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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紫微郎花事

第 2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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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身为国师的嫡女,天之骄女,众星捧月。www.83kxs.com

    三岁,宗祠占卜。占卜用的铜鱼落至三煞之位,宗祠之内,人皆变色。

    命里带煞,是个不祥的孩子。

    三煞之气归于正宫之位,首当其冲的,是国师嫡子,聂家未来掌舵者,影响一族兴衰的少家主,你的亲兄长。有你在,你的哥哥终归会有一日,会被你拖克而死。克杀兄长,克杀家主,如何还能留得?

    亲生的父亲端坐在高高的家主之位,冰冷地宣布:

    即日起,宗牌除名,囚于宗祠之内,三日后,便传暴病而殁吧。此事为族内重大机密,泄秘者,处死。

    不,父亲。妹妹自小便玉雪可*,承欢膝下,怎能由一个占卜预言,便妄断她的生死?子不言父过,然虎毒不食子,父亲这样做,既有违人道天伦,亦陷孩儿于不义,若妹妹今日走了,岂非便是因我而死了?

    妇人之仁!此事事关家族兴衰,却不是你一人所能决定!来人,将少主关入书房之内,好好反省!

    那请恕孩儿不孝。在孩儿进入这间宗祠之前,以亲笔写了一封状纸,盖上了少家主的印章,命心腹带走。只需传出妹妹暴毙,那人便会将状纸直接递给刑部张侍郎,状告国师毒杀亲女。

    ……

    国师这一生只重视男子。奈何他妻妾数名,除了正室所出长子,其余皆为女儿。在我之上,在我之后,一共五名姐妹。

    三岁之前,我是国师的嫡女,锦衣玉食生活,哥哥待我,亲切却不亲近,一如对待其他的妹妹。

    三岁之后,哥哥不顾家族的反对,不顾那条可怕预言给他带来的可能的危机,排除万难,在宗祠里救下奄奄一息的我。从此后,带着我,流浪天涯,命运自此紧紧纠缠一起。

    “哥哥给你起名遂意,便是希望你一生遂意,无忧无愁。”

    遂意啊……

    我蓦地自床上坐起,汗湿了重衫。房内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四周乌鸦鸦一片。我只觉得眼眶里热辣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着。再也不管不顾,推了被子,便朝门外跑去。可是刚开了门,便与门外一人撞了满怀,那人原本正蹑手蹑脚,反倒被我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妹子,怎地是你?出了什么事,怎么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就跑出来了……诶,怎地哭成这样,可是谁欺负了你?”

    我哽咽:“小金哥哥……”

    小金一愣,接着恍然。小声问我,可是记起了些从前的事?我点了点头。眼光不由自主望向哥哥所住的房间。小金却给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且莫去吵你哥哥,他现下精神不济,每一晚都是极不容易才睡去。你现在先让他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现下有一宗热闹,你既醒了,哥哥带你凑凑热闹去。”

    我满心焦虑只顾着哥哥的事,哪里还记挂什么热闹。只捉着他哽咽:“我只记得与哥哥一起在北氓山上,后来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哥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是谁害了他!”心里来回交替的是,是记忆里淡淡浅笑,俊雅无双的青年,与现在看到的周身病气,饱经沧桑的男子的形象,一时心痛如绞,脑壳亦突突作痛,如要破开一般。

    我的遂章哥哥,原来便是棍棒加身,也不曾哼上一句,不曾皱一丝眉。现在却连咳嗽一下,便会疼得忍不住佝了腰。他原会成为全天下最风光最令人艳羡的男子,现在却饱经沧桑,青年华发,周身病气。

    那个预言真的会成了真吗?我真的要害死我的遂章哥哥了吗?一时瘫在当下,动弹不得。

    小金扶着我,叹了口气:“世事无常,你莫要难过。”他说得云淡风轻,眼睛里分明却是黯然。笑了笑,又道:

