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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紫微郎花事 第 5 部分阅读
- “王爷,不可啊!”王管事拦在王爷面前,叫得山河变色。www.6zzw.com
一切就像戏剧本子里演的那么俗烂。他冲王爷喊:“贼子阴险毒辣,您千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末了冲我喊:“顾相公,王爷平素待你不簿,你怎可不阻止王爷!怎可如此贪生怕死,自私无情?”
我道:“要不……换王管事过来?”
王管事“嘎”的一声,气势去了大半,王爷手一拂,将他扫到一旁。伸出双手,含笑道:“本王自缚双手,不知足下可放心?”
我缩着脖子,眼光余光看到身边的人看看王爷又看看我,像发现了天荒夜谭。最后说:“好极。”
下人寻来了短绳,王爷当真缚了双手,向我们走来。
待他走到离我们十步远的地方,我喊了句且慢。王爷叫了声眉君,很平静地看我一眼。
我有些讨好地笑了一笑,壮士冷笑:“怎么,终究还是舍不得?”我道:“二位稍安勿躁,待我说几句话。”王爷顿住,我提醒了持刀的壮士一句,小心翼翼地微侧过身。侧身的时候看到壮士正斜乜着我,一副看你能玩什么花样的模样。
我用尽量委婉的声音,推心置腹道:“壮士,王爷此刻自缚双手,你若要走,现下是最佳良机。”
“眉君骑术不佳,你若掳我上马,反是累赘。不若你将眉君推向王爷,侍卫必定大乱,你趁机跳上备在一旁的良驹,趁着天未大亮,掩护离开。你看如何?”
暗中仍能感觉面前的壮士抽了抽脸皮。没什么耐性道:“顾眉君,原本本壮士还心慈手软待对你手下留情,你再罗唣一二句,本壮士对你不客气。”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方才壮士说,如此离开没意思。”
对面挑了挑眉。
我道:“眉君替您想到另一个更有趣的离开方式。不知道壮士可愿意听听?”
男人看着我,眼光闪烁。
我小心笑了笑:“侍卫在百步之外,王爷自缚双手,眉君则投鼠忌器且手无搏鸡之力,难不成壮士还怕生出什么意外?”
壮士眼神顿生狂妄之色,不屑道:“我自然不是怕你。”
我道:“壮士不妨附耳一听。”
男人的狐眼泛着精光。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还是侧耳听了过来。我适时凑过脸去,靠近他的耳旁,用微不可闻的耳语拉长声,叫了一句“庞国舅”。
而后,就在他一愣的瞬间,迅速张口,咬住他面上黑巾,用力一扯——
☆、12抽风贺岁番外
抽风贺岁番外
我叫旺财,是匹毛驴。
我出生在磨房,出世时,阿爸勾搭上隔壁马棚的老母马也生了一只骡子阿花,我们两个就这样青梅竹马地长大了。
阿爸头大耳朵长,并不雄壮威武……我像他。阿花则像她那个母马阿娘,不过二三个月之后,体型便明显比我的高大,此事颇令我耿耿于怀。
当我长到快一岁的时候,在圈子里已经名声在外。耳边听到的,都是一些溢美之词,铁一般的事实就是,我年纪轻轻就成身边第一的拉磨能手。
然而,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有出息的孩子,我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成就,我的理象并不是窝在这石磨旁过一辈子,我要去外边闯世界。
我跟阿爸说了我的计划,阿爸脾气不好,喷了我一鼻子;我继而向阿妈说,阿妈正孕育着第二胎,忧伤对我说:“灰(其实伦家小名叫灰),弟弟快出世了,阿妈身体快挪不动了,你若出去,你阿爸一个要看顾二个磨子,岂不是累死阿爸。你乖,在家好好呆着吧。”我只好去找阿花说。
这个时候,我其实只是想着找阿花诉诉苦,我毕竟是阿爸亲生的,总不能不顾他。然而当我找着阿花时,主人家的胖小孩正倒耙在阿花背上,往上扯着她的尾巴漂亮的小辫子玩。我一看就火了。
这根小辫子,帮我赶过无数的苍蝇蚊子,我对它是感情的!
