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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月夜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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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决心到底是什么,在场的每个人,料想也都是心知肚明。

    只见楚帝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传朕之旨,太子端木夜弦荒淫无道,又兼冒犯秦国贵客,流连风月场所,其德行实在不宜再作楚国太子,所以朕便废除其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话音刚落,端木夜弦的唇边出现一抹苦笑,却是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只是叩头应道:“儿臣谢过父皇!”

    说完这话,他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神情之中的苦痛之色,却让谢静然看得心里一痛。

    见得他这般容易就认命,他手下那群人自然不同意了,于是纷纷跪了下来,齐齐道:“请皇上收回成命啊!太子殿下做出这等事情,也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所以,还请皇上给太子殿下一次机会吧!”

    听得他们的求情,楚帝却根本不为所动,反倒眼里还有着一种莫测的光芒。

    看到他的眼神,谢静然和端木夜歌不由对望了一眼,彼此心里都知道,楚帝自然不会再给端木夜弦丝毫机会,只因这一次废掉端木夜弦这个太子之位的机会,便是如此难得,楚帝又怎会轻易放弃?

    并不能说为了剪除萧家的势力,楚帝宁愿将自己楚国的江山都耽搁,只因为在他的众位儿子中,除了端木夜弦,还是有着其他的英明之辈的,比如端木夜歌。

    再加上,现在在他的心里,端木夜歌的地位,要比端木夜弦高得多,起码比起附和他的性子来,便是端木夜歌要胜出端木夜弦许多。

    所以,就算废了端木夜弦的太子之位,也还是有着接班人的。

    楚帝重重一挥手,不耐烦地说:“你们都别说了!朕意已决,你们再多说也是无益!今日早朝到此为止,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可以递折子上来,只不过,关于朕的个性,你们也是清楚的,朕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更改的!”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身后的太监慌忙宣道:“退朝!”

    然后,便跟在楚帝的身后向殿后走去,理也不理仍然跪在地上的众臣。

    正在众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微臣叩见皇上!”

    听得这个声音,便连楚帝,此刻也是止住了走着的步子,转头向殿下望来。

    谢静然也被这个声音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满脸威严的老者,须发皆白,却掩饰不住他身上带着的一种跋扈之气。

    而他此时虽然跪在地上向楚帝行礼,在他的神情中,却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看到他这个样子,谢静然的脑中马上就出现了以前在电视里面看过的那种权臣的模样——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强迫皇帝接受自己的意见,分明就是他这种样子。

    也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大臣到底是谁,竟然敢在楚帝面前摆出这副模样,也不瞧瞧楚帝本身也是一个脾气暴躁之人。

    果然,谢静然便看见在楚帝的眼中,掠过一抹浓浓的怒气,望着那老者,沉声道:“萧国丈这是何意?”

    原来他是萧家的家主,皇后的父亲,萧国丈,难怪能够这般的飞扬跋扈。

    听着楚帝的话,萧国丈怒道:“皇上,老臣试问皇上,为何要废掉太子,为何要将皇后打入冷宫?”

    楚帝冷冷看着他,说:“萧国丈这般说,是在责怪朕么?”

    见得楚帝这般模样,萧国丈显然吃了一惊,似乎从未见过楚帝这般待他,而在场大臣们的惊愕表情,也证明了我这一猜想。

    萧国丈首次表现出臣服的表情,慌忙道:“皇上请息怒,微臣并无此等想法,还请皇上明鉴!只是微臣的心里感到疑惑不解,究竟皇后和太子犯了何等大罪,皇上竟要如此对他们!”

    对他的激动,楚帝只是淡淡说道:“皇后袭击秦国皇后,到底应不应该打入冷宫?太子更是对秦国皇后非礼,国丈觉得,朕应不应该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以昭告天下?”

    听得楚帝的话,萧国丈不由哑然,但他旋即,便转头来看谢静然,眼神中尽是敌意一片,冷冷道:“令得皇后打入冷宫,太子被废,便是因为你这个妖妇?好,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妖妇,看你还怎么祸乱楚国朝纲!”

    说着,他双手凝聚内力,蓦地朝谢静然袭来!

    谢静然心里不由一惊,对于他的突然袭击,虽然她完全有本事挡住,但是她又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露出她有武功这一件事?

    要是被端木夜歌看出端倪来了,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国丈向她袭来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假若还没有人来帮她,那她就真的只有受伤当场了。

    只因为她用她的内力将心脉护住,再如何,萧国丈的内力也只能伤到她的肢体,而无法伤到她的经脉。

    其实她还是想用内力将全身上下都护住的,但这样一来,她又只有露馅一条路可走。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硬受萧国丈一掌了,反正不管如何,受伤总比死掉要好得多。

    所以主意打定,谢静然立马以一副超级担惊受怕的模样,瞪大眼睛瞧着萧国丈向她袭来的“魔掌”,一副连惊呼都忘记了的模样。

    照她现在这副模样来看,在场没一个人不相信她是没有武功的了,而楚帝更是怒喝了起来:“萧堂,你敢这样做,朕斩你九族!”

