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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4.谁是樱花谁是桃2211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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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熙闻讯不再前行,在浙江畔竹笠蓑衣,架一鱼竿,独钓一江寒秋,他先钓来了姬冉,杭州刺史乘船渡江给他送来了米、酒、肉、菜,李熙欣然收下。不久他又钓来了惶惶不安的越州刺史,肖三问越州改都城后,他何去何从,李熙跟他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最要紧的是擦好屁股,要仔细擦,将来过来参观的人会成群结队,万万马虎不得。

    越州刺史之后,过来上钩的是睦州刺史,郁秀成是来请罪的,也是来探听消息的。请罪只是一个幌子,不论从哪个角度说,他和他的寻芳使们做的都无可挑剔,李熙在虔州时将曹谷意yù谋反的消息托寻芳使带给汪覆海,郁秀成他们是出sè的完成了所托,否则就不会有崔雍临阵倒戈,背弃张孝先一幕的发生。

    从这个意义上说郁秀成非但没罪,还是有功的,能在曹谷的严密监视下派人接近李熙,并成功地把消息传递出去,无论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他和他的寻芳使完全达到了李熙的期望,甚至做的更好。

    郁秀成请罪的理由是没能阻止张孝先的死,他检讨说自己在传递消息的最后环节可能出现了误差,也许汪覆海误会了他传递过去的口信。这个理由来很牵强。李熙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他想知道为什么汪覆海得知曹谷等人策划的yīn谋后会按兵不动,坐视张孝先灭亡。

    李熙让他传递的那句口信是:“曹谷等要在万寿节上对张孝先不利。”

    短短的十六个字已经将敌我的界限化分的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什么模糊的地方。

    这个问题李熙无法回答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在浙江畔冒充渔翁其实最想钓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和知道答案的人。

    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李熙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汪覆海潇洒地举着雨伞而来,但强劲地江风告诉他,打着雨伞钓鱼实在有些奢侈,他的雨伞被卷入浑浊的江水中,人在细雨中瞬间淋的透湿。不过他的运气比李熙好的多,身体刚刚湿透,天就晴了,瞬间晴空万里,水波不兴,山河宁静。

    李熙摘了斗笠用力摔入水中,一条鱼翻着肚皮漂了上来,李熙的鱼钩甩过去,钓线缠住晕晕乎乎的鱼,做钓客十天后,李熙终于钓上了他要钓的鱼。

    这条倒霉的鱼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一盆喷香的鱼羹,葱嫩姜香,李熙邀请落魄的同钓者一起喝碗热汤暖暖身体。汪覆海收起鱼竿,**的坐在了李熙的对面。阳光很温暖,李熙料想不久后他的衣衫就会自动风干,遂放心地跟他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几碗酒下肚,李熙浑身发热,于是脱下蓑衣丢在一旁,汪覆海却打了个寒噤。

    问题自然要从那个口信说起,汪覆海重复了他收到的口信,跟李熙传出时一模一样,连语气都把捏的很到位。

    然后,李熙就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

    汪覆海笑了,清瘦的脸一笑,满是褶纹。“不为什么,马若喜欢撂蹶子,不听话,任哪个主人也不会喜欢的。即使是千里马,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换掉他又有何可惜。”汪覆海说到这索xìng把话说的更直白:“何况他还算不上什么千里马,充其量不过是一匹有点小偏才的骏马罢了。在大唐,他无非是个节度参谋的角sè,能否出头,还得看用他的人是否有容人之量。他甚至还不如你,你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至少还是个刺史之才。”

    “刺史!”李熙讥讽道,“汪兄太抬举我了,我能做好县令就不错啦。”

    “谈不上抬举,也不算贬低,你嘛,在江南、关中做个中州刺史绰绰有余,河朔、边地你还未必能镇的住。”

    李熙猛地喝了口汤,故意喝的很响。汪覆海只当没听见,继续说他的。

    “崔雍是个干才,绝不在张孝先之下,这点你以后就知道了。大圣国立国已有三年,你们的苦rì子快熬到头了。”汪覆海表现的很健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李熙想这应该不全是喝了点酒的缘故。

    “大圣国在天子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我在汪兄你的眼里又算什么,既然我们的苦rì子都快熬出头了,汪兄可能行行好,别在让我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做人真的很难受。”

    “明白做人只会更痛苦。”

