多卷了些被子走,小秀才有半个肩膀没盖到,本想咬牙挺着,可挺了一会只觉得寒气厉害,只好慢慢的往床边移动了一点。移动一点也还是盖不到,只得又移动了一点,一点一点的移动,移了三次正好可以盖着肩膀了,薛寅松感觉到小秀才的投怀送抱,忙转身一把搂住他道:“怎么了?”

    小秀才脸一下烫得发红,忙低声道:“你干嘛!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盖不着肩膀。”

    薛寅松给他扯了些被子过去,手却不放:“快盖上吧,仔细冻着。”

    45

    45、生猪崽

    小秀才横着胳膊顶着他的胸膛:“你过去一点。”薛寅松很想置之不理,可一想到若是这样做了后果很严重,顺从的松开手咕哝道:“明明是你凑过来的,还怪我。”

    小秀才气得牙痒,但也知道越是说越是被他占便宜,便用力拉过被子转过身去。薛寅松趁机贴上他的后背道:“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怎么睡呢。”

    小秀才推他两下:“我只拉了一点,你怎的会没被子。”说着越过身去摸他的身侧,虽然被子不富裕,但是也能完全盖着人,只听薛寅松哎哟哎哟哼哼:“你真的别太主动,我有时定力不好的。”

    小秀才这才知道上当,使劲推他一把道:“冻不死你!”薛寅松嘿嘿的笑,只听那边薛老爹威严的喝道:“吵什么吵!都老实睡觉!”

    薛寅松白天是真累了,他呵呵笑着躺好,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清早一家人陆续起来,薛寅松拉了老爹早早去收菜。

    两个人收满两箩筐,好好的理了用稻草一颗一颗扎起来。薛老爹满意的看着白菜道:“这可真是好菜,能放到开春去,走吧,回去了,再跑五六趟就能全部收完。”

    两人挑着担子往家走,薛寅松想起来道:“爹,你可说了你要做豆腐乳的。”

    薛老爹道:“那一会你去收菜,我去买块豆腐回来。”薛寅松摇头:“你再帮我收两挑,不是我偷懒,我是怕突然下雪把白菜冻坏了。”薛父想想道:“好,我再收两挑。”

    一挑担子至少有一百斤,两挑收进屋薛父也累了身汗,忙把挑子放了赶着去买豆腐。

    薛寅松收了四挑,也累得肩膀痛,坐在院子里喝水,一边休息。薛父道:“这腐乳哪天都可以做,干么急着今天?”薛寅松道:“这已经很冷了,再冷就不长白毛了。”

    薛父把蒸格和锅都洗干净去了油气,将豆腐放在上面蒸了几分钟。蒸好后用刀切成小块放在蒸格上拿到西屋的阴暗处去发霉。

    长辉好奇的蹲在一旁问道:“多久能起霉呢?”“半月就能起霉。”薛父笑眯眯的说着,抱起长辉往外面走,他现在对着便宜孙子很是满意,越看越爱。

    入夜,四个人吃了晚饭坐在房里,薛老爹拿了一只鞋底在纳,这双是做给长辉的,准备做一双高筒的棉靴。薛寅松今天忙了一天,到底有些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薛父道:“地里还有多少白菜?”

    “都收完了,胡乱放在西屋里,明天再去捆稻草,我今天可真不想动了,两个肩疼得要命。”

    小秀才在一旁听了,指使长辉道:“去给你阿坝捏捏肩吧。”长辉果然跑过去,左右捏捏,还用小拳头捶着。薛老爹眼热了,忙斜下肩膀道:“给我也捶捶。”长辉又给老爹捶,其实小拳头没多少力气,但是老爹身心舒畅,笑眯眯的道:“还是乖儿好啊。”

    小秀才白天打扫了一天的东屋,也累得很,不一会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冬夜本来也睡得早,四个人坐了片刻便都洗漱睡觉。

    深夜时分,一家四口睡得正香,突然大门被人砰砰的砸响,薛寅松翻身披衣出门查看:“谁啊?”

    “我是顺子,村东头的,唉嗨,打扰你们了,我想找薛老爹。”

    薛寅松有些奇怪开了门,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门口冻得直搓手:“找我爹干嘛?”