    “这些待你哥哥明日醒了,再好好与你说。妹子,面前便是再有重重挫折困难,也勇敢面对。聂遂章一手带大的女子,万万不会没有这点勇气。“

    我一颤,接着咬牙点了点头。小金道:“我瞧你脸色不好,热闹便算了,快些回屋去,免得受了凉。明日再好好说话。”我此刻却固执了起来,问他,所谓的热闹是不是与小青有关?我的房间与哥哥小金二人的相隔有些距离,小青的却就住在我隔壁。他往时十分警觉,我们在门口这一阵悉悉簌簌,他房间却毫无动静,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根本不在房里。

    小金应:“是。”

    我已经感受到其中不寻常的意味。与他道:“哥哥只管带我去,我想去看看。”小金皱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

    “这些事中的关键牵涉到你,某些真相,也需你去了解方才适宜。或许可以因此去真正认清你身边一个人,未尝是好事。”

    ☆、49C apter 0068

    那天晚上;小金带着我来到一处郊外;冷月如霜,我看到瑟瑟冻风下笔直站着的庞青。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我不熟悉的放肆嚣张的笑意;对着围在他身后一大群黑衣人掠了掠头发。

    他身上依旧是那身半旧单薄的粗布衣衫;可气势,却不再是窝身市井的普通男子。

    黑衣人合成包围的姿势,明明可以有恃无恐;为首的头领话里却带着忌惮;甚至带着低声下气。

    他们叫他“大公子”。

    夏国,摄政王大公子。

    “公子擅自行动;摄政王大人很生气。”

    “救走敌国俘虏,罪当叛国。”

    “大人劝公子不要一意孤行。现如今;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公子如若将这瓶未喝完的药给那女子喝下;摄政王大人便可以对公子所犯的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

    小小玉瓶在月色下泛着冰凉的微光。

    我希望小青不要接,可是他十分干脆地接过了那个瓶子。邪气好看的脸甚至笑了笑,临走之前丢下一句话。

    “回复父亲,请他放心。”

    “他叫庞青,现在的身份是夏朝摄政王大公子,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你的敌人。” 林子只剩下我们二人的时候,小金轻轻对我说。

    就是这个敌人,在我最软弱无助,最危急的时候救了我。

    那种情形之下,他的行为是通敌叛国,假若现今的夏帝仍在,庞青无疑便是他手下头号缉杀的对象。

    “庞青此人,却是大胆狡猾,三王爷为了寻你,差些便要将夏晋边境掀掉一层皮,他却孤身犯险,带你潜入晋地,这些日多少人在寻找你二人踪迹,愣是给他避开了去。 我若不是听手下日前有一名外地客商求购解毒的雪莲花,一掷千金,也险些错过了你。”

    衣袋里的荷囊里还有数颗白蜡包裹的白色药丸。小青——不,该叫他庞青。他塞入我的囊袋的时候只说是老郎中开的驱头痛的药丸,我亦不疑有它。却不料是用那样珍贵的药材制成的。

    或者便是这味珍贵的雪莲花起的作用,相较于一开始的浑浑噩噩,这二日我的状况已经好太多了,除脑子不再像以前那般迟钝之外,今晚意外想起幼年时的记忆,便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只除了一阵盖过一阵间隙性的头痛会时不时影响着思考。

    我用力的揉揉头,一时呆滞,不仅是因为知道庞青对我所付出的,远比我能想象的巨大,还因为小金话里提及了一个名字。

    三王爷……

    现在的我没办法吸收那么多的信息,我只能努力拭图去厘清小金所要传递的。

    我迟疑道:“可是今天晚上,庞青与那一班手下的对话……”

    小金点点头:“这些天你兄长不止一次与我讨论此事。我们虽都不是官场中人,可也感觉,自夏都变故,计划救出你的兄长,再到你被擒后两国交战,人质交换,庞青救下你,紧接着夏帝暴毙,这一系列事情发生,都透露着不寻常。”

    这些日子沿途听人交谈,我或多或少对边境之事前因后果已有所了解,小金又简略将其中的情由说了一遍,对我分析:“夏帝被砍的一刀,虽不算轻,但并不是致命之伤。他行军中有随行医正,就算伤处反复,也不至马虎处理至伤口突然恶化,一夜暴毙。”