    可是萧国丈根本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双掌仍然向谢静然袭来,带起的掌风,几乎要连整个大殿里面,都刮起了一阵阴寒的疾风。

    只看这阵掌风,她便完全知晓,他这一掌的威力有多大,若是真的打到了她的身上,以她不能暴露出实力的情形,她必定要受重伤。

    那么她该怎么办?在场的大臣们,看起来都是像弱不禁风的样子,要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要来救她了,再说,她一个秦国的皇后,救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他们自然更加不会这样做了。

    而端木夜歌又离她这么远,要他来救她,也是明显来不及。

    唉,看来此次,她真的只有受伤这一条路可走了。

    谢静然不由自认倒霉地闭上眼睛,可是这时,却只感到自己被一双熟悉的手臂挽住了腰际,接着,她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谁良心发现,真的来救她了么?

    谢静然不由睁开眼来,可是这时,却只听见萧国丈含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要救这个妖妇?难道你忘记了,她把你害得有多惨么?你竟然还救她,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血性?”

    萧国丈会说出这席话来,难道……

    谢静然心里一个咯噔,想看将她救离危险的那个人,却又踌躇着不敢去看。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谢静然只听见端木夜弦的声音响起:“外公,是弦儿不孝!但是,我却只能这般做,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还望外公不要见怪!”

    听着这话,我心里不由锐痛,只感到似乎五脏六腑,都要痛得绞成一团,只因为他到了此刻,不但不怪我,还要救我的一句话。

    萧国丈不由勃然大怒:“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大傻子,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不是要将我气死?!”

    端木夜弦一副不敢面对他的模样,低下头说道:“外公,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脚下便轻轻一点,抱着谢静然旋了几旋,总算脱离了萧国丈掌力的范围。

    萧国丈脸色难看得可怕,眼看又要过来伤谢静然,但这时,楚帝已经冷冷说道:“萧堂!你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做出这等事情来,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来人,将萧堂给朕拖下去!”

    听得他的话,萧国丈也是嘿嘿冷笑一声,说:“上官昊,你给我住口!哼,当初你是怎样坐上这个皇位的,莫非你全都忘记了?今日老夫便告诉你,当初老夫有本事将你扶上这个皇位,就同样有本事将你给赶下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儿,竟这般对待我们萧家,今日,就别怪我萧堂不讲道义了!”

    说着这话,他的脸色渐渐的冰冷了起来,眼里更是透射出慑人的杀机。

    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场的每个大臣都是缄口无言,只因为他们也知道,现在的这种情形,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来插手,如果真的不自量力出来说什么话,说不定首先当替死鬼的,就是那个人了。

    看见殿下众臣的沉默,还有萧国丈的嚣张,楚帝脸色大变,喝道:“萧堂,莫非你想造反么?”

    萧国丈冷笑:“哼,造反?老夫不稀罕!没有老夫,你这个皇帝根本就当不上!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想废太子,好,我就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废了这个太子!”

    说完,他便用手一挥,冷冷道:“你们都进来吧!”

    这话说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大变,尤其是楚帝,一脸的不可置信,望着萧国丈,惊道:“萧堂,你说什么!”

    “哼,我说什么,你不久之后便会完全知道了!”

    萧国丈冷冷说完这话,便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方向,只见自宫门到大殿这一段路上,一会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群身着黑衣、手执兵刃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到眼前这副情景,楚帝总算彻底明白了萧国丈那席话的意思,禁不住冷冷望着萧国丈,怒道:“萧堂,你竟然真的想造反!”

    萧国丈冷笑:“上官昊,可惜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随着他这句话,那些黑衣人越走越近,眼看马上就要来到了大殿门前。

    这时,端木夜歌忽然冒了出来,一脸正气地望着萧国丈,冷冷道:“萧堂,你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端木夜歌, 第 074 章 哀!现在太子殿下不知所踪,萧堂又胆敢谋反,一切事情,都需要七王爷来处理,所以还希望七王爷要保持冷静才行!”

    看董相国的模样,便知道近日来端木夜歌的表现,已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董相国对他的看法。

    这样看来,端木夜歌要登上皇位的目的,该会容易实现得多。

    端木夜歌举袖擦去眼泪,哑声道:“但是父皇在临死之前,尚未有机会说出太子人选,便被萧堂的人所杀!现在董相国说诸事都由我来处理,该是于理不合,所以我不敢贸然答应,还希望董相国不要介意!”

