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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零陵飘香

正文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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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着仰起头,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见到眼前少年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他弯腰行礼道:“微臣恭送陛下。”礼仪恭谨,姿态完美。

    “你……”颤抖的嘴唇吐出这个字眼,明黄色的躯体不甘心地抽搐一下,终于再也不能动了。

    白光划过天幕,惊雷炸裂开来,应和着地面升腾的巨响,天地间仿佛末日降临。

    外面一片喧嚣震撼,大殿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仅存的那根火烛猛地爆起一点火星,跃动不止。殿中沉默静立的身影终于动了,萧若宸抬起手,上面鲜红的血迹蜿蜒开散,像是初春最娇艳的花朵。他情不自禁地将那片殷红接近唇边,铁锈般的腥气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原来皇帝的血和平常人的血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轻笑一声,喃喃道。

    萧家的仇恨,终于结束了。

    报仇工作终于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收尾了。

    其实当年萧家的仇,不仅仅是沈涯的功劳,能够成功也是因为他掌握住了皇帝的心态。所以罪魁祸首也包括倒霉的某人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四章血夜

    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空蒙一片,黯淡的阴影下,远处起伏的山岭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兽。

    沈归曦飞速掠过密林,漆黑的夜色遮掩下,迅捷的身影如一只掠过的巨鸟,几个起落间就接近了天龙寺主殿。

    正踏足一座殿堂的房顶,忽然感觉脚下一颤,紧接着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在耳边炸裂。

    是雷声?

    他抬头看向天边,花白的闪电瞬间将天空映地恍如白昼,炸裂的雷声如千军万马奔腾,却掩不住远方遥遥传来的轰鸣。

    雷电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吧,脚下颤抖的感觉简直像是地震一样了。可真的是地震吗?沈归曦疑惑的视线投向四周,漆黑的夜幕之下,以他的眼力最远也只能勉强看清主殿那边的灯光而已。

    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长久存在、密不可分的东西,被不经意的一刀生生割裂,痛得刻骨钻心,却又模糊难辨。他禁不住按住胸口,这份莫名的慌乱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震动,脚下有些庙堂已经有了骚动,纷纷点亮了烛火。沈归曦强打起精神,压下心头的慌乱不安,向前掠去。

    沈涯主持葬仪,按照时间估算,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必须提早潜入他落脚的主殿。否则沈涯身边亲随高手众多,到时候再潜入的话必定要惊动不必要的人了。

    今晚一定要和父亲好好谈一谈,沈归曦遥望着主殿璀璨的***,暗暗想着。

    御驾落脚的地方戒备森严,大批地精锐禁军将主殿严密掌控。但在这样阴暗不利的天气里,要挡住沈归曦这样的高手还是略有不足。

    飞速翻过围墙,沈归曦进了主殿院子。奇怪地是禅房周围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是皇帝不喜侍从打扰吗?他一边疑惑着,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身轻如燕地掠过回廊,来到了禅房门前。

    脚下刚刚站稳,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耳中:“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沈归曦转过身,立刻看到了大殿门前站立地那个人。

    他正环臂而立。意态悠然,那闲适的姿态让沈归曦一瞬间以为他是正站在清风夕阳之下,等待着约定的好友。而不是站在倾盆大雨之中,等待着敌友难辨的他。

    他就这么站在雨里,全身上下早已被大雨淋得透湿,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发丝,也顺着他精致地下颌滴落。天空中电光划过,璀璨的光芒如流水般淌过那张风景秀丽的脸庞。

    沈归曦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的开口。

    “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会出现在这里?”萧若宸轻笑着问道。对自己全身湿透的现状似乎毫无感觉。

    “实际上,我很意外,”沈归曦缓缓说道。语调平淡地坦诚着现实。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投向萧若宸身后,那应该是皇帝的房间吧。

    面圣?!

    以萧若宸如今在逃钦犯的身份?沈归曦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安。比刚才的更加强烈。更加明晰。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字一句地问道,逐渐转冷地目光凝固在萧若宸身上。

    “当然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萧若宸以同样冰冷的目光回视着他。缓缓说道,却又忽然展颜一笑,“至于留在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你不必去那个房间等待了,因为你要等地人已经永远不会出现了。”

    一瞬间天地间一片静谧,四周坠落的雨珠似乎停滞凝固了。准确地了解了话中隐含地意思,沈归曦感到一种冰冷沁骨地寒意直冲心头,他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声音里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我说……沈涯已经死了,所以,你不必浪费时间等他了。”萧若宸淡淡地说道,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地晚饭已经吃完了。

    “你撒谎,父亲他武功绝世,缜密谨慎,身边护卫高手众多,怎么可能……”沈归曦咬着下唇缓缓说道。

    “他确实武功绝世,但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重逾千斤的泥沙巨石打落下来,我不信他能够逃生。至于护卫高手,如果不在身边,再尽职的护卫也同样毫无用处。至于警惕谨慎,”萧若宸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如果事关自己的至亲挚爱,他还能够如往昔一般警惕吗?”

    脑海中瞬间闪过刚才的轰鸣地震,难道是……沈归曦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皇陵地宫的所在地,千斤泥沙巨石……皇陵坍塌?怎么可能,除非是……

    他亮地惊人的目光投向萧若宸,缓缓问道:“你说过,不会再有对他的任何报复行为的。”震颤的语气带着森然的寒意,仿佛已经冻结了千万年的冰霜。

    “我确实没有过任何举动,自从答应你之后。”萧若宸轻声笑了,那笑声传入沈归曦耳中是无比尖锐冷厉的讽刺,“因为所有的事情,在那之前都已经完成了。”

    沈归曦的身形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消息。

    他低着头,萧若宸无法看清楚他的脸色,却能够看到他颤抖的双肩。

    萧若宸迈开步子,缓缓走近他,一直近到两人几乎相贴才停下脚步,带着轻薄的姿态,他贴近沈归曦的耳边,调笑着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呼出的热气就吐在他耳朵上,如这个森寒夜晚唯一的温暖,但从其中吐出的,却是能够把他生生拖入地狱的话语:“是我杀了沈归暮,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好像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萧若宸好笑地说道,“不过这些无所谓了,反正沈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伴着萧若宸清冷淡漠的语调,沈归曦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这些锥心刺骨的话语都只是充斥天地间的风雨声,只有按在胸口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指尖深深扣入胸膛,细微的血线沿着指甲蜿蜒流下,鲜红的颜色昭示着这个躯体的脆弱与刚强。

    “恨我吗?那就杀了我报仇吧。”萧若宸盯着他冷冷说道,“我给你这个机会,或者说你连报仇都……”

    刹那间天地一片苍白,如极光映照,之后又是末日般的无尽黑暗。

    光影交错的一瞬间,未说完的话语噶然而止,萧若宸猛地按住胸口,握住从那里直透而过的利刃。

    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顺着他纤长的手指滴落到地上,在漫天满地的风雨声中竟然诡异地刺耳,像是在继续他未完的话语。

    寒冷的雨打在两人身上,两个年轻的身躯细微地颤抖着,像是两片飘零在这个深秋的落叶。长剑如一道诡异的光,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萧若宸握紧了穿胸而过的剑刃,缓缓抬起头,他轻声道:“你救过我一次,这一剑算是我还你的。”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五章入局

    惊雷在天际炸裂开来,震得人耳朵轰鸣。

    叶薰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天际,这是怎么了?心脏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抽痛,像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故,心里沉甸甸的,压着琢磨不透的东西。

    她走近门边,看着外面淋漓倾泻的大雨,漆黑的夜幕占据了视线的全部,身处的这一处小院子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孤舟,漂泊在苍茫无尽的夜雨雷霆中。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刚才那阵诡异的地动山摇,简直地震一般,还有现在不断涌上来的心慌意乱的感觉……

    叶薰按着胸口,视线无措地转过,落到院子两侧的房间里。

    此时两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沈归曦潜入天龙寺主殿见他的父亲了,而萧若宸则前去附近庙宇请那位僧人助他治疗内伤了。

    沈归曦潜入主殿顺利吗?不会被护卫发现吧?尤其是此次留居主殿的不仅有沈涯,还有那位皇帝陛下。

    而萧若宸呢?想到他,叶薰更加担心了。

    萧若宸离开的方向虽然是朝着收留他们的那位僧人的禅房。但叶薰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也许因为今天本身就是一个太过于特殊的日子吧。与深恨的仇人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他真的会乖乖地去疗伤内伤吗?

    想到那天无意间偷听到的谈话,叶薰心下越发不安。

    要不去偏殿那里看一看吧,反正自己已经去过一次,也不是很远。可会不会打扰到小宸疗伤呢?

    正在忐忑着,一阵寒风吹过。站在门口的叶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竟像是铃铛的声音。

    随着声音渐渐清晰,一团黑影逐渐进入视线。叶薰吓了一跳。

    待对方走近了才终于看清楚,原来是一辆马车。车子制备地精美奢华。四壁雕饰精致,锦绣车帘下摆缀满了一串串小银铃,听到地铃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辆车似乎刚刚从山上下来,因为路上湿滑,走得很慢。却不知道为何。整辆车子一团漆黑,连车前的灯笼竟然也没有点亮。自苍茫地夜幕中缓缓走近,宛如黑暗间行出的幽灵马车。

    叶薰看着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发毛,尤其是如今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地树木瑟瑟所响,叶薰一眼扫过,似乎看到有什么影子潜藏其中,她吓得一个哆嗦。

    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马车却像是发现了叶薰所在的院落,竟然离开道路。向着这个院子驶过来。

    叶薰吓了一跳,他们要干什么?当即后退一步就要进屋关门。

    马车窗却立刻打开,探出一张俏丽的面容来。高声道:“这位小姐,请留步。请留步啊。”

    看清楚车里探出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地面容。并不是什么鬼怪,叶薰稍微放下心来。听到对方呼唤地颇为急切。她停住步子。

    那女孩急道:“这位小姐,可否帮帮我们。我们是今日参加祭礼的礼部王安大人的家眷,非是歹人啊。”

    叶薰镇定下心神,这才想到,今日是沈皇后的葬仪。一国之母的葬礼盛大繁复,自然也有不少文武官员、贵族亲眷陪同祭奠。按照时间,正式的大礼应该已经完成了。想必是不想在山中留宿的贵人要下山赶回府邸了。只是为何不点灯呢?弄得整个马车鬼气森森的。

    没等她发问,女孩接下来的话语却已经解释了她地疑惑:“敢问小姐有蜡烛吗?可否相助一根?我们灯笼里的蜡烛刚刚跌坏了。路上看不清楚啊。”

    原来如此,叶薰暗笑自己太胆小。但听到对方索要蜡烛,却又忍不住迟疑了。她现在不便见客,万一被人认出身份来……

    见叶薰犹豫,身后那丫环继续求道:“我们夫人因为白天淋了雨,发起烧来了,赶着下山医治。偏巧刚才因为车子颠簸,灯笼掉在地上,蜡烛跌坏了。请小姐帮帮忙吧,若需要银两购买,我们也带着。”

    礼部王大人的家眷,印象中似乎没有见过。而且天色这么阴沉,只是递一根蜡烛而已。

    “不必银两了,你们稍等片刻。”思索再三,叶薰暂时放下戒心,进屋拿了两根蜡烛。

    出门撑开伞,叶薰快步走近马车。丫环大喜过望地连忙打开车门。

    透过敞开地车门,叶薰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卧在车内,身上盖着一床薄被,看来就是那位病着地夫人了。

    叶薰将蜡烛递给丫环,笑道:“赶紧关上车门吧,别冻着病人。”视线扫过车内。似乎因为被寒风侵袭,那夫人地背影禁不住一颤。

    叶薰心神一震,这个背影,纵然有锦被掩盖,也掩不住那熟悉的感觉,是……

    “你……”就在心神触动地刹那,异变突起。那丫环去接蜡烛的手猛地翻转,疾如闪电般扣住叶薰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向叶薰胸口数处要穴点过。

    叶薰未说出口的话语顿时滞住了,只剩下睁大的双眸里满是震惊不解,投向身边笑得一脸甜美的丫环和车里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丫环手上一用力,叶薰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自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纸片般被她拉进了车子。

    淡墨晕染的油纸伞向地面跌去,还没有接触地面,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瞬间,车内厚厚的软垫让所有的接触都悄无声息。

