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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虞山深鹧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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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映淮策马狂奔,径直往山中跑去。跑着跑着,初彤突然感觉脖颈处一阵温热,伸手摸了一看,手上竟满是鲜血!初彤大骇,偏头一望,只见云映淮眉头紧锁,面色惨白,口边猩红点点。她心中顿时一凉:“云大侠受重伤了!后面还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此时云映淮拨转马头,那马便跑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林中草木繁盛,枝蔓挡住二人身影,初彤只觉得迎面的树枝直要刺入眼目,刮得脸颊生疼,只听云映淮低声道:“抱紧我!”初彤一愣,然后立刻环紧云映淮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这时云映淮突然发力,松开缰绳向上一跃,紧接着抱着初彤摔在地上,两人滚了几滚便落入了草丛。马却往林子深处跑去。

    初彤摔得头昏脑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半晌她回过神,发觉云映淮正压着她躺在地上,脸不由一红,推着云映淮便想坐起来,口中道:“云大侠,你没事吧?云”

    话还没说完,云映淮便伸手掩住了她的口鼻,轻声道:“嘘,有人来了。”正在这时只听得马蹄声哒哒而来,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云映淮迅速埋下头,初彤只觉耳根处一阵热气浮动,鼻间尽是一股清爽阳刚的男子气息,感觉有说不出的暧昧,她全身轻轻一颤,脸登时烫了起来。

    等马跑远了,云映淮松开初彤,转身翻躺在地上剧烈喘息。初彤爬起来,只见云映淮面如金箔,汗珠顺着面颊颗颗滚落。初彤连忙凑过去问道:“云大侠,你怎么样?”说罢便去拉他。

    云映淮勉强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皱着眉将瓶中的药粉撒在胳膊上的伤口上,缓缓道:“还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南淮四杰发现马背上没人了,肯定会返回来寻找。”

    初彤点点头,刚想将云映淮搀扶起来,此时又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初彤急忙蹲下身,只见柏晓露骑马前来,脸上一片焦急之情。柏晓露行到此处却停下了,向远处望了望,只见夕阳如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柏晓露看着前方重重树影心中颇为踟蹰,暗道:“天色已晚,我又不认识林子里的路,现在也听不到马蹄声了,如是在林子里迷了路,挨冻受饿还在其次,最怕做了猛兽的盘中餐可,可若是不追,师兄们要是把云大侠杀了,我,我”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便想夹马腹追上,但她余光一瞥,却发现草丛上隐隐有几滴血迹,一直延伸到草丛深处去了,她策马远眺,正好能看见初彤身上的黄色衣衫。

    柏晓露心中一动,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边唤着:“云大侠,云大侠。”一边慢慢走了过来。初彤扭头一望,却见云映淮已经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初彤大惊,扑上去摇晃道:“云大侠!云大侠!”

    此时柏晓露已经走了过来,见到云映淮俊脸惨白倒于地下,不由轻呼了一声,扑上前来,双目含泪道:“云大侠!云大侠!云哥,云哥,你醒醒!”边哭边摘下左耳的金丝垂珠耳环,将珠子掰开倒出一丸药塞入云映淮口中。

    初彤听了柏晓露的话怒道:“什么云哥云哥,谁是你的云哥,明明是你们南淮派那四只狗熊和桃源派那七个贱人将云大侠害死的!”

    柏晓露妙目一瞪道:“你说什么?什么南淮派的狗熊?”

    初彤不甘示弱回瞪道:“就是那四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狗熊!你们害死了云大侠,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柏晓露冷笑道:“怎么是我们害死的?明明是你背着江湖追杀令又得罪了桃源七贤,才牵连云哥生命垂危!”

    初彤心里一怒暗道:“呀呀呸的!这个小娘皮,刚刚南淮那四只狗熊刺杀云大侠她坐视不管,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她爱云大侠不行,老子定要气死她!”想到这里她一指云映淮大声道,“他是我几年前就拜了堂的相公,相公保护娘子天经地义,怎的是我牵连他了!”而后刮着脸对柏晓露鄙夷道:“呸!不要脸!竟然称别人的老公叫‘云哥’!”

    柏晓露登时色变道:“你,你说什么?”