我一头冲了过去,小胖子落地。第二日,我与阿花同时被卖。
临分手时,阿花哭得肝肠寸断。彼时我尚处懵懂的年纪,我不明白为何阿花的眼,会饱含幽怨,欲说还休;我也不明白,当阿花让我说点什么时,我跟她讨论各自的新主人,她为什么会发怒踢我一记。
我忧伤地告别了爹妈,愤怒地离开了阿花。
我的头个主人,是名师婆。旺财就是师婆给我起的。我因此知道她手底拮據。
师婆终日穿着一身旧衣衫,背着一个破了二个口子的青皮囊袋。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条幅,在上面写着:撒下*的种子、孕育新的生命。专治不孕不育、男/根阴疲疑难杂症。我由此知道,她是一个游街走巷骗吃混喝的。
半年后,她终于混不下去,含泪将我卖掉。
我的第二个主人,是名丑八怪。
老师婆在头上插上草标,当先走过来的是一名青年。青年看的是我身边的一头小红马,那小红马一看就是刚从马圈里拴出来的,被卖了还满面蹦达。
青年问:“眉君,你瞧这小红马如何?”
我一定神才发现青年后面又跟着一人。那人穿了一身宽松的袍子,腰未束带,垂着头,双手缩在袖子里,乍一看去,像个小老头。
他慢吞吞踱了过来,微微抬了抬头,这一下,不关是我,连周围的牲口贩子都倒吸了一口气。
我第一回看到长成这样的人。满脸像是灼伤后留下的痕迹的暗红色胎斑。
一道道饱含异样的眼光在他面上掠过、回避、再次掠过。然而这人似乎并无感觉,仅仅是好脾气笑笑,眼光随意落在我身上。
头一个穿着体面相貌清俊的青年皱眉:“这毛驴瘦巴巴,毛色枯黄,身上只怕没几分力气。”
啐,伦家这叫沧桑美!真没眼光!
身为拉磨能手的我不屑地喷了一口气。
师婆开始朝那带疤的青年卖力地推销我。青年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然而面上一直温温吞吞,像一个很好拿捏的包子。最后,他略抬头又朝四周扫了一眼,朝旁边那名有些无可奈何的青年点了点头。我知道,就是我了。
带疤的青年摸了摸我的额头。
于是我发现了,他有一只极好看的手,又细又长,指若春葱;当他将眼光定在我面上,我又发觉,这个总垂着脸小老头一样的青年,有一对灿若明珠的双眼。
交钱的时候,钱多了二吊钱。师婆坑蒙拐骗的老毛病又犯了,钱一拿过手便不愿意再找零的回去。便鼓吹着要给青年相手或算命,不多收钱。体面青年一脸的似笑非笑,便问道:“哦,你倒给他相相,他是个什么命格。”随口报了生辰。
师婆搭着牲口棚子,很是严肃认真地算了算,末了吃惊道:“呀,相公这可是个极好的命数!一生富贵,衣食无忧,命中有贤惠娇妻并二子,福禄双全!”
体面青年笑道:“是么?我家贤弟谈了二回亲,一个跛了脚,一个麻子脸,不知这贤惠娇妻在何方?”
师婆神秘地将带疤的青年拉过一旁:“相公不必担心,老婆子是过来人,可是见惯了这风月中□。俗话说,女大饿如狼!姑娘家大了,自然是恨嫁了,相公头二宗不如意,何不物色物色姑娘年纪大些的人家呢?”
带疤青年被说得一愣,轻轻便挣开了婆子的手。那一瞬间,我见他神色微微带了点古怪。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新主人府上姓李,是个京官。李府并不是十分富贵,却也让我这种从乡下来的开了眼界。我在这里不再需要拉磨,不需要披着丑不拉唧的布幡子走街串巷。我只需每天伴着那名姓顾的带疤青年上值散值便好。很快我便给养得油光水膘。
我的幸福日子,在遇到那只赤色五花鬃而终结。
那只马,是当今六王爷的坐骑。据说是西域进贡的番马,高大威猛,眼神觑睨。
一切像恶梦。
我至今不明白,我那整天闷声不吭,惯常总缩在角落里巴不得全天下都没发现他的存在的丑八怪主人,是如何勾搭上六王爷的。
而六王爷,又是如何看上丑八怪主人的。
总不能因为两人都长得特丑罢?