    “多谢这位小姐了。”车内想起丫环充满感激的声音,“若没有这蜡烛,我们真不知怎么才能下山去呢。”

    “不必客气,小事而已。”“叶薰”低低回答道。

    叶薰倒在车里,震惊地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丫环,模仿自己的声音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丫环一边说着,手上却没有停住,一手撑着伞掩住车门,一手径直拉开叶薰身上的披风,披到自己身上。然后冲着她甜甜一笑,低声道:“叶小姐,奴婢就先下去了。”

    说罢撑开伞下了马车,向着叶薰落脚的小院子慢慢走去。同时马车一颤,也开始前行了。

    丫环将伞打得极低,掩住了大半身形。又隔着滂沱大雨和漆黑夜色,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人,也只看那熟悉的裙摆,也绝对不会生疑。马车两旁的树上动了动,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叶薰呆呆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因为马车的行走,视线被车门挡住,彻底看不见为止。

    这是什么情形?自己算是被她们欺骗擒拿上来了?可是……叶薰只觉得脑中如一团乱麻,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太措手不及,让她至今无法清晰思考。

    这时背后一阵细碎的轻响,随即淡淡的光晕散发开来,笼罩住整个车厢。

    叶薰视线转过,落到刚刚点亮***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她已经掀开被子,坐到灯台旁了。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六章挟持

    昏黄的蜡烛光线充斥着狭小的空间,温暖的光泽带来的却是森然的寒意,叶薰只觉得心头一点点凉下去,像是车外淅沥冰冷的大雨生生浇在了心里头。

    蜡烛爆了个火星,打破车内短暂的沉寂。

    “不解释一下吗?”沉默了片刻,叶薰缓缓问道。开口后才惊觉自己竟然能够发出声音了。手脚略动,也逐渐恢复了些力气,看来是刚才那丫环点穴时所用的内力不深,很快就自动解除了。

    她勉力支撑起身子,倚在车壁上,紧紧盯着眼前素服玉钗,青丝散乱的丽人,等待着她的回答。

    记得上次在逃离营地时候,她就在自己眼前跌下马车,可惜当时情势危机,来不及相救。藏身天龙寺的这些天,叶薰也时时伤心,以为她多半已经蒙难。却不料,生死不明的她竟然会在这个意料之外的日子,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是怎么逃生的?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

    在叶薰充满疑惑的目光下,湘绣微侧过脸颊,像是在逃避那灼灼逼视的目光般,轻声道:“小姐,请放宽心,奴婢请小姐入车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叶薰耸耸肩,略带嘲讽地重复道。若真是没有恶意,那就先调转车头,将我送回去吧。被人用这种方法弄上车,任谁都要心里窝火了。尤其至今还不清楚对方地目的何在。

    “这个奴婢做不了主。”湘竹摇摇头。

    “那就请一位能做得了主的人来。”叶薰冷冷道。

    “小姐马上就能够见到人了,何必心急。”湘绣低声说道。叶语气不善,她却全然不为所动,语气神态依然恭谨有礼。

    叶薰一时气结,却连发泄的余地也没有。自己上车的时间已经不短,想必距离落脚的院子已经很远了。就算自己恢复了力气,就算眼前的湘竹同自己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恐怕也没有逃跑的希望。那个丫环虽然已经离开,但驾车的车夫仍在。情势不明,也只能等待了。

    冷静下来。转而想到那丫环假扮自己撑伞步入院子地情形,叶薰心头一颤,冷汗顿出,她不会是想要……

    “那个丫环假扮我留在那里想要干什么?”叶薰连忙低声问道。

    “小姐放心,她不过是去留下一封信而已,并无他意。”湘绣说道。

    叶薰这才心绪稍安,立刻想到那丫环的身形与自己并不太相似。夜色大雨之中,瞒过其他人不难,但是想要隐瞒过萧若宸沈归曦这些对她无比熟悉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行刺是根本不现实的。

    想到这里,叶薰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独身一人处于那个小院子,想要擒拿的话,凭借那个丫环的武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何必如此费心设局呢?而且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那个院子里的?又如何知道萧若宸和沈归曦此时都出门去了的呢?

    难道……周围有人!

    叶薰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将自己骗上车,必然是要防备被人看见。联想到刚才发现地周围树丛上不同寻常的动静……

    是有人潜藏在树上!而且已经潜藏很久了,毕竟自己站在门口很长时间,他们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到树上去。

    这些人似乎并无恶意,难道是……

    叶薰依靠着车壁。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猛地意识到,也许这个雨夜异常地并不只是外面电

    的天气,还有更多,更现实的变故,发生在自己无法方。

    现在沈归曦究竟在哪里,而萧若宸呢?

    叶薰闭上眼睛,心急如焚却无力可依地想着。

    正在出神,马车却一颤,停了下来。

    到秘密揭晓的一刻了。叶长吸一口气。抛开杂念,镇定下心神。

    车门还没有打开。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满是得意的味道:“佳人远至,我意逍遥。萧小姐一路辛苦,在下有礼了。”

    叶薰视线透过车窗,落到禅房门前那个悠然伫立地身影上,顿了顿,方冷然道:“果然是你。”

    对方闻言眉间微微一挑,饶有趣味地看着叶薰:“看来对在下的出现,小姐并不十分意外。”

    “殿下见笑了,叶薰不是不意外,只是想不到我一介草民,竟然劳动三皇子亲自出迎,实在是感激涕零,无可名状。”叶薰冷淡地说道。

    元澄笑了笑,对叶薰话语中的嘲讽冷漠置若罔闻,径自转头向驾车的人问道:“一路可安全。”

    “殿下放心,一路并无人注意,路上的痕迹属下也已消抹干净。”车夫一边回答道,一边将斗篷掀下来。

    借着门前明亮的***,叶薰立刻认出,是上次跟着元澄一起去普光寺的大内侍卫副统领许翎。

    元澄点点头,对属下的办事效率颇为嘉许。视线转而回到叶薰身上,笑道:“萧小姐身体娇弱,淋不得雨水,请进吧。”一边说着,向身后的房屋做了一个请进地姿势。

    叶薰视线扫过四周,这是一处极普通的小院子,看格局和自己落脚地地方差不多。沱地大雨和漆黑的夜色阻隔了视线,这里究竟是哪里?距离天龙寺主殿究竟有多远?全部看不分明。只是依照自己一路走来地感觉,应该是位于山的另一侧了。

    眼见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叶薰不动声色地低头提起裙角,踏进了这个前途叵测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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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少见的惊雷闪电在天空炸响,主殿门前负责守卫的护卫,以及刚刚从内殿禅房退出的侍从纷纷抬头眺望远方。

    “这是怎么了?刚才简直地动山摇的。”一个年轻的侍从忧心地问道。

    “这简直和六年前秋猎时候……”有年纪大的侍从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说了一半却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掩住嘴。

    猎场一事并非秘密,却是宫中缄口的禁忌。众人猛地想起了旧事,心思各自阴沉下来,再也无一人敢讲话,气氛逐渐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乱,远远望去,竟然是数个身影正惊慌失措地向着这边冲过来。

    “什么人!”护卫的禁军立刻上前喝止,却远远就听到一阵惊惧慌乱的高呼:“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陛下,我们要去见陛下……”这衣冠不整,满身泥水的几人竟然都是葬仪大典的护卫武将和随侍礼官。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震撼的消息猛地冲入耳中,比天上劈下的惊雷更加震撼

    “不好了!地宫坍塌了!”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七章嫁祸

    “呯!”地一声巨响,主殿大门被打开,内监总管连滚带爬地冲进内院,一边高喊着:“不好了,陛下!皇陵那边……”当他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时,惊慌的声音却噶然而止,像是被一把锋锐的刀硬生生切断了一样。

    内监总管不敢置信紧盯着院中那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全部的视线都落到那把明晃晃的长剑上了。血珠沿着冰雪般的剑刃滑落,不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诡异地静默了瞬间,终于,一个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天龙寺主殿:“有刺客啊,救命啊!有刺客!!!”内监总管一边惨叫着,一边瑟缩后退着。

    门外护卫的禁军顿时变了脸色,一拥而入。

    萧若宸冰冷的手沿着剑刃划过,拉住沈归曦的袖子,鲜红的血印留在他衣服上,被雨水散开来。

    沈归曦觉得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意灼烧,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彻心扉。他听到他满是嘲讽的轻笑在自己耳边响起,“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恨你,也没有人比你更让我恨。”清淡的语调缓缓说出刻骨铭心的仇怨,“你究竟有什么地方比我好?为什么偏偏,为什么偏偏……”说到后来,他的语调逐渐颤抖。

    沈归曦也在剧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这天地一片的混沌中,他已经分不清哪是天。哪里是地,心里像是填满了东西。多到要生生炸裂开来,却又像是陷入彻底地虚无,一无所有。空落落的感觉漫上来,要把他彻底湮没了,只余下这漫天倾盆大雨,带着冰冷地温度。

    直到那只手穿过空蒙的水之幔帐,印在他的胸口。愣了瞬间,沈归曦终于感觉到疼痛在胸口炸裂开来。

    是萧若宸勉强提聚内力,一掌打在他的胸前。

    重伤之下的一击根本没有多少杀伤力,全无防备的沈归曦依然被他打得踉跄后退。他这一动,插在萧若宸体内的利剑一颤,带起一蓬血珠。抽离了那个震颤地身体。

    剧痛之下,萧若宸忍不住呻吟一声,跌倒在地上。

    沈归曦紧盯着眼前缓缓倒下的身影,泥水溅满了暗银色的衣装,混合着刚刚流出的血迹,近乎死亡的气息笼罩住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只是近乎死亡……他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而父亲,哥哥,还有大家……大家都已经死了……

    仇人就在自己三步之遥,颤抖地剑尖缓缓举起。却不知为何凝滞难下。

    诡异的凝滞不过持续了瞬间。就被身后锐利的暗器破空声打断了。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御驾!”伴着此起彼伏的怒叱惊叫。是武器尖锐的呼啸声响起。

    沈归曦猛地转过身。手中利剑带着汹涌而上的怒意挥舞着,刹那间所有人只看到一团亮地惊人的光在冰晶般的剑刃顶端炸裂开来。瞬间的璀璨消逝之后。森红血珠绽放成遍地花朵。

    紧接着惊叫声,惨呼声此起彼伏。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开来,激烈的感情在胸口叫嚣着,挣扎着,奔涌着,却寻不到一个宣泄地出口。只有拼命挥舞手中地剑,才能让他在这天地一片的冰雨中感受到一丝活着地迹象。

    那一刹那,无惊雷,无闪电,无仇恨,无牵挂,无我,也无他,连四周不断响起地尖叫怒喝也都只是一片空白。沈归曦机械地挥舞着宝剑,剑光开合间章法混乱,却凌厉如霜,无人敢当。

    萧若宸视线落到场中,纵然禁军已经将人团团围住,依然困不住那凌厉迅猛的剑气,剑光升腾纵横间如闪电惊鸿,所到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后退跌倒,重伤难支。面对这样蓬勃冰冷地杀意,纪律严明的精锐禁军也禁不住心生怯意,裹足不前。

    包括贺骏万在内的几名高级将领已经纷纷冲进了院子,一边指挥着场中的围剿,一边冲到树下,扶起了跌倒在地上的萧若宸。

    “叶将军。”几个将领围住他。

    萧若宸脸色已经苍白地无一丝血色了,重伤濒危,却依然一把拉住一个将领的衣袖,颤声道:“陛下,快去看陛下怎么样了。我刚刚前来找陛下密报军机,咳咳……就看到他从屋里杀了出来……”

    几个将领都变了脸色,连门都来不及敲,径直冲进了主殿禅房里。

    随即数声惊叫响起:“不好了!陛下,陛下被这个逆贼给杀了!不要让人跑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皇帝遇刺了!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直觉性地一阵晕眩,整个场面似乎被定格了一瞬间。

    伴着这一声惊呼,立于场中的沈归曦身躯一颤,像是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猛地清醒过来。

    一剑横扫,寒光耀过,沈归曦冰一般的目光直直向站在树下的萧若宸投过去,那眼神带着决然的醒悟明澈,比他手中染血的长剑更冰冷,更尖锐。

    宸闭上眼睛,重伤的身躯正支撑不住地依靠在扶持他上。也许他说错了一件事,至少他还是有一样东西比他强的。只是……无所谓了,反正赢到最后的人是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更现实吗?