    初彤见她神情大变不由感觉几分痛快,刚想说点什么,此时云映淮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初彤见状急忙俯身问道:“你好些了么?”

    云映淮挣扎着被二人扶着坐了起来,缓了口气道:“好些了,刚刚只觉五内俱摧,现在丹田有了一股暖意,五脏六腑也舒坦多了。”

    柏晓露道:“我刚刚给你吃了大还丹,你现在盘膝运功,内伤便可康复了。”

    云映淮一双黑眸惊讶的朝柏晓露看来,轻声道:“大还丹?你竟把这么珍贵的药给了云某”说罢长长一叹道:“看来云某又欠你的人情了。”

    柏晓露急忙摆手道:“不,不,云大侠,我是心甘情愿的。”此话冲口而出才发觉莽撞了,柏晓露的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头捏着衣角不再言语。云映淮愣了一愣,看着柏晓露女儿家的娇态默默无言,一双秋水目中若有所思。初彤在一旁看了个明明白白,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哼,看来这妞儿肯定是他相好了!如今危机重重,他倒有闲情逸致和小情人相会!”

    云映淮看了初彤一眼对柏晓露道:“柏姑娘,大恩不言谢,云某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必将奉还,但今日云某身处险境,现在只能告辞了。”说罢对初彤道:“小丫头,我们走。”

    初彤连忙过去搀他,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之声,紧接着几个声音传来,纷纷道:“云映淮,留下命来!”初彤等人脸色大变,只见南淮四杰已骑马折返回来,再逃已经来不及了。柏晓露冲上前,双臂展开阻拦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你们放过云大侠吧,我不再任性,跟你们回南淮!”

    钟仁勒住缰绳道:“师妹,这贼子刚刚杀了桃源派的人,我派与桃源派同气连枝,自然要为他们报仇!”

    钟义道:“这贼子还是云顶门的余孽,邪教之人,我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钟礼道:“没错,何况他还欺师灭祖,丧伦败行!”

    钟信道:“师妹闪开,我们今天定要为武林除害!”

    说罢四人跳下马,一齐抻出宝剑。柏晓露几步上前垂泪道:“师兄,算我求你们还不行么?”她话音刚落便被钟仁点住了道,钟仁道:“师妹,得罪了,等杀了这个贼子,我们再向师妹领罪!”

    柏晓露浑身不能动弹,但口中仍不断哀求,泪珠滚滚而落。

    云映淮哈哈大笑,奋力咳嗽了几声道:“好,好得很!”他低头看了看初彤,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放在她手中,而后低声道:“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了你。这袋子里有银两,一会儿我和他们四人打斗的时候尽量多撑一时半刻,你趁别人不注意便寻一匹马逃了吧,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有半个时辰便可出这山谷了。”说罢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小金牌塞到初彤手中道:“你可拿着金牌到同花会找花当家,他见了金牌日后定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初彤听完这心中顿时一凉,云映淮此番言论分明是交代身后之事!她瞪圆一双寒星目仰脸望去,只见云映淮俊脸上一派平静,秋水般深沉的眸子中竟隐隐闪了决绝之色。初彤咬紧了牙,拽着云映淮的衣袖道:“我,我”后半截“我今后一定给你报仇”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眼眶却红了起来。

    云映淮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脑袋道:“这一路上我对你不算好,你莫要怪罪。”说罢转身走了几步高声道:“哪一个先来送死?”

    南淮四杰齐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说罢一起攻了上来。

    初彤握着云映淮给他的荷包含着泪扭头走了几步,但她一回头,便瞧见云映淮被笼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只见他面色惨白,口边不停流血。初彤狠狠一抹眼泪心道:“呀呀呸的!云大侠舍身救我,我这般没有义气的走了还算是人么!”此时她忽然瞅见柏晓露好像石碑一般立在旁边,眼珠一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偷偷溜过去将柏晓露放倒,往后拖了拖,然后抄起柏晓露的宝剑架在她脖子上向南淮四杰喊道:“你们快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只见那五人仍打斗成一团,云映淮喊道:“小丫头,你快走吧,莫要伤了柏姑娘,云某欠着她的人情!”

    初彤道:“你欠她的人情可不是我欠她的人情,我只要救你,别的我不管!”