反正,我是没这种想法的。我在街上,看到哪只比我更瘦毛更脏的驴,我从来只有想扬一顿沙子的想法,结交同类?傻去吧。两只瘦驴走在一起,给别的驴笑么?
我第一回见到六王爷是在暴雨的街上。www.luanhen.com王爷很丑,然而整个人清雅贵气、气质温润如玉,谈吐之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时王爷乘骄,恶梦还没开始,一切还好。王爷命人备了干布给我擦干泼湿的鬃毛,十分体贴。
主人与王爷明显已经不是第一回见面。主人看地,他便将眼光落在主人头顶上,眸里头有奇怪的流光。主人抬头,他便淡淡别开去。
数日后,两人相约京郊赏秋。
那名体面青年,主人的义兄李润,看着准备出门的主人,皱着眉头,然而什么都没说。
我总觉得主人与他这位义兄有丝隔阂,然而他们面上好好的,具体又说不出来。
约见地点是在西华门,我一到便傻了,王爷牵着的,是高出我半只的赤色五花鬃马。那只该死的马一见我,就扬蹄喷鼻,趾高气扬地耻笑我。我缩在主人身边,羞得抬不起头。
身为一只驴,我很忧伤。
王爷身边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管事献言:“马厩里还有温驯的母马,不若小的命人去牵一只来?”
王爷转而向主人,含笑问道:“不知眉君骑技如何?”
主人的骑技如何,我是懂的。
我只能说,主人是一个懒人。
具体从他那一双好看的手掌可以看出来。那一双娇贵的手,上下除了二个经年握笔握出的簿茧,几乎没有别的痕迹,这样一双手,干活,是浮云,练武,是浮云。骑技……自然也是浮云。
他用一个很孬的上驴姿势说明了一切。
全场半数的人石化。
迎着赤色五花鬃耻笑的眼光,我羞得满面通红。我很佩服主人的脸皮之厚,此刻居然还是若无其事;而我也十分佩服王爷,面对这一切,居然视若不见。
我驮着主人小跑,赤色五花鬃驮着王爷,不屑地小碎米步,路人无不侧目。
待走到郊外,我已经累得趴下,赤色五花鬃却跟没事一样,抬头拔胸吐气,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主人摸摸我,歉然笑了笑。
他们将我们两头牲口拴在树下,两人沿着树丛走。
整整一个下午,我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听着赤色五花鬃吹马逼。
这厮显然十分崇敬自己的主人,过分地丑化了我的主人。先是从六王爷的马技如何了得说起,衬托出了我的主人如何拙劣。我吃草不理他,他便开始对我进行人参攻击。说我毛丑,腿短,鼻毛粗。我的脾气最终爆发,对他发起自杀性的袭击。
下人过来拉开我们,一人抽起马鞭向我抽来。主人在那边诶了一声,马鞭临时换了方向,抽在赤色五花鬃身上。我狠狠喷出了一口闷气,解气地看着那厮终于焉了吧叽倒在另一边。
真正让我们结下仇隙的,是某一回主人应邀到王府做客。我有幸在王府家的牲口棚子歇了半晌。那会儿我压根就没想到我能这里陌生而高贵的地方重遇阿花,因此不怎么注意形象。因为隔壁棚子是该死的赤色五花鬃的,我特意挣断了缰绳,抬腿翹到那边去,撒尿。
撒到一半,突然听到二声嘶鸣。
一声是愤怒的,不满的。另一声,却是惊喜的,久后重逢的。
他乡遇故知最悲凉的事情素神马?相遇撒尿时。
身为一只英俊的、令阿花念念不忘的驴,形象已毁。
我像拉满的弹弓回弹般收回那股尿意,呆若木鸡地盯着眼前的阿花。
与阿花,已将近一年不见。
我更成熟英俊了,阿花何尝不是更美貌妩媚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亲蜜地站在我最讨厌的赤色五花鬃旁边?!我不敢置信,颤抖地叫了一声阿花。阿花浑身一激灵,就要向我奔来。该死的赤色五花鬃拦住了她。
六只眼睛相对,各自眼赤。
这时响起了主人的声音:“咦,这三只是怎么回事?”