    被沈归曦森寒的目光扫过,贺骏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注意到身边萧若宸的身躯正因为失血过多而颤抖,他低声进言道:“主上,如今大局已定,不如属下先扶主上进屋疗伤吧。”

    疗伤……萧若宸扫了场中一眼,他抬手轻轻按住胸口的伤处。

    那一瞬间,他曾经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要死在眼前这人地剑下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任性的时候,萧若宸轻笑一声。原本以为自从那个秋猎雨夜之后,自己就再也不会有这种幼稚地行为了呢。

    不过也只是这一次、这一剑的任性而已,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二剑了。

    战圈之中沈归曦剑势越发狠辣,却始终冲不破包围。眼前是弑君大罪的犯人,若是被他走脱了,所有天龙寺的随行护卫都脱不了护驾不力的罪责,因此人人奋勇上前。不敢犹豫。

    沈归曦武功再高,也支撑不住众人合力,慢慢地剑势开始变缓变弱,而周围的士兵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真的大局已定了。已经没有必要看下去了,萧若宸点点头。轻声道:“我们走吧。”贺骏万连忙扶住他向侧屋走去。

    身后沈归曦看见他离开地身影,心神一错,肩膀立刻被人一刀划过,血花飞溅。

    眼见敌人已经受伤,众人精神更加振奋,刀剑相交,连绵不绝。

    沈归曦眼中锐光一闪,剑光划过,稍稍逼退众人攻势,然后猛地拔高身躯。轻功几乎发挥到极限。跃上半空。

    众士卒连忙四散开来,以暗器迎空击去。眼前之人武功虽高。但在空中也无处借力。只等着他气尽落地的一瞬间就可蜂拥而上,就地格杀。

    却不料沈归曦人未落地。却在半空中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同时剑光如电,将追索而上的暗器一一击落。

    萧若宸刚刚走了没几步,就闻耳中传入一道尖锐高扬的长啸,如惊涛骇浪般直扑胸口,重伤的丹田内息一滞,刚迈出的脚步就再也抬不动了。

    他又惊又怒地转头看着半空中地沈归曦,想不到他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一声长啸却也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全部内力,借着挥剑的余劲后退,沈归曦堪堪落到主殿房顶上。

    像是要将平生最恨的那个人的容颜刻骨铭心地描画在心中,相隔茫茫夜雨,两人视线灼然相对。

    沈归曦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纵然听不见,萧若宸也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轻笑着,仰头缓缓道:“我等着你……”

    房顶上沈归曦最后看了他一眼,强提一口真气,向着茫茫的夜色跃空而去。禁军护卫们惊叫着,追逐着,却在黑暗中很快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此人武功简直……”贺骏万也禁不住叹了一声。话还没有说完,察觉到萧若宸身体又一颤,他连忙道:“主上赶紧进屋休息吧。”一边说着,扶着萧若宸进了一间禅房。

    坐在床榻上,萧若宸长吸了一口气,立刻有亲信的御医上前,替他脱下衣装,包扎伤口。

    眼见并无外人,贺骏万神色间难以掩饰地现出喜色,躬身道:“属下恭喜主上了。隐忍多时地大计如今已经大功告成,心腹大患尽皆拔除。”

    萧若宸神色依然平静自如,对贺骏万地狂喜也只是点头示意,低声问道:“京城的局势如何了?”

    “一切都如主上安排,各家因为文昭倾向沈涯地权贵国戚,得知了文昭有假,以及皇上将追究罪责地事情之后,已经纷纷投向我们。

    再加上以前我们在朝中安排的人手,足够拥立函殿下继位了。至于沈涯那一系地势力,沈涯一死,他们群龙无首,根本无法与我们对抗,更何况,按照主上的吩咐,谣言也已经传开……”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一人奔到了门外:“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萧若宸眉头一挑,立刻道:“快进来。”他已经听出是自己安排在偏院保护叶薰的属下。

    来人推门而入,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萧若宸,神色闪过一丝畏怯。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萧若宸瞬间心神动摇,不顾伤势连忙跳下床问道。

    “主上,是属下等办事不利,小姐……”来人一咬牙,说道,“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萧若宸只觉得丹田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吐出。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八章真相

    殷勤地替叶薰倒上一杯茶水,元澄笑道:“山间寺庙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让小姐见笑了。”

    “有殿下金枝玉叶之身为叶薰倒茶,便是山野荒郊也如堂皇殿宇,何来不周只说。”只是握在手里汲取着温暖,“何况天色已晚,凄寒雨夜,因为叶薰一介微薄之身,竟然害得殿下留宿如此贫陋的院落,应该是我的罪过才对。”

    听出叶薰话中隐含的嘲讽,元澄只是轻笑一声,道:“小姐是明白人,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此次请小姐前来,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不知天下谁人如此厉害,竟然能够强迫殿下不顾身份,行此鸡鸣狗盗之事。”叶清淡地一笑。元澄费了这么大心思将她弄来这里,必然别有所图,她也不怕惹恼了他。

    元澄闻言大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笑道:“夜会佳人,暗度陈仓,如此风雅之事岂能称之为鸡鸣狗盗,至少应该是偷香窃玉才对。”他看起来心情甚好,对叶薰接二连三的言语挑衅都毫不介意,反而调笑起来。

    叶薰皱了皱眉头,这种情势下她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花花口口,冷冷道:“叶薰不过一介草民,更是罪臣之后,岂敢称为香玉。殿下红颜知己遍布京城,莫要折杀民女了。”

    元澄含笑看了她一眼,道:“萧小姐不相信吗?纵天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在下可是真心实意爱慕小姐,故而想要向小姐提亲的。”

    叶薰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局势复杂难辨,自己又身陷,她忧心沈归曦与萧若宸的行踪已经心急如焚了,眼前人却偏偏总是东拉西扯,不落正题。

    见叶薰神情冷淡如冰。元澄嘴角无声地勾起。忽然径自离开座位,走到叶薰座前,躬身一礼,正色道:“元澄不才,爱慕小姐久矣,欲求娶小姐为正妃,望小姐答允。”仪态完美,情真意切。

    叶薰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在搞什么鬼?简直没完没了了。她实在没有心情与他虚与委蛇。索性直接冷笑道:“殿下盛意,叶薰真是感激莫名。只是……不知殿下此举是为了萧若宸,还是为了沈归曦,不妨直说,也免得耽误了殿下的时间。”一边说着,她直视他的双眸。元澄费心设局将她骗来,不外乎是为了这两人。

    “小姐此话真是大煞风景,”元澄苦笑着摇摇头,“虽然知道你不可能相信。不过在下对小姐之心,可确实是真心实意啊。”

    我会相信才有鬼呢。叶暗暗道,却并未直言,索性缓声道:“殿下实在是说笑了,以叶薰罪臣之女的身份,岂能入府为妃?只怕刚走入殿堂就要被论罪下狱,永世难以翻身了。”

    “你的身份?”元澄笑了笑。略带同情的视线落到叶薰身上,沉声道:“看来你对他的行动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叶薰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平声道:“殿下似乎意有所指。”

    “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够知晓你们地落脚点?”元澄意态悠然地问道。

    叶薰默不作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自然是从你的好弟弟那里知道的。”元澄状似随意地说道,一边盯着叶薰的神情,见叶薰不为所动,笑了笑,道:“作为盟友,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瞒得住,奇-書∧網不过他也算谨慎,为了防备我暗中下手,还专门在周围布设高手保护你。可惜还是我技高一筹。哈哈。”

    盟友……叶薰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个让她五味杂陈的词汇。

    也许从元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甚至从那个地动山摇的巨响传来的那一刻。甚至从听到那番意外表白地那个夜晚开始。一切就在向着那个无法扭转,也不可挽回的方向进行了。只是她迟迟不敢面对。只渴望着能够尽快逃离这一切,就可以避免这一切。可还是晚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半响,她终于低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澄一愣,立刻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注目于她依然平静的神情,他的神色也逐渐肃整,缓声道:“从我和你在宫中那次见面之后不久,我们就有了接触。”

    叶薰握紧了掩在长袖中的手掌,直到指甲深深扣入掌心。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个所谓的盟友,也包括……皇上?”

    元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关键。他看着她坦言道:“不错,也包括父皇。只是他对父皇坦白身世地时间晚一些,是在沈涯战死的消息传来不久。”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叶薰身躯忍不住一摇,她嘴唇颤抖着,想要询问什么,却迟迟不敢问出口。

    元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却又闪过更多的得意。犹豫

    他慢慢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叶薰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沈涯已经死了,而沈归曦……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

    每从他口中吐出一个字,叶薰的脸色就要苍白一分,等到他终于说完,她的神情已经苍白如冬日地冰雪。身躯晃了晃,她终于支撑不住,按住桌子,细微地颤抖着,如零落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里的一树白花,所有的生机活力都被生生抽走,只余下满地破碎的苍白。

    元澄静静看着眼前倒伏在桌上地人,一种复杂的感情忽然纠结着涌上来,此时此刻的他无疑是一个胜利者,是那个个笑到最后的人。可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颤抖的身影,他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也通过这个苍白的身影传递入自己心间了,让他的心脏感受到从未有过地细微抽痛。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将“绝望”这个词藻表述地如此清晰具体。他的视线落到她扳住桌子一角的那只手上,因为用力过度,苍白的肌肤上爆出细密地血管,原本珍珠色地指甲已经生生扣入硬木桌面,有殷红的色泽沿着指甲缝隙流露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伸出手,按住她露在外面地那只手,感受着掌心颤抖的肌肤和冰凉地温度,元澄感觉自己握住的是一只刚出生的雏鸟。正带着震颤和无助渴望他的帮助。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用一生中最温暖的声音轻轻说道:“别伤心了,那些都已经过去,跟我走吧。”

    眼前的躯体颤抖了一下,静谧的气氛持续了不久,她却忽然抬起头来,“你在说谎。他不会死的,我相信他。”叶的视线带着灼然明亮地温度,她抿着唇。神情已经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像是忽然想通了,她轻笑起来,“其实你所说的一切,也不过是推测而已。”

    只是简单的否定,元澄却感觉一阵莫名的恼火涌上来,他冷冷地问道:“刚才地动山摇的声音你也听到了吧?那就是皇陵地宫坍塌的声音,哼。中毒在先,泥石在后,这种死法,倒是和当年地萧家一模一样。至于沈归曦嘛,他胆敢今晚去找沈涯。路上早已经埋伏了重重高手,绝对让他有去无回。”

    叶薰依然摇着头,不肯相信:“他的武功很高,任你有多少高手,也挡不住他,而我和他约好过,以后不在沾染这些是是非非,只平静地归隐……”

    “你要和一个死人去退隐?”元澄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打断她。

    “我相信他不会死,相信他会留在我身边。”叶薰平静地说道。“反正我不会嫁给你。”

    她并不是沉浸在不接受现实的臆想中,而是完全镇静下来。她冷静地分析道:“你们的布局固然精密,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未完成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变数。你以为在这个遥远地屋子里等着。就可以掌握到主殿那边所发生的一切了吗?”

    这样冷静理智的态度让元澄恼火不已,好像自己刚刚的那一番心情都变成了笑话。而且。叶话语中更带给他一丝隐约的不安,留在这个遥远的屋子里,就能够掌握主殿那边的一切了吗?