    这大半夜的地上都凝了层霜,端的是冻人,顺子一边搓手一边跳脚暖和:“请薛老爹跑一趟,我家的母猪生不下崽子,快死了!”

    薛寅松奇道:“我爹又不懂接生,找我爹做什么?你该去找会接生的人啊!”

    顺子哭丧着脸道:“整个村的人都找遍了,去了四、五个都说不行,这母猪生了快一天多,再生不下来小猪也得闷死在里面,听他们说你家的猪养得好,这才没法子寻上门来,好歹麻烦薛老爹去看一看,万一有个活头呢?”

    薛寅松进屋跟老爹叽咕几句,薛父道:“既然找上门来,少不得走一趟,你去跟他说,我马上就起来。”薛寅松以前没见过这小子,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我跟你走一趟吧,这大黑天的帮你举个火把也行。”

    薛老爹穿了衣服,三个人打着个灯笼往村东走,还没进院门一个人迎头跑出来差点撞上:“哎哟,是你们,快快!大猪不行了,我看就差一口气吊着没下了,我去找杀猪匠吧,趁着还没落气杀了,等死了这猪肉就不值钱了!”那人说着就往外面跑,顺子一听急了:“薛老爹,你一定得救救我家的大花,大花产的猪仔年年都是陈家村的第一,若是死了可怎么办啊!”

    顺子爹一听薛老爹来了,忙迎出来道:“薛老爹,只要你能救活俺家的大猪,生下的猪仔咱两家对半分!快,快进去看看,我看是不行了!”顺子急得直跳:“你怎的叫二哥去请杀猪匠?咱家可指望这头大母猪的!”

    顺子爹也急:“那怎得办!这猪要死了只能埋了,趁活杀还能卖几个钱!你以为我想杀猪啊!”

    薛老爹走到院子里,只见猪圈里点了三四个灯笼照得亮堂,上到老人,下到小姑娘都站在猪圈里着急:“你们都出去吧,我看一看。”

    一家人有些不舍得,被顺子爹哄出来,顺子道:“薛老爹,你要喝口水不?”顺子爹忙道:“急糊涂了,才起床的人怕冷,大顺娘,你去倒些热茶来!”

    薛老爹忙道:“不喝不喝,你们都别说话,站远些,我先看看猪。”说着招呼儿子进了猪圈。

    大母猪侧躺着,肚子涨得像个大球,眼睛半睁着,无神的看着旁边,产道已经开了,羊水和胞衣流了一小半出来。

    薛老爹皱眉问道:“胞衣破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

    “你这个多半是没救了,”薛老爹摇摇头,“只能趁现在杀猪,若是及时,说不定杀出来的猪仔还能活。”

    顺子爹听了腿一软,差点就要坐在地上,顺子忙扶住爹去一旁坐了,然后走过来道:“薛老爹也是咱家最后的希望了,既然你也说不行,那就等二哥请杀猪匠回来吧。”

    薛寅松突然道:“别忙,我有个偏方,你们若是愿意,我便一试。”

    顺子忙蹦起来道:“愿意!愿意!死马当活马医!”

    薛寅松沉声道:“你去拿白酒来,度数不要太高的,陈年香就行,取个两三斤。”顺子忙去后灶房拿来一大坛酒,薛寅松接了道:“来两个人,帮我把猪头扶起来,再找节空心的竹管,把这酒灌进去。”

    顺子和家里几个壮劳力忙凑过去扶起猪头,将一节竹管插在猪的喉咙里,那猪大约有些脱力,哼哼几声也不再反抗。

    薛寅松将酒一勺一勺的倒进去,那大猪也一口一口的喝了,三斤白酒灌完,那大猪有些醉,嘴里胡乱的哼哼,还吐出些泡沫。

    院门一阵响,却是二顺请的杀猪匠来了,那杀猪匠一到便吩咐烧水,自己坐在院子里点了灯笼开始磨一片薄薄的刀。

    薛寅松洗了手和老爹站在一旁,薛老爹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这法子是哪里看的,可有用么?”