    他这话还真是说得高明,典型的欲擒故纵,让人更觉得,其实他对皇位,没有一点野心。

    董相国眼中掠过一抹放心之色,却是惊道:“皇上在被萧堂杀死之前,竟然没有说出储君的人选?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也是一副陷入了为难之中的模样,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这一片为难,究竟有着多少是真的。

    依我看来,此刻的他,恐怕也是跟萧堂一样,已经有了一些野心。

    毕竟现在楚帝已经驾崩,正牌太子又逃得无影无踪,还兼跟乱党有着莫大关联,楚帝又没有说出继任太子的人选,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他自然也是想插插手捡捡小便宜的。

    端木夜歌仿佛知晓了他的打算一般,唇边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却是稍纵即逝。

    他对董相国说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的决定到底是怎样,唉,都是我本领不济,要是那时将父皇救了下来,纵使牺牲了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起码那样一来,我大楚的社稷,也不会似这般一样!”

    他一副懊恼十分的模样,眼泪又掉了下来,十足的孝子模样,看得周边的几个忠心大臣,眼眶也渐渐的红了,看着端木夜歌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谢静然却只看得心里暗暗好笑,直叹端木夜歌真是个演戏的天才,这一番表现,已经将这几个大臣的心,全部都给收住了。

    董相国慌忙道:“七王爷不要如此!这等事情事发突然,七王爷当时还要保护秦国皇后,可谓势力孤微,所以这件事情,七王爷不必如此自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寻出国之储君,只有如此,才能令楚国社稷重归安宁!”

    端木夜歌点头道:“董相国所说不错!一切均按相国大人的意思来办,我等均会无偿接受!”

    他这话当真是将董相国说得眉开眼笑,让谢静然看得却不由一叹。

    端木夜歌真是城府深沉,之所以他能说出这等示弱的话来,便证明他必定是有着什么暗中的布置。

    可怜董相国还高兴成如此模样,敢情是对端木夜歌的本质还未看清,所以才认定端木夜歌是个好欺负的黄口小儿吧。

    现场也确实只有谢静然,才知道端木夜歌的恭顺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

    董相国微叹一声,说:“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唉,真是国之不幸啊!”

    他说到这里,不由只感到心里愤懑难当,伸出手去,禁不住朝身后的龙椅重重一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烦闷之情抒发一些。

    可是他这一拍之下,却只听见自龙椅上面传来一声“咯噔”的响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一惊。

    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朝龙椅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董相国也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去,却只感到自龙椅的某处,忽然掉下了一样东西!

    这时,迟将军带来的众臣也恰在此时回来了,看得大家都望向龙椅方向,便也向那边望去。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到了那个自龙椅里掉下来的东西!

    谢静然和端木夜歌,也是朝那边看去,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够吸引住大家的注意。

    董相国一脸疑惑地低腰去捡那个东西,直到拿到他的手里,他们才终于看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

    只见一个黄色的绢书在董相国的手里静静呆着,一看那个颜色和质地,便很容易明白,这个东西,就是皇帝专属的作品——诏书。

    难道,这就是楚帝暗中准备的立储君的诏书?

    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由激动了起来,假若储君人选,真的在这一张绢书里面,那么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等着迎新帝登基便是。

    这里现在还能保持平静的,除了谢静然,便只有端木夜歌了。

    他淡然地看着董相国手中的诏书,似乎那件事情,根本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可是却也只有谢静然才知道,他不关心自然是假的,但是他之所以这般冷静,其中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他想演戏给大家看,证明他完全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

    而另外一个原因,却越发的重要!

    那就是,他完全知晓,那本诏书中,究竟有着什么内容!

    所以,他才会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好奇。

    这个想法,让谢静然不由感到有几分的毛骨悚然。他的城府竟深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让人感到可怕。

    仿佛知道了谢静然心里对他的猜测,端木夜歌转过头来看她,对她淡淡笑了一笑,便又将视线转向了殿上正展开诏书的董相国。

    董相国看到了那本诏书的内容时,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朝端木夜歌望了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接着,他便朗声说道:“众位大臣接旨!”

    听得他的话,所有的人都慌忙跪了下来,当然,谢静然是不可能跪下来的,所以整个大殿只有她一个人鹤立鸡群,感觉颇有几分怪异。

    董相国开始宣读起诏书来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观乎国丈萧堂狼子野心,故……”

    谢静然在下面静静听着,董相国之前说的,无非是楚帝早便察觉到萧国丈狼子野心,想谋反篡位,所以便做好了废太子的准备,立好了新的储君。

    但因为害怕萧国丈发难,再加上太子一向口碑不错,所以一直没有付诸实际。

    他在诏书里说,若终有一天,他将太子端木夜弦废掉,便知道是萧国丈谋反之时,这个时候,发现这封诏书的臣子,必将对着众臣宣读出诏书中的内容,向大家宣布新的储君究竟是谁!