    难以控制的情绪涌上来,他轻笑着,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恶毒:“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嫁给沈归曦?可惜他已经死了,还是你想嫁给萧若宸,嫁给你地好弟弟。我倒差点儿忘了,这正是他朝思暮念的……”

    “住口!”叶薰猛地喝道,那句刺耳的话语终于让她彻底失去控制,一巴掌挥向元澄,“够了,不许你污蔑他,不许你这么……”

    “我怎么污蔑他了,难道他不是朝思暮念,日日夜夜想着这样对你的一天。”元澄一边说着,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叶薰挥来地手掌。

    他顺势一拽,巨大地力道就把叶薰从坐上拉起,然后向后一推。叶感觉自己撞到桌沿上的腰快要折断了。

    她抬手想要推开那个压迫下来地躯体,却挡不住他压倒性的力气。

    她震惊地看着他不断接近的脸。

    不同于上一次在皇宫花园时候的嬉笑打闹,元澄的眼神里带着近乎疯狂的灼热,那是赤裸裸的欲望。当他撕开她衣襟的时候,叶薰终于忍耐不住,尖叫起来。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十九章倾情

    “滚开!”叶薰喊叫着,想推开他,手腕却被他死死压制住,动弹不得。

    感受到他的手探入自己衣襟,叶薰只感觉有一条冰冷的蛇爬进衣服里,全身发冷。她抬脚狠狠地踹向他的腿,却被他闪身避过。

    趁着他松手的空挡,叶薰趁机后退,跑了没两步却又被他一把拉住。元澄的力气极大,叶摔倒在桌子旁,跌得浑身都要散架般疼痛,元澄紧接着扑上来,扭曲的面容上再也看不见丝毫理智的存在。

    他是疯了不成?挣扎撕扯间,叶薰力气逐渐耗尽,元澄却丝毫不见疲态。就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猛地看到了桌脚摆设的花瓶,勉力伸出手,拿住花瓶脚。她趁着元澄低头伏在自己胸口的时候,狠狠地一击。

    这一下子几乎用尽她仅存的全部力气,元澄痛叫一声,抬起头来,一条刺眼的血线沿着额角蜿蜒流下,视线也瞬间迷蒙模糊起来。

    叶薰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击上去。元澄想要躲闪,双腿却不听使唤,终于没能闪开,结结实实又挨了一记。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

    看着躺在眼前的身影,叶薰上前轻轻踢了踢,元澄一动不动。叶薰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景泰蓝花瓶滚落到地上,发出呯地一声响动。

    叶薰扶住桌角喘息着,一边拢住被他扯开的衣襟,正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殿下?小姐?”

    是湘绣!

    刚才两人闹出的声响甚大,纵然门外暴雨雷霆亦遮掩不去。

    被发觉了,怎么办?

    叶薰拿起花瓶,想站到门边再故技重施,可没等她上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屋里的情形映入眼帘,湘绣瞬间瞪大了眼睛。她视线落到躺在地上的元澄身上,深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惊叫一声,飞扑入房内:“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放心吧,他没死。”叶冷冷地低声道,一边走近房门。

    湘绣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身边的叶薰。眼神落到她凌乱的衣着上,湘绣猛地醒悟到刚才房内发生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险些跌倒。

    “小姐……”半响,她才颤抖着说道。

    叶薰向门外看去,其余的侍从都在院外守护,只有湘绣一个人听见了动静。只要自己打晕她,然后穿上她地衣服……夜幕大雨之下,应该能够隐瞒过门口的侍从吧。这么想着,叶薰上前一步。

    湘绣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视线落到她手里的花瓶上。低声问道:“小姐,您想干什么?”

    叶薰心下一阵懊恼,应该趁着刚才偷袭才对。眼见打晕她是办不到了,叶薰只好打消了念头,随手扔下花瓶,冷然道:“当然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您又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湘绣低声问道。视线低垂,长长的睫毛掩映下,叶薰看不清她的表情。

    “无论去哪里,总比留在这里强得多,”叶薰嘲讽地道。“难道我要和隐藏在身边的奸细,还有要对我图谋不轨的人在一起?”

    当初元澄无缘无故认出了她的身份,叶薰设想过各种理由,甚至也曾经怀疑过湘绣,但是湘绣是柳芸贴身侍婢的女儿,从小和萧若岚一起长大,绝不可能是外人地暗桩,而离别那几年的经历也并无破绽,她便逐渐打消了怀疑。却不料她竟然真的是元澄的人。

    听到“奸细”两个字。湘竹身体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沉默了片刻,她却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叶薰,低声问道:“小姐。您真的把一切都忘记了?”

    “什么?”叶薰微一愣。

    “夫人的仇……小姐您明明说过要为夫人报仇!为什么?为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柳芸的仇?叶薰这才想起,沈涯话里也曾经暗示过。萧若岚母亲死得不寻常,似乎是萧夫人暗中下毒手。萧家这种侯门世家,深宅大院里的私房争宠自然有些见不得人的黑幕。萧国丈几十个妾室,却只有柳芸一个能够生下孩子,足见萧夫人地手段。

    只是……“凶手早已经死了,人死灯灭,何必再纠结这些。”叶薰皱眉说道。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湘竹理所当然地说道。

    叶薰心中一阵不耐:“萧夫人当年的行事,与小宸有什么关系?那只是她一人的罪过。人早都已经死了,自然一了百了。”她记挂主殿那边的形势,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情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小姐,您果然变了。”听到叶薰果决直接的语

    绣失望地跌坐在地上,“以前您不是这样的,您还曾要杀了萧若宸,在那次他偷偷藏在小姐您车驾底下,跟着去了普光寺之后,小姐回来就说总有一天一定要杀了他……”

    叶薰一愣,萧若宸曾经偷偷跟踪过萧若岚?回想萧若宸以前的年龄个性,应该只是小孩子地探险好奇吧,只是他发现了什么秘密吗?让萧若岚如此仇视他。

    见叶薰神色犹疑,湘绣误以为她心有所动,忽然跪爬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小姐,小姐,奴婢选择三殿下,也是为了小姐您,殿下他对您是真心的……”

    叶薰听得一阵心寒,想想元澄刚才的举动,只觉得无比反胃,她猛地推开湘绣,冷冷道:“不要再说了!”

    “小姐,殿下是真的,真地在意你的……”见叶薰神色厌恶,湘绣挣扎着说道,“当年,萧家被抄家灭族,众人都被牵连发卖,独独奴婢一人却被带走拷问……”

    叶薰愣住了:“你不是……”

    湘绣苦笑了一声,慢慢讲述道:“抄家那一天,奴婢被人蒙着眼塞进马车,走了很久才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之后又被灌了药,然后问了不少事。那些日子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不少问题都与小姐有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后来审问的人渐渐少了,奴婢就那么被扔在了那里,既没有杀,也没有放。那个时候,奴婢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走出去了,直到后来遇见了三殿下……”湘绣神情浮起一丝恍惚,像是想起了极美好的记忆,“我看到他从阳光中走出来,那么俊美,简直和神仙一样。我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走过来,询问我是谁?又怎么会在那个院子里。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是冷宫的一处院落……”

    冷宫!叶薰心神一颤,带走湘绣的人身份昭然若揭。

    究竟是为了文昭,还是为了那段私情,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告诉了他我的身份来历,然后拉住他地衣角苦苦哀求,求他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阴冷的院子,他竟然答应了,像我这么卑微的人……”湘绣眼眸中露出璀璨的光彩,声音也哽咽起来,“我跟着他走了,到了他所居住地宫室里。他问起我小姐您地事情,问起您……”湘竹的眼神落在叶薰身上,带着几分羡慕,几分怀念,“他提起小姐时候那种又恼怒,又在意地神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留在他的宫里服侍,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了,直到一年多之后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然后……”说到这里,湘绣身体一颤,她的声音听起来恍如在梦中,脸颊也浮起不自然的嫣红,“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幸福的夜晚,哪怕第二天……第二天就有人进来,在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将我拖了出去。”

    湘绣声音越来越低哑,“那些板子落在身上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被活活打死……可是想到清晨他躺在我身边的睡颜,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直到后来我晕了过去。”

    湘绣她……叶薰静静看着她脸颊上明艳的红晕,疲惫地闭上眼睛,她竟然爱上了元澄!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竟然有过这种波折复杂的经历。以沈皇后的手段,得知儿子和这么一个来历不轨的婢女上了床,会使出这种雷霆手段来永绝后患倒也意料之中。湘绣能够活下来,实在是她命大。

    “在垃圾场里被宋嬷嬷捡了回去,我知道我是幸运捡回了一条命,我也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进入那个宫殿,再也见不到他了。却想不到,我又遇见了小姐,然后,又遇见了他。”抬头看着叶薰,湘绣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小姐,三殿下对小姐是真心的,当年在他身边服侍的时候,还有再见面之后,他向我提到最多的就是小姐您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让殿下如此上心……”

    “够了。”叶实在忍无可忍,她和元澄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元澄会记挂他,顶多也是因为两人的几次相遇都激烈冲突而已。

    “而且没有三殿下保护,宸少爷一定不会放过小姐您的。”湘绣咬着下唇,缓缓说道,“那天下午,小姐第一天回府之后,我看到了,看到他在床边偷偷亲吻小姐您……”

    叶薰恍如被雷霆击中,嘴唇哆嗦了瞬间,想要阻止湘绣源源不断的话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二十章惊魂

    “小姐,您是不准备报仇了,可难道您想嫁给宸少爷?!”湘绣的语气越来越尖锐,“他不仅是您的仇人之子,在偷偷跟着小姐从普光寺回来之后,还屡次戏辱欺负小姐,记得有一次他故意将小姐珍视若性命的蝴蝶簪丢到水里,害得小姐只能趁夜下水捞取……”

    叶薰的脸色越来越白,湘绣讲述的过去种种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那时的萧若宸只是个年少顽劣的小孩子。但是从她的话里,却让叶彻底肯定了一件事,萧若宸是知道的,知道她不是萧若岚,知道她只是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姐姐,无论灵魂还是血缘,所以才会……叶按住胸口,那里疼痛地像是要生生裂开了,一种她无法承受也不敢面对的东西让她颤栗无措,混乱不堪。

    “奴婢被他带回府邸服侍小姐时,他严令奴婢不得向小姐提起过去的任何事情,无论是萧家旧事,还是……还是与沈将军之间的那段过往。”说到这里,湘竹语音压抑不住地颤抖惊惧,至今她都无法理解萧若宸是如何知道了这段私密旧事的。

    “但他却命我引着小姐去了普光寺。而每次小姐从普光寺回来,他都会传我过去,仔细询问小姐的一举一动,巨细无遗。而每次,每次奴婢说到小姐和沈二少爷在一起的时候,他那种狠毒的神情……”湘绣打了个哆嗦,拉住叶薰的衣角,哀求一般低声道,“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只有嫁给三殿下,才能够离开他的控制啊。”

    叶薰神色恍惚地后退了一步,却正绊倒在那只花瓶上。身体失重地向后摔倒。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叶薰仰头一看,竟然是元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正站在她身后。

    现在的叶薰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漠然地别过头去。

    元澄地视线已经恢复清明,又是那个风流中带着狡黠的三殿下。看着叶依然散乱的衣襟,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镇静下来。低笑道:“萧小姐累了,先让湘绣服侍你休息吧,至于本殿下的提议,你不妨慢慢考虑,反正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说着将叶薰扶到座上,举止温文体贴又恭敬有礼,若不是头上依然残留的血迹和红肿明显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与那个疯狂纵欲的人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待叶薰坐定,他略整衣装。便要离开,一直平静沉默地叶薰却忽然出声了,她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绝无虚言,”元澄平淡地答道,“其实以小姐的聪慧,想必也不难想到,现在我根本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我答应你。”叶静默了瞬间。忽然说道,音调波澜不起。

    “啊?”元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薰说的是什么,神色间浮起一丝喜悦,更多的却是得意。属于胜利者的得意。

    他朗笑一声,温声道:“小姐果然明智,等本王继承了皇位,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叶薰没有抬头,只是冷笑了一声,皇后?元澄娶她地目的她很清楚,沈涯一旦死亡,朝中势力势必重新划分,以他沈皇后之子的身份。收服沈家的势力名正言顺,而小宸所代表的朝中新兴势力,则需要用另一种手段来安抚了。而娶了自己,一可以钳制萧若宸。甚至……甚至当他除掉萧若宸的时候。正可以借机接手他的势力,为自己未来地皇位做保障。

    “终身大事。岂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薰轻笑道,“皇子选妃,只怕不是你我相约便能够达成的吧?总要面见圣上,有圣旨赐婚才对。”

    “小姐所言极是。”元澄欠身道,“明日一早我就入殿禀报父皇这个好消息,让他老人家也……”

    “何必明早?”叶薰打断他的话笑道,“既然殿下也无异议,不如就今晚好了。今夜事务如此繁杂,想必主殿那边陛下也并未入睡吧。”

    元澄神色叵测地扫了叶薰一眼,原来她在打这个主意。亲眼去主殿看过就能够挽回什么了吗?只不过让自己更伤心而已。有时候女人还真是可悲,尤其痴情的女人。

    不过看时间,主殿那边诸事早已完结。此时父皇应该召集亲信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吧,自己这个未来太子前去拜见也算适时。

    而且让她亲眼见见沈归曦地尸首,也好彻底死了心然后嫁给自己,还可以彻底断绝她对萧若宸的妄想。

    “怎么了?殿下是不放心我?”见元澄神色犹疑,叶薰淡淡地问了一句。

    “有小姐一句承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元澄

    “小姐如此迫不及待,本殿下简直欣喜若狂。我们父皇,将这个好消息禀报上去。”

    说着他上前拉住叶薰的手,叶薰条件反射地一挣,却没有挣开,正想说什么,忽然“呯”地一声巨响。

    是房门被人撞开了。来人抢进屋子,惊声呼道:“殿下!”