    薛寅松点头:“绝对的偏方,乃是我在一本奇书上看的,天朝的南边有一神奇土地名曰台湾,那地方出了一个奇女子名叫三毛,端的是喜欢周游仙山列岛,她曾经写了很多书,可惜我只看过其中一本,讲的是她在沙漠里用红酒治好了一头破了胞衣的山羊,如今我也只能是试一试,管不管用一会便知。”

    薛父瞪着双眼看向儿子:“老虎,你大半夜的没睡糊涂吧?你连私塾也没上过几天,哪里识得什么字了?”薛寅松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那老夫子也太小看人,我问了他一个问题,难得他答不出来,还训斥我不学无术。”

    薛父道:“总是你在课堂上淘气来着?”

    “哪有的事,我问他说既然孔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你为何在家要烧饭,烧饭就表示你不是君子,既然你不是君子又有何资格教授我们,他气得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这孩子,哪有这样跟先生说话的?”薛父气得想打他,想当年好不容易凑的钱送的束脩,居然这小子上了没半年学就被赶出来。

    薛寅松哼道:“他自己答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那半年也够我认完字了,我后来不也看了好些书么?”

    提起这个薛父更气:“都看些什么狗屁书!人家端的是看四书五经,你看什么?什么野狐禅?什么妙法莲华经?什么狗屁的四国志,都是些什么狗屁书!看了这许多年,也不见得考上半个童生!”

    薛寅松懒得辩解,只拿手轻轻一比:“嘘~~,你看,那猪开始动了。”

    薛老爹看过去,果然,那大猪伸了一下腿,像是用力在生崽,忙转头叫顺子:“快!顺子!你们都一起来!帮着推肚子,这猪要开始生了!”

    46

    46、论天i子

    顺子和顺子爹一蹦就过来,忙根据薛老爹的指示开始推猪肚皮。

    薛老爹一边看猪肚子,一边道:“开始动了,你们看着使劲,顺着猪的力气走,下手不要太狠,否则猪崽子容易卡住。”顺子爹忙答应着,一面推一面紧张,这又不能重了,又不能轻了,真是折磨人啊!

    只见大猪抖了一下,吧嗒一声,掉出来一个小猪仔,薛老爹很是兴奋:“出来了!出来了!来个人把小猪接过去。”旁边立刻有人过来,忙把小猪接了放到稻草堆上。

    生了第一个后面的就顺利多了,只一盏茶功夫呼噜呼噜就生出来9只,除了最后一只小的因为在娘肚子呆得太久死掉外,其余的八只都很精神,落地没多久就吵闹着要吃奶。

    顺子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一把抓住薛老爹道:“这四只猪娃,你选一半去!咱们说好的,你去选!”薛老爹想着四只猪仔也是一小笔钱,人家估摸是说着高兴高兴,便推辞道:“大猪生崽也不容易,你就留着吧,等小猪卖出去,请我吃一顿就是。”

    “不,不,”顺子爹也是个实在人,立刻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说给你,就给你!你都拿去!”

    薛老爹推辞几把,只得道:“这猪崽现在也拿不走啊,我家没下奶的母猪呢。”顺子爹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看我糊涂的,那行,就留这里我给养着,出月的时候给你送家去。”

    一旁的杀猪匠不乐意了:“这猪还杀不杀?”

    顺子忙道:“二哥,你送杀猪师傅回去吧?”

    杀猪匠收了刀,骂骂咧咧的走了,薛老爹看看也没他们什么事,拉了薛寅松也走了。

    两人出得门来,薛老爹问道:“你那什么怪书上看的偏方还真有效呢。”薛寅松答道:“看吧,你还老说我看怪书,若不是怪书,你能白弄四个猪崽回去?”