    董相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念道:“朕 第 074 章 觉得,只有这样演戏,才是你真正的生活,而原先的我本该是怎样,我却是早忘记了。”

    他的话里,充满着一种浓浓的无奈和失落,但是声音却平静无比,似是连这样的悲伤,也是无法击溃他一直以来的伪装。

    谢静然不由叹气:“那些黑衣人都是你的人吧,不然萧国丈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来了。”

    “不错,你还真聪明,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看穿了我的布置。”

    他淡淡说完这话,又接着说道:“其实不瞒你,在这之前,萧堂的确埋伏了好大一批黑衣人在皇宫里,只等着我父皇废了太子,便冲进来起事。可是谁又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有埋伏,我也有!并且,他的埋伏我全知道,我的埋伏,他却一点察觉也没有。这就决定了他的败局,也活该让他的手下,全数被我的人给解决了。”

    原来如此。

    也只有这样,所以萧国丈才会一直以为,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

    只因为端木夜歌的人将那些人解决掉之后,便假装成他的人来对付楚帝的侍卫,所以不但骗过萧国丈,也同样骗过楚帝。

    谁能想到,真正杀死楚帝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可怜萧国丈,却当了这个替死鬼,至死都背上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那封诏书,便自然也是他伪造的了。

    只等着董相国恰巧拍到龙椅,那封伪造的诏书便掉落下来。

    从此,名正言顺地奠定了他身为楚国储君的地位。

    真是条好毒的连环计,一环扣一环,让人目不暇接措手不及。

    纵使城府深沉的萧国丈,纵使老谋深算的董相国,也终是败在了他的手下。

    谢静然的脸色不由阴晴不定,将她心里的想法表露得一览无余,因为他这般深的城府,从而让她,也是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惧怕感。

    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遵守她们的约定,将她安全送回秦国。

    见着谢静然的脸色变幻,他不由一笑:“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的!其实我做那些,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终要将我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说着,他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冷了起来,由原先的言笑晏晏,而变成这般的冰冷一片,让谢静然看得不由一怔。

    他又是看到了谢静然脸色的变化,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笑意,登时,便将他满脸的寒意,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她,笑道:“你放心,对于别人,我自然会算计到底,可是对于你,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就相信我好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是温柔起来,让谢静然感觉好不适应,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心惊,为着他神态的忽然变化。

    没有丝毫征兆,便想怒就怒,想喜便喜,当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人越发觉得他的喜怒难测来。

    谢静然压下心中不安,笑了笑,说:“那好,我便相信你好了。不过你现在貌似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了,所以,该可以派人送我回去了吧?”

    听得谢静然的催促,他却也只是笑笑,说:“何必这么急呢,莫非与我相处,便这般的令你感到为难么?”

    还真是受不了他了,谢静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放我回去啊?”

    他在她肩上拍拍:“不用急,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全数解决,并且还将楚国的政权握在手里,我便放你走,如何?”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提什么意见,所以她也只有点头说道:“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食言,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大笑:“哈哈,我倒真的很想看看,以你的本事,还怎么能做到饶不了我呢?”

    眼看他又要来和她插科打诨了,她懒得理他,举步便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先回你的王府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我可没时间陪你了!”

    说着,她便已经走出了殿外,他看着谢静然的背影,只能苦笑一声,也慌忙跟了上来。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端木夜歌大刀阔斧整顿楚国政权的日子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将萧国丈处以谋反罪名,并将他“杀死”楚帝的事情昭告天下,这下全楚国的国民,都知晓了萧国丈乃是这样大逆不道之徒,再加上他以前是一贯的飞扬跋扈,人气低迷得很,早便被楚国国民恨之入骨,所以此次他被诛身亡,自然是人人称庆的事情。

    接着,便是要将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全部除掉,整个萧家,都因为萧国丈的谋反罪名而被株连,以至于连萧家的九族都被诛了,全部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竟然可以抵得国库将近十年的收入,又让萧家的名声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自此,也没有人再敢为萧家再说上半个字了。

    被贬入冷宫的皇后,自然也是因为萧家的关系,而被赐予白绫一条,自尽于冷宫之中。

    奇怪的是,这个皇后自尽的时候,端木夜歌竟也去了,待得他回来之后,双眼却是有些微红,似是掉了眼泪一般的模样。

    谢静然知道他与皇后之间的仇怨,是旁人无法得知也无法去插手的,所以也没有问他,只是任凭他自己将这一片远去的仇怨慢慢消化。

    然后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他的大对头端木夜弦了。

    不出一日,整个京城中,便都贴满了端木夜弦的通缉令,便连各个州郡之中,也是下达了端木夜歌亲手签署的对端木夜弦的追捕令,显然端木夜歌这次要倾全国之力将端木夜弦给抓住,然后将之除掉。