    元澄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许翎。

    “怎么了?主殿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元澄连忙问道,刚才他派许翎前去主殿打探情况了,是什么能够让一向冷静自制的他震惊慌乱至此。

    “是……”许翎急促地喘息了瞬间,方颤声说出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是陛下……遇刺身亡了。”

    元澄如遭雷击,脸色刹那惨白,他一步抢上去,抓住许翎的衣襟,尖声喊道:“这怎么可能?父皇他……有那么多高手侍卫在,还有禁军,还有……”

    “据说当时皇上屏退了所有侍卫,独自一人留在殿内,这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而夜黑风高,雨势又大,外围禁军一时失察,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许翎竭力冷静解释道。

    “刺客是谁?”元澄颤抖着问道。

    “沈归曦。”许翎低声回道。

    “他……”元澄身体晃了晃,险些跌倒,失力地连接后退了数步,他按住桌子一角,像是不堪重负。

    叶薰震惊失色,急声问道:“沈归曦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翎抬头看了自家主君一眼,终于咬咬牙,说道:“沈归曦杀出重围,逃走了。”

    “什么?!逃走了?”元澄几乎跳起来,“弑君大罪,犯人竟然……那些废物,统统该杀,沈归曦在哪儿?我要去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毒和疯狂,视线四处扫视着。

    “殿下,”许翎低喝了一声,冷然道,“殿下请冷静,此事内幕只怕并非如表面所见。”

    “内幕……”元澄喃喃道,慢慢醒悟过来,抬头急问道,“你说沈归曦杀了父皇?可是他……当时埋伏在沈涯房里的那些人难道杀不了他一个,竟然被他逃出来?”

    “据属下暗中探查,沈涯居所无任何打斗痕迹,只怕……”许翎话语一顿,说出他推测地结论,“只怕沈归曦根本没有进房内,甚至,房内根本没有埋伏人。”

    元澄坐倒在椅子上,神智逐渐恢复清明,低声喃喃自语:“是沈归曦杀了父皇?”

    叶薰依靠着墙壁,从听到沈归曦杀出重围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感觉心脏失去了控制,他真的没事,至少性命无碍,他依然活着,听到这个消息就足够让她感激上苍的慈悲了。

    等她冷静下来,看着失措地元澄,才有机会慢慢思考许翎刚才地话语。

    沈归曦杀了皇帝?这怎么可能?以他的个性绝不会无故弑君,除非知道了沈涯死亡地内幕。可沈涯死在地宫里,两地相隔遥远,他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而且沈涯的房间与御驾所在不远,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房内埋伏高手的话,沈归曦根本没有机会行刺成功,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元澄死死按住桌面,冷冷地问道。

    “据属下所探……”许翎立刻将探听到的情报详细说明。

    元澄静静听着,脸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你说当时萧若宸也在场?”

    “当时院内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许翎神色凝重地补充道。

    叶薰身体一颤,沈归曦纵然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无故弑君,除非有人将沈涯死亡的消息告诉他,而这个人……是借刀杀人,还是,甚至就是他亲自动手。当年萧家抄家灭族,可不只是沈涯一人的功劳。

    “呵呵,好狠的手段啊。”元澄忽然笑了起来,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冷戾森寒。他的视线转到叶身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上前一把抓住叶薰的手腕,他笑道:“爱妃,你刚才说的可真是一点不错。哈哈,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只怕他同样料不到,你竟然会在我手里吧。”

    他手上的力气大地出奇,叶薰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生生折断了。依靠着后墙,她轻笑着道:“殿下想做渔夫,别人可未必一定要做蚌。”语调带着淡淡的嘲讽。

    元澄眼中瞬间射出浓重的杀意,如噬人的猛兽,然而升腾的杀意却在下一个瞬间彻底冻结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带着悠然自得的韵味:“三殿下可在?萧若宸特来求见。”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二十一章受制

    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冷滞,元澄保持着握紧叶薰手臂的姿势,神色数度变化,终于松开她,转头向许翎微一示意。

    许翎立刻领会意思,在门边略一探查,低声道:“只有他一个人。”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惊异。

    叶薰心脏一紧,元澄神情却放松下来,看了叶薰一眼,随即眸中升起一种寒戾,他冲着门口低声笑道:“萧将军大驾光临,本王岂能不欢迎?”

    许翎上前打开门,漆黑的底幕中,一个卓然而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萧若宸一身普通至极的布衣,手里撑着一柄油纸伞,气度谦和儒雅,温文俊秀。除了脸色出奇地苍白之外,乍一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前来拜会知心好友的读书人。

    眼见大门打开,萧若宸抬脚踏入房门,一边收起纸伞,坦然自若地颔首招呼道:“殿下,久违了。”

    “确实久违了。”元澄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冷冷说道,“本王身在如此荒僻之地,将军都能够寻得到,可真是有心了?”

    “萧若宸不过一介草民,殿下尚且垂怜关注,不肯稍有放松,而殿下皇室贵裔,身系大局,在下又岂能不多加注意?”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元澄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森然寒意,萧若宸轻笑着解释道。元澄的反应让他刹那间明白了有些事情已经瞒不过了,原本想借皇帝之名骗他入局的想法只好放弃了。

    一边说着,萧若宸视线随意地扫了扫四周,脸上微带讶异:“殿下,如此贫陋的居住,怎能停留金枝玉叶之身?主殿那边早为殿下备好房间。为何……”

    “如此贫陋的居住,还要劳动萧将军百忙之中前来,本王真是感激莫名啊。”元澄一边说着,脸色越发危险。想到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殿下!”旁边许翎低呼一声,跟着上前挡在元澄面前。

    元澄这才想起,自己武功平平。远非萧若宸对手。只好后退一步,视线却牢牢盯在他身上不肯移动分毫。

    两人充满威胁意味的举动尽收眼底。萧若宸却毫无惧色,神态依然悠闲,笑道:“如此委屈殿下,实在是臣属失职,幸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外面已经备好了车驾随从,就请殿下移驾吧。”

    准备好了车驾随从?元澄视线一紧,精明如他岂会听不出萧若宸话里地意思,冷笑道:“不知萧将军在外面埋伏了多少高手来招待本王呢?”

    “殿下何出此言?”萧若宸笑着问道,“我与殿下精诚合作。公平交易,岂会是那种釜底抽薪的人?”

    元澄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着急。萧若宸这么大胆地独自一人走进屋子,本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许翎的武功不在萧若宸之下,再加上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让他无法活着走出去。但萧若宸在外围已经安排了人手,以他的精明。必定都是心腹高手。杀了他到时候自己怎么离开?甚至现在,单凭着许翎能够在惊动他手下之前制住他吗?左思右想,他心下深悔不该为了隐藏行迹而少带人手。

    萧若宸静看元澄脸色数度变化,睫毛低垂,低声道:“陛下刚刚被沈家余党所害,圣驾垂危。我等身为臣属,护驾不力,实在是责无旁贷,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元澄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颤声道:“你确实罪该万死。”

    对元澄的嘲讽恍若未闻。萧若宸神色不变,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沈贼刚平,陛下就亡于逆党之手,如今主殿那边局势正乱。人心惶惶。殿下身份尊贵,正需您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岂可留在这个偏僻地小院子里不问外事?”

    元澄心里一颤,刚才他惊闻父皇遇刺身亡的消息,一时间被悲愤蒙蔽了心神。此时冷静下来,猛地想到,如今大周名正言顺地皇子只余下他一人而已。

    只要无意外,他就是大周明天的皇帝了。意识到这一点,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涌上心头,甚至掩去了惊闻噩耗的悲恸

    |那个璀璨无伦的宝座,马上就是他的了,一切都是他的了。

    元澄掩在袖中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几乎难以自制。他强自冷静下来,思考当前的局势,立刻意识到,得到这一切地前提是自己能够平安地离开这里。

    他的视线落到萧若宸身上,他会乖乖放自己离开,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继承皇位吗?

    没有关系,只要离开这里,只要能够回到京城,萧若宸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小,但还不到倾覆朝野的地步,自己身为嫡出皇子,血脉正统,到时候百官拥戴,万民臣服,自己登上了皇位,还会怕他吗?

    慢慢剪除他的羽翼,然后……随着思绪转动,元澄神色缓和下来。他本也是精明之极的人物,眨眼间就已经想清楚前后利害关系。心下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对萧若宸的敌意表现地太过明显,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了。否则,假作不知,岂不更容易脱身。

    不过现在也无妨,自己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他神色叵测地转头扫了叶一眼。

    以她当人质,萧若宸会让路放自己下山吗?一边想着,他伸手拉住叶地胳膊。

    自从进了屋子,萧若宸就未曾直视过叶薰,无数次他低垂的视线扫过那片素色的裙摆,但每次都只是浮光一瞬,不敢停留,更不敢抬高。

    此时他的眼神落到元澄的手上,慢慢开口道:“乱局之中殿下还不忘照顾家姐,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元澄盯着萧若宸,忽然恶意地一笑,缓声道:“照顾本王未来的王妃,自然是理所应当。”

    “未来的王妃?”萧若宸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颤,轻声重复道,声音清冷地听不出丝毫味道。

    “不错,令姐已经亲口答应了本王的白首之约。”元澄轻笑着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晚与令姐一番畅谈之后,她已经知道本王为帮助萧家报仇,与将军竭诚合作,终于使得萧家冤屈重现天日的事情经过。她对本王感激不尽,自然要以身相许了。”

    萧若宸身体一颤,忍不住咳嗽出声,他抬头掩住嘴唇,飞快地擦去溢出的血沫,冷然道:“殿下可真是有心啊,正好在陛下驾崩地时候,呵呵……”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嘲讽的意味已经再也明白不过。

    元澄再也忍耐不住,脸上猛地现出一丝恨意,死死盯着萧若宸,他竟然还胆敢提起父皇!如果不是他,父皇怎么会……想要上前动手,但理智却阻住了脚步,终于满腔的怒火只化为一句最恶毒不过地话语,“哈,嫁给本王,她便是将来地大周皇后,总比姐弟乱伦强多了吧。”

    那个词语一入耳,萧若宸脸色瞬间一白,再也没有支撑住,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将洁白的前襟染地血红。

    叶薰身形一颤,惊叫一声,甩开元澄就要上前。自从萧若宸进屋开始,她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状态,视线颤抖着落在他身上,却怎么也不敢看他地脸。此时看到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红,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带着惊人的脆弱。

    然而刚踏出一步,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许翎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扣住萧若宸的手腕。同时另一边元澄死死拉住叶薰。

    接触之下,许翎立刻发现萧若宸内伤严重之极,刚才的悠然自信,侃侃而谈不过是硬撑出来的。

    元澄视线落在叶薰身上,又落在摇摇欲倒的萧若宸身上,脸上难以抑制地爆起喜色。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二十二章人质

    叶薰挣扎着想摆脱元澄的钳制,力气之大元澄一时竟也险些拉扯不住,许翎见状立刻回手一指,隔空一缕内劲点在叶薰膝盖上,她顿时腿脚酸软,跌回元澄怀里。

    元澄略一示意,缩在角落的湘绣连忙上前,接过叶薰扶到椅子上。

    “想不到以将军之精明,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元澄扫了身后的叶一眼,又转到被许翎所制的萧若宸身上,终于志满意得地笑出声来。

    “是殿下手段高明,让在下不得不佩服。”萧若宸轻笑一声回道,他嘴角的血渍已经擦去,脸色却越发苍白如雪。

    “若要说手段,其实在下不及将军多矣。只是想不到将军如此姐弟情深,得知同胞姐姐有难,竟甘愿以身涉险……”一边说着,元澄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如此深情,简直天地可鉴,日月同辉,连本王都要被感动了。”

    身后的叶薰身体一颤,萧若宸视线扫过,若无其事地错开,避过话题缓缓道:“殿下过谦了,任在下手段如何高明,如今还不是殿下的手下败将?”

