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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十景缎

正文 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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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日漫漫,西南路上车声渐响,已近岁暮的大理府境无霜无雪,只有苍山重峦顶峰皑皑,积雪终年不融,云波变幻,虚无飘渺。

    车队之首,正是埋业寺老僧应文,此外除了应贤、应能、韩虚清、向扬四人,余众都是车夫侍者,千里路上战战兢兢,就只盼到了云南,能够全身而退,在韩虚清手下留得性命。

    从埋业寺出发月余,向扬伤势早已复原,一日里发掌震毁一车,已将林家兄弟和柳蕴青一齐放走,应贤、应能发现时,三人早就去得远了。应文得知,也不如何在意,只朝向扬说道:「你若期待他们回去通风报信,邀集人手重新追来,只怕太迟。」向扬道:「那倒不是。只是以他们的武功,恐怕对付不了你们任何一人,我可不想留他们下来送死。」应文道:「怎见得就是送死?」向扬道:「你留下我们这几个活口,难道不是想在取了「十景缎」秘密之后,拿我们来试刀?」

    应文呵呵一声笑,说道:「你仍然当十景缎是武功秘笈。」向扬道:「纵然不是,你们总不会平白无故,带我们远赴天南游山玩水罢?」应文道:「那是当然。不过我也没杀你的意思,只要你安安分分到了云南,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向扬见韩虚清一路上盘坐静养,显然内伤贻害甚大,不易痊癒,本来想找个机会动手剷除,但是应贤、应能却看得很紧,万万不像放走林、柳三人那样容易。应文窥破其意,索性动手点了向扬的穴道,说道:「凭你这身内功,要冲破我的点穴手法少说也要两天。我每日点你一回穴道,禁制你的武功,直到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为止。」向扬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但是任他「天雷无妄」造诣再高,要冲破应文所封穴道却也着实为难。

    直到今日,众人终於近了目的地。

    车队来到苍山,迳往云弄峰行去,蜿蜒攀行,傍临着飞瀑直上山麓,眼前赫然矗立起一座坚石叠砌、方正高峻的关隘,正是南天壁垒龙首关。

    龙首关乃苍洱一带的山关要冲,车队自当由此通行。韩虚清的座车领在前头,守关的军士上前盘查一阵,俱都堆笑放行。向扬过关之时,只听得几个守兵说道:「我说谁有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韩大侠回来了。邀回来这许多高僧,定是要念经做功德。」

    向扬暗哼一声,心道:「韩虚清在老家的名声倒是好得很。韩大侠呀韩大侠!」车外云树过眼,山路上颠簸一阵,半山腰上隐约见得一座高楼,来到近处,只见那楼依山而建,筑有五层,飞檐翘角,过了两层围屋方到楼下,上头悬着「太乙高阁」四字木匾,笔致清妙。

    韩虚清在苍山觅得师门至宝太乙剑,这事向扬也听文渊转述过了,详情虽然不知,但见这「太乙」二字,显然意指得剑之事,这自然是韩虚清所居之地。但见韩府仆婢群相出迎,一个黄衣老道翩然越众而至,欣然笑道:「恭喜韩先生集全了十景缎,大功!大功!」韩虚清淡淡一笑,说道:「若非有程道长坐镇寒舍,韩某也不放心离家如此之久。」

    那程姓老道望了向扬一眼,拱手笑道:「这位想必是向少侠,幸会!幸会!老道程济。」向扬躬身回礼,心中暗道:「这老道不知又是什么来历。」但见他鬚发白花,气度稳练,虽无仙风道骨之姿,却有看尽浮世烟尘的拓落精神。应文一下车,程济又上前行礼,极其恭敬,向扬一看,心中不禁便想:「莫非他也是听从这应文老僧之命,并非韩虚清的属下?」

    三僧、二俗、一道走进阁中。已有仆人在大厅上侍茶摆宴,应文朝程济、应贤、应能低语几句,自行转进内厅,不再出来。应贤、应能手中各捧锦盒,并韩虚清三人迳往阁上楼层而去。

    向扬想起应贤所言,心道:「那盒里装的,恐怕就是十景缎。他们这就要去破解其中奥秘了,我岂能不管?」举步欲行,却见程济挡在前头,笑道:「向公子且留在此处用茶。」向扬笑道:「在下不渴也不饿,还是留给道长慢用罢!」一个箭步抢过去,却不料程济道袍长袖一甩,一股劲风正拦住向扬去路。

    此时向扬穴道未解,难发内力,全然无法招架程济这甩袖之劲,被迫连退几步。程济道:「听说应贤、应能两位都败在公子手下,老道自然也不是对手。不过向公子现下既然无力动手,便还是在此小憩片刻才好。」向扬嘿然冷笑,说道:「好,也罢!」怒气腾腾地坐在听上,手持茶杯,心中却想:「这老道的武功,约莫与那应贤、应能相去不远。应文老和尚点了我这许多日的穴道,我连日冲穴,可也^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有一番心得,这会儿未必还要花上一两天。我就暗地里冲穴,穴道一通,就打你个措手不及。」

    程济见他举茶不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捋鬚笑道:「向公子不必心急。主子既然带你来此,自然筹算周全,公子不必费神寻思如何脱身。」向扬道:「主子?」程济道:「自然是应文大师。」向扬心道:「道士认和尚当主子,这可有点儿匪夷所思。这干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着实难解。」