    “再说庞相此人,他心机深沉,素有雄才大略,只怕野心不小。庞氏这些年虽权倾朝野,却处处受制于夏帝。兼之庞贵妃所生皇子并未立为皇储,庞氏若不思谋取,一朝皇帝一朝臣,不出十年,庞氏便有覆巢之祸。只是弑君的决心,不是随便就能下得了的。”

    “这种情况下,庞青将你救走,无疑是对他父亲下了一贴猛剂,迫使他不得不破釜沉舟。所以妹子,就算他对咱们有恩,可这恩,也并不单纯哪。”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小金说:“想来那瓶药就是让你变成这样的罪魁了。这种毒药不易配,也不易解,幸好妹子命大,只沾了一点点。哥哥虽涉猎些医道,对解此药也没十分把握。蔡扁鹊是医中的圣手,庞青带你前去,哥哥也是支持的。”

    他叹气:“可惜庞青心机太过诡诈,今晚这番言止,益发令人放心不下。他究竟是真心想要帮你,还是要将你当作弃子,换取富贵荣华?”

    我能想象庞青的处境。他从夏营将我救走,势必掀起不小的动静,庞相就算有意为儿子开脱掩饰,也无法给下属的臣工一个交代。

    想来今晚是庞相给儿子的最后通谍,再违背他的命令,叛国的罪名便要坐实了。别说庞青是天之骄子,又有谁能忍受叛国的名声,以及流亡的生活呢?

    所以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可是……

    我想起了他这一路来的照顾。

    煎药喂水,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看似一肚子坏水,轻挑起来也占些便宜,还哄骗我是他的娘子,但其实并未擅越雷池一步。

    小青相公,小眉娘子。

    我甚至已经有些喜欢那个“小青相公”了。

    那种剧毒,沾上一点已经让我如此痛苦,庞青那样干脆地接下,没有半丝犹豫,难道说,这一路的关怀照顾,通通是他的逢场作戏吗?

    心口闷闷地难过。我苦笑:“哥哥与我说了这许多,是预备要与他短兵相接了吗?”

    小金还未回答,黑暗中却有人“嗤”地笑了一声。

    树木黑色的阴影下,一条人影站在那里。

    只听到声音,我便知晓他是谁。

    庞青!

    小金却似乎并不意外:“阁下听了半日壁脚,总算愿意露面。”

    我听到站在暗处的庞青又笑了一声,依旧是那种让人牙痒的腔调。道:“我原来是要回去了,只是又好像闻到一阵药味儿,像极了我那娘子。半路越想越不对劲,便又折回来了。”

    小金微笑:“庞公子似乎是成竹在胸,不知接下作何打算?”

    “呵,面对传说中神秘莫测,令人谈而色变的‘胭’组织大当家,在下怎敢托大。只是现下情况,庞某似乎已然图穷匕见,不得不与你们谈笔交易。”

    寒冬夜晚,他的声音似乎与那冻风一样冰凉。

    我们还未应话,东北角一簇烟火划过黯色夜空。原本淡定从容的小金一见那烟火,脸色便变了变,我亦大惊失色。

    客栈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王爷就粗来了。。。

    ☆、50C apter 0069

    电光火石瞬间;我们一齐望向庞青。小金牢牢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却已经抽出兵器。

    “是你?”

    庞青一嗤,一侧身;闪过二点急如飞矢的暗器。黑暗里突然向我扑来;却因为小金扑了个空,小金的萧剑再次挥出,他急退了十数步;停住了动作。

    微弱月色下;他的唇勾了勾,望着我的一对狭长眼眸却没半分笑意。

    “你也这么认为?”

    我脱口便问:“是不是你?”