王爷跟在主人旁边,只扫了我们一眼,便收回眼光,继续将他若有似无的眼光落在主人身上。
旁边王府的家人谄媚道:“相公,兴或是这只骡子最近刚好到了发情期,因此才引起另外二只牲畜的纠缠。”
主人愕然看了我们一眼,紧接着落到我身上,那眼光,分明是头次意识到,一只驴也有生理需求这回事。
这天晚上,主人要走,我梗着脖子,死活不让走。
阿花在一旁叫,声音凄切,叫得我心碎。
我们的遭遇,像那个美丽的传说,故事里男主人公女主人公楼台相会,紧跟着生离死别。多凄美。
最后主人也没撤地看着我。
王爷说:“眉君不若在府里住上一晚罢。府里还存着二瓶江南的桂花酿,你我共饮一杯如何?”主人迟疑:“这……”那家人吃吃道:“相公且安心与王爷吃酒罢。这牲畜既不愿走,小人便安排它跟这骡子住一晚,只怕一时半刻还走不开哩……”主人噎了一声,我怀疑,那片刻,他的脸定是稍稍有点红了。
与阿花的初夜……就这样开始了。
我很激动,阿花在颤抖。赤色五花鬃在隔壁,撕心裂肺的叫。
=…=以下省略N字的驴骡和谐运动=…=
肆意恩*过后,我与阿花互诉别后情由。
阿花一向是只好命的母骡,她给伢子带着了之后,很快就给卖入了王府,现在在厨房帮忙。厨房是个油水甚多的地方,阿花吃得身条圆润,两眼水汪汪。
相比我,就有些落魄了。我突然记起她与赤色五花鬃站在一起的情形,心里顿时无比难受了起来。
天明,我心碎地离开了王府。
“灰……”阿花的叹息,碎在风里。
我自此与赤色五花鬃不共戴天。而它也视我为宿仇。
我们彼此龇牙怒视,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互踹。这一期间,我无敌旋风腿迅速练至化臻。
某一回,我又跟着主人与王爷一块出去郊游。溜去小溪边喝了会水,回来后,发现赤色五花鬃孤独趴在地上,正在嘤嘤嘤哭。
我这驴虽然有时脾气犟点,但是我心肠软。
一见宿敌居然哭了,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听他在哭泣,阿花自跟我那一夜之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我听着暗自痛快。痛快的同时,对着一只素来跋扈现在在伤心哭泣的马,难免无所适从,我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作为一只善良的驴,我觉得有必要表示恻隐一下。
我说:“阿花不喜欢你,这样也好,你跟她根本门不当户不对,别缠着我阿花了。”阿花是我的。
赤色五花鬃怒道:“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当个好姐妹也要门户对当么?”
我理所当然道:“当然。”然后石化。
他他他他……他方才说什么来着?
好姐妹?
我结巴道:“不会吧?别开玩笑!难道你你你……女扮男装?”
赤色五花鬃咆道:“不行么?”
我傻在当地,良久才木然点头:“当然行。”
那一日,王爷与主人拿了副棋子坐在花坞里下棋,主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下着下着,倚着树冠,竟睡了过去。秋日阳光并不是十分强烈,然后有点刺眼,王爷提起一只手臂,拉开半幅袖子给主人挡日。一挡便是半日光景。
赤色五花鬃哭着哭着止了嘴,奇怪地望着它的主人。
“王爷近来,越发奇怪了。”它咕哝。
我有气无力道:“没甚么好奇怪的。因为我家主人跟你一样,也是女扮男装……”= =
情敌问题纯属我臆想,我的心像要飞扬起来。
我经过彻夜的思考之后,决定夜奔王府。
多少年后,我依旧为这时这个决定澎湃!