    “哈,这倒也是。”元澄冷笑一声,逼视着萧若宸杀意渐生,眼前之人是他的杀父仇人,更是他皇位路上的心腹大患,眼下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殿下。”眼看元澄盯视萧若宸的视线越发狠戾,旁边许翎轻声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元澄立刻醒悟过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如今主殿那边父皇驾崩,沈涯又意外身亡,已经不知道乱成何等地步了。萧若宸有胆量弑君。必定早就安排好了充足的人手,此时自己去主殿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下山,只要回到京城,以自己三皇子的身份,绝对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继承皇位。

    只要能够登上皇位……元澄的瞳孔紧促收缩,盯着萧若宸笑道:“将军适才所言甚是,如今局面混乱,正需本王出面整顿。身为皇室正统,岂可轻卸责任。大局为重。事不宜迟,本王这就与将军一同启程吧。”

    “殿下英明,殿内诸臣必定都在等候着殿下地驾临。”萧若宸不置可否地说道,神色虽然憔悴,气度却依然沉静自如。

    此时元澄也已经从胜利的狂喜中冷静下来,扫了他一眼,笑道:“可惜本王日常出行从来不喜欢乘坐生疏的马车,将军为本王准备的车驾只好暂且推却了。”说着转头向湘绣略一示意,湘绣会意出去准备马车了。

    “至于将军为本王准备的车驾随从嘛……”元澄耸耸肩,沉声说道:“还是劳烦将军命他们退到天龙寺范围之外吧。本王这才能够安心启程啊。”

    “殿下有令,在下自然不敢不从。”萧若宸平静地说道,说罢跟着许翎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两人返回,许翎向元澄点了点头,示意外面的伏兵都已退走。元澄安下心来。

    许翎将备好的马车赶到门口,元澄彬彬有礼地向萧若宸笑道:“请将军上车吧。”

    似乎是明白此时的身不由己,萧若宸毫无异议地抬脚步入马车。

    元澄也回身扶起叶薰。

    叶薰纵然心急如焚,此时却完全无法可想。只能乖乖被他扶上了马车。

    依然是来时地那辆车子,许翎坐在前方驾车,而叶薰、萧若宸、元澄、湘绣四人在车内相对而坐。

    许翎一扬鞭,车身颤动,开始行走了。

    叶薰反复思量着,仅凭她和萧若宸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元澄地对手,更何况车外还有一个武功高手许翎。可是什么都不做,等元澄掌握了局势,哪里还有他们姐弟的活路?!一定要脱离他们的挟制才行!

    她的视线落到萧若宸身上,从那一口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显露过任何破绽,但苍白的脸色还是昭示了身体的虚弱。

    甚至许翎都没有点他的穴道!必定是算准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才会如此放心。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叶薰心脏一阵抽紧。

    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双眸,少年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静默温顺一如当年。似乎是感受到叶地视线。他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颤。却始终没

    眼睛,只是交叠的双手却开始显露不安。

    叶薰的视线落到他手上。沿着纤长紧握的双手,经过刚刚被血染红的衣襟,终于落到他沉默的容颜上。

    他嘴唇轻动,宛如无声的颤音。

    叶薰心下一震,随即视线又落回他的手上。

    分辨着那富有规律地轻动,他这是在……

    马车走得很快,路上越来越颠簸。萧若宸忽然睁开眼睛,问道:“车子不是在往主殿?”说的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然不是。”元澄一声轻笑,“主殿那里有将军的人手把持,本王放心得很。眼下还是京城更重要,本王自然应该尽早回京,以安定民心。”

    “哦,可是如果微臣记得不错,陛下刚刚在主殿那边驾崩了啊,如今尸骨未寒,殿下就如此匆忙回京,难道不怕九泉之下的陛下寒心吗?”萧若宸嘴角一勾,缓缓说道,言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挑衅。

    这句话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元澄对皇位的迫不及待了,元澄脸上的怒色一闪即逝。长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看着萧若宸,他忽然一笑:“这个无需将军费心,等本王安定京城局面,继承了大统,自然要好好‘祭奠’父皇,让他九泉之下也瞑目。”

    一边说着,他恶毒的视线紧盯着萧若宸,所谓“祭奠”地意味不言而喻。

    “继承大统?”萧若宸却好像对他的恶意全无察觉,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转头看着元澄问道:“难道殿下认为自己能够继承大统?”亮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地事情。

    元澄心里头猛地“咯噔”一下子,明明已经十拿九稳地事了,竟然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他抛开杂念,定下心神,冷笑道:“不是本王继承大统,难道将军要自己来不成?萧家血脉虽然尊贵,也只是后族而已,哈,说到这里,等本王继位,大周的皇后血脉又恢复成萧氏一族了,倒也算是遵循祖……”

    “殿下过誉了。”冷冷打断了元澄地话语,萧若宸淡漠地道:“在下不过贫陋之身,怎么敢妄言皇位。

    不过依在下之见,能够继承大统者确实另有他人。”

    “谁?”元澄的瞳孔瞬间收缩,沉声问道。

    萧若宸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地向车外看了一眼,平声道:“殿下不吩咐外面一声吗?山路崎岖,车子又走得这么快,很容易颠簸下去啊。”

    “哼,许翎的武功足够护我周全了,倒是将军的身体恐怕……”元澄轻笑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视线扫过萧若宸,“奉劝将军还是少打什么歪主意为好,不然你和令姐的安全只怕都难以保证啊。”

    萧若宸谦和地笑了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说完便不再说话。

    元澄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静默了片刻,终于按乃不住,又开口道:“将军高见尚没有说完呢,在下洗耳恭听。”

    “殿下是在问皇位继承人的事吗?”萧若宸悠闲地将手臂放到车窗上,舒缓姿势,缓缓说道,“依在下陋见,继承大统的应该是函殿下才对。”

    函殿下?!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元澄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二皇兄独生子的名字。只是……

    “你竟然说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婴儿比我这个嫡出皇子更适合继承皇位?哈哈,我看你是糊涂了吧,那个贱民的儿子。”元澄冷然道。

    二皇子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宫人所生之子。而巧合的是他成家立府之后,正妃竟然也一直未曾生育,反而是一个出身更加卑微的女奴在一次被他临幸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纵然那个女奴如今已经脱了奴籍,是名正言顺的妾室了,这个皇孙的出身依然被皇室鄙薄不已。只是当今圣上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孙子,倒也颇为珍爱,周岁时候还亲自赐名函,以示恩宠。

    对上元澄冷厉的视线,萧若宸却不慌不忙,轻笑道:“嫡出皇子?看来殿下还不知道,最近京城里面有了一个谣言……”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二十三章终曲(一)

    “什么谣言?”元澄冷冷地问道。

    背对着他的叶薰抚摸着自己双腿,刚刚被许翎劲风点中的穴道已经慢慢解开了。可是此时动手……她惶惑地看了外面一眼,单是许翎一个人就足够收拾姐弟两人了。没等她有所表示,萧若宸已经平静地开了口。

    “自然是关于殿下的谣言。”他直言不讳地坦白道,“函殿下母族虽然卑微,但总也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毋庸置疑。比起殿下的血脉来说……”说到这里,他微带嘲讽的眼神投向元澄,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元澄心神巨震,只觉得浑身如坠冰雪,脑中竟然情不自禁地映入一个画面,那个他痛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恨不得彻底埋葬,彻底遗忘的画面。

    那正是数年前皇帝在前线战死的消息传来不久,沈涯要拥戴他登基继位的时候。马上就要成为大周的新帝了,心情激荡难抑。那天夜晚,睡不着的他去了凤仪宫,本想寻母后问一件事,却想不到在偏僻的后殿,那棵盛开的金蕊白梅树下,他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接受,也无法原谅的一幕。

    风雪飘摇,白梅溢香,相拥而立的两个人深情缱绻,宛如一对天成的璧人,举止间满含的情意将这漫天满地的风雪都融化了。却让躲在角落的元澄一颗心直直向万丈寒冰坠落而去。

    一个是他最敬重崇拜的舅父,一个是素来爱护他的母后……

    在树下不久,那两个缠绵的身影就相拥着消失在了寝殿深处。遥看着殿中暧昧的烛火,那是只有父皇一个人,有资格进入的宫殿,那是只有父皇在地时候。才允许燃起的龙凤红烛。

    元澄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停留了多久,整个人几乎彻底化为风雪中毫无生命力的一尊塑像。

    就是从那一个夜晚,沈涯变成了他最恨的人,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利用,更恨自己不过是一颗无力的棋子,甚至连母后的死亡,也是他所安排地雁秋下毒所致……

    费尽心机。终于让那个人,连同那段不堪的记忆彻底埋葬在了沙石之下。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没想到本应该彻底埋葬地秘密此时又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皇后娘娘病逝的时候,沈将军直入宫禁,留居缘月宫毫无避讳,如此举动,京中各家豪门贵侯尽皆知晓……”萧若宸在一旁继续凉凉地说道。也许是面临心爱之人的最后一刻,情难自抑;也许是已经权倾朝野,不必在乎众人的看法了。沈涯在那段短暂时间里的行事确实称得上毫无顾忌。

    元澄只觉得寒意瞬间灌满心田,沈涯停留缘月宫的事情,他曾经特意下令严格保密。甚至相关的宫女仆役尽皆以服侍不力而处死。如果这个谣言真的在京城传开……它又怎么可能传开……

    身体一颤。他转头看着萧若宸,脸色越来越阴沉:“是你……”他轻声问道,恶毒的视线紧盯着萧若宸。

    萧若宸平静地回答道:“是的。”语调轻松自在,好像元澄只是在问他名字是不是叫萧若宸一样。

    元澄终于按乃不住,咆哮一声,扑向萧若宸一把卡住他地脖颈。对他的名誉地位,这种谣言几乎是致命伤,他所最凭依的就是他皇室嫡子的身份血脉。一旦这样的谣言传开,后果几乎难以预料。

    狭窄的车厢里根本无处躲藏,萧若宸一声闷哼,元澄牢牢卡住他的脖子。

    元澄还没有来得及用力收紧,却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和一阵疾风,他本

    旁边闪过,却已经迟了,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

    转头一看,是叶薰持着烛台站在他身后。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第二击又到眼前。

    旁边湘绣惊叫一声,连忙扑上来要拉住叶薰。

    叶薰却早有防备,对着隔在两人中间地小几用力一踢。湘绣被阻隔瞬间。那边萧若宸已经一把牢牢扣住元澄的双手。让他无法躲避。

    叶薰又是一击重重打在他的后背上,这一击几乎用尽她全部力气。元澄一声闷哼,踉跄着前冲一步,歪倒一边。

    车外许翎听到不对,连忙勒住马车,回身一把掀开车帘。

    以他的武功,一旦加入战局那将是决定性的,摔到一旁的元澄满是怒意地喝道:“许翎,快制住这两人……”

    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锐利的寒光从他眼前经过,让他后半截话语瞬间停滞了。

    许翎刚掀开车帘,就听到一声短促的锐器破空声。他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可相隔太近,根本避无可避。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他一把扯下车帘翻卷上去,帘上注满内力。

    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是帘子将逼近眼前的暗器堪堪截下。同时劲风扫过,手持烛台扑向元澄地叶薰被一击带倒。连旁边的萧若宸亦受波及,刚爬起来又跌倒在地上,闷哼一声。

    眼见许翎要进来了,萧若宸挣扎着抬起手。

    没等许翎松一口气,又是一声紧促的响动传来。竟然还有!许翎心下大惊,连忙故技重施,以帘子挡下暗器,却听到车内元澄一声尖叫,“小心!”

