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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步步玲珑正文 第四章
- 步步玲珑最新章节尽在
那晚阿康走了出去，我替无莲清理伤口。
烛光微露，我依稀可以感觉他落在我发梢的吐息：“都听到了吧？”
我明白他是指刚才阿康说的那些话，浅浅地“嗯”了声。
过了许久，无莲道：“我答应他了。”
我手上的动作未变，唇角轻轻抿起：“我知道。无莲一言九鼎，所以以后我就赖定你了。”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狰狞可怖，像极深渊旁的一条条裂纹，纵横交错地遍布全身，除了那些深可见骨的新伤，还落有许多已经结疤了的旧伤痕。
无莲淡漠地看着我：“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与我太亲近咯？我无所谓地一笑，道：“就以你这受伤的频率，谁负责谁的安全，还不一定呢。”一手抹了点药膏，擦在他肩上的箭伤上，动作放轻了几分：“放心吧，就算赖着你，我也不会太干预你做的事。嗯……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每天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不过，如果你想告诉我，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说。”依稀间，我可以感觉这个身体略略一僵，我浅笑：“每个人，总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伤口基本处理妥当，屋里是浓浓的药味。
我起身时，才发现无莲始终垂眸看着我，不由愣了下。
他的眸色有些深，这双眼睛是我从来都读不透的神色。这时他半裸着身子，虽然疤痕狰狞，月色漏下，依旧衬得柔情似水，刚才我俯身上药，两人的身体几乎紧紧挨着……我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后退了几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几天少活动，要想完全康复还需要过几天。”
无莲依旧注视着我不语，但他如今衣衫不整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
我默默地清了清嗓子：“虽然我把你的身子都看了遍，但好歹你是男人，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看他依旧不语，我又干咳了一声：“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为你负责的。”
无莲的脸色显得古怪了起来，随手拉上了自己半开的衣衫：“不怕吗？”
“怕？”
“这些伤，这具残破的身体。”无莲别开眼去，顿时沉静的月色染满了他的瞳。
这个人，果然有很多的秘密。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你是说那些伤口？我见过的比你可怕得多，被烧得半点皮肤都不剩的，得了瘟疫全身流脓的，被野兽咬得胳膊双腿完全断了的……你这样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么。”他的嘴角抿起，此时的眼里似乎略略少了些许敌意。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总是喜欢在人前逞强，不过……如果累了的话，早些休息。”我看了一眼他白得有些骇人的脸，将药箱收好，转身走出屋子。合上门的一霎，我看到无莲仿似骤然抽空力气的身子倚在了床边，睫毛沉沉地覆住了那双清冷的眸，几乎是在瞬间坠入了昏迷。
有时候，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如果这些伤口落在我的身上……光想着，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在张大人的力荐下，加上我的推波助澜，阿康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校场里的一员，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听丫鬟们说，那小子似乎还真混得有模有样的。有时候他偷溜出来也会跟我一起吃顿饭，但几乎也都是吃个半饱就跑路了，留下我孤零零的孤家寡人一个。看着阿康这样为了前途奋斗拼搏，我再看看好吃懒做的自己，不由颇有一些感慨。
和阿康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与无莲一道的时日自然也就多了，他不似阿康会陪我玩闹，但是不论何时总会默默地跟在身后，让人感觉很安全。有时候晚上他依旧出去，也会带回来一些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喷他小有成效，他身上的伤口倒也是一次比一次地少。
而就当我在陆府无所事事地混着日子的时候，陆大回来了。
在陆大的接风宴上，我看到了许久没再见面的陆玉言，以及刚跟陆大回府的陆大少爷陆承天。
陆承天常年呆在军营中，有种浑然天成的煞气。他长了一张英挺俊俏的脸，可惜杀气太重，看谁都像欠了他百八十条命似的，小小年纪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我喝着小酒儿，看了眼淡然坐在他身边的周氏，不由略有同情。要为这样的儿子找上一个媳妇，这大夫人真可谓任重道远啊。
正想着，面前赫然多了一个酒杯，我一抬头，看到陆玉言笑盈盈地看着我：“堂妹，我们又见面了。先敬你一杯，如何？”
我可以感受到身后无莲瞬间凝起的敌意。
陆玉言笑盈盈地看着我，见我尚无反应，动作丝毫未变，竟也不恼。宴会上人影攒动，多是各界来的达官显贵在相互寒暄，我这样的小辈待的角落，自然是没有太多人留意。
我无奈地只能将酒杯斟满，举起与他一碰，饮下：“堂哥客气了。”
陆玉言举杯饮下，视线却是落在无莲身上：“无莲，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还这么生龙活虎地活着啊。”
他言语不善，无莲面色未改，我却沉下了脸色，言语淡淡道：“听闻堂哥刚接管了缎庄与当铺的工作，我原来还以为定然很是忙碌，现在看起来，堂哥却是闲得很。”陆玉言接手店铺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陆府上下也都知道，然而虽然店铺由他接管，然而乐红梅一直从中插手，实际权利依旧落在那个女人手里，却也是陆府上下公开的秘密。只不过，一直没人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罢了。
“你大胆！”陆玉言身后有个亲卫听不下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刚怒斥一声，便被他挥手拦下。
“有趣，真的很有意思。”陆玉言不怒反笑，嘴角轻轻抿起，“有个玲珑这样的妹妹，每天应该可以多很多乐趣。身在陆家，自然注定是要有着操劳的命，乘着现在闲散闲散，等日后再没闲暇的时候，就是想忙里偷闲也抽不出时间了，表妹你说可是？”
虽说男人多有些或大或小的野心，但他说得未免也太过露骨。我微微蹙眉，陆玉言的视线却是落向了另一边，唇角的弧度依旧：“今日既是为父亲置办的宴席，这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可都来了呢。你有没有发现，这宴席中，也有不少江湖中人？”