    “我宁可痛苦地活着,也不愿稀里糊涂地去死。”李熙殷勤地给汪覆海斟了酒,酒倒在汪覆海面前的杯子里,酒壶却很想摔在汪覆海的脑袋上,这种奇怪的冲动自他一见面时就有,在汪覆海被淋成落汤鸡时,他兴奋的想给老天爷磕个响头。

    “我可以说给你听,但从此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李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狂荡地把手中酒壶往乱石滩上一丢,狰狞地回道:“真是可笑至极,时至今rì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你不知道我被人拖下水了,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吗?还要回头,回头向哪,哪都是死路一条。”

    “棋子。”汪覆海说了两个字,如一记重锤捶在李熙胸口,他难受的一阵痉挛,却能忍住没吭声。“我也知道我们都是棋子。”他嘟囔道,神情颓然,瞬间显出老迈之态来,他扬起头:“可是……棋子也是人,人能像棋子一样说舍弃就舍弃吗?”

    “为大局着想,该舍的就要舍。你的棋盘上又舍弃了多少人?那些被你舍弃的人,你何曾为他们想过什么,你可以舍弃别人,为何不能被别人舍弃?”

    李熙辩道:“这个道理我能明白,可是这盘棋未免下的太大了点,大到无边无际,简直不可思议……这么大的棋,谁能掌控?”

    “大与小,得分是谁。你在韶州做参军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把刺史当作家奴一样使来喝往骂着玩吗,江南在你看来大的无边无际,在天子的眼里就是一个棋子。大圣国就是天子棋盘上的一颗子,这颗子耗费了大唐的三十八个州,浇灌了千万颗人头,所图甚大!不仅是你,就是我至今也难窥全貌,但我知道为了这盘赌天下的大局,牺牲一两个人天子绝对不会眨下眼。张孝先触犯了众怒,不中用了,只能换掉。”

    汪覆海停顿了一下,思忖片刻,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点破天机说:“帮着他杀诸王,这个国就垮了。”

    这一句话让李熙足足思考了三天,依旧一无所获,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身在局中,任人摆弄,至死不悟。李熙可以忍受做人的棋子,却不愿做像张孝先那样的弃子。他给沐chūn去了一道手令,要他立即组建一支小型近海舰队开赴到润州江面,又授意郁秀成挑选一批jīng锐进驻圣京城,直接听命于他,为他组建一条能随时逃到江边舰船上的便捷通道。即便如此,李熙还是惶惶难安,撇开郁秀成授意阮承梁组建同样的一支队伍,命令下去没三天,他主动撤回了这条命令,他相信阮承梁的忠诚,却信不过他的能力。放手让他折腾的结果就是,弄出一个半吊子东西,然后让郁秀成等人起异心。

    最后他跟叶兰商量,看看她能不能收几个徒弟或点拨一下张三、李四的武功,以便危机时刻能用的上。叶兰冷硬地拒绝了他。

    一连串的失败后,他又打起了崔莺莺和沐雅馨的主意,想把自己的看家绝技三十二路太极剑传授给她们,以便危急时刻她们能用来防身。

    崔莺莺的剑舞不久就小有气候,沐雅馨的剑也耍的像模像样,但很显然距离他的要求还相去甚远。

    李熙在纠结和惶恐中终于病倒了,身体像一块烧红了铁坯,手按在皮肤上用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烫的顶不住。崔莺莺和沐雅馨愁眉苦脸,想请御医来整治,李熙拦着不让,让叶兰施针药,叶兰回道:“心火郁结,无药可医。”阖府上下束手无策。

    消息到底还是透露了出去,先是胡尖,后是毛耀,再是姬禇,纷纷到府上探视,李熙无处可避,只能强撑着见客,脸sè赤红如血,言谈时常常走神。三王探知李熙的底细后,再不复登门,此后崔雍又来过一次,代表王弼来看望。

    随行的有新任礼部尚书赵笏,李熙和崔雍只能寒暄着拖延着,拿些废话彼此搪塞。毛乐一杯一杯地向赵笏敬茶,终于逼得赵笏外出如厕。二人趁机聊了两句。崔雍问:“是有人下毒吗?”李熙道:“在浙江畔钓鱼受了风寒,死不了。”崔雍道:“死不死你自己心里清楚,早作打算,免得祸及家人。”