    许翎心下一骇,这时才分辨出来的暗器竟然不止一支,车帘只挡下其中之一,另一道锐光已经逼近眼前,危急时刻,他闪身后退,虽然避开要害,却还是挨了一记,随即腿上一阵剧痛。

    许翎禁不住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支极细小地短箭,深深插在自己小腿上。

    他顾不上伤势,反手点住数处穴道。却身体一晃,头晕眼花。

    元澄一步抢上去,立刻看到许翎伤口上流下地血液已经变成黑的。

    “你下毒!”他又惊又怒,回头向萧若宸吼道。许翎地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栽倒在座位上,元澄连忙扶住他。

    “没用的。”萧若宸摔在车内一侧,胸口上血迹宛然,看得人触目惊心,他轻笑道:“离魂的剧毒,见血封喉。咳……咳咳……天下根本无药可解。”

    被刚才许翎的那一击劲风扫过,纵然没有打中,原本强自封住的伤口也被震裂了。萧若宸咳出一口血,他苦笑了一声,手里玲珑精致的袖箭机关跌落在地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本以为解决许翎只需要两支箭,但许翎的武功之高,变应之快却在他预料之上,不得已,只能将仅存的两支箭都放了出去。

    眼下他重伤复发,而叶薰也被打伤,纵然成功击杀了许翎,但元澄和湘竹依然完好,两人还是输定了。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第二十四章终曲(二)

    说话间,许翎一口鲜血喷出,低呼一声“殿下……”终于支撑不住,毒发身亡了。

    元澄双眸血红,低吼一声,猛地扑向萧若宸,杀了他!杀了他!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杀了这个阻拦自己前路的人,杀了这个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人!

    然而身影还没有扑到萧若宸面前,叶薰猛地冲上来,她手里寒光一闪,擦过元澄脸颊。

    元澄险些被她伤到,退后一步,定神一看,她手里持着的是竟然是一支小银箭,是刚刚被许翎用车帘卷落的,此时被她捡在了手里。

    叶薰一击不中,因为用力太大,整个身体向车外扑去。

    想到箭上淬着的剧毒,想到背部骨折般的疼痛,元澄心中怒火更胜,再也没有了分毫怜惜,狠狠地一击打在她后背上。

    萧若宸惊叫一声,想起身却又无力地摔倒在一边。

    叶薰只觉背上一痛,身体穿过失去挂帘的前车门,一下子砸在车夫所坐的前席上。前腰和后背都剧痛欲折,可没等她回过神来,高举的双手因为惯性向前,手中利箭猛地插入前方驾车的马匹后腿上。

    叶薰顿时愣住了。马匹吃痛,猛地跃高,不辨前路地狂奔起来。

    在车内逼近萧若宸的元澄不防备之下。被狂乱地力道甩到一旁,萧若宸和湘绣也滚倒在车厢里。

    前席上许翎的尸身跌到地上,在黑暗泥泞的道路中溅起几滴泥水,很快消失不见了。

    剧毒瞬间发作,马匹的疯狂不过片刻,随即毒液攻心。倒毙身亡了。山路崎岖陡峭,路边就是悬崖,马匹这一翻到,带动整个车厢向路边倾倒。

    叶薰尖叫一声,马车正悬在悬崖边上。叶薰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下面就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夜色之下,云蒸雾绕,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她想要往回爬,可元澄那一击力道甚大。后腰剧痛难耐,连带地双腿几乎不听使唤。稍微一动,竟险些跌下去。正在魂飞魄散的时候,身后传来另一声更尖锐地惊叫。

    是湘绣!她正倒在马车后半部分,此时车身一歪,她整个人从车窗里滚出去,堪堪悬在窗户上。

    “救命啊!”双手扳住车窗木框,身下就是虚无一片的万丈深渊。湘绣惊声尖叫起来。她悬空的身体不断扭动着,仿佛下方有一只吞噬人性命的恶魔在不断逼近。

    她挣扎着想向上爬。可凭她柔弱的体力连支撑住身体都很困难,更别说仅靠着臂力爬上来了。

    “殿下!殿下救我啊!”她惊叫着向元澄呼喊。

    元澄想上前救她。可走了一步,车身一个摇晃,险些整个儿翻下去。

    如今挂在悬崖边上地车身摇摇欲坠,这边是元澄和萧若宸。那边是悬空的湘绣。而中间还挂着一个叶薰。只能勉强保持平衡,一旦稍有动作。整个车厢就要立刻滚落下去。

    元澄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视线游移回避,不敢去看湘绣的面容。

    湘绣挣扎着,看向元澄的眼神却越来越绝望。她扣住车窗的手指甲慢慢洇红,在车木板上刻下深深地印痕。

    不过片刻功夫,终于惨叫一声,支撑不住跌落了下去。

    车厢内一时沉寂。叶薰颤抖着低头看向下方,漆黑的深渊宛如猛兽的巨口,湘绣的惨叫声依然回荡在山壁上,带着凄厉的余韵,传得很远很远……

    那个体贴温顺的女孩,那个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竟然就这么……

    寒风吹过,持续了整夜的大雨早已经停止,只剩下带着浓重湿气地寒风,凉意沁骨。叶薰打了个寒颤,从未有一个深夜,似这般绝望黑暗,生机尽失。

    因为那边失去湘绣的重量,车身终于不再摇摇欲坠,向平地这边倾斜了稍许。

    长长地惨叫声回荡在空远的山谷里,元澄看着车窗上留下的深刻划痕,颤抖的视线游移了片刻,逐渐转向旁边的萧若宸,“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他视线里是溢地满满地怨毒,俊美地五官扭曲变形。

    对身后湘绣的小插曲恍如未觉,萧若宸刚才被翻倒地桌子压住一只脚。他奋力挣扎出来,想爬过去拉住叶薰的手。

    他这一攀爬,刚刚向这边倾斜的车身立刻又失去平衡,向着另一边倒去。

    不能过去!元澄一把拉住萧若宸的脚,却被他蹬开。

    元澄盯着他,又看看正挡在车门口挣扎的叶薰,忽然嘴角勾起,他狞笑着逼近萧若宸,喃喃道:“对了,你们也跌下去,车子就不会掉下去了。你们都掉下去好了……”

    一边说着,他猛地一脚向萧若宸踢过去。想将他与叶薰一起踢出马车。

    却料不到萧若宸猛地转过身,手里银光一闪,竟然是跌落在车厢里的另一支银箭,刚才车内翻滚的时候,被他趁机拾在了手里。

    元澄脸色瞬间变了,来不及变应,毒箭已经逼近眼前。他连忙后退,慌不择路之下,踉跄着跌到车厢一角。

    那是悬在半空中的一角。

    挂在悬崖边上的马车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指甲发出崩裂的声音,叶薰尖叫着跌出车外,向悬崖落下,萧若宸猛地从马车前门飞扑出来。一把拉住了她,堪堪阻住下坠的势头。

    而身后地马车却如一枚熟透腐烂的果子。连同里面的人一起,向着万丈深渊直直坠落下去。

    无尽的黑暗很快掩去了马车的身形,呼啸的寒风中依然传来元澄尖锐地惨叫声。良久,一声破碎的重物坠地声才隐约传来。是马车终于跌倒了悬崖底下。

    叶薰颤抖着抬起头,萧若宸正伏在悬崖边上,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鲜红的血洇透了他胸前的衣服。如一朵凄艳地花怒放在那里,触目惊心的鲜血沿着他胸口向下,蜿蜒流过两人交叠紧握的手掌,一滴滴落到她的脸颊上。

    “开放开我。不然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叶薰颤抖地张开唇,说道。

    “我不放。”少年倔强地摇摇头。痴痴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他看得如此专注执着。仿佛身边地一切痛苦危机都不存在了,仿佛这一眼,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眼;他握地如此坚定有力,仿佛只要一松开,那段脆弱的线就要从此折断,再也无法延续。仿佛这一握,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握。

    “我不要放开,绝不放开。”萧若宸喃喃说道,那些再也看不到她的日子,那个风雪飘摇的夜晚……他回想起那一幕,他走在雪里,然后离她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他就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再一次放开她的手。他要紧紧抓住她,永远不放开。不松手。

    “傻瓜,你撑不了多久的!”叶薰哽咽着冲他喊道,有什么温热地东西从眼里涌出。

    记忆朦胧回到了过去,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幕。

    他就站在墙下,而自己爬在墙上。他紧紧握住她长长地披风。洁白的牙齿咬着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神情倔强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放。一旦放开,姐姐就要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狡黠顽皮的眼神开始变得内敛深沉,可其中单纯的执着却一如既往;曾经稚嫩单薄地双肩变得坚强厚实,可紧拉住自己地倔强固执却从未动摇。

    眼前的一切和过去慢慢重合,叶薰分辨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回忆。

    晨曦从地平线地那一头升起,天边绽放微光,深沉的暮色渐渐淡化,高大深远的山峰轮廓慢慢显现,是又一天的清晨到了。

    澄清的晨光照在他单薄苍白的脸色,眼前的少年宛如透明的精灵,在下一个瞬间就要淡化消失了。

    “傻瓜,赶紧放开啊。你想和我一起死吗?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叶薰轻声说道,眼泪沿着脸颊滑下,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容颜。

    她仰起头,仔细将少年的容颜描摹在心田。

    少年身体忽然一颤,鲜血沿着他嘴角溢出。

    明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叶薰终于不再犹豫,她抬起另一只尚存自由的手,抚上两人交叠的地方,然后慢慢的,一根一根的,将他紧扣的手指掰开。

    刻意忽视少年眼中骤然浮现的绝望,叶薰用尽全部的力量和勇气,用尽全部的决心和毅力,她一根根掰开那交叠的手指。

    “姐……你不能……”萧若宸绝望地看着叶薰,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与她生生分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涌出。从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哭泣了,可此时久违的泪水却顺着脸颊失控地滑落。

    晶莹的水珠跌倒她脸上,与刚刚滴落在那里的血混在一处,鲜红与透明融合,仿佛是血泪一般,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小宸,好好活下去。”她冲他笑了笑,一狠心,掰开最后两根手指。

    身体失重地向未知的深渊落下去,仿佛是一缕轻烟,一片飞羽,那淡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无尽的迷茫深渊里。

    同一瞬间,朝阳从地平线的那一头冉冉升起,万丈光芒喷薄而出。照亮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悬崖之下却依然是一片迷蒙混沌,仿佛再温暖璀璨的光线也无法照耀其中。

    萧若宸痴痴地看着下面,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同时坠落下去,让他再也无法承受。整个世界如同虚化的影像,瞬间溃散崩塌了。只余身下这一片冰冷的断崖,隔开两个世界。

    世间一切都失了色彩,没了意义,只余下那个不断下落、不断远去的身影。

    萧若宸怔怔凝视着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猛地扑出,向着那未知的万丈深渊跃下。

    这就是最后一章了,看完的筒子们不要抽打我啊。

    顶着锅盖的说。

    不接受这个结局的大家可以等尾声,所以,先不用着急,还有尾声的

    友情推荐:好友解语的新书一曲定江山,金戈铁马,锦绣江山,王权更替的背后,永远是数不尽的白骨……它所影响的不仅仅是男人的天下,还有女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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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卷谁主沉浮谁主天尾声灿若晨曦

    事先说一句,这个结尾很狗血,所以,不接受主角吐便当的,就不要冒险阅读了。汗……

    尾声:

    身体好像在一片虚幻中沉浮,他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慢慢的,四周景物逐渐凝聚,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正走在一条路上。

    那是一条阴暗的街道上,漫天都是飘飞的雪花,身边一片黑暗。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寻回。

    左顾右盼,仓皇寻找了不知多久,他鬼使神差地向自己怀里摸去。

    一点银光闪烁。

    那是一滴精巧别致的银耳坠,带着极端灼热又极端冷酷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颤抖难以抑制。

    对了,他要寻找的人是她!他要回去救她!要带她离开!

    他想停下来,想调转马头,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他想要呼唤,想要喊叫,可嗓子干涩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冥冥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主宰着他,让他只能不断向前,无法回头。

    于是他只能任由自己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风雪弥漫,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那身影很快再也看不见了。

    胸口剧痛难耐,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什么。在全身近乎崩溃地折磨中。他猛地挣开眼睛。

    “大人!大人您醒了!”