    此时只见南淮四杰的招式越来越快,他四人心中均想初彤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柔弱少女,怎敢杀人?故齐声道:“我们现在就杀了这贼子,然后再杀了那小泼皮去领赏金!”

    初彤冷笑道:“好!那就让你们这貌美的小师妹来给我们做陪葬!”说罢举剑便砍。

    柏晓露闭上眼睛尖叫道:“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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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淮四杰听到师妹尖叫不由心急,这才明白初彤决不是做做样子而已。钟信虚晃一招便想脱身结果了初彤再来应战。云映淮瞧出此意,连忙使招相阻,冷不防中了钟仁的偷袭,左肩中剑,血染衣襟。

    初彤见到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坏了坏了!我竟帮了倒忙!”慌乱之中她踢了踢柏晓露道:“喂,你别光哭,那四只狗熊有什么弱点没有?你快快告诉云大侠让他打赢,这样我也不用杀你啦。”

    柏晓露道:“我四个师兄是四胞胎,因为心有灵犀,所以剑法配合天衣无缝,怎会有什么弱点?”

    初彤听罢灵光一现,将长剑扔了,大声道:“哎哟,我不敢杀人,我不杀她了!”然后又高声道“什么?柏姑娘,你想跟我说什么?”说罢点了柏晓露的哑,俯身在她身边装模作样谍了一会儿,然后向那几人喊道:“刚刚柏姑娘告诉我,她不要你们杀云大侠不是因为她喜欢云大侠,而是她有喜了,不想让孩子的爹造下杀业!”

    南淮四杰听闻此言齐声惊呼道:“什么?”

    初彤继续大声道:“柏姑娘早就和南淮四杰中的一个相好多日了,郎情妾意,夜夜春宵!但怕其他三位心生不满,所以一直没说!只将喜欢云大侠当个幌子骗人!”

    初彤此言一出便扰乱了南淮四杰的心神,四人均想:“是谁?是谁?小师妹究竟是跟谁有了私情?”他们自幼便和柏晓露朝夕相处,情根深种。兄弟之情固然情比金坚,但一听说心上人竟然跟自己的手足有了儿女私情,一时间嫉妒尽数涌上心头,猜忌之情一生。往日心有灵犀的剑阵便顿时松散溃散下来。

    云映淮此时正咬牙苦撑,眼见对方有了破绽,连忙挥掌而就,只听“啊”的一声,钟礼便被劈倒在地。

    钟仁此时回过神来,恨声道:“大家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是挑拨离间!”

    初彤继续胡说八道,指天指地的大喊:“我怎么可能挑拨离间,你家小师妹亲口说她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信的话就来摸她的脉!她说她只喜欢南淮四杰里头唯一一人,她跟其他几位师兄此生无缘来世相见,来世跟她今生和情郎在一起一样,花前月下,芙蓉帐里,你摸摸我的手啊,你亲亲我的嘴啊,做比翼鸟连理枝!她还说,来世不行还有来世的来世,来世的来世不行,还有来世的来世的的来世,哎呀,总之南淮四杰人人有份啊!”

    初彤在旁边大声乱七八糟胡言乱语,直乱人心神。剩下的南淮三杰后来虽不信初彤所言,但也存了两份将信将疑。南淮四杰原本剑术并不十分高超,只四人相互配合才有威力,但此时四杰已少了一杰,本就实力大减,再加上剩下三人都生了两分猜忌,威力更是大大减退。云映淮看准时机连续两掌将钟义、钟信拍倒。此时他再也没有力气,站着摇摇欲坠,眼见钟仁表情狰狞举剑刺来,云映淮心道:“再挺一会儿,不能,绝对不能躺着去死!”正在此时,突然钟仁身形一顿,只见一柄宝剑从他胸后穿来,而后剑又拔出再复捅进。钟仁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手中的剑“当啷”掉在了地上,倒在血泊之中。

    云映淮凝神望去,只见初彤拿着剑站在钟仁身后,泪流满面的将手中的剑丢掉,跑过来道:“云大侠!云大侠你没事吧!”云映淮只感觉耳边一片轰鸣,初彤的声音好似很远很远,他晃了两晃,一头便栽到了地上。