    他冷笑了一声;幽灵一般,闪身便不见了。

    我几乎是同时回神;拔足向客栈方向狂奔。

    客栈里有小金留守的手下。在我们走后;有一队黑衣人摸入客栈,双方很快对打起来。我们到时,不知道谁点燃了火,客栈瞬间淹埋在猎猎大火中,照得四处一片红亮,挟杂着住客与店小二惊慌失措的惨叫声让这夜份外惊心动魄。

    我抱紧头,突然觉得没办法喘息。

    记忆深处,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冲天而起的火光,一具具的尸体,刀刃与血腥铺满的修罗场。

    有一张脸,那样急速地晃了一晃。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难听的呜咽声,却没有办法阻止凉湿的眼泪滑下。

    一双手臂环绕了过来,温柔地将我拥住。

    那怀抱温暖,既熟悉又陌生,带着药味。

    我瞬间放松了下来,将他紧紧抱住。

    岁月似乎被放空了,从三岁在阴暗封闭的祠堂找到奄奄一息,不断求恳的我,再到二十四岁,对着一段狰狞未知的记忆惶惑无助的我,一切没有变化。依旧是这样温暖的怀抱,依旧是那一个温柔宁定的声音,带来无比坚定的力量,似乎一切的困难、一切的恐惧与无助便能因此驱散。

    “遂意,不要害怕,哥哥在这里。”

    我的遂章哥哥很安全,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想,就算此生便结束在此处了,也无憾了……吧?

    我有许多话想对遂章哥哥说,也有许多问题想要探究为什么,可是接下来的我却是乐极生悲,头痛症开始剧烈发作。

    我隐约记得小金给我行了二次针,哥哥长时间地抚着我,面有痛色;我似乎看到哥哥呕了血,我抱着头,恳求哥哥去休息,哥哥固执不听。我便趁他不注意一把推开了他,拿头往墙上撞去……最后小金给我灌下了一碗汤。

    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是在数日后,药谷。

    蔡扁鹊的药谷,响彻东南一带。

    药谷的地理位置不仅有些荒僻,神医看病,亦是有一套怪僻。只不过蔡扁鹊的医学与小金颇有渊源,我们很顺利地进入了药谷,并请得神医的诊治。

    “迷人神窍的毒药,且药性猛烈,全天下不过寥寥二三种。按照这个症状来看,只怕中的便是‘引魂煞’。”

    性情孤僻的蔡扁鹊用枯瘦的手指翻翻我的眼皮,指甲不知道是在我头上什么位置摁了一下,我因为头痛而变得昏聩迟钝的神经像给长针狠狠戳了一记,脱口痛呼了一声。

    “引魂散并不伤人性命。症状也因为服食的份量轻重而不同,或致人痴呆,形同行尸走肉;或使神智错乱,形同疯子。也有可能是现在这样的症状,记忆全部或部分丧失,间隙性头痛,受刺激时犹甚,头痛之后,反应迟钝。所幸现下医治还算及时,再迟些,这头痛的症状便要纠缠一生了。”

    “这么说来,神医有把握能解此毒了?”

    “引魂散配制起来十分复杂,其中数味草药可替换。光是配方就有十数个之多,不同配方有不同的解法。除非知道具体的配方,否则便是我师傅在世,也没有多少把握。”

    我感觉哥哥握紧我的手一颤,指尖泛出了冰凉。

    小金的声音却一动:“若是有那配制好的引魂煞呢?”

    “那把握自是多了几成。”

    “师兄请给我三日时间。”

    我能听出小金言下之意,庞青所得到的小玉瓶,里面装的极有可能就是引魂散。

    以小金的能力,从如今在晋地处境微妙,危机四伏的庞青身上得到引魂散,三日绰绰有余。

    客栈之事发生得匆促,暗袭的黑衣人见情形不对,泰半彻离了客栈,遗留下来的虽没有活口,尸体上穿戴却并非夏国之人。

    如今想来,除了接下玉瓶,除了那句真真假假的“请父亲放心”,庞青实实在在未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相反的他对我有活命之恩,在我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不离不弃,陪伴我度过最落魄无助的这一段光阴。

    我感觉得出,哪怕隐于市井,嬉笑怒骂,庞青骨子里是个极骄傲的人。那晚冷冷离去,恐怕不是没有负气的成份。他那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就是数日后的今天想来,还是感觉微刺,或者就是我的猜忌让他寒了心,而他亦骄傲得,连辩驳也懒得说明一句。

    其实经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已经将他视为极重要的朋友。从他救下我,不动声色给我换上温暖夹袄,自己却穿着冻衣之时起,他做下除了哥哥之外任何伤害我的事情,我都将不会怪他。