    过得不久,一个韩府仆人来到大厅,说道:「老爷请程道长、向公子过去。」程济起身笑道:「走罢,这可用得上你了。」向扬不动声色,静静跟在后头,绕上高阁顶楼。

    这太乙高阁建构得古色古香,顶楼回廊处却有一扇铁铸小门,气象清冷,与这典雅楼房殊不相称。只听门后隐隐传来人声,其中之一正是韩虚清。只听他轻声说道:「夫人,十景缎俱已在此,你看可有一疋造假?」门后并无回应。向扬心道:「听韩虚清这声音中气疲乏,看来内伤可还重着。」

    韩虚清又道:「这「十景缎」已然齐全,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夫人,那十景缎的秘密……」忽听一个绵雅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声说道:「韩师兄,你若再以「夫人」二字相称,做师妹的这就一睡不醒,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听这声音清澈成熟,或是个年轻少妇,总之不是少女口音。向扬微微一怔,心道:「师父除了三个师兄弟,难道还另有师姐师妹?」

    韩虚清叹道:「好,好。好师妹,你先说说,这十景缎可不假罢?」那女子沉默多时,才轻声说道:「「苏堤春晓」……」她幽幽地轻唤,正是十景缎之一的名称。沉吟良久,才又道:「确然不错,这些都是真品。」

    韩虚清道:「好,十景缎你已经验过了,你再看看我这向师侄。」向扬心头一怒:「还喊什么师侄?」忽见铁门一动,缓缓向内打开。程济说道:「进去罢!」

    程济便不说,向扬也会进去一探究竟。他大步走进,但见室宇精美,花窗竹几,一方木案上几卷诗书,自显文人雅致。看那衾褥妆奁的摆设,自是女子闺房。房中垂挂起九疋绫罗,幻彩夺目,赫然是那「十景缎」十中之九,只欠缺一疋「苏堤春晓」没挂起来,不知何在。韩虚清、应贤、应能站在九景锦缎之前,绣榻纱幔之中另有一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韩虚清缓缓说道:「向师侄,见了师门长辈,还不行礼?」向扬心中愤然:「你要我跟你行礼?」一转念间,往那幔前一望,心道:「韩虚清称这女子作师妹,可我师门之中并不闻有女弟子,任师伯也没说过。这究竟是什么人?」

    忽见纱幔微掀,「咻」地飞出一物,直奔向扬。向扬想也不想,反手一抄,摊掌看时,却是一枚断折了的金钗,上刻「如之」二字。

    那女子见他手法俐落,却无甚劲力,轻噫一声,随即说道:「你被点了穴道么?」向扬道:「是。」听她语气不含恶意,心中暗思:「这钗子出手既快且准,虽没附上多少内力,但这确实是「九转玄功」……看来她是要试我的底子?」

    那女子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韩师兄,两位大师,请你们先出去,片刻便好。」应贤、应能取下那九疋锦缎,各自退出。韩虚清微微皱眉,说道:「师妹……」那女子沉声道:「韩师兄,请出去!」韩虚清轻叹一声,转身出房。

    房中便只剩下二人。隔着纱幔,向扬只隐约见那女子倚榻而起,听她柔声说道:「你叫向扬,是华师兄的大弟子,是不是?」向扬道:「不错。前辈……不知在师门如何排行?恕晚辈冒昧,我从不曾听师父、任师叔说起他们有师姐师妹。」

    那女子轻吁一声,涩然苦笑道:「那也难怪。华师兄……你师父可好?他受了龙师兄、韩师兄那两掌,后患可根治了么?」向扬微微一愕,说道:「这……师父已经谢世多年,难道前辈不曾听说?」

    「啊」地一声,那女子倏然掀开榻前幔帐,失声道:「华师兄死了?」

    直至此时,向扬才看清此女容貌,但见她肤色雪白,眉目清秀,一身素净的白纱宽袍,彷彿出水芙蓉,分明是一位典雅清丽的年轻少妇。只是她眼神中充盈着震惊,此时不复雍容姿态,这一声急问向扬却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应道:「是。」

    白衣少妇颓然垂首,肩头微微颤抖,低声道:「他早就走了,韩师兄竟然还……」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复又朝向扬一望,泪眼已然朦胧,颤声道:「他……你师父他,他有个女儿,她是不是也……也已经……」向扬忙道:「不,师妹很好,她没事,前辈不必担心。」那少妇神色茫然,说道:「瑄儿可长大了罢?」向扬应道:「是,当然。」心中略一踌躇,说道:「前辈莫怪,晚辈有一事不明。我看这钗上刻有「如之」二字,这……这是……」少妇轻声道:「是什么?」向扬道:「这是我师娘的名讳。不知……不知前辈可是姓「展」?」

    少妇微微摇头,面露苦笑,随手又掷出一物,这次却不蕴内力。向扬顺手接住,正是另外半截金钗,上面正刻着一个「展」字。那少妇悽然笑道:「你师父都走了,还叫什么师娘?」

    向扬得见少妇全名,心中更惊,再凝目看她容貌,宛然便似华瑄的轮廓,只是气质、神态成熟了许多。他虽然自拜师起便没见过师娘,却从华玄清口中听过师娘的名字,知道师娘乃是「真」字辈师祖展元真的爱女。只是师父生前少提其事,只说师娘早逝,余情概不多说,怎料今日竟会在韩虚清的高阁之中见面?

    华夫人深深呼吸几下,情绪似仍难以平静,别过头望着铁门,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我恐怕有好些事给人瞒在鼓里……」悄悄拭去泪痕,低声说道:「好孩子,你可知道你这韩二师伯的为人处世么?」向扬道:「他如何处世,未必尽知,为人倒是清清楚楚。」华夫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好。我有好些话要问你,可惜……这当下时间实在紧凑。」说着微一蹙眉,纤纤素手往榻底一探,倏然抽出一条寒光夺目、有若串冰的烂银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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