    朦胧之中,云映淮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但又不大真切。紧接着一阵排山倒海的痛楚便席卷了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疼得生不如死。此时耳边响起脚步声,有人蹲在他身边往掰开他的嘴,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药,然后喃喃道:“那小妞儿戴了两个垂珠耳环,我猜她有两粒药丸,嘿嘿,还真被我猜中了。”那声音极其清甜,一听便知道是那个小丫头姚初彤。

    咽下药丸之后,云映淮顿时感觉从丹田里涌上一股暖意,浑身都舒坦起来。他试着运功,真气便在体内流转起来,痛楚又减轻许多。这时柏晓露抽抽搭搭哭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师兄!若不是我任性,非要跟着到客栈里看热闹,师兄也就不会死了”

    初彤问道:“什么到客栈里看热闹?”

    柏晓露哽咽道:“我和师兄们原本是奉了我爹命令从大周到北凉怀州给桃源派掌门贺寿的。我中途贪玩便央大师兄改了路线去北凉京城看一看,逗留了一日才走。启程的时候碰到客栈里那个驼背老翁,他在路边和别人高谈阔论,说有个小姑娘在前头的客栈里,脑袋值一百两黄金,说完还拿出了一张画像。还说桃源七贤刚刚经过,看到画像便骂,说画上的人侮辱了桃源七贤的名誉,当下那七人便要到客栈寻仇。师兄们本来不想去,但我执意要去凑热闹。没想到,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哇”的大哭起来。

    初彤哼了一声道:“凑凑热闹有什么打紧?是你那几个师兄不对,跟桃源七贱一样,装得清高洒脱,好似名士正派之流,其实背地里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无耻小人!”

    刚说到这里,只听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初彤回头一望,只见那钟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正握了剑朝云映淮走去。初彤大吃一惊,急忙冲上去一剑砍在钟信背上,钟信倒在地上j□j道:“师妹,你回去禀告师父,让他老人家给我们做主!给我们报仇!”

    柏晓露被点,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她大焦急唤道:“四师兄!四师兄!”然后又哀求初彤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四师兄吧!”

    初彤对恳求声置若罔闻,口中骂道:“呸!不要脸!平白无故的乱杀人还让你师父给你报仇?”说罢拿着剑“噗”的一下便j□j了他的前胸,冷冷道,“若是想报仇,做了鬼来找我吧!”

    柏晓露惊呼一声,又见初彤又拎着剑在其余几具尸体上一一捅过,不由大哭道:“我那几个师兄都断气了,你又何苦辱人尸体?”

    初彤瞪了她一眼道:“万一还有没死的怎么办?小风儿一吹他再醒过来,趁我不注意伤了我跟云大侠的性命。你以为我愿意捅这几只狗熊啊!”

    柏晓露对初彤怒目而视,哭得梨花带雨:“全都因为你这泼皮无赖!要不是你云大侠也不会跟桃源七贤动手,我师兄也不会送命!”

    初彤心道这小娘皮好不讲理!当下冷笑了一声,双目中寒光闪动:“若不是我看你对云大侠有恩,老子早就一剑送你到西天找你师兄去了,哪轮到你在这里唧唧歪歪?你要再嚷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柏晓露泪流满面道:“你杀了我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活了!”

    初彤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嘻嘻一笑道:“我不杀你,杀了你多不好玩。我一会儿便将你的衣裳都扒了,然后叫一大群人来围观,就说南淮派上演活春宫,柏女侠思春淫奔放荡,四师兄争风互殴致死!哈哈哈,传出去也是香艳的佳话!”

    柏晓露气得七窍生烟:“呸!你竟然说出这种话!不要脸!”

    初彤走过去拍拍柏晓露的脸,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贼笑道:“一会儿我把你的衣裳扒光光,你就知道谁更不要脸了。”说罢伸手便扯柏晓露的衣襟。

    柏晓露尖叫一声大喊道:“你要再侮辱我,我就咬舌自尽!”