    “大人醒了?!快传御医。”

    耳边不断响起充满狂喜的欢呼,萧若宸挣扎着转过头,模糊的视线分辨了片刻,终于认出距离最近的那张脸,是贺骏万。再转过头,是自己的部属亲信。还有很多文武朝臣。

    熟悉的面孔一张张映入眼帘,萧若宸视线木然地扫过,吵杂欢呼地声音中,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整个心脏仿佛只余下一片死寂,萧若宸麻木地任凭御医搭上他的手腕。探听脉象。耳中贺骏万的声音犹自不断传来。

    “……幸好属下赶到的早,正看到大人您支撑不住向悬崖那边跌下去……”想起那一幕的惊险,贺骏万忍不住擦了擦汗,赶到地时候正看到自家主君往下掉落的身影,身边的一众侍从高手连忙冲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才拉住了一片衣角。当时若是慢了一步……

    “太医说您伤势很重,几乎……好在如今总算醒了过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贺骏万欣喜若狂地继续念叨着。

    “另外在悬崖底下,我们发现了……”

    这句话冷不丁传入耳中,萧若宸猛地挣开眼睛,他挣扎着要起身。

    “主上,请您冷静!”太医及一众属下大惊失色。连忙按住他。“您伤势太重,现在还不能起身啊!”

    几人合力竟然按不下那虚弱之极的身形。他挣扎着一把抓住贺骏万的衣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只能用颤抖的视线紧盯着他。像是想要阻止那个让他绝望地消息说出,又像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那脆弱又无助的视线贺骏万几乎不敢逼视。他连忙安慰道:“主上。悬崖底下只发现了三皇子和湘绣姑娘的尸身,并未见到小姐的。”

    “什么……”萧若宸所有动作瞬间凝滞了。

    “你说的是真的?”他抬起头。满含期待却又深深恐惧的目光投向属下。

    这样激烈的目光贺骏万完全无法承受,他赶紧将藏在身上地那样东西取出:“属下岂敢欺瞒?不过我们在谷底的一棵树上发现了这个,它被人系在树枝上。”

    萧若宸接过来,是一方洁白地丝帕,系了一个结,角上绣着一片绿芽,正是叶薰时常带在身上的。

    萧若宸紧握住丝帕,仿佛那就是生命力的全部来源,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枚耳坠,那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逼迫他不得不去面对真相的,那个她之后一直带在身上地耳坠。

    这么说来……

    “据属下探查四周,旁边地山壁上有两个极深的脚印,应该是有高手从那里跃起,然后借力接住了从上空坠落地小姐再落到地上……”贺骏万理智分析着现场看到的痕迹。

    她还活着!

    萧若宸双手忍不住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单纯的消息就能够带给他这样的狂喜和希望,让他瞬间从黑暗的深渊里看到了曙光。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主上,很多朝臣如今都还在外面等着呢,听说了主上舍身护驾,命悬一线的事迹之后,大家都钦佩万分,正等着求见主上。”看到萧若宸神色逐渐冷静下来,贺骏万低声进言道。

    “皇上临终前特意为萧家恢复名爵的旨意也已经颁布天下。”

    “还有函芮殿下的继位事宜,还有陛下和三殿下的葬仪,还有沈涯的……”他一件件、一桩桩列举着,无数后续事宜等待着处理,新生的朝政急需一个有分量的主宰。长久潜伏的势力终于显现出来,在群龙无首的时候,自家主君已经是朝中势力最强的人。

    而且,相信距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是啊,眼前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去处理,这一片散沙需要他慢慢收拾。一点一滴地统合在自己手里。皇帝留下地势力,沈涯留下的势力,元澄留下的势力……总有一天,都会变成属于他萧若宸的。还有她……

    那一天不远了,一切都会是他的,掌握这些。掌握所有一切的那一天……

    晨曦渐生,光华灿烂,这古老地殿堂正迎来崭新的一天。迎着晨光,萧若宸忽然笑起来,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依然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他终究还有再见到她的那一天。他想起沈归曦立在遥远的殿上,遥遥向他说出的那句话,他轻声重复道:“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等着吧。”

    寻遍千山万水,倾尽五湖四海。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到她。

    平静地江面上荡漾起一片细浪,小船划破水面,穿行而过。

    风起波澜,小舟震颤一下,叶薰睁开眼睛,发现船舱里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稍微动了动,叶薰支撑着下了床。扶着墙壁走出船舱。

    放眼望去,宽阔的江面上弥漫着清晨特有的雾气。四周影影绰绰,一片迷茫。被雾气笼罩住的小船仿佛被隔入另一个世界,孤单地行走在这一片苍茫之中。而孤舟之上,那个迎风独立的背影在初生的晨雾中更显得格外萧索寂寥,只有按在剑柄上地那只手一如既往的坚定。

    “怎么醒了?是船太摇晃。伤处疼痛吗?”听闻身后熟悉的响动。他握剑的手松开了,转过身看着她。低声问道。

    “没有,我的腿已经能动弹了,不用担心。”叶薰温声安慰道。因为被元澄一击打中腰部,再加上之后坠落悬崖,她的双腿一度失去了知觉,直到昨天才慢慢开始恢复。

    迎上他的视线,纵然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叶薰依然感觉他的目光柔和起来。从万丈悬崖之上坠落,因为惯性,跌落地身体重逾千金。经过天龙寺主殿的那一战,沈归曦原本内伤就不轻,勉力接住自己更是伤上加伤。两相交加,内伤终于爆发,之后他地双目再一次失明了。

    “天亮了吗?”沈归曦低声问道,回身遥望着远方。纵然看不见,武者的知觉也依然敏锐。

    “已经天亮了。”叶薰看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轻声说道,“等去了前面的镇上,我们去找大夫看看吧。”两人在苍山脚下的小村落里隐藏了数天,伤势略有好转之后才终于启程离开。此时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送葬地队伍也早已返回京城了。

    “不必了,反正没有用,而且可能引来不必要地麻烦。”沈归曦摇摇头,转而神色有些自嘲的怅然,“可惜看不见这江面地清晨了,此时的景色一定很美吧。”

    叶薰神色微动,她走上前,依靠在沈归曦肩头,轻声道:“江上的清晨啊,很像以前我们驾着马车南下遇到大雨的时候呢……”

    她舒缓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归曦无声地点点头,抬头遥看向远方,迷茫一片的前路中,寻不到方向,也看不见曙光,只余下身边的这份温暖,值得全心全意地信赖依靠,他抱住她的双手禁不住收紧了。

    叶薰静静看着他沉默的面容。纵然坚定执着一如既往,但眉宇间却多了抹不去的伤痛,这份伤痛,是因为小宸,也是因为自己……

    此时的他和六年前的那个少年何其相似啊,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彷徨,同样的也只有自己在他身旁。

    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了。她不会再刻意忽视这段仇恨,不会再刻意逃避那些过往。

    遥看着远处的风景,任小船自由飘荡,叶薰忽然低声开口道:“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下手杀他?”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沈归曦才缓缓开口,神色飘渺到连自己都迷茫了,也许……他空蒙的视线落到叶薰身上,“也许,只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不想失去更多了。”

    低垂的睫毛掩去了满目疮痍,他想着,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如果再一次见到他。他会不会下手?他说不清楚,只是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地剑。

    叶薰凝望着他,忽然伸手抱紧他,像是六年前抱紧另一个人,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先去弩扬族吧,去看看大草原。正好你也顺便养伤。”沈归曦身上如今还背负着弑君的罪名,中原暂时不能停留了。

    她抱住他的背,把下颚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远处朝阳渐起,灿烂曦光徐徐绽放,迷茫的晨雾逐渐散去。宽阔的水道反射着粼粼波光,一条崭新地道路通往远方。

    “这么离开可以吗?”沈归曦轻声问道。

    “嗯,没有关系,我们总要冷静一下,无论是我,还是他。”叶薰轻声道。身后巍峨的山脉渐渐远去,但是叶薰知道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到这个地方,还会重新面对这份缠绵无奈的爱恨纠葛。

    那时候的她,还会是现在的她吗?而那时候地他与他,还会是现在的他与他吗?这份左右冲突的感情,能否寻到一个出路?

    也许,当时间流逝。他会发现,没有她的日子。生活一样光彩璀璨。

    也许,经过冷静的思考和生活之后,他依然无法放弃,无法割舍。

    但无论怎样,她想:他们三人的纠葛。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终点了。

    ***我是无良地分割线***

    那个。以下是虐心版的结尾二,汗……大家不怕被雷到的话。就看看吧。

    平静的江面上荡漾起一片细浪,小船划破水面,穿行而过。

    伴着晨光初显,宽阔的江面上弥漫着清晨特有的雾气,四周影影绰绰,一片迷茫。被雾气笼罩住的小船仿佛被隔入另一个世界,孤单地行走在这一片苍茫之中。

    过了片刻,撑船的少年松开手,任小船随波逐流。他回身进了船舱,向躺在舱内地人温声道:“刚才船太摇晃,你感觉怎么样?伤处可有疼痛?”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

    沈归曦走近床边,握住她地一只手,他在床边坐下,轻声道:“船走得很快,这几天辛苦你了,过了前面的渡口就好了。说起来,昨晚我看到一只很大的白鱼游过我们船边呢,听说海里有比屋子还大的巨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低声说着这一天地生活,点点滴滴,巨细无遗。

    他紧握着她地手,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接触的肌肤下传来地冰冷温度,他喃喃道:“你很冷吧,手都凉了。不过不要紧,明天上了岸我们就换乘马车奇*書$网收集整理。你一定会喜欢的,就像我们以前南下时一路走过那样。”

    “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你让我不要去找他,我答应你;你让我将那样东西系在树枝上,我也替你系上了。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呢。”

    “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够看到海了。我们以前说过要一起看看大海的,我这就带你去。”

    “你还说想去弩扬族,等看完了海,我们就一起去见祖父,去看大草原的落日。”

    深院寂寥的空间里,低沉温润的声音浅浅回荡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久远之前就开始的,却永远见不到结局的悠长篇章。

    叶薰猛地睁开眼睛,手不自觉地按向心脏,仿佛那里还停留着深深的悸动和疼痛。

    半响她终于清醒过来,脑中瞬间映入一个问题,沈归曦呢?!

    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就是勉力接住她的他。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疲倦。

    再然后……

    她抬头看向四周,熟悉的家具逐渐映入眼帘,角落的写字台和电脑桌,墙角的衣柜壁橱,还有身下再熟悉不过的单人床……

    这是……

    叶薰颤抖的视线扫过这一切,眼前熟悉的一切却带给她无比的恐惧。她茫然伸出手,却感觉整个生命无一丝凭依,像是走进了茫然的虚空。一片苍茫中,再也不会有人拉住这只孤单的手,再也不会有人抱住她,给予她无私的温暖……

    忽然身边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

    她低头看去,是两只小猫,像是两只双色的绒毛团子,一黑一白,正满含希望地看着她,等待着早起的主人为它们准备早饭。

    叶薰缓缓坐起身来,眼前一切无比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熟悉到让她颤栗恐惧,陌生到让她惊慌失措……

    两只小猫慢慢凑上来,温热的触感传来,是它们在轻轻舔着她的手背。

    叶薰低头看着,那一瞬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以下不计字数:

    关于零陵的结尾,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和编辑讨论了半天都没有得出结论。

    说起来,零陵最初设定的结局就是小宸得天下,而二少和叶薰顺利归隐,日后的岁月也能够偶尔见到。

    不过有时候情节的发展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写到最后这一卷,感觉故事已经很圆满了,真正的结局有些犹豫。

    第一:就这么结束,没有尾声了,算是开放式结局。

    可能都死亡,毕竟重伤加跳崖啊,也可能都活着,毕竟湘绣他们喊叫的那么大声,山颠传音很远,小宸的手下和二少是有可能会听到的。

    第二:按照原定的结局,小宸在危机关头被贺骏万带人及时拉住了,而下面的叶薰被二少所救,暂时离开京城。这个结局也是最初设定的结局,算是不是结局的结局吧,因为这三个人,无论爱恨,哪一只也放不下另外两只了。谁也不可能放弃谁,所以三人一生的纠葛永远无法完结,注定一辈子缠绵不休。

    第三:汗……这个结局算是最虐心的,小宸没有死,在危机关头被贺骏万带人及时拉住了,二少也好好的,带着小叶子的遗体远走他乡。而小叶子则穿回去继续养猫遛狗,过她的宅女生活。于是,大家都好好的。狂汗……这个结局是在写到一半的时候想到的,因为到叶薰在寺庙求到的签文,最后一句是“往复轮回大梦归”。不过当时感觉不符合全文的基调,赶紧否定了,但是写到后来,反而发现这个结尾才是最符合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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