    对于这件事情,谢静然自然插不了手,并且,之前她也还劝说了端木夜歌要警惕端木夜弦,毕竟她那时便直觉感到,在端木夜弦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她和端木夜歌不能掌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却足以致命。

    足以致她和端木夜歌的命。

    所以,他们对端木夜弦,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可是,尽管已经将所有的通缉令散布得满天飞,却也仍是没有端木夜弦的消息,所以她和端木夜歌,都不由有几分的灰心了。

    据端木夜歌分析,之所以他费了这么大的气力,仍是没有发现端木夜弦的下落,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朝中,还是有着一些以往端木夜弦的附属人物,现在,就是有着他们在庇护端木夜弦,所以端木夜弦才能安然地躲过他的搜索。

    不过就算如此,端木夜弦又不是一个有着通天本领的人,就算有着人保护,料想也是不会安全多久。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再过三天,就是端木夜歌的登基大典了,到了那时,他便会成为楚国的皇帝,在这个国家里面,再无一个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谢静然和端木夜歌分离的日子,也是近在眼前了。

    谢静然自然是高兴十分,毕竟马上就要见着慕容玄焱了,可是端木夜歌,却似乎有着几分沮丧。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情绪,毕竟她可不相信他会喜欢她,所以舍不得她离开,才会有着这样的情绪产生,说不定他会出现这样的模样,是有着什么阴谋才对。

    于是对于他,她始终有着几分的警惕之心,尽管他说了因为她们分别在即,所以他今天晚上要请她喝楚国的名酒,以作离别之宴,她也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今夜的天气好得很,因为是十五,所以月亮便如同一个玉盘一般挂在天际,将世间的所有,都笼罩在月华的清辉中,将世间万物,都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辉,让人不觉便沉醉其中。

    端木夜歌拿出一个用白玉制成的酒壶来,对她笑道:“在这个酒壶里面装的,便是我们楚国最好的酒青酒,不如你也来尝尝,如何?”

    这只酒壶里面的酒还没有倒出来,谢静然便已经闻到了一阵醉人的清香,再加上她以前在现代,喝酒也能算是一个小达人,还不担心会轻易喝醉,于是便点了点头。

    他见谢静然点头答应,也不由笑了,说:“好,既然这般的话,那我们就来一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谢静然不由细细望了他一眼,却只见他的眼中尽是真挚的神色,不由也点了点头,说:“好,那就依你所说,来个不醉不归吧!来,你先给我倒酒!”

    见她答应,他似乎极为高兴一般,很快就为她的酒杯里倒满了青酒。

    谢静然端起酒杯嗅了一下,当真是极为的清香,只是轻轻一闻,便感觉唇齿留香,让人极想一饮而尽,尝尝这等美酒的滋味。

    见着她这幅陶醉的模样,他不由失笑:“与其这样闻酒的清香,不如自己亲自品尝,你说是么?”

    “不错。”谢静然点了点头,便将酒杯凑向唇边,登时,一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醉人清香,争先恐后地袭入她的鼻孔中,让她只是闻着,便感觉醺然欲醉。

    她禁不住举起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股如同玉液琼浆一般的清流,渐渐顺着她的喉咙,一直滑入她的身体里面去,然后,在她的四肢间润了开来,让她只感到全身舒舒坦坦,说不尽的舒服写意。

    这种青酒真是好酒啊,不但味道好得很,并且还能具有这种令人感到无比舒泰的能力,真希望以后在秦国,她也能经常喝道这种美酒。

    见谢静然一副舒服的模样,端木夜歌笑道:“好喝么?”

    谢静然点头:“当然好喝了!来,再给我倒上一杯吧,我真的再想喝第二杯!”

    端木夜歌一笑,一边给谢静然倒酒一边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这种青酒的后劲很足,现在喝着虽然感到味道很好,但是喝多了之后,酒量不好的人,便会很容易醉的。”

    谢静然一瞪他:“你别吓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你以为我这个容易喝醉!我告诉你,就算你跟我比,你也是比不过我的,不信的话,咱们来比比?”

    听得她的话,他展颜一笑:“好,那我们就比比吧!”

    说着,他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来,对谢静然笑道:“我们来干杯吧!”

    见他突然变得这般豁达,谢静然心里颇有几分疑惑,但美酒当前,我也没有再想太多,便也举起酒杯,与他碰杯之后,便是一干而尽。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谢静然只感到在唇齿之间,仍是留着无限的芬芳,但是她的头,却仿佛渐渐的沉了起来,晕晕乎乎的,连她眼前看着的一切,也似乎颠倒了起来。

    最怪异的是她眼前的端木夜歌,仿佛坐立不稳一般,在凳子上摇摇晃晃,就跟个不倒翁似的。

    她不由伸出手去,拉住端木夜歌的袖子,说道:“你不要晃,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来,咱们再来喝酒,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看到谢静然这样,端木夜歌不由苦笑一声,说:“谢静然,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谢静然一瞪眼:“谁说我醉了?是你自己怕我了,所以才这样说的吧,来,我们再喝!”