    薛老爹嘿嘿的笑着搓手:“老天开眼啊,这看着没钱了,老天就给送猪来,下次要是直接掉钱就好了。”薛寅松哼了一声:“美得你吧,赶紧回吧,我快困死了。”

    两人唠叨着回转屋里,看天色差不多四更,人胡乱洗了手脸钻上床继续睡。

    一早长辉先醒,他自己穿好衣服起来见薛爷爷和阿坝都睡着,便去使劲掀被子:“你们都是懒虫!天都亮了还不起来!”小秀才忙捉住他拉到屋外,一面解释:“薛爷爷和阿坝昨晚没睡好,你让他们多睡一会,走,咱们去后院洗脸。”

    薛寅松有个习惯,一旦醒了就不愿意赖床,刚才长辉一阵闹,他早被闹得不想睡了,等两人一走便穿衣起床。

    “薛大哥。”小秀才招呼他:“我来烧水吧,你们昨天忙了一夜,肯定没睡好,你坐着就是。”

    薛寅松甩甩头,的确有些昏沉,不过好在年轻挺得住,抓过树枝道:“还是我来吧,你看你宽袍大袖的,一会要是勾个洞可没地方补去。”

    古时的士子有标准的着装,素色的长袍,袖子得有两尺宽,左右拉襟,腰间还得用上丝做的衣带,挂上些装饰的玉器甚么的。

    小秀才听了忙放下树枝道:“那便麻烦薛大哥了。”想想又道:“要不下次我穿薛大哥的衣服,这样也好做事。”薛寅松摇头道:“士农工商,你正该穿这样的衣服,回头你穿了我们的窄袖,可不是有辱斯文了。”

    小秀才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薛寅松点头道:“那到是,你要胆敢看不起我,下次便饿你一饿,等你饿得头眼昏花,才知道农人的重要。”

    小秀才瞪着他看一会,才道:“你……还真不客气。”

    “切,我要跟你客气甚么,你要知道第一产业是农业……恩,我的意思是说,农业乃是国之根本,就拿我天朝来说,从事农业耕作的人占天朝人口的至少十之八九,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农人养活了整个天朝,而像你这等读书人,也就是我这样的农人养活的,所以你吃我的穿我的,我干嘛要跟你客气”

    小秀才被他绕得昏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但还是不同意:“你养活我?我乃是秀才,每月的二两四分银乃是朝廷分发到州县,再由州县分发至每人手中,如何是你养活我的?”

    薛寅松已经烧旺了火,往锅里加了几瓢热水道:“国家的银钱是哪里来的?不都是收税收上来的么?税从哪里来?不都是从农工商者身上收来的么?你难保你每月的二两四分银里就没有我的血汗钱?”

    小秀才这才懵懂明白些意思,又问道:“照你这样说,倒也算合理,那我也用了人家的钱,不全算你养活我吧?”

    薛寅松又掰着手指道:“这个我是指大我,乃是指天下的所有劳动百姓,正是千万个我这样的小农户辛苦工作,辛苦交税,才有你这样的小秀才每月二两四分银,所以我代表农人,你代表士子,所以就是我养活你。”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有点被绕进去的感觉,好半天没吭声。

    薛老爹正好走过来,哼了一声道:“莫被他的诡辩骗着了,这死崽歪歪道理多的是,你可莫要都相信。”

    “爹,你起来了?”薛寅松笑眯眯的问着,“肩膀疼不疼?今天一起把白菜都理了?”

    薛老爹哼道:“那是你的事,自己便去慢慢的理,我今天可是要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得要弄好些花样的,没叫你帮忙就算好了。”

    此时还有六天就要过年了,也是该准备准备的时候,薛寅松抬头看看天道:“天阴暗得很,恐怕午后就有一场雪,山上肯定是封了路,我的菜收完了,鱼也手完了,再把西屋的菜理一理就可以清闲了,哎哟喂,可真舒服啊。”

    小秀才垮了一张脸:“我才打扫了一间屋,还有堂屋和西屋没打扫呢。”

    “你只管堂屋,西屋让老虎去弄。”薛老爹道,一面掀了锅盖,舀热水出来洗脸。

    薛寅松不是很情愿的说道:“说好了,前院三间屋子是秀才打扫的,怎么……”小秀才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薛老爹恨了儿子一眼道:“叫你去做就做,废话怎的那么多。”薛寅松只好道:“那西屋便我来吧。”

