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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乱世史诗正文 第六章 雪漫疆域
- 长长的足迹在雪地中蔓延开去，乌悔负着手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中信步漫游。但无论他怎么走，走了多久，四周除了雪还是雪，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乌悔一点也不着急，这一刻，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他恣意地享受那陌生的平和。这种平和，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心头的许多本以为忘却了的记忆，都涌现了出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一点也没有变暗，一如既往的铅沉。
若过你听说过“雪漫疆域”的名字，你就会恍然大悟。听说，没人能闯进“雪漫疆域”，听说，没人能活着走出“雪漫疆域”。听起来很矛盾但确实如此。《创物志》载，天下秘境有五，“雪漫疆域”位列第二。
如今，乌悔正走在“雪漫疆域”边沿之中。他是天下寥寥无几知道如何进入之人，且很可能是唯一能全身而退之人。
但也仅限边缘的雪地之中，“雪漫疆域”的腹地，除了其守护者，没人能进得去。
突然，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阁下进我疆域，有何贵干？”
声音虚虚飘飘，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仿佛是天在说话。
乌悔拱手施礼，朗声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驻守，在下乌悔，前来拜见殷家高人。”
然而没有回声。乌悔也不急，慢慢等着。不一会儿，只见远远的出现一辆马车，节奏平缓地驶来。马车在乌悔身前停下，布帘掀起，躬身现出一位约四旬的中年文士，头带布冠，身穿落落长衫，颔下一缕微微花白的长须。
中年文士审视乌悔半响，惊喜道：
“果然是小悔！”
“姐夫，多年不见，可还安好？”乌悔笑道。
中年文士下车来，把着乌悔的双臂，将他细细打量，连声道：
“好好好，那一天，我们没有找到你，以为你……不说了不说了，你平安便好。”
两人携手登车，马车又悠悠地行驶，不疾不徐地往来路而回。
马车在仿佛无尽头的雪地中驶了许久，在一块被雪掩盖的石碑前停下。中年文士先下了车，在石碑前默默站立。乌悔在他身后站定，看着石碑。没有风，没有鸟，没有落雪，没有阳光。两人静静凝视着石碑，石碑在那，仿佛对他们微笑。
“你姐一直在找你。”中年文士说，“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她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姐姐什么时候走的？”
“十二年前了，生完阿一便走了。阿一是我的小儿子。”
乌悔默默上前去，在石碑前蹲下，伸手在那几个凿入石壁的字上轻轻抚过。石碑很冷，因为雪的缘故。忽然他的手背落上一点雪花，又迅速消融。下雪了。他仰头，看着铅色的天空。
马车继续前行，忽进了松树林。两侧的松树高耸望不到顶，全身覆盖着厚厚的白雪。然而继续前行，便发现积雪渐渐变薄变少，气温也变暖了起来。再行一会儿，车外已然看不到雪的影子，一派绿绿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象——只是盏茶的功夫，便从冬天过到春天了。
沿途都是翠绿的青草，尚^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沾着露水。偶见几只小飞虫被惊起。风变小了，变暖了。风里有欢快的鸟鸣声。乌悔茫茫望着车外，忽见路旁树丛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是一约摸十来岁的男孩，一头柔顺而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手中抱着一只浑体雪白的小兽，面无表情地看着驶来的马车。与乌悔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那男孩便转身跑进了树林，不见了身影。
真像个丛林中的精灵。乌悔不由想。
“怎么？”中年文士一旁问道。
“没什么。”乌悔笑笑。
马车在一处精致的庭院前停下。院中出来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对中年文士呼了声“爹”。乌悔细细打量，道：
“莫非是小之洲？”
中年文士笑点头，让少年叫“舅舅”。殷之洲上前唤一声“舅舅好”。乌悔感慨万千道：
“算起来，之洲也该是大人了，当时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我巴掌大。”