    初彤挤眉弄眼道:“好啊,你自己死了省得我动手”刚说到这里,只觉肩膀被人一拍,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许胡闹。”

    初彤回头一望,只见云映淮站在自己身后,俊脸惨白,精神却振作许多。初彤睁着一双明澈的眼睛,喜道:“云大侠你好了?”激动之余竟站起身握住了云映淮的手。

    云映淮愣了一愣,然后拍拍初彤的脑袋笑道:“好多了。”他这一笑好似春风拂面,一双肃杀的秋水目也漾起了几丝涟漪,初彤被那笑容照得一阵恍惚,一低头看到自己还握着云映淮的手,她急忙松开,脸却烫了起来。

    云映淮没察觉初彤忸怩,他俯身解了柏晓露的道,咳嗽了几声道:“柏女侠,今日云某跟南淮派怕是结下了深仇大恨,今日就此别过,赠药之恩不敢忘怀,云某必要回报。”柏晓露坐起身抱着膝盖痛哭,她一夕之间死了四个师兄,而思慕的情郎已经成了本派不共戴天的仇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刻更是痛上加痛。

    云映淮叹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日头已经快下山了,柏女侠还是趁早离开这片林子吧。”说完对初彤道:“小丫头,我们走。”

    初彤跟在云映淮身后,两人各上了一匹马,往林子深处走去。

    行了一阵,云映淮见初彤眨着一双明眸时不时的看他一眼,仿佛欲语还休,他扭头问道:“你怎么了?”

    初彤嘟着嘴道:“刚刚那个柏晓露,我不杀她已经是帮你还赠药的恩情了,不用再去报答她啦。”

    云映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俊脸上面色无波:“你当我不知道?你怕一剑杀了柏晓露令我不快,所以故意戏弄羞辱,要剥她衣服逼她自尽。你想着她一死便一了百了,日后若是南淮派追究此事,我们便可推得一干二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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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彤顿时吃了一惊,心中奇道:“乖个隆冬!我心里怎么想的他怎么知道!”她满腹诧异,望着云映淮英挺的侧脸不由目瞪口呆。

    云映淮看着前方道:“就算她死了也没用,南淮四杰中的是我云顶门的‘大搜云手’,中此掌五内俱裂,高手一看便知,抵赖不掉。再者柏晓露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杀了她。”说到此处他大声咳嗽了几下皱了眉道:“桃源派本来便与我师父有旧怨,所以我上来便下了狠手,可对南淮四杰在客栈之时始终留了情面,想不到他们逼人太甚直追到树林要我性命!”他扭头望着初彤道:“幸亏你机灵,否则这次真是难逃一劫了。”

    初彤听完一愣,闪着一对寒星目,大声道:“云大侠你对我那么够义气,我当然也要救你了。哪怕,哪怕你死了,我也要替你到南淮派报仇,杀了那一窝的狗熊!”

    那朦胧月光之下,初彤眉弯嘴翘,虽风尘仆仆却难掩清丽明艳,云映淮轻咳一声,挪开了目光。

    两人默默行了一阵,初彤隐隐听到泉水奔涌之声,不由问道:“云大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黑灯瞎火的,可万万不要迷路了。”

    云映淮抬头看了看北斗星道:“你放心好了,方向没有走错。这地方唤作天虞山,山中有一处山谷,四周全是瘴气毒雾,人要误闯进去便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一路西行才有可能避开险地出了这片林子,如果连夜赶路,明日清晨我们便可离开这天虞山了。”

    初彤一皱眉,眨着明澈的眼睛问道:“云大侠,你是南燕人,怎对这北凉奠虞山如此熟悉?”

    云映淮看了初彤一眼道:“我十四岁之前每年都要和师父来天虞山来祭拜祖师爷。云顶门的开山祖师云伴鹤相传就是在这天虞山的瀑布旁失踪于人世的,算来也应该有一百多年了。”说完他长长稻了一声。此时水声已愈发清晰,待往前再走一阵,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初彤一出树林,登时便瞪大了眼睛。在朦胧的月色下,初彤赫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瀑布的上游,滚滚溪泉奔腾而来,仿佛千军万马发出一阵阵轰鸣,而后一泻千里落入下方的深渊。初彤心惊胆颤的往下望了望,只见瀑布半截升腾起一片渺茫的雾气,飘飘袅袅分外神秘,在暗淡的光线下那瀑布更是一眼望不到底。

    云映淮回头对初彤道:“这瀑布下便是那山谷了,瘴气弥漫,你千万要小心。”