    哪怕是今后需日日忍受这种头颅被活生生剖开一样的剧痛,我也不希望小金朝庞青下手。

    说出来,只怕引哥哥挂心,只能另寻时间,与小金提起。

    我更担心的是哥哥的身体。

    能与哥哥一起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事。可是那次半醒半梦真真假假看到哥哥呕血时的恐惧,却深深扎进我的心里。哪怕是事后,从来不曾对我说谎的哥哥微笑地否认。

    所幸,现在是在药谷,有人称“扁鹊再世”的神医在。

    我们兄妹各自接受了诊治。小金匆匆出谷,离去了时候在我与哥哥身边都留下了人手。到我身边的是叫“小五”“小六”的二名十六七的少女。两个娇俏少女一见我就激动得眼圈红红,拉着我问东问西,我回应以懵懂微笑,心中却产生了好感。

    哥哥被诊断是经年湿邪侵体积累的旧伤,需配以药浴驱病,因而迁往谷中的药池;而我则被施以银针之术,封住数穴,暂时抑制头痛之症。我心里虽舍不得哥哥,可也不得不乖乖配合。

    银针施落之后,我出现了穴位被封的情况下该有的症状:长时间嗜睡,以及,眼睛失明。

    长时间嗜睡令人思维放空,比这可怕一百倍的,是失明的痛苦。

    当一切需要摸索进行的时候,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无法辨清方向,无法知道前方是什么等待着自己,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没有办法看到天空,云朵,绿叶,阳光,一切的颜色。

    包括最*的人。

    哪怕是事先受到提醒,我依旧没有准备好。当黑暗骤然来临,耳朵经历短暂而尖锐的嗡鸣,人体迅速失去方位感。我就算强装镇定,起身的时候还是撞翻了茶杯,提膝撞到了桌腿。

    我开始密切地注意周围一切细碎的声音,揣测着可能的动静,当恐惧的感觉累积到一定程度,我变得更加的冷漠与猜忌,甚至连小五小六也无法令我完全信任。

    所谓瞎子摸象,当我再一次尝试独自往前走上小半段路,最终狠狠跌在冬日冻得霜冷的地面时,我听到两个小姑娘压抑的哭泣。

    “王爷怎么忍心袖手,看着姐姐变成这样。”

    我一顿。

    手胡乱搭上着手之物,不知是小五还是小六的。女儿家的手掌纤滑柔软,肌骨均称,衬出自己的消瘦,骨头硌手。

    我知道我的形容狼狈,甚至能说是凄惨。两个姑娘正是伤风悲秋,多愁易感的年纪,照顾我们时候,就算是欢声笑语,也弥漫着一种伤感。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两人对这个叫“王爷”的男人的怨怼,她们在为我抱不平。

    我站直起身。

    “你们以前……是不是很喜欢他?”

    小六抽啜:“没有姐姐喜欢。”

    “王爷也很喜欢姐姐。”

    我笑了笑:“你们又是如何知道。”

    “真的!”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一看到王爷,就双眼放光。王爷看到姐姐,也是这样。神情说不出的专注,眼睛熠熠发光,笑容说不出的温柔……那种旁若无人的感觉,我们都懂的。”

    我微微一愣。

    我说的喜欢,是个人喜恶。她们说的喜欢,却明显是……男女之情。

    这些,无论是哥哥,小金,和庞青,一直未曾与我提过。我也便一直以为,这个王爷不过是在我那场缺失记忆中的泛泛之交。

    哥哥是最亲最*我的人,自不会欺骗我;但若是为了保护我选择隐瞒,未必没有可能。

    可……若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又如何能遗忘得如此彻底?

    我瞬间觉得迷悯,双手下意识摸向发顶,蓦然又反应过来,那里曾经珍重藏之的一块玉佩,已经由庞青拿去当掉。心没来由便一阵空落。

    我一下午都心绪不宁。

    这是小金走后的第二日,一个阳光和暖的午后。

    哥哥与我现在的情形无法见面,便由小五或小六过去探问,将哥哥一日的情形说与我知。那时正是如此,只是我突然打断了小五:

    “小五小六……附近可是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码,一边居然脑补得掉眼泪了……我真是个文艺的小年青啊……

    突然觉得,BE大好……

    电光火石瞬间,我们一齐望向庞青。小金牢牢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却已经抽出兵器。

    “是你?”