中年文士让之洲下去沏茶，两人进屋在正堂坐了。之洲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两碗香茶，又下去准备厢房了。
乌悔端起茶碗，轻轻一嗅，眼前一亮，道：
“春雪？”
“你这鼻子还真灵。”
“真乃仙茶。”乌悔端起来茶碗，细细品尝，不由感叹。
“这是今春的新茶，只是量不多。”中年文士笑道，“不过管你喝喝还是够了。”
乌悔也笑起来。又复饮一口，才放下茶碗。环顾厅堂，感叹道：
“这么多年，此处倒还是老样子。”
“唉，变的到底还是人，物件放那儿，千年也不见得会变。”中年文士叹道，又复笑说：“你还是住原来那间房。那儿也一尘未变啊。”
“难为姐夫如此挂念了。”乌悔道。
“嗳，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你姐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寻到你。如今她已走，这却成了我的心病了。这下可好，你平安回来，她在九泉下终能合眼了。”中年文士笑道，“今后，便就此住下罢，如何？”
乌悔不言，端起茶来喝一口，酝酿一会儿，方才缓缓道：
“不瞒姐夫，此次我来，一是想见见姐姐和姐夫，二么，却有一事相求。”
“哦？但说无妨。”中年文士正襟而坐。
“不知殷家是否有在关注天下局势？”乌悔问。
“长老们自然是一直都关注着的。但我却早已不问世事久矣。难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余之前，大羲已亡。”乌悔冷笑道。
“竟有此事？”中年文士大惊。
“毁于‘黑岩之王’之手。”
“‘黑岩之王’是何许人？”中年文士问道。
“正是我乌某人。”乌悔沉声道。
“这——！”中年文士一时震惊不已。
乌悔不去理会中年文士错愕的表情，自顾饮茶，闭目叹道：“好茶。”一会儿又冷笑道：
“那日我侥幸从夕照逃脱，可没打算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这么多年，我几经生死，一边逃脱追捕，一边壮大自己的力量。苍天有眼，令我乌某人苟活至今，得以报我乌家血海深仇。”
中年文士不言语，良久方才叹气：
“罢了罢了，既然大仇得报，你也成了九五之尊，你姐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只是不知凭你如今权势，却还有何事要你求助于我？”
“‘西北尽头，有黑岩荒地，寸草不生，野火焚天地。’这歌谣，姐夫该当有所耳闻吧？”
“自然。——莫非……”
“当年我一路逃亡，最后被逼进绝境，无奈逃入了这神魔皆弃之死境。以为死定了，不想遇到了世代居住于此的地穴人。这群妖怪善控火，得他们相助，这才有我今日成功。”他却没说，为了取得这群嫉恨世人的妖怪的信任与效忠，他许诺了何等的荣华富贵，还娶了那奇丑无比的地穴人公主。“可地穴一族残忍嗜杀，已是人神共愤。奈何我亦受其挟制，只能眼看百姓惨死。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真没想到……”中年文士轻摇头，微叹息。下文他大概猜到了。
“姐夫，我需要殷家的支持，以铲除地穴一族。”乌悔道。他目光灼灼，捕捉着中年文士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中年文士欲言又止，在厅堂中缓缓踱步。乌悔也不着急，自顾端起茶来，慢慢喝着。良久中年文士才停步，摇头道：
“此事我怕是无能为力。自你姐去世后，我便无心参与族中事务了。况且，这等大事，我说了不算。”
“姐夫无需为难。”乌悔道，“姐夫是清高雅士，于世俗之事早已不关心。我本不该为难姐夫的，是我考虑不周了。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也能理解。”
不说还好，听闻此言，中年文士反倒不知如何是好，若不相帮，只觉妻子在天之灵定会埋怨他了。他心中不由发急，道：
“你莫急，我先将此事告知长老们，且看长老们如何决议。我会尽量帮你争取的。”
“那就有劳姐夫了。”乌悔道。
中年文士急急地出了门，登车而去。
厅堂中静得仿佛是荒废多年的祠堂，圣洁的天光从窗中照进来，其中游荡着星星点点的尘埃，恍若逝去的灵魂。
小院四周是茂密的松树林，期间充斥各色动听的鸟鸣，以及不知名的动物叫声。空气说不出的清新。乌悔沿着一条小径，往林中深处缓缓走去。这一刻，他心中的戾气仿佛完全消失了。
忽然见前方泛密的枝叶间散发出炫目的光辉，或红或白或蓝或金或黄，又有几声稚嫩的狼嚎。乌悔大奇，轻声上前去，拨开了枝叶。
是昨日在道旁林下瞥见的男童。他微仰着头，看着眼前一株枯树，周身有五个五色的光点悬浮着，绕着他缓缓旋转。那头柔顺的长发如今倒飞向上，仿佛有了生命，极力往天空游去，要挣脱束缚。
一只雪白的兽崽兴奋地围着男童跑，居然是只雪狼。《创物志》载，有狼，雪白皮毛，血色兽瞳，通灵，出处不详。这等灵兽近乎绝迹了，没有机缘可是见不到的。只是这只狼崽却是蓝色眼瞳，一时又令乌悔不敢确定。
一阵清风拂过，那颗枯树枝干间渐渐冒出点点绿点，绿点渐渐变大，竟然展出一片片翠绿的嫩叶。
枯树还春。
殷家一个小小孩童便如此大本事么？乌悔嘴角泛起志在必得的笑。只要请动了殷家，区区地穴族何惧之有？
小白狼嚎叫一声，忽转过头来，定定看着乌悔藏身之处。乌悔已经悄然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