    初彤策马不由往后退了退,高声道:“云大侠,既然那么危险,我们还是快走吧。”

    云映淮对初彤安抚一笑:“我想再呆一会儿。”说罢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水边默默无语,他想起儿时他随恩师云中雁来到此处祭拜先祖,云中雁又在水边指点他练剑习武,两人虽是师徒,但情同父子一般。如今岁月忽然而过,景色相同但故人已仙去,云映淮神色不由黯然起来。

    初彤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举起一块大石头从上扔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听到大石落水的声音,知道这瀑布之高恐怕已超出她的想象,不由又胆怯几分,上前去拉云映淮的衣服想催他快走,正在此时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云映淮云大侠,老朽就知道你定会在这瀑布停留!老朽已经等候多时了!”话音刚落,掌风也呼啸而至。

    云映淮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初彤向旁边闪去,待站定身形一望,只见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在客栈中的驼背老翁。

    云映淮放下初彤将她护在身后,抱拳行礼道:“这位前辈,不知在下是否曾经鲁莽冒犯,以至于让前辈追杀至此。”

    驼背老翁嘿嘿一笑,尖着嗓子道:“我跟你师父云中雁有数不清的怨恨,既然他死了便由你来偿还!老朽今日前来便是来取你的人头!”

    初彤看了一眼云映淮,心中暗道:“老子仇家多得很,一路上被撵得如同丧家之犬,想不到你跟我倒是半斤八两,怪不得老天爷安排我们遇上。咱们真是英雄相惜,同病相怜,同生共死,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云映淮挑了挑墨眉道:“既然前辈是和在下有仇,那就放过这个小姑娘吧。她只不过是我同行的朋友,跟你我恩怨没有任何瓜葛。”

    驼背老翁哈哈一笑,目光阴恻恻道:“这小姑娘的人头值一百两黄金,怎是你一句话我便能放过的。你们俩废话少说,都拿命来吧!”说罢抬手便攻来。

    云映淮一推初彤挥掌应战,初彤一猫身钻进了旁边的密林,躲在一处灌木之后向外观瞧,心中焦虑万状,嘴里小声嘟囔道:“不妙不妙,刚刚走了四只狗熊,现在又来了一只大马猴!这大马猴武功看起来很厉害,云大侠重伤未愈,这可如何是好?”刚想到这里,只见云映淮一手抓住老翁攻来的右臂,那老翁欺他内伤未愈,运内劲于右臂之上,猛一发力,震得云映淮猛地退后几步,登时口吐鲜血。那老翁怪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上前便刺。云映淮慌忙闪身,身形之上已见狼狈。

    初彤大喊一声:“不好!”立刻站起身,捡起身边一块石头便朝老翁砍去,口中大叫道:“大马猴!死马猴!我在这里!快来杀我啊!”

    石头虽然没有砍中,但初彤大叫之声已引起老翁注意,他转过身嘿嘿冷笑道:“也好,我先摘你的脑袋!”说罢便奔了过来,云映淮趁机一头钻入密林。

    初彤见老翁追来不由大骇,她急忙使出“步步生莲华”的步伐,提起一口气在林子里东南西北的胡乱狂奔。幸亏月色朦胧,密林中树影重重,又加之初彤身体轻盈灵巧左闪右避,那老翁使出轻功竟一时半刻没能将她捉住。

    初彤左摇右晃,开始还能勉强应对,但后来逐渐感觉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只觉得腿越来越重,再也提不起步伐,正当腿一软想倒在地上之时,一只手臂一下将她接住,紧接着将她揽入怀内,捂住了她的口鼻。

    初彤大吃一惊,正想挣扎,但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她立刻停止动作趴在云映淮胸前,竭力控制着呼吸,只听云映淮的胸膛里也续如雷。

    那驼背老翁眼见初彤在眼前不远处奔跑,但一晃眼的功夫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他心中不由一怒,停下步伐屏息凝神倾听四周动静,无奈瀑布过于喧哗,老翁听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便拎着剑四下搜寻。