    庞青一嗤,一侧身,闪过二点急如飞矢的暗器。黑暗里突然向我扑来,却因为小金扑了个空,小金的萧剑再次挥出,他急退了十数步,停住了动作。

    微弱月色下,他的唇勾了勾,望着我的一对狭长眼眸却没半分笑意。

    “你也这么认为?”

    我脱口便问:“是不是你?”

    他冷笑了一声,幽灵一般,闪身便不见了。

    我几乎是同时回神,拔足向客栈方向狂奔。

    客栈里有小金留守的手下。在我们走后,有一队黑衣人摸入客栈,双方很快对打起来。我们到时,不知道谁点燃了火,客栈瞬间淹埋在猎猎大火中,照得四处一片红亮,挟杂着住客与店小二惊慌失措的惨叫声让这夜份外惊心动魄。

    我抱紧头,突然觉得没办法喘息。

    记忆深处,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

    冲天而起的火光,一具具的尸体,刀刃与血腥铺满的修罗场。

    有一张脸,那样急速地晃了一晃。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难听的呜咽声,却没有办法阻止凉湿的眼泪滑下。

    一双手臂环绕了过来,温柔地将我拥住。

    那怀抱温暖,既熟悉又陌生,带着药味。

    我瞬间放松了下来,将他紧紧抱住。

    岁月似乎被放空了,从三岁在阴暗封闭的祠堂找到奄奄一息,不断求恳的我,再到二十四岁,对着一段狰狞未知的记忆惶惑无助的我,一切没有变化。依旧是这样温暖的怀抱,依旧是那一个温柔宁定的声音,带来无比坚定的力量,似乎一切的困难、一切的恐惧与无助便能因此驱散。

    “遂意,不要害怕,哥哥在这里。”

    我的遂章哥哥很安全,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想,就算此生便结束在此处了,也无憾了……吧?

    我有许多话想对遂章哥哥说,也有许多问题想要探究为什么,可是接下来的我却是乐极生悲,头痛症开始剧烈发作。

    我隐约记得小金给我行了二次针,哥哥长时间地抚着我,面有痛色;我似乎看到哥哥呕了血,我抱着头,恳求哥哥去休息,哥哥固执不听。我便趁他不注意一把推开了他,拿头往墙上撞去……最后小金给我灌下了一碗汤。

    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是在数日后,药谷。

    蔡扁鹊的药谷,响彻东南一带。

    药谷的地理位置不仅有些荒僻,神医看病,亦是有一套怪僻。只不过蔡扁鹊的医学与小金颇有渊源,我们很顺利地进入了药谷,并请得神医的诊治。

    “迷人神窍的毒药,且药性猛烈,全天下不过寥寥二三种。按照这个症状来看,只怕中的便是‘引魂煞’。”

    性情孤僻的蔡扁鹊用枯瘦的手指翻翻我的眼皮,指甲不知道是在我头上什么位置摁了一下,我因为头痛而变得昏聩迟钝的神经像给长针狠狠戳了一记,脱口痛呼了一声。

    “引魂散并不伤人性命。症状也因为服食的份量轻重而不同,或致人痴呆,形同行尸走肉;或使神智错乱,形同疯子。也有可能是现在这样的症状,记忆全部或部分丧失,间隙性头痛,受刺激时犹甚,头痛之后,反应迟钝。所幸现下医治还算及时,再迟些,这头痛的症状便要纠缠一生了。”

    “这么说来,神医有把握能解此毒了?”

    “引魂散配制起来十分复杂,其中数味草药可替换。光是配方就有十数个之多,不同配方有不同的解法。除非知道具体的配方,否则便是我师傅在世,也没有多少把握。”

    我感觉哥哥握紧我的手一颤,指尖泛出了冰凉。

    小金的声音却一动:“若是有那配制好的引魂煞呢?”