不说我还未觉察，他这么一说，我心口莫名突兀地跳了一下。
陆玉言似不觉我的异样，依旧不徐不缓道：“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姑苏家呢……”
“咣当——”我手上的酒杯一不留神，跌落在了桌上。
“小姐？”无莲蹙眉喊了一声。
“没事，没什么……”我这样应着，却是愈发警惕地看着陆玉言，这个人，果然知道些什么。但今天既是陆大的接风宴，想必不会贸然提其他的事，想着，我定了下心，笑道：“看来，堂哥是真的很闲呢。”
陆玉言一笑，不置可否。
我终于不想再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好似撑的没事可做，敬酒便是敬酒，非要来抬杠找茬一番。
待他离去，无莲才漠声问：“姑苏家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找个时间，我再跟你说。”遥遥看去，陆玉言已经跻身灯红酒绿之中，陆续有人过来敬酒，他都是一饮而尽，不多臾，便又是换了一壶。灯光氤氲，迷了视线，我看着那张分明笑却毫无暖意的脸，总觉得他眼里的眸色深得有些异样，不由问：“二少爷平时千杯不醉吗？”
“怎可能。”无莲冷冷一哂。
那他……未免喝得有些太多了些。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总归和人家不熟，我重新坐回座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待吃饱喝足，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
夜色间有些凉，酒意在凉风中微微散去，我紧了紧衣衫，感到身上蓦然一暖，是无莲脱下了外套给我盖上。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受了，徐徐地走着，忽然开口道：“无莲，你可知道我这次回本家的原因？”
身后一阵沉默。
我习以为常，淡声道：“从我出生开始，就住在了栖凤山上。我不知道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让本家的人这样将她活活囚禁起来，也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起过。”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静的缘故，让我的言语也显得有些的清冷，“到今年，整整十四年，我从没有离开过栖凤山一步。然后，本家的人出现了，他们带来了解禁令，说要放我出来，但是，有一个条件。”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冲无莲勾起一个弧度：“你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吗？”或许我是真的想笑，如平时一般地笑，然而此时此刻，却着实笑得艰难。无莲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我缓缓地闭了闭眼：“他们要我，嫁到姑苏家。”$淫荡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
周围仿似霍然一静。
这就是我被接回本家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们谅解了当年我娘的过错，也不是因为体恤到我身上尚且流有陆家的血，而只是因为，牺牲我这样一件“商品”，他们将得到更大的利益。这个陆府里对我而言，感受不到一丝“家”的温暖，更别说半份亲情，只不过如今他们需要我，我尚且对他们有用，他们就暂且以小姐之礼待我罢了。
我驻足回眸，看着无莲的眼，嘴角冰冷地扬起：“而我，为了那份卑微的自由，也苟且地接受了这个要求。你会不会，很瞧不起我？”
冷，真的很冷。
本来以为可以假意不知，但是真当“姑苏”这个姓从别人口中吐出的时候，胸口才骤然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一般。有些东西，早晚，总该要去面对的。这个事实仿佛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我，我其实是被所有人遗弃的，唯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会被拾起的一枚棋子。
可笑的亲情，凉薄的亲情。十四年的不闻不问，只为外姓人口中的那个“婚约”，才想着将我从冰冷的囚禁中释放出来。娘亲说过，不论陆家做了什么，都不可以怨恨，那是她欠他们的。我不知道娘亲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欠陆家的始终是她，而不是我——陆玲珑！
全身似是凉地有些发抖，然后眼前一黯，有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双眼，无莲的声音仿似叹息：“别笑。想哭就哭吧。”
脸上依稀有清晰的凉意，我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是落了泪。
一直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不安，自我欺骗般地让自己忘记这个事实，结果却依旧是这样，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头里钻心的疼让眼泪不可抑止地落下。
呵，真丢人啊，这似乎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了吧……
断了的线般，凉意渐渐遍布了脸颊，这时我才发觉原来无莲竟有着这样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覆住了我的双眸，就仿似替我挡去了整整一片天空，没有喧嚣，没有纷扰，盖过了月色的凉薄，唯有风轻轻地抚过容颜。
直到眼泪干了，喘息声渐渐平复，我红着一双眼睛，看到无莲似笑非笑的神色：“哭完了？”
此时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然后狠狠瞪他：“你如果要敢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无莲分明对我的威胁不以为动：“那慕康呢？”
我嘴角顿时抽了一下：“更加不可以告诉他。如果有条件，就好可以暗示他我是嫁得心甘情愿，一早就对那姑苏家的公子芳心暗许。”见无莲疑惑地看着我，我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我怕他会直接冲到姑苏家去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将事实告诉阿康的原因，就是因为太了解彼此，所以才——更不希望他担心。
诡异的沉默，半晌之后，无莲伸手拉拢了些我领口的衣襟：“天冷，先回去吧。”
许是他一直以来太过吝啬给予温柔的缘故，我一时竟是愣了下，待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才道：“你先回去，我想到处走走。”无莲的眉心顿时拧得更紧，我忙扯起一抹自以为很是灿烂的笑，道：“看我没事了，真的。”
他沉沉地看着我，我也回望着，最终再无言语。
我默默地注视他走远，这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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