    四人吃过早饭,长辉又野出去找人玩了,薛老爹先取了米泡上,然后又拿了几样豆子熬馅。

    在年夜饭前要先给祖先上香摆贡,因为是一年之中的大节,贡品也要格外丰富一些,一般要四色果子四色点心四色冷盘和四色热菜。

    这大冬天的果子很贵,薛老爹觉得不用费那些个闲钱,便想着用米粉做四色果子来用。秀才和长辉要一套,他和老虎也要一套,两套果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做点心很有讲究,用大米磨细了包了枣泥馅叫枣团糕,用绿豆磨细了合上二分面粉做绿豆糕,用糯米磨细了做实心的团子裹黄豆粉做驴打滚,最后一样便是赤豆沙熬了用猪油拌上用米粉裹了做赤豆糕。

    做果子就没那么复杂,用烫面捏了四种果子,每个上面还给加了片树叶,用菠菜汁染绿叶子,再熬些红糖染了表面就算成了,其余的凉菜热菜可以等上供当天现做。

    薛老爹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烫面,一面回味着昨天去买豆腐顺路看小寡妇的事。小寡妇因为认识他,一见他就羞红了脸,摔了帘子就进去了。

    想想看,过了年竟然还能梅开二度……真是不错啊。

    小秀才昨天打扫了一天,累得手酸胳膊酸头颈也酸,磨着去了西屋:“薛大哥……你在理白菜啊。”

    “恩?什么事?”

    “那个,你早晨说的那些,我还有点不明白,你能不能细说说?”小秀才在他旁边坐下来,也取了根稻草学着捆白菜,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此时倒也灵巧得很。

    “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国家的结构……恩,我的意思是比如天朝的朝廷,他本身是不产出的,只有左手收了钱,右手才能发钱给你们。比如官员俸禄、赈灾款项、军费开支等等,都得朝廷有钱才能拿出来。”薛寅松捆好了几颗白菜,站起来一颗一颗的码在墙角:“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老百姓头上来,你看普通的人需要交丁税,一户人家还得加调税,种田有赋税等等,这都是最基本的税种。朝廷把这一大笔钱收上去,然后养活官员,养活军队,养活秀才……所以圣人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乃一国之根本,不管任何时候,战乱一过君主立刻会实行轻徭薄赋以养民,而有的地方闹了灾荒,朝廷也会立刻拨钱拨粮,就是这个道理。”

    小秀才有些高兴:“你讲得很明白,我也听得很明白,我从书上也看到说民贵君轻,只是讲得太笼统,总也不觉得,再说我朝风气一直都是读书人为上,两下印证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就有些糊涂了。”

    薛寅松道:“书上怎能讲那么些的大白话?说到底皇帝有什么可贵的?不过也是一介平民而已,只是因了天时地利人和坐上了皇帝的位子,便硬拉些人来穿凿附会说皇帝乃是天子,又是什么龙的儿子,真真是可笑。”

    小秀才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你这话确实大逆不道。”薛寅松道:“秦末的陈胜吴广有一句话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是什么?不过是个强盗大头领,因为运气好盗取了天下,所以成了皇帝,运气不好的被追得到处跑,就被污蔑成了流寇,其实天子和平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可是我看书上说天子降生,乃天人交感,会风雨雷电齐聚或红光异现,本朝的四明志也说我朝太祖……”小秀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这样说吧,你知道盘古开天地吧?盘古开了天地后女娲才造人,这才有了神农氏伏羲氏等等,就算女娲造人时造了贵族,那时的朝代不外乎前后三个,第一个是夏,然后是商、周,你知道夏朝的国姓是什么吗?夏朝是姒,商朝是子,周朝是姬,而我天朝的国姓呢?姓王!这和当时的国姓有一毛钱干系吗?我朝的天下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前朝手里吗?”

    小秀才绝对是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么深的问题,竟然能从士农工商联系到本朝的天子乃是一个盗天下的强盗头领,呆了好一会道:“薛大哥,你……这真是大逆不道。”

    47

    47、小寡妇

    “大逆不道?”薛寅松嗤之以鼻,“冒充老天的儿子才是大逆不道。”

    “这……”

    “所以不管怎么样,运气好的强盗大头领得了天下,于是他知道老百姓的力量,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他得了天下后便修身养性装起了好人,轻徭薄赋标榜自己是个尧舜禹汤式的圣人皇帝……政治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秀才无意识的玩着手里的白菜:“薛大哥,其实你……你怎么从没想过做别的事呢?我觉得你要是愿意去参加科举的话,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