    “那把握自是多了几成。”

    “师兄请给我三日时间。”

    我能听出小金言下之意,庞青所得到的小玉瓶,里面装的极有可能就是引魂散。

    以小金的能力,从如今在晋地处境微妙,危机四伏的庞青身上得到引魂散,三日绰绰有余。

    客栈之事发生得匆促,暗袭的黑衣人见情形不对,泰半彻离了客栈,遗留下来的虽没有活口,尸体上穿戴却并非夏国之人。

    如今想来,除了接下玉瓶,除了那句真真假假的“请父亲放心”,庞青实实在在未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相反的他对我有活命之恩,在我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不离不弃,陪伴我度过最落魄无助的这一段光阴。

    我感觉得出,哪怕隐于市井,嬉笑怒骂,庞青骨子里是个极骄傲的人。那晚冷冷离去,恐怕不是没有负气的成份。他那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就是数日后的今天想来,还是感觉微刺,或者就是我的猜忌让他寒了心,而他亦骄傲得,连辩驳也懒得说明一句。

    其实经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已经将他视为极重要的朋友。从他救下我,不动声色给我换上温暖夹袄,自己却穿着冻衣之时起,他做下除了哥哥之外任何伤害我的事情,我都将不会怪他。

    哪怕是今后需日日忍受这种头颅被活生生剖开一样的剧痛,我也不希望小金朝庞青下手。

    说出来,只怕引哥哥挂心,只能另寻时间,与小金提起。

    我更担心的是哥哥的身体。

    能与哥哥一起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事。可是那次半醒半梦真真假假看到哥哥呕血时的恐惧,却深深扎进我的心里。哪怕是事后,从来不曾对我说谎的哥哥微笑地否认。

    所幸,现在是在药谷,有人称“扁鹊再世”的神医在。

    我们兄妹各自接受了诊治。小金匆匆出谷,离去了时候在我与哥哥身边都留下了人手。到我身边的是叫“小五”“小六”的二名十六七的少女。两个娇俏少女一见我就激动得眼圈红红,拉着我问东问西,我回应以懵懂微笑,心中却产生了好感。

    哥哥被诊断是经年湿邪侵体积累的旧伤,需配以药浴驱病,因而迁往谷中的药池;而我则被施以银针之术,封住数穴,暂时抑制头痛之症。我心里虽舍不得哥哥,可也不得不乖乖配合。

    银针施落之后,我出现了穴位被封的情况下该有的症状:长时间嗜睡,以及,眼睛失明。

    长时间嗜睡令人思维放空,比这可怕一百倍的,是失明的痛苦。

    当一切需要摸索进行的时候,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无法辨清方向,无法知道前方是什么等待着自己,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没有办法看到天空,云朵,绿叶,阳光,一切的颜色。

    包括最*的人。

    哪怕是事先受到提醒,我依旧没有准备好。当黑暗骤然来临,耳朵经历短暂而尖锐的嗡鸣,人体迅速失去方位感。我就算强装镇定,起身的时候还是撞翻了茶杯,提膝撞到了桌腿。

    我开始密切地注意周围一切细碎的声音,揣测着可能的动静,当恐惧的感觉累积到一定程度,我变得更加的冷漠与猜忌,甚至连小五小六也无法令我完全信任。

    所谓瞎子摸象,当我再一次尝试独自往前走上小半段路,最终狠狠跌在冬日冻得霜冷的地面时,我听到两个小姑娘压抑的哭泣。

    “王爷怎么忍心袖手,看着姐姐变成这样。”

    我一顿。

    手胡乱搭上着手之物,不知是小五还是小六的。女儿家的手掌纤滑柔软,肌骨均称,衬出自己的消瘦,骨头硌手。

    我知道我的形容狼狈,甚至能说是凄惨。两个姑娘正是伤风悲秋,多愁易感的年纪,照顾我们时候,就算是欢声笑语,也弥漫着一种伤感。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两人对这个叫“王爷”的男人的怨怼,她们在为我抱不平。

    我站直起身。

    “你们以前……是不是很喜欢他?”