隔日,我的主人来到王府,在仆从的指点下愕然地看着抱着牲口柱子不走的我。我听那仆从满面曝布汗地道:“这畜牲应是与厨房那头骡子好上了,今早门子一开门,竟瞧它疯了般跑了进来,钻入母骡的棚子,死活便不走了。幸好门子识得这是相公的驴,因便没将它怎么样。等相公过来定夺。”
主人看着我,半晌仍在傻眼。
王爷道:“便由着这牲口罢。往后你上值散值,由本王顺带接你便是。”语气里分明含有笑意。
我就这样赖在王府里,很快又重拾了拉磨能手的称号。
那一日阳光暖洋洋的,主人与王爷两人并偕走在花丛里,一人懒散拿着花剪修枝,另一人随意指点,间或一句说笑。微风拂来,王爷抬手十分自然将主人一丝鬢发拔至耳后。
阿花十分羡慕:“王爷对你家主人真是温柔。”
我嚼着那根草喷了口气,十分不服气。
难道我不温柔么?
我甩了甩尾巴,为阿花赶走一只苍蝇;又再甩一甩尾巴,拿尾巴上的毛去撩阿花的屁股。
阿花脸红了红,腿抖了抖,我以为她生气,不想她挪了挪身,将屁股又挪近些,给我撩。
……女大饿如狼,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那……我家主人何时会变身饿狼,吃了王爷小白兔呢?
我深思。
突听阿花说:“灰。”
我道:“嗄?”
阿花说:“灰……”
我愕然:“花?”
阿花含情脉脉:“……我只是随便叫叫你。你今天没有话对我说吗?”
我跟阿花肉麻地盯了片刻,突然打了激灵,明白了过来。
我说:“花,耐你~~~”
阿花羞答答:“灰,花也耐你~~~”
阳光很好,我想我跟阿花会互耐一辈子。
我拱了拱她的脑袋,大方地分了点草给阿花一起嚼,亲密躺在一处的两个身体后头,两条尾巴互相扫得噼啪作响。
方圆一百步,半只苍蝇也没有。
我是一只多么幸福的驴啊!也祝愿,天下所有有情人,也跟我们一样幸福~~得瑟甩尾巴!
☆、13C apter 2324
23
黑色面巾扯落,与此同时,盘着我的那条手臂一紧,匕首的寒光在我眼前闪过。
当时,若我没动,匕首可能会擦过我的脖子,我十有□,会死得十分爽利。
因此,我只好不顾一切往后一抑……
抱住我的,是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缚在王爷手上的绳子,变戏法一般已经不见了。
他一手抱着我,另一手伸出两根手指,稳稳捏在匕首的刃面上。那匕首便没再前进分毫。
庞青面上一刹那闪过诧异,很快居然笑了出来。在弓弦拉满的紧迸声中无辜地眨眨眼。
“其实这是一个误会。”
两只手几乎是同时一松,匕首落地。王爷往后打了个手势,步步进逼的王府侍卫立即止了势头。王管事上前取了匕首,用十分同仇敌恺的眼光瞪了庞青一眼。
王爷的声音依旧淡然,不动声色。
他说:“庞国舅寅夜造访,口口声声要撬开王府秘道,末了手持凶器,挟持朝延命官,看来这误会大得紧。”
庞青继续眨眼,表情十足诚恳:“的确是玩笑之举。说来也不怕王爷笑话。近日贵妃娘娘的生辰将到,万岁宠*家姐,特地办了个百花宴贺寿。我这当弟弟的,自然不能不表示一番。”
王爷点头:“本王也有耳闻。”
“然则本国舅近来手头却有些紧。昨日与一干同僚喝酒,提起六王爷府上守卫固若金汤,青便有些不服气,与诸位同僚以万两黄金打赌,若青能在王府中取一样信物,来去自如一回,便赢了赌约。”他嘿然:“王爷素来宽容雅量,定能宽宥青今晚造次之举罢?”
这么说着,面上表情却分明在说:本国舅就是硬闯你的王府,你能拿我如何?
