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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角落里的北京城

正文 第四章 余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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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厢木板床上休息的第一夜对兴坡来讲是个美好的夜晚,她的收音机已经安静的放在心上,停留在桌子上,她的呼吸均匀平缓,她的睡眠安静而舒适,她在做着一个令她向往的梦。那个梦可能和甜蜜蜜有关,也可能和她的渴望有关吧!</p>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背着书包,怀里抱着课本笔记,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两侧有高大而整齐的杨树,繁茂的枝叶绿油油的,路的两旁有菊黄色的小花开放,散发着淡淡的馨香,甜腻腻柔软的花蕊布满花蜜,吸引着蝴蝶舞蹈,蜜蜂歌唱。</p>

    在那棵高大笔直的大叶杨上,一对情侣靠在那里,捧着书本朗诵着诗歌,优美而感伤的韵律在他们(她们)的喉咙里缓缓流淌出来,兴坡颔首微笑,他内心充斥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梦幻般的快乐。</p>

    她忍住即将无法抑制得要从嘴巴里迸发出得欢呼朝前走着,那条小路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脑后,她看到了面前一大片得野地与麦地,她看到父亲开着中原拖拉机消失在从西柳屯通往何营得乡村土路上,她看到母亲背着竹篓捡拾着地里得柴火,她猛地朝着她的母亲冲去,却看到了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密麻麻得村户挤在一起,他们(她们)得四合院小巧而方正,一条干巴巴得土路,两侧得野地里早已没有了麦子得身影,留下得是一辆辆卡车或者是桑塔纳轿车,在那些车辆得前方是一片建筑工地,一个占地面积很大得居民楼在一节节得建造起来,她不敢相信眼前得一切,她掉头朝着回家得方向玩命得逃走,她却忽然看到了她期末考试后升学时,父母坐在炕上,将一张张人民币或者是一个个硬币倒在一起,仔仔细细数清楚,交给她念书得场景。她又看到她离开家不在念大学得时候,父母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神情却异常得苍老又无从劝说她得落寞,她嘶哑得干嚎着蹲在了地上,她无法抑制得哭啼着,无法抑制得悲伤着。</p>

    她离了家,她在火车上看到了一个男人,他剃着光头,穿着皮衣,左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特别大得金戒指,他喝水时是咕咚咕咚得,他吃饭时是呼噜呼噜得,他骂人时是狰狞可怕得,他呵斥正在看他得兴坡。“看什么看,穷娘们。”</p>

    她的睫毛扑闪着激动的跳跃节奏似乎要醒来,生命中承载的乡村的回忆与首都澎湃的海浪般冲击心扉的格调在完美的锲合,她砰砰跳动的一颗心在昂扬着生命的乐曲,她如梦似幻又仿佛一切都生存在洪荒远古尚未定义的余温之中,不会永恒的又状似的永恒。</p>

    她看到冥冥中有一道倩影闪烁着辉煌灿烂的光芒距离她很近又那么遥远,她能感应到前方沙海中向她招手又哀伤沉痛的面容,那具辉煌的倩影忽然崩盘,五十六个狰狞邪恶的小鬼头挥舞着刀枪围着她不断的厮杀。沙尘暴躁的卷起一片地皮,一群群肮脏的丑陋的爬虫侵蚀着他们(她们)。</p>

    他们(她们)的刀枪被爬虫的利齿咬碎,身体被爬虫的唾液腐蚀成豆腐渣,剧毒的粘液流淌在沙尘飘舞的世界末日一般,她的倩影在纷乱的厮杀中苍老布满深刻的皱纹,她悲悯的凝望着倒在尘埃中的五十六个儿女,她仰天长啸,她怒火滔天,她释放了生命延续最后一刻的炙热,爬虫在她脚下被碾碎,在滚烫的光芒下灰飞烟灭,在她充满慈爱而坚韧的一段段吟唱中跪倒叩首,世界恢复了秩序,却满目创伤。她的生命消逝,留下一个高大丰满,面容稚嫩的女儿,她的眼神流露出忧伤的思念,她的笑容苦涩而孤单彷徨,她的身周有五十六个脏兮兮,衣衫褴偻,面黄肌瘦的娃娃,他们(她们)嗷嗷待哺,嘤嘤的哭诉,女儿将她高大丰满的身体搂紧娃娃们,用她的乳汁哺育着,她的汁水甘甜富有营养,她的面庞失去水润而干枯皴裂出一条条皱纹,一片片枯死的皮肤随着风雪飞舞,她的乳房迅速干瘪不断缩小而消逝,她的娃娃们已经成长,或是俊俏的男子或是优雅的姑娘。她的位置留下一缕生命延续的轻尘,她的儿女们哺育着更多的娃娃们,他们(她们)走过的土地开始恢复春天的光彩,卷起的风沙干燥疯狂的螺旋着飞舞,经过的足迹在一条条河流的浸润下变得温暖舒适,高大的果树盘根错节的生长着枝叶,繁茂的缝隙中,一颗颗粉红娇嫩的果实在成熟。它们的身材在膨胀,最后涨裂,甜美的果浆像是一口油井般喷射出五颜六色的曲线,将凌乱的世界涂抹的油画般安静祥和!</p>