    说着,她不管他,便径直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上了一杯酒。

    他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出声来劝阻她,只好也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为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

    她一边喝着杯中的青酒,一边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被她望得奇怪,不由疑惑道:“谢静然,你这样望着我,是在干什么?”

    谢静然对他一笑,口齿不清地说道:“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很难过?我看你都哭了!”

    他皱眉说道:“谢静然,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唯一一次落泪,就是在我父皇死的时候,嘿,那时我可没有伤心,你别误会了!”

    他的声音也是有点口舌不清的意味,看样子,便知道他现在也是有些醉了。

    谢静然嘿然一笑:“要是你真的没伤心的话,那么为什么我却看到你的眼圈都红了?其实跟我说又没什么,毕竟你也说了,我们两个是朋友,不是么?既然是朋友,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着谢静然的话,他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有着一抹惊奇:“你真当我是你的朋友么?”

    嘿,我现在当然会当你是朋友,不暂时当你的朋友,我又怎么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谢静然慌忙点头:“当然是了!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真是让我伤心啊!唉,其实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向我说出来吧,毕竟,伤心事有着一个朋友来共同承担,总是比自己一个人吞进肚子里来忍受要好得多吧?”

    他不由一笑:“你的理由还真多,可惜,我那时真的没有伤心,你多心了。”

    这厮还真是死不肯松口啊,那个时候,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肯定因为皇后的死而勾起了什么心事,现在居然还来骗她!

    哼,不得知他的往事,她誓死不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喝醉酒,以至于视线有些模糊,抑或是他喝醉了酒,所以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反正她总觉得,他虽然还笑着,笑容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落寞,让人看得心里,也是不由荒芜一片。

    所以,对于他的那些事情,她真的很想弄清楚。

    他不说,就以为她没有办法了么?

    她笑了笑,将酒杯放下,好整以暇地说:“唉,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了!其实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跟皇后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见她真的死掉了,便禁不住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所以激动得掉眼泪呢!可是不想,还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唉!”

    谢静然唉声叹气地将这句话说完,貌似是在暗叹自己的想象力终究太丰富,以至于瞎想了这些事情,可是不想,听了她的这席话,端木夜歌却是脸色大变,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刚说到这里,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上了嘴,可是已经晚了,那句话虽然只说了半句,可是谢静然已经将意思全部都听出来了。

    看见谢静然淡淡笑着看着他的模样,他不由叹了口气,说:“谢静然,这种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什么?”谢静然疑惑看着他,忽然展眉一笑,“难道你是怕你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给我听,你以后当上了楚国皇帝之后,会很介意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忍不住要杀我灭口,为了保护我,才不肯告诉我?”

    谢静然挑着眉看着他,神色间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不屑,让端木夜歌看眼神一黯。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说:“为何我每次设好什么圈套,都对你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谢静然笑靥如花:“那你就乖乖地说出来啊!”

    听了她的话,端木夜歌反而沉入了沉默之中,只是静静地端起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抿着酒,却并不说话。

    看到他这样,她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他该不会又突然改变主意,不再说了吧?

    要是他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八卦,她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解了?

    唉,算了,不是她的,无论怎么努力,终究还不会是她的,所以,她就勉为其难,压抑一下好奇的心理吧。

    心里郁闷,她也不由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可是刚刚才喝了一口酒,她便只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这句话,让谢静然原先失落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不由朝他望去,疑惑道:“她?她是谁?”

    端木夜歌仿佛没有听到谢静然的话一般,只是径自说道:“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只不过是我父皇酒醉后临幸,所以便晋升为六品才人,尽管我母亲姿容秀丽,宫中没有妃嫔可以匹及,但是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所以我父皇在那一夜之后,也再没有记起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难怪他能长得这般的出尘脱俗,不沾染一丝的世俗烟火,又有着这般令人怜惜与倾慕的出众气质,只因为他母亲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

    不过她倒是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称呼他的母亲为“母妃”,这本该是每个皇子称呼自己母亲的方式啊。

    唉,现在看到他终于肯开金口的份上,她就不要向他求证这些问题了,还是乖乖地听他将吧。

    于是她便将这些问题压抑了下去,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继续喃喃说着:“谁知道那一晚之后,我母亲却怀孕了,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父皇,才开始认识到我母亲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的痛苦,谢静然都知道,原本他的母亲,本该是一个被楚帝宠幸一夕之后,就被丢到他脑后的女子,纵然有着绝世姿容又如何,没有显赫的家世,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有被泯灭的时候。

