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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伐谋正文 第十二章
- 风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味，让郭征心神恍惚，他从未见到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四处都是死尸，血流成河，当他策马到了父亲身边时，人却突然栽下了马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征儿？”郭然呼喝着抱起了儿子，看着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嘴角间却是一抹明悟的苦笑，姬野尘终是一代枭雄，阵前放子，却又下了寒毒，正是要他虚耗真气，力竭而战。
皇城校场之上，安静得可怕，残余的一千尽墨铁骑以自己的坐骑为凭围成了圆阵，死死地护住了郭然父子；而禁卫军的士兵们则是一声不吭地持着樯橹大盾，列着厚重的军阵，他们身后，是摆成阵势的强弩手。
夏衍的眸子里，满是自嘲，他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挥下了手，无数的铁箭呼啸着射向了列成圆阵的尽墨武士，锋矢破空之声不断响起，无数战马嘶鸣着倒了下去。
姬野尘看着那些挥舞兵戈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真是些忠勇的武士，可惜了！”
如同暴雨倾泻一般的箭幕终于停歇了下来，尽墨武士的圆阵外围，堆满了马尸，夏衍没有犹疑，命人敲起了战鼓，那排成一线的禁卫军重甲刀盾兵，大声呼喊了起来，应着鼓声向前一步一步挺进着。
推进的重甲刀盾兵，如同厚实的山陵，往着尽墨的武士压去，木色的大盾缝隙间，狭长的刀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征儿。”看着幽幽醒转过来的儿子，郭然转过了身，只是留下了一个背影，“活下去，不要去怨恨什么，替爹好好地活下去。”
躺在地上的郭征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拼命地挣扎，可是却一动都不能动，他甚至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再也看不清那渐行渐远的身姿。
郭然的面色已是惨淡如金纸一般，为了救回儿子的性命，他已经耗尽了真元，残存的尽墨武士看着持枪前行的大武令，让开了道路，静默地站在了原地。
皇帝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郭然，眼神中是隐藏不住的失落，这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终于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别过了头，对着沉默得宛如一座冰山的夏衍淡淡道，“罢阵。”
“罢阵。”夏衍大喝了起来，那声音虽然沉稳，可是他举起的手却有些微颤，夏衍是个骄傲的人，若是有得选，他绝不愿如此这般与郭然对阵，即是胜了，也只是卑劣的胜利罢了，对他而言，将是一生中难以忘却的耻辱。
如山一般厚实的军阵静止了下来，而郭然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向着前方一步一步前行，他的每一步都仿佛重如千钧，让禁卫军的士兵觉得朝他们走来的是来自远古传说中的巨神，他们的胸膛起伏得厉害，耳畔只有同伴粗重的喘息声。
压抑的气势令姬野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觉得悄无声息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而那变化便来自郭然。
终于，郭然在禁卫军的军阵十步前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凝向了苍旗下的皇帝，他缓慢地挺起了枪锋，然后在诸人惊疑不解的神色中，刺出了手中的‘虎啸’。
没有任何的声响，那杆霸烈的‘虎啸’枪竟然没有咆哮，而是静默地刺击了出去，可是没有任何人能轻视这一枪，因为那与枪锋接触的持盾士兵被击飞了，和他一起被击飞的还有他身周的数十人。
沉闷的铁甲坠地之声响起，三十四名身穿重盔，手持大盾的禁卫军士兵倒在了地上。
姬野尘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此时方才明白，郭然那句话的真正涵义，如果他要他死，他根本躲不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郭然会刺出这毫无意义的一击。
郭然拄着‘虎啸’，胸腔剧烈起伏着，暗红的血滴落在了地上，他已是油尽灯枯了。
禁卫军的军阵骚动了起来，夏衍的眉皱皱紧了，他知道这些士兵们已经为这个宛如武神般的男子所折服，纵使他下令挥军，他的部下虽然依旧会奉命，可是那将会让他失去这些士兵的尊敬，留下的只是敬畏。他的手重重地挥下了，禁卫军的士兵让开了军阵，那里的尽头是他们的皇帝。
“陛下，臣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就看您的了。”夏衍没有去看皇帝，他只是知道如果皇帝此时下令斩杀郭然的话，他将不再效忠，他会挂帅而去。
“武耀公，你究竟是想做什么？”皇帝的身边，老迈的太师脸上尽是不解，他或许知道一些郭然的心思，只是他自己却不愿相信罢了。
姬野尘忽然策马，向着那个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影前行，终于他到了郭然的身前，可是他依然没有下马，两军阵前，两人就这样见面了。
“武耀公，朕真得不懂你。”姬野尘的脸上满是不解还有惋惜，“你若是肯助朕的话，朕一定不会有负于卿，可是为何选择了与朕敌对，最后却又放过了朕。”
“陛下，我若是刺出这一枪的话，天下不知将有多少人会被卷入战火之中，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郭然的声音有些疲惫，他没有去看皇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大地，那业已被血染成赤色的大地，神情有些悲凉。
“然就快死了，临死前希望能得到陛下的亲口承诺。”郭然抬起了头，看着姬野尘，安静地道。
“武耀公是要朕放过这些人还有令郎吗？”姬野尘的嘴角扬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朕允了，决不食言。”
可是出乎姬野尘意料的是，郭然摇了摇头，说出了四个字，“善待百姓。
姬野尘彻底错愕了，他想大笑，可却始终笑不出来，若是换做别人这般对他说，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斥之为虚伪，可是此情此景，却由不得他不敬重郭然的这句话。
“朕答应你。”姬野尘终于下了马，他虽是枭雄，心机亦是深沉，行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他依然懂得敬重一个真正的英雄。
郭然笑了，他转过了身，看着那些沉默站立的尽墨武士，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然后慢慢倒了下去。
“武耀公，走好。”低不可闻的细语中，姬野尘翻身上马，驰回了本阵，他相信那些尽墨武士不会再作那困兽犹斗的愚行，不然的话，他们就太愧对武耀公的舍生取义了。
驰回本阵之后，姬野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倒下的身影，然后转过了身体，重重道，“太师，厚葬武耀公。”
“夏衍，那些城内的叛军就交给你了。”这是姬野尘离开前最后的话。
元光八年，天启的皇城在熊熊的烈火中被焚烧了将近一半，与那些华美宫殿一起化作灰烬的还有天机营的六千铁甲，天下第一强兵自此覆灭。随着天机营和郭然的逝去，陈长龄发动的叛乱终究失败，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