    她明知道这是个梦却没有醒来,她在做一个清醒又迷糊而且明知故犯得梦,她想看到历史得瞬息万变究竟会带着她看到什么?她不想打破它,却被无情得打破了。</p>

    她是被秋风中得哭声吵醒得,哭声断断续续,呜呜嘤嘤得仿佛是秋风夜里我听到得哭声一样,风夹带着哭声拍打着窗棂,吹拂起屋顶泥瓦得灰尘飞扬,小院西墙角有个黑影,月光下她仿佛一只蜷缩成一团得野兽一样得黑呼呼得影子。它猛地抬起头,用泛着绿芒得目光盯着正在窗棂处观察它得兴坡。兴坡能够感受到那种目光得含义,就在兴坡害怕得哆哆嗦嗦得注视着那个黑影得时候,小院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两道一瘦一胖得身影出现拦住了月光,被月光剪成纸影倒映在窗棂上,兴坡一动不动得贴着窗棂侧耳倾听着来自两个男人之间得说话声以及那个黑影不时传来得两声抽泣声。风的鸣咽淹没了大部分得声音,兴坡并未听到什么,所以她回到了床上睡觉,渐渐进入了梦乡而不在有奇怪得梦打扰她。</p>

    每每想起,兴坡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真实,索性都将它们定义成梦不在去分辨。</p>

    秋风转瞬即逝,人们刚刚习惯穿着舒适的衣衫忙碌的时节,寒冷阴森的冬季便悄然而至。落日的余晖变得没有光彩,更有一种落魄得空荡荡的心碎。</p>

    她在作坊工作得三个月时间里去了天安门,颐和园,爬过一次长城,走进了王府井还充斥着民族味道的风情街巷,她在八大胡同里体验到了即将逝去又没有快速消退的古朴陈旧,苔藓爬满砖墙,落日的余晖将深邃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巷子里照的斑驳昏暗又那么的荒唐迷乱,来自近代中国历史余温的一抹无法排解的落寞。也许她会明白或许一辈子不懂,逝去的暗色琉璃瓦片正是朝阳升起的希望记载,也是永远无法抓住的时光。</p>

    冬!小院里传来拍打湿漉漉衣服的声音,兴坡穿着母亲寄来的一件红色的高领羊毛衫将一件件从盆里捞出来拧干的秋衣秋裤晾晒在东厢与院墙搭起的铁丝上,她拍打着这些衣服让它们平整。初冬的朝阳在东方升起,灰白的云彩是天空的色彩,青黄色的光芒在缓缓照耀着大地,兴坡蹲下身,水盆里的水散发着一缕看得见的热气,袅袅消逝在晨雾中。她捞出一件小唐的白色胸罩,这是一个足以装下兴坡梨乳两个的家伙,像是毛驴驮着盐袋浸泡热水后的麻袋。兴坡拧干它的水分,直起腰将它晾在铁丝上,她看到小唐穿着厚厚实实的棉衣棉裤从客厅走出来,她又蹲下身,将一件秋衣丢进水盆继续洗衣服。</p>

    兴坡这些日子,不仅要照顾作坊的财务,还要兼顾这个家。大牙出差去福建,小唐大着肚子,董胖子每天都会来这个小院,看着小唐渐渐隆起的肚皮直哼哼。那是野猪在田野发出的令人厌烦的哼哼。兴坡看到多次小唐对董胖子不冷不热,又多次看到大牙对小唐搪塞敷衍。兴坡并不了解事实的真相,她对小唐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也充满迷惑。</p>

    大牙用每个月多付工资的形式令兴坡照顾小唐,而小唐在养尊处优的日子里总是会让兴坡洗衣服。整个作坊和整个家都交给兴坡,但是她并不能限制这里的每个人的自由。</p>

    小唐慢吞吞的走到兴坡的面前,她的衣服上有香料的味道,有一种刚刚起床的年轻却熟透了的慵懒女性味道,也是一种兴坡无法触及并理解的味道。多日来,小唐对兴坡的任劳任怨当成了一种依靠。她像小猫咪样的问。“吃早饭吗?”兴坡提起那件淌水的秋衣说。“这些衣服要马上洗完才能吃饭。”</p>

    小唐听完,孩子般安静的走开了,兴坡抬起头看了一眼,叹息着摇摇头,心里有些东西堵着,她似乎意识到一个无法依靠的家庭会是女人的悲哀,而不明不白嫁给一个出差或是纠缠不清的男人给女人带来的也许只有无法兑现的安全感。她将搓衣板摆正,用力的挫洗盆里的衣服,一团泡沫浮现在水盆荡漾的水波上无依,绽放或者幻灭。</p>

    兴坡洗完衣服,倒水,清理院子,她弯下腰,双臂拢着竹扫帚将院子一一块块一遍遍的清扫干净,她擦干额头的汗水,将扫帚放好在院墙得角落。她走出院门,挂上锁,离开家前往石桥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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