    小六抽啜:“没有姐姐喜欢。”

    “王爷也很喜欢姐姐。”

    我笑了笑:“你们又是如何知道。”

    “真的!”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一看到王爷,就双眼放光。王爷看到姐姐,也是这样。神情说不出的专注,眼睛熠熠发光,笑容说不出的温柔……那种旁若无人的感觉,我们都懂的。”

    我微微一愣。

    我说的喜欢,是个人喜恶。她们说的喜欢,却明显是……男女之情。

    这些,无论是哥哥,小金,和庞青,一直未曾与我提过。我也便一直以为,这个王爷不过是在我那场缺失记忆中的泛泛之交。

    哥哥是最亲最*我的人,自不会欺骗我;但若是为了保护我选择隐瞒,未必没有可能。

    可……若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又如何能遗忘得如此彻底?

    我瞬间觉得迷悯,双手下意识摸向发顶,蓦然又反应过来,那里曾经珍重藏之的一块玉佩,已经由庞青拿去当掉。心没来由便一阵空落。

    我一下午都心绪不宁。

    这是小金走后的第二日,一个阳光和暖的午后。

    哥哥与我现在的情形无法见面,便由小五或小六过去探问,将哥哥一日的情形说与我知。那时正是如此,只是我突然打断了小五:

    “小五小六……附近可是有人?”

    很多人看不到。。作者有话说再贴一次(不扣*币的),爪机的童鞋抱歉鸟=3=

    ☆、51C apter 0070

    那是出自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一种强烈地受窥视的感觉。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视线里在一瞬间辗转过数种情绪;里面注入了太多的感情,像是要喷薄而出;强烈到能灼伤人。

    莫名的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我不知道是否是长久的病痛以及对黑暗的恐惧焦虑让我产生了重度的幻觉,以至于产生这样疯狂的想法,有一个人;正用一种简直能称之为“刻骨铭心”的眼神看我。

    那种眼神不属于哥哥;哥哥的是缘自血缘的,深沉且包容的*;无论多久多远,无论经历怎样的岁月沧桑;里面的温柔挂念;深切关*,隽永如斯。哥哥是内敛的,决不会有那么多火辣辣的情绪,这样用力倾倒。

    我尚来不及厘清那样激动的情绪,人不由自主已经站了起来,行动带起矮凳上的杯盏,当啷摔在脚边。

    “什么人?”小五暴喝一声。

    花枝被撩拨得窸窣作响。

    我紧紧抓住小六的手腕,眉头暗暗皱紧了起来。

    是错觉吗?那种感觉……消失了。

    “是眼花了吗?”耳边传来小五将信将疑的声音:“没有人啊……”

    “真是奇怪,姐姐方才可是听到什么?”

    我摇摇头。

    幸好,那种窥视的感觉虽然强烈,但却不曾感受到敌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是否有那么一个人……他既不愿见我,想必有他的理由。

    小五企图宽慰我:“或许是谷中哪个药童走过,有我们看着,姐姐不必担心。”

    然而话虽如此,回屋的时候我却发现小五不见了,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她正与小六压低声音商量:

    “下午的确有一帮人入谷求医。听说是主子受了伤,身份不好说,但我暗中偷偷打量那些随从,一个个气息内敛,连端水的丫环,都不是好惹角色。也不晓得今日园中偷窥之人,是否就是他们。”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想来是哪个身份重要之人,下榻之前,先遣下属四处踩点。”

    “只怕事情没有这样简单。蔡老头素有怪僻,从来不买权贵的帐,入得药谷,事事只能听从他安排。来头再大的人,最多也只能随身带名小厮。连咱们少爷,也只带了咱们几人,轻装入谷。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脾气比茅坑还臭的蔡老头破例了?”

    “这……我们是否去请示一下遂章公子?”

    “我瞧,我们这边能打探到的消息,公子那边自然早就得到风声。公子没有安排,便是无事。我们不必如此沉不住气。”

    “这倒也是。小五,有件事情,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你说。”

    “少爷离开的时候,命我们事事听从公子安排即可。可是遂章公子这二日不是要泡着药浴一直不能出来吗?少爷此次安排,是否有点轻率?”

    我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沉。正想招小五小六进来问话。门外却传来扣门的声音。然后,是哥哥身边的阿大说话的声音:

    “姑娘,这天气刮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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