    云映淮和初彤躲在一棵大树后的灌木之中,趁老翁不备缓缓蹲下身子隐藏在阴暗里。那驼背老翁拎着剑寻来,站在初彤跟前的灌木旁向四周巡视,初彤立刻浑身僵硬起来,心脏怦怦狂跳,直欲蹦出胸膛。那老翁看了一圈便转身走了,但又突然回转身,拿着宝剑在初彤藏身的地方乱刺,初彤大吃一惊,竭力镇定心神忍住尖叫,身体微微向后撤去。老翁见灌木影动不由心生怀疑,刚想探头看个究竟,却见一只小兔从灌木中跑出。

    老翁一叹气,失望的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只兔子。”而后转身便走。

    初彤也松了口气暗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幸亏那只兔子,否则老子现在早就被刺成筛子啦!”

    老翁拿着剑在附近的灌木丛上一一刺过,但一无所获,他怒极骂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云映淮竟然要学无胆匪类藏在暗处不敢与老朽比试么?你若是英雄好汉就别做那缩头乌龟!”他喊了几声只听四周一片沉静,只有瀑布水声和风吹树枝的声音在耳边响动。

    初彤心道:“大马猴寻在这里寻不到人怕是就要往别处去了,等他走远,我跟云大侠便马上骑马逃命,怎的也要把他甩开!”就在此时只听“嚓”的一声,那老翁打亮了火折子,就在那一瞬间他一眼瞥见了初彤露在灌木外的衣角。老翁哈哈大笑了几声喝道:“原来在这里!”说罢挥剑便刺。

    饶是云映淮反应迅速,他跳起来一把抱起初彤便跑,老翁穷追不舍,眼见云映淮奔出密林直奔泉边马匹而去,他暗叫不好,右手往身边奋力一拍,竟将一棵小树从半截劈倒,而后他大喝一声运内力于手臂之上,奋力将树木掷出,想用树枝将云映淮从马背上扫落。

    云映淮抱着初彤跳上一匹马,刚想催马前行,忽听身侧风声响动,只见一丛茂密的树冠直扑而来,他想闪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初彤一声尖叫,那繁茂的树枝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并推入了瀑布之中。

    初彤只觉自己头朝下往一处深渊坠去,耳边皆是呼呼风声,的冲力直叫人心胆欲碎。她死死抱住云映淮,口中不断凄厉的嚎叫,凄惨的叫声震得整片山谷都跟着回荡。突然,她感觉身上一震,紧接着全身骤然冰冷,口鼻中不断涌进冷水,耳边一片嘈杂之声,眼前一团漆黑。她奋力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身子在不断下坠,这时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又紧,拽着她向上游去,奋力将她托出了水面。

    初彤一接触到空气立刻大声咳嗽起来,此时她早已晕头转向不分西东。云映淮亦不比她好多少,只是勉力支撑。他朝四周打量,忽见头顶上有重物砸下,慌忙拽着初彤游开。那重物“啪!”的一声落水,竟溅起一片几米高的水墙,待水花落定,云映淮定睛一看,那重物竟是老翁凭掌力劈断的小树!云映淮顿时大喜,游了几步一把抱住树干,将初彤奋力托到树冠之上。云映淮内伤未愈,只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抱住树干,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初彤连番遭到惊吓,此时更如惊弓之鸟,趴在树干上失声痛哭抖成一团,感觉命都已经去了半条,她颤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云大侠,却见云映淮抱着树干面如死灰,不知生死,她盯着云映淮的面孔,心中不由更加惶恐。

    瀑布的水流将树干向一侧冲去,推着他们驶进了水边的一处溶洞。初彤进洞之后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吓得魂飞魄散,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扭头往洞外望去想跳下水游出去,但此时她手脚瘫软,别说游水,就连抹抹脸上的眼泪都力不从心。她又扭头看了看洞口,只见树干离满天的星光越来越远了。她心一横咬牙将脑袋扭了回来,一边发抖一边心中骂道:“呀呀呸的!怕什么来什么,索性老子就不怕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来个随它去!”想到这里又不由苦笑一声,想到:“是啊,事到如今除了随它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初彤睁大眼睛朝四周望了望,只见溶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她浑身的趴下来,脸贴着冷冰冰的树干,嘴里嘟囔道:“活着便是捡条命,死了我便到阎王爷那里找娘亲。”此时她已经精疲力竭,听着流水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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