    李熙道:“我怎么肯死,苦rì子快熬到头了,我死要做大唐的鬼。”言讫呜咽,再不肯理睬崔雍。

    一连七八天高烧不退,连李熙自己也产生了动摇,他让郁秀成去找小师妹,想让她看看自己是否是闯不过这一关了。左右也寻不见松青的踪影。

    高烧到第十rì时,李熙让沐雅馨打开书房密室的门,说要留一份遗嘱,因为焦虑他的病情而消瘦成一把骨头的沐雅馨泪水夺眶而出,一把钥匙怎么也打不开一把锁。

    李熙偏偏不识趣地说:“人生来都是孤苦的,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上,孤零零地死去,再亲近的人也不能陪你生陪你死,都是要自己面对的。”沐雅馨悲愤地说:“要多绝情的人才能说出你这样的话,你信不过我,好。”她拔出一把匕首说:“这刀是为你准备的,你死的那一天,我陪着你。”

    李熙道:“黑灯瞎火的你玩刀,万一戳着手怎么办,给我!”

    他瞅着沐雅馨一个不注意,伸手夺去,若在往rì自可轻巧地捏住她的手腕,夺下匕首,连夜高烧后,身体有些酸软,眼神也不大好,一抓之下,没抓住她的手腕,反抓住了锋利的刀刃。“啊!”李熙大叫一声,“我的天,流血了。你看见没有,流血了。”

    “那该怎么办?”沐雅馨惊慌失措。匕首是她托阮承梁买的,跟着李熙几年,阮承梁辨识刀剑的眼光提高很快,选的这柄匕首锋利异常,吹毛断发不再话下。

    李熙猛地一抓,半块手掌被切开,血流如注不可禁止。看见沐雅馨手足无措在那跳,李熙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大呼:“救命我,要了亲命啦。”

    尽管叶兰的金创药号称治伤圣药,李熙的左手还是半个月都不能动一下,他没有怪沐雅馨,虽然常拿这个打趣她,相反他还要感激她,热血流尽后,他的高烧竟奇迹般地退了。经历了这一番折腾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耳目比之先前更为聪明,而jīng力之旺健,让他自己都感到厌烦,更让崔莺莺和沐雅馨不堪其扰。

    虽然手还伤着,但为了消耗多余的jīng力,李熙还是每rì练功不辍,此一番大病后,他对剑和太极剑的领悟更深了一层,三十二路太极剑施展开时,连眼高于顶的叶兰也不禁目瞪口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剑法堪称旷世无双。

    李熙说三十二路太极剑是他独创的,这一点叶兰坚持不信,作为妥协,她转而相信李熙曾得明师指点,否则以他半道出家之人,固然能将玄门内功炼到独步天下,也断然创制不出这样瑰丽奇妙的剑招,太极剑绝对是大师名家的旷世之作,跟他一个以力取胜狂悖之徒绝无半点干系。

    一场大病后,李熙的心结彻底解开了,看人看事也就多了一份洒脱,因此当小朝会上诸王议决请他出使扬州去跟裴度谈判,要求他履行诺言时,李熙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扬州在他看来并不是龙潭虎穴,倒像是一个烟花之地,他去那不是跟狡猾jiān诈的裴相嚼舌根,而是寻幽访古,逛逛青楼。

    李熙在浙江畔做钓翁时,毛耀曾到扬州去了一趟,要裴度履行事先达成了不干涉大圣国攻取宣、歙二州的协议,裴度狠狠地戏弄了毛耀一番,让毛北王大为光火,当席摔杯而去。神策将卢明发设计绊了他一跤,磕掉了他一颗门牙。毛耀自觉颜面尽失,回圣京城后,除了李熙生病时奉命前去刺探外,闭门不出,拒绝见客。

    去扬州见裴度谈什么,李熙心知肚明,怎么谈他也有了计较,至于能不能谈下来,他则根本不予考虑,大圣国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唐天子的棋子,他裴度难道不也是棋子吗,棋子跟棋子有什么好谈的。该答应的,自己不争他也会答应,不能答应的,磨破了嘴皮子也是枉然。想通了这一节,扬州还是畏途吗,他裴度还会难缠吗?

    权当作是一场游戏。

    李熙要了一条大船,把崔莺莺、沐雅馨和柳如花和韩似玉带上,憋着一鼓气要去跟扬州的美人们比比,看看谁是樱花谁是桃。</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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