    可是不想,这个女子却那般幸运,竟然怀了龙种,这下,不被楚帝注意都难了。

    更何况——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母亲悲剧一生的开始,假若我母亲没有怀上我,那么她日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后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命运却偏偏安排她怀孕了,并且,还让她拥有了那般惊人的美貌。”

    端木夜歌的声音,如水一般,在月色之下流淌,苍凉如水,平静如水。

    是的,不但是因为他的母亲怀了孕,更何况,是由于她惊人的美貌,所以,注定会受到楚帝的别样青睐,注定会在楚宫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谢静然仿佛有点猜到事情的发展轨迹了,但是其中的触目惊心,她却是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端木夜歌继续说着:“刚见到我母亲的美貌,我父皇便不由惊住,直叹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他必定要将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全数加诸在她的身上!于是,我母亲便被破格升为昭仪,从正六品到从二品,实在是宫中女子难以企及的殊荣。”

    “而我,在我母亲十月怀胎之后,也顺利来到世上!见我是个皇子,我父皇不知道有多高兴,几乎便要废掉我皇兄,立我为太子!虽然被萧家所阻,我父皇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封我为靖王,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只要这种日子继续,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大楚的太子!”

    “同时,我母亲,也被升为贵妃。在我七岁之前的日子里,我母亲都是独得我父皇的宠爱,我也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森冷了下来,让人只要一听,便会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静然才知道,在这个“但是”后面,又会突然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转折,也都是从此刻开始的。

    端木夜歌的声音冰冷无比,让人听着遍体生寒:“哼,君王的承诺最是不可信!我父皇说什么永远宠爱我母亲,永远疼爱我这个儿子,可是呢!只是萧敏的一点小计谋,他就怀疑我母亲的清白,怀疑我的血脉,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他永远不屑于理的皇子,而我母亲,我母亲……”

    他的眼泪渐渐的滴了下来,滴在他的酒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却让我惊住。

    谢静然望向他,看到他在她的面前落泪,有点不知所措。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他,也知道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必定是皇后萧敏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让楚帝以为端木夜歌的母亲当初是和别人通奸而怀孕,而端木夜歌,也必定不是龙种,所以,楚帝在恼羞成怒之下,究竟会干出些什么事情出来,也就不难知晓了。

    世上每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便是妻子背叛自己,而楚帝是君王,自然更是如此。

    若她没猜错,端木夜歌的母亲,必是被楚帝赐死,端木夜歌,则是从此生活在冷宫中,见惯人情冷暖,所以,才会造就这样的一个性格。

    他的眼泪越发的泛滥起来,在月光之下,闪耀着晶莹无比的光芒,仿佛是易碎的珍珠一般,让她看得不由有些怔忪。

    在她的心目中,他一向是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纵使处于最不利的环境中,也是能谈笑自若,也是能好整以暇,可是不想,他竟然会在她的面前哭泣,因着十几年前的一桩往事,因着他从未向任何人倾吐的心事。

    她的心里,如同被什么给重重撞击了一般,一阵莫名的情绪涌起,让她对他,突然生出一种极为怜惜极为同情的感觉,似是只希望着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告诉他不要伤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她在支撑着他。

    但她却根本无法这样做,只因她忽然觉得,她对他的同情,也对他的一种亵渎。

    只因为,他此刻轻轻落泪的模样,令得他绝美的相貌,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美得如同天神一般,却偏又带着几分的脆弱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让她也要沉醉于他的这一片失落与伤悲之中,无法自拔。

    在这刻,她似乎有种感觉,她宁愿让自己来品尝他的这一片绝望,也不要让他来一力承担。

    泪水不住静静地自他如同黑珍珠一样晶莹透亮的双眸中滑落出来,仿佛也沾染上了他心底沉沉的哀伤,有着一种令人望之便忍不住心碎的感觉。

    可是这时,他的唇边却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他不笑还好,现在露出这抹笑来,更是令得他的哀伤越发的明显,便连那抹笑,也是如同易碎的轻烟一般,盛满浓浓的悲哀与失落。

    他就这样淡笑着,接着说道:“他就当着我的面,给我的母亲赐了一杯毒酒,要我母亲在我的眼前喝下去!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冰冷绝情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萧敏眼里得意猖狂的冷笑,但我最忘不了的,还是我母亲临死时那种既含着希望,又含着深深绝望的眼神!纵使是在临死前,在那个男人要她死的那一刻,她还是放不下他,她还是希望着他能改变主意,她还是不相信他会杀她!”

    他的笑,渐渐变得有些嘲讽起来:“你说,见到了当时的那种情景后,我还会相信世间的真情么?哈,在我的眼里,任何的真情都是欺骗,别人那般对我,我自然也能那样对待别人!”