    薛寅松摇头:“我虽然明白些事,但是并不喜欢,就好像一个人知道如何种田,但是他却不喜欢种田一样。科举出来运气好的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很荣耀其实不然。所谓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帝身边乃是天下第一危险的差事,做得好是皇帝的功劳,做不好就得挨板子杀头,好不容易夹着尾巴爬上去了,哦哦,老皇帝两腿一蹬咽气了,新皇帝上台却不喜欢你,让你坐冷板凳还算是不错啦,就怕寻个三长两短的把你革了功名打发回家。”

    顿了顿薛寅松诗兴大发,顺手剽窃篡改几句吟诵:“十年一觉京城梦,赢得朝廷薄幸名,他日失宠君王前,且看新颜换旧颜,西风残阳扫故道,徒留身影斜且长。恩,不错不错,至少意境有了。”

    小秀才皱眉:“这对仗和音韵都不对……”

    薛寅松耸肩道:“我又不是读书人,管什么对仗音韵?”小秀才又问:“那若是科举出来运气不好呢?又待如何?”

    “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发配到偏远的山区当县令,这可是苦差事,首先每年要收税,其次还要侦破各种案件,比如偷窃、抢劫、杀人、□、欺诈等等,还有就是天灾人祸,比如夏日容易着山火,秋日容易发大水。这别的不说,洪水可是沿江两岸的县令最为头痛的事。”

    小秀才道:“愿闻薛兄高见。”

    薛寅松道:“洪水来了要救灾,县衙就那么几个人,如何组织救灾抢险就考县令的本事了,洪水一淹就是十几日甚至几十日、几个月,灾民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这可都是钱堆出来的。

    几十万的灾民每天要吃喝拉撒,钱从哪里来?朝廷的赈灾款就那么几个,差额谁来补?饿死了人怎么办?你要知道朝廷只要拨了点钱,他们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一旦饿死了人都是说县令督办不力,然后秋后算账砍脑袋。

    最最麻烦的是一旦闹了洪水,各种物价都会上涨,米价油价盐价……老百姓就会抱怨,抱怨到一定程度就会聚众闹事,甚至抢大户发生暴动,然后朝廷又不满意了,唯一的法子还是秋后算账砍县令脑袋。所以你看当县令多没意思,做得累死累活,结果一点让朝廷不满意,他们就惦记着砍脑袋。

    “洪水之后容易发瘟疫。”小秀才提醒道。

    “是,瘟疫是个大麻烦,水淹过的村庄常常整个村的人都死掉,到时人烟全无土地荒芜,可来年的税银朝廷还是照收不误,交不齐就是县令的责任,依旧得砍脑袋。”

    薛寅松想了想又道:“预防和治疗瘟疫得用药,药材商和医馆肯定会狠赚一把,老百姓穷的就会拿不出钱,结果最后的结果是朝廷也不满意,老百姓也不满意,所以县令可真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小秀才忙道:“也有流芳百世的好官,到得离任的时候百姓扶街相送几十里,还送万民伞。”

    “切,”薛寅松讥笑道:“好官的结果通常都是朝廷某些人的眼中钉,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一旦当官,终生都是县令,一辈子也升不上去。只有拍马屁阿谀奉承才会爬得快,你别不信,这是自古如此。所以说还是种田好,我就愿意种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田中趣,种田乃是天下最安全的差事。”

    小秀才一时也反驳不得,想了想道:“你上次说了想要经商的,不知有何打算了?”

    薛寅松也挺兴奋的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先在家搞搞副业,比如养殖什么的,我爹养殖是把好手,这免费资源不能浪费了,等第一桶金赚够了,咱们就开始经商。”

    “经商要做什么呢?”

    “这话问得好!”薛寅松豪气迸发,抱着最后一颗白菜道:“经天下之商,只要能赚钱就做,大货小货杂物货,都是货;大钱小钱分分钱,都是钱。明白?”