王爷微笑,两人的眼刀在夜里互飞。
人生里有各种意外,明明在这一刻,我可以作壁上观、默默看我的热闹的。然则忍至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爷……”我叫了一声,声音里隐有颤音。
王爷应了一声,垂头,看到我的样子,明显一愣。
我的模样,一定是表情扭曲,眼里一层泪花。
我涩声说:“可以先给我叫个大夫吗?我……”我好像折着腰了……
当时,我没料想,王爷的表现会如此干脆,眉一拧,直接将我抱起。
庞青瞪突了眼珠,并着侍卫们的眼光,齐刷刷扫了过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我窘迫得抬不起头来——当然,很大原因是让腰给疼的。
庞青在后头叫:“何必叫什么大夫?本国舅在军中,是治跌打扭伤的能手!”说着就要没事人似的跟上,咣当一声,五六名满脸横肉的侍卫上前,一亮长刀就将他架在当下,动弹不得。
一报还一报,早先他拿着匕首架我脖子的时候,定然想不到此时。
从他错愕的表情看出,他更想不到,六王爷竟就这么离开,留下一大班侍卫,与他一齐大眼瞪小眼,一瞪到天明。
秋夜露重,听闻,当庞府的人在日上三竿前来保人时,庞青一身衣服浸湿了一回,又干了一回,他出身富贵,从来养尊处优,这一湿一干之间,弄得他扫眉耷眼,有些憔悴。
自庞贵妃得宠,庞家在京中向来肆无忌惮。然则,此次六王爷似乎铁了心对上,保人并不顺利,事情最后惊动了夏帝。皇帝出面说情。
王爷于是上了一道疏。
疏上,先是褒扬了国舅。国舅为君尽忠,卓著功勋。接着罪己。在京中人称君子之首,声名斐然的六王爷用尖锐的笔调,沉痛的口吻自省了一身的才能德行,最后下的结论是自己才能疏浅,德行有限,以致被京中贵族视为无物。皇帝亲敕的六王爷府被视作等闲处所,有人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自己枉为龙子凤孙,白白承沐了皇族的香火之恩,不能以德服人,让祖宗丢了脸,请求皇帝责罚。
据说,皇帝接着这道奏章,勃然大怒,将庞青叫到面前,狠狠斥责了一番。此是后话。
王爷将我抱到内室的时候,早有奴婢在榻上备下了厚厚的垫子。我靠在他身上,隐约感觉他一身肌肉绷紧,神情紧张,竟是无比着急。
他道:“眉君,你且忍忍。”小心翼翼将我放下。我知道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至极限,仍是疼出一身冷汗。
然而当我直挺挺躺在那榻上时,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方才疼得晕了头,竟忘了,平素便是让大夫搭个脉,也是战战兢兢,更何况,伤在这么个要命的地方,如何让大夫来看?
如此一想,感觉额上冷汗又密了三分。早有人去请了太医,我企图阻止,吸着声音道:“如此躺着舒服多了,不过小小扭伤了一下,兴或躺着就好了,不必叫大夫了……”
王爷抿唇不语,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我额上的冷汗。
他眼光在我腰间扫了一眼,而后落在我面上,眉头皱得更紧。
……该死的庞青、该死的腰!
我又气又急又疼又窘迫。
很快下人禀报太医来了。王爷起身,我死死拽住他的袖口:“不用看大夫。”我咬牙切齿道。
王爷轻声说:“眉君,莫闹。”
我握着那片衣袖,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而后就那样,再次一错手,嘶啦一声——
我拧着半幅碎布片,傻了傻。王爷低头看看露出半截手臂的袖口,再看看腰间早先割到的裂口,一时也愣了愣。王管事在一旁啊呀了声,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对我说:“王爷今儿的衣衫不经撕,相公再用点力,非扒下一层不可。”只听得我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王爷别开脸,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太医与王爷的对话声,隐约听到老太医说:“……听到王爷的形容,应是扭转的方位不当……一时错了位。应当……”
我竖起耳朵,接下去却未听到声音。
王管事往外头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回头对我说,王爷正亲自向太医学习揉捏推按之术。
话音一落,人影一晃,王爷已然走了进来。
我硬挺挺躺着,一边吸着气,一边看着王爷使了个眼色,王管事狗腿地赶着侍在一旁的两名婢女,人走出房外后,一探头冲我眨眨眼,伸手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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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彼时,天约摸是亮了,鸡啼声此起彼伏。王爷站在门边,微微有些迟疑,然而很快来到榻边。
他说:“眉君,我来为你接位,可能有一点疼,忍忍就好。”
我希翼望他:“就着这个势头,给我推一推就好么?夜里凉,衣服就不必脱了罢?”