    说着,他一把将酒壶举了起来,将其中的酒全数向他的口中倒去。

    清澈的酒液顺着壶口流了出来,看着他这般拼命饮酒的模样,更看着他眼里的苦痛和唇边脆弱的笑意,谢静然的心里忽然感到有些生疼,禁不住后悔起自己一定要听他心事的决定来。

    她来不及思索,便赶紧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叫道:“端木夜歌,你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一边伸手来抢酒壶,一边喃喃地说:“给我!你若想我好受点,就将酒给我!现在要是我还不喝酒,我会死掉的,我会被自己的心给逼死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里充满浓浓的疲倦,似乎随时都有要倒下去的危险。

    谢静然心里一痛,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说:“你知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你现在心里这么难受,就更不要喝酒!你只要把你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由我替你分担,你心里的疙瘩便会完全解开,你也不会感到这么痛苦,你知道么?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了,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啊!”

    她说的倒全是真话,看到他这样,她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她明白她对他的并不是爱情,但是为什么,他的所有伤痛,她都能感同身受呢?

    为什么,她愿意心甘情愿来替他承受这些痛苦呢?

    心里疑惑涌起,也许,是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将他看作了是她的朋友吧。

    听得她的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抬起头来看她,眼里有着浓浓的希冀,不住地问:“真的么?你真的愿意替我分担这些痛苦么……”

    看到他这样,谢静然情不自禁就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这次决定要答应他的事情,她就必定要做到。

    毕竟,似他这般以前被自己最亲的人欺骗过的人,心里的安全感是非常低的,若连她也骗了他,那可真不知道,又会给他怎样的打击。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愿意替他解开这个纠缠他多年的心结。

    他见她点头,不由对她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先把酒给我喝吧!”

    听他这么说,谢静然不由有了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敢情他一直要她答应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于是她将酒壶拿高,断然拒绝:“不行!”

    他的神色马上变了,一脸的愤恨:“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要替我分担痛苦么,怎么现在,你连酒也不给我喝了?快给我,我要喝酒!”

    看见他这样一副纯粹是耍泼无赖的模样,谢静然也知道了根喝醉了酒的人计较,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于是只好认输,将酒壶递给他,没好气地说:“算我怕你了,你就死命喝吧!”

    他倒也不客气,一把就拿过酒壶,将里面的酒全数倒进自己的口中,一边喝一边对谢静然说道:“你对我,倒还真的不错!”

    谢静然懒得理他,又回到她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在对面喝酒的他。

    随着他喝的酒越来越多,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在月光下,有着一种摄人心魂的晶亮光泽,越发让他显得俊逸清新,姿容绝世。

    她禁不住看呆了,只觉得他就像是沐浴着月光的月神一般,有着不存于世的仙气在他的身边萦绕,令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倏地便似乎远了许多。

    纵是如此,他的唇边,却又是出现了那一抹苍凉而脆弱的笑意,让她看得心也是莫名的疼了。

    他淡淡一笑,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真的很无情?不但能杀死自己的父皇,还能不动声色地算计自己的皇兄?”

    听他提起这件事情来,谢静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假若照世人的观点,他这样做,真的是大逆不道并且冷酷无情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讲的那些事情后,她却发现她的是非观竟然也变了,变得跟世人截然不同了。

    于是她答道:“不,若你父皇不这般对你,若皇后也也没做害你的事情,那么你便不会这般对待你父皇和端木夜弦。这本来就是他们种下的罪孽,有前因就有后果,所以,你做这些,并没有错。”

    听得谢静然的话,他不由展颜一笑,说:“谢静然,还是你最懂我!”

    谢静然淡淡一笑:“我可不敢当!毕竟是你自己也说过的,是他们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若你从小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你便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若我是你,我要做的事情,也会跟你一样。”

    他也不由一笑:“不错,我和你,确实算是一类人的。”

    说完这话,他又笑了笑:“其实,那段我在冷宫之中生活的时光,我真的不愿意再回想。但是,就算我抑制自己不去想,我的意识深处,也是情不自禁便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重现一遍。只因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给与我的印象是那般的深刻,无论如何,我也是无法忘却。”

    他的表情很淡漠,说着这些,却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并且比说着别人的事情还要冷漠,语气疏离而冰冷,仿佛那些事情,都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那些苦痛实在太深,令得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去忘却,想去劝说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别人的事情,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他的语气才会这般淡漠。

    可是他心里的痛,却不会因为这样做,而减少一丝一毫吧?

    想到他心里的痛楚,谢静然不由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说:“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好,将你心中的痛再次勾了起来!如果我不是有着这么重的好奇心就好了,起码这些往事,还是会被你尘封在记忆中,不会再被你想起。都是我的错,惹得你这般伤心……”

    她也再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揭开他的伤疤,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掉泪了。

    见她握住他的手,他也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望着她,说:“谢静然,你这是在心疼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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