    小秀才人要谨慎些,点点头道:“如要帮忙的,我可以搭把手。”

    薛寅松道:“以后你可是主力,别想偷懒,不过前期不需要你,你还是读书吧,我现在也想通了,考个举人咱家可以免很多税银,所以你目前的重要任务就是考举人。”

    “这……”小秀才觉得很不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答应道:“过完年就要好好的准备准备,府里的考试若是能过,秋天便能参加京城的会试。”

    薛寅松点头:“那你便好好努力,争取明年咱家不交税,那可是一大笔银钱。”

    小秀才见他包好最后一颗白菜,便站起身道:“我也帮你理过菜了,你帮我打扫下堂屋如何?”

    薛寅松皱眉控诉道:“你其实早打好主意了,是不?”小秀才嘿嘿的笑,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堂屋走,不由分说塞了块抹布在他手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堂屋里打扫,只听老爹在院子大声叫道:“老虎,老虎,咱家来客人了。”

    薛寅松有些奇怪,他家搬到此地一直和邻居不冷不热,这快过年的又会是谁来呢?只有小秀才一惊,拽住他的袖子道:“难道是何家来人了?”

    两人走出堂屋,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跟薛老爹说话,那女人抬头一看两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便是裴少爷和老虎了,奴家有礼了。”说着侧身道了万福。

    小秀才还愣着没明白,薛寅松倒回过了神,笑问道:“是环姨吧?快请进,我去倒茶。”

    小寡妇,咳,就是环姨笑着往里走,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看来是个爽利人。小秀才早把抹布藏在了袖子里,客气两句便往自己房里去了,薛寅松则留下来陪客,自然少不得说笑几句。

    环姨手里提了一个泥口封的瓷坛放在桌上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入口还行,就是酒劲稍微差点,原想着秀才大人估摸会喜欢,所以特地送过来的。”

    薛老爹没料着人那么早来,一时倒有些手脚不知往哪里放,薛寅松见状接过酒来:“环姨真是客气了,不知我爹跟你说没有,请你三十晚上和我们一起过年守夜。”

    这其实原本就是商量好的,不过既然人都来了,把话说亮堂总是好的,环姨扫了眼薛老爹,笑眯眯的答应着:“好啊,反正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我就不做营生了,不如过来帮你们做些饭菜吧?你们做菜,总也需要人打打下手的。”

#性爱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   薛寅松笑道:“那当然好,如果环姨愿意露两手就更好了。”环姨笑道:“我做菜可真是不行,就不献丑了。那就说定了,我二十八便过来帮忙,那你们先忙吧,我就走了。”

    薛寅松忙挽留道:“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你和我爹说说话,我因为打扫屋子来着,就先去忙。”环姨忙笑道:“那好,我便多坐一会,你自去忙,不用管我。”

    薛寅松溜到秀才房里道:“你见过小寡妇了没?如何?”

    小秀才点头:“颇有些巾帼豪杰的爽气,不错。”薛寅松也笑道:“我曾和她见过两面,有一次她站在路上骂一个赖酒钱的人,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我当时就觉得这女人是块好料,配我爹简直是绝配。”

    “此言何解?”

    “我爹喜欢有人时刻提点着他。”薛寅松含蓄的暗示道:“我俩坐着说会话,等她走了再去打扫堂屋。”

    “说什么?”小秀才突然觉得有些气闷,走到窗边稍微推开些窗,让冷空气吹着有些发烫的脸。

    “随便说说,”薛寅松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比如我们?”

    小秀才抓住窗棂的手指一紧:“你……想说什么?”背后发凉,而远处三步远的位置又像烧着一团火,小秀才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人家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随便说说呗,”薛寅松道,放低了声音:“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的,我都爱听。”

    小秀才不动声色的往左跨出一只脚,准备一踩实地就往门外走,这气氛太奇怪了,任他再不明白也觉得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半小时后有二更,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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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表心迹

    薛寅松一把抓住他的手拉扯着站到书桌前,小秀才背抵着书桌,一手抓着窗棂一手扶着桌子,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薛寅松有些恶作剧的伸手把住两边包围着他,耸肩道:“秀才啊,以后就跟着爷吧,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如何?”

    小秀才脸都黑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你什么意思!你……”

    “咳、嗨,别激动嘛,经典的桥段不都是这样的吗?富家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少男,你现在应该双手挡在胸前害羞得说:‘不要啊,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吧。’然后我再说:‘想我放人?好,把你爹欠我的100两银子还来!然后你要说:‘少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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