平时相处时与王爷勾肩搭背的时候便有不少,若是如此,倒还可以接受。
王爷摇头,眼光平平与我对视。我瞪大眼睛,就见他眼神一闪:“总要除了外袍……给我看看伤在何处。”
我吸气:“那不行。”
王爷眯眼:“要不……让太医来?”
我究竟心虚,只觉自己十分苦情,偏偏哑巴吃黄莲。
有些问题如果不捅破,它就什么都不是。
若当真脱了衣衫,往腰间一摸,再迟钝的人都能觉出异样了。女扮男装成了纸包不住火的事,我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再装下去。想到此处,不仅腰疼,头也有点痛。
我只好眼泪汪汪地坚持,躺躺就会好的。
王爷微笑,看样子企图与我讲道理。
他说:“眉君,闪腰岔气如不及时医治,轻则落下病根,重则导致残疾。你如果现在不医治,吃苦的会是你。”
我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当真这样……王爷遣人叫我义兄过来好么?他自会处理。”
这一次,换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一撩袍,已在榻上坐下。我眼见他手臂动了一动,一时情急,便直挺挺从榻上翻下——
数日后,京中流传着六王爷为闪了腰的男宠接位的故事。
本故事有武功版与情趣版二种。
武功版有点传奇:“六王爷不愧为六王爷!在老医正的指点下,三言两语,一下既得推、拿、揉、捏、按之精粹所在。彼时风清月朗,桂馥飘香,王爷一推开房门,当中一站,但见他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王爷动了,一招隔空推拿,那推,气吞九天之光华,斗转乾坤之挪移,一下子打通了阴阳;那拿,忽而开山破碑,忽如隔絮搔痒,张驰有道,于是乎,打通了的阴阳又互融。
咯嘣一声,错位之处,痊愈了!
顾眉君原本痛极,然而经这春风化雨般的一推一拿,竟是舒服之极,忍不住呵呵一笑。”
情趣版则广泛流传于酒舍勾栏。
……王爷坐到榻边,眸间一点灼热。身下的人儿,扭动着身肢,声声嘤咛。
香肩、锁骨、美背。
手,缓缓而下。
“是这里吗?这里疼吗?”
“……再下一点。”
“这里吗?”
“……再下一点。”
“……这里?”
“再下、再下一点……啊……”
“还要?嗯?”
“嘤……宽衣吧,王爷!”
王爷刚掀开衣服,露出一片白嫩。情正到酣处,突地!门开了!
小丫环送来盆子和毛巾……
“滚!”王爷冷冷说。
这个版本演绎至后来,大家都忘了,这其实是一个六王爷为男宠治闪腰的故事。虽然有人对掀开衣服,露出一片白嫩那个环节有点质疑,但众人一致认为那一晚王爷与男宠之间一定发生了激烈的房事确凿无疑。因为顾眉君闪到腰了。
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一脸焦急的义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换过一张硬床躺着,心情甚好。
我大约将庞青挟持我的事情与他说了一说。义兄见我起卧行走并无困难,不解问我:“下人们说你闪了腰,又是怎么回事?”
我脸热了一热,今晚这伤委实有些丢脸。
当下只点了点头,不愿多说。
然而义兄似乎会错了意,看我神色便面上一僵。再问语气里已有丝阴沉:“……王爷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我不解。
“就是……”他顿住,捶了捶手,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末了才干巴巴地问:“你的伤……是王爷看好的?”
我噗哧一乐:“不,是我从榻上跌了一跤——跌好的。”
义兄是来接我回府的。然而与我说不到几句话,就有下人来唤,说是王爷有请。这一去直至隔日都未见人。太医正究竟给我开了药,一贴外用,一贴内服。我坚持自己给自己贴了药膏,至于内服的,但闻那气味儿,就知道味道奇苦。
我皱皱眉,丫环便在一旁提醒:王爷让下人带话,不想在今后落下个打喷嚏也能闪到腰的病症,便需将药如数喝下。
我便一边喝着药,一边问:“王爷呢?”
丫环说,上朝去了。“王爷还带话,让相公安心养伤,他给您告了假。”
我问道:“没别的话了么?”
丫环衽了衽:“回相公,没了。”
我不死心:“六王爷今早上朝,心情如何?”
丫环傻了傻:“……奴婢如何得知。”
腰伤虽在一跌之下误打误撞接回了位,但仍需养着。兼之夜里几乎未曾真正合眼,头一沾枕,倒很快睡了去。然则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王爷站在甬道的另一端,忽而对我冷笑,说自己养了头白眼狼;忽而面露忧伤,说眉君你始终不愿信我。竟是在跟我秋后算账的样子。人终究是不能作亏心事的,我在梦里头,手足无措。
醒时日已西沉,外面隐约有噪杂声。
我吃了点东西,又灌了一碗药,腹中於积,便起了身。外头噪杂声更甚,我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走到了一半,便看到了王爷。
远远的他只露给我一个背影。
今儿的王府似乎额外热闹。半个宅子无论上等还是下等的奴仆几乎聚到客厅院前来了。王爷平素虽温和,但王府治下似乎极严,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我来到王爷身后,还未探头,便听里面有人用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青今日负荆请罪来了。王爷还不快快将顾编修请出来,昨晚差些误伤了他,青心中委实歉疚难当。愿亲手献上此鞭,请顾编修执鞭,狠狠抽打在青的背上。”
全天下最新鲜的事,今儿出在六王爷府上。
当时我听罢,一口气愣是没理顺,呛在喉里头。
王爷一回头,便看到了我。
我涨着一张脸,探头。但见王爷眼眯了眯,不动声色往前挡了挡;我抓心搔肝探向另一边,王爷一晃身躯,又是一挡——
☆、14C apter 2526
25
这一年,从邻国东晋传来消息,晋国公主桐知将持一颗稀世明珠为聘,前来夏国选婿,鸾驾已然起程。
消息传至夏国,身为京都美男榜首的庞青不可避免受到最大的关注。据确凿信息,前来选婿的晋国桐知公主美艳绝伦,眼高于顶,派头十足。为了夫婿问题已在晋国选美无数,均未入公主法眼。为夏朝的脸面问题,夏帝极有可能任命国舅庞青为接待公主的钦命大臣,力求一打照面便利用无边男色将美丽的公主狠狠镇住。
这件事会不会成功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当时我从六王爷身侧成功探出头去的时候,我立即就傻眼了。
当然,这很大原因得归绺于当时我并没有将“负荆请罪”与“袒胸露乳”联系到一起。
灯光下,自缚了双手的庞青十分挺拔地站着,上半身未着寸缕,下半身仅着一条绸裤,火红衣袍丢在一旁,像团燃烧的火焰,映着他狭长眉眼那抹浓稠魅色,艳胜海棠。
王府为数不多的婢女们皆看直了眼。
此情此景,最痛恨的人莫过于王管事。他平素在王府里一人独大,对这个毛手对那个毛脚,时不时还来个毛腰,早对整一个府中未出阁的婢女们调戏出了感情。此时见婢女们一个个神魂颠倒,一下子打翻了醋瓶子。我听他啐道:“呸,没个出息,头伸得跟只大白鹅似的,看个裸男就失态成那样!”
我脸红了红,刚想缩回头,一只手伸了过来,已然拉正我的身体。
这时庞青已经看到了我,他嘴里轻呼了一声,兜头就要给我行礼。我明知他在演戏,还是小吓了一跳,伸手将他扶住。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表情都是十足的诚恳:
“顾大人,你的腰……”
我咳道:“已然好了。秋时夜凉,国舅爷还需添衣,仔细伤风……”
庞青一鼓胸膛:“休说青身强力壮,便是体弱多病,为表悔过之诚,寒冬腊月也要做得十足地道。青今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