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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彩霞满天

正文 第 1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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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容的微笑。

    “你又要胡闹了!”她说。

    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了,坐正了身子,他一把握牢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沉声的说:

    “你跟著他只是受罪,受苦受难受折磨,你怎么这样糊涂,这样执迷不悟?他不能给你婚姻,不能给你幸福,甚至不能给你起码的尊敬和照顾,更别谈如何去欣赏你的才华了!采芹,他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只欣赏他自己,你是他生活里的点缀,而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你懂了吗?懂了吗?”

    她睁大眼睛看他,吸了口烟,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关若飞,”她震颤著说:“你是个卑鄙的小人!你这种恶意破坏是不可原谅的!”“我卑鄙?”他扬了扬眉毛,更紧的握住她。“我虽然卑鄙,我是个爱你的男人,那个大学生可能很神圣,他却只是个高高在上的神。你不能抽烟,你不能喝酒,你不能做这个,你不能做那个……天啊,你难道不明白,他只是挑剔你!而真正的爱情里是没有挑剔的,即使是你的缺点,经过爱神的魔杖点过,也会变成优点!采芹,”他静静的看著她:“你嫁给我吧,我们结婚去!”“嫁你?”她张大了嘴:“别胡……”

    “不要再用胡闹两个字!”他及时阻止。“你知道我不是胡闹,我很认真。我要娶你,一个男人只有在决心走上结婚礼坛的时候,才是完全奉献了自己。因为婚姻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有若干的牺牲,牺牲自由,牺牲独来独往的生活,牺牲对别的女人的吸引和兴趣。还要负上终身的责任。所以,婚姻是需要勇气的。采芹,如果乔书培真爱你,他为什么不和你结婚?”“他还在读书啊,他还没有正式职业啊,他还没有通过他父亲那一关啊……”“借口!借口!借口!太多的借口!”他低喊著:“他甚至不怕你被别人抢去?”“他……他……”她嗫嚅著:“他知道我不会被别人抢去!”

    “真有信心!”他冷哼著:“你不是他的爱人,不是他的妻子,你是他忠心的奴隶……”

    “不用这样讽刺我!”她伤心的垂下了睫毛,用力从他的掌握里抽出了手来。“他说过他要娶我,他说过他重视婚姻,他说只有两个有决心终身相守的人,才有资格走上结婚礼坛……”“那么,他一定是没有决心的那个人了,否则,他不会拖上这么久,他早该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关若飞!”她苍白著脸喊:“你如果继续说这种话,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你……你……”他跳了起来,转身就走:“你是个不可理喻的傻子,你是个白痴!不理我!你可以不理我!最好你不要再理我,免得我也变成白痴!”

    他走了,离开了西餐厅。一连有五天,他不再在她上班的时候来报到了,那个固定的桌子变得空空的了。她有些怅怅然,有些若有所失。关若飞不出现,她更寂寞了,在弹琴的空隙时间里,她常常坐在那儿,傻傻的,呆呆的,孤独的燃起一支烟,看著那烟雾在空中扩散。这样,到第六天,她又在那空隙时间呆坐著,忽然,就有个阴影罩在她头上了,忽然,有人从桌面推给她一杯马丁尼,她抬起头来,接触到关若飞憔悴的面颊和憔悴的眼睛。他在笑,连那个笑容都是憔悴的。“不认识你多好!”他说。“那时,我的生活是无牵无挂的!”

    她的睫毛垂下去片刻,再扬起来时,那眼珠亮晶晶的闪耀著喜悦,这喜悦的光芒足以燃起他心里的希望了。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仔细的去看她:

    “有没有想念过我?”他问。

    “是的。”她坦白的说:“是的。”她再说,轻轻的叹了口气。“好,”他点点头。“以后,我再也不说让你扫兴的话,我想过,假若真得不到你的爱情,我还可以有你的友谊。两样都没有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他举起自己的酒杯。“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怎样?”她爽快的饮干了杯子。

    从此,关若飞真的不再攻击乔书培,不批评,也不破坏,他只用一种强韧的忍耐力,株守在他的角落里,等待著这故事的结局。“任何故事,都该有个结局!”他说。

    是的,任何故事,都该有个结局,采芹却不知道,她的结局到底会怎样?这个冬天好冷,那小屋正像房东太太说的:“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要死。”每个木板隙缝里都灌进来冷风,窗子永远关不密。采芹买了电热器,但是,电热器仍然烤不暖那冷冰冰的屋子。而且,这个冬天总是下雨,淅淅沥沥的,到处都湿,这又湿又冷的冬天似乎把什么都冻住了,连“爱情”也“冻”住了。连日来,乔书培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他似乎藏著什么心事,一天到晚锁著眉头,愁眉不展。采芹不太敢询问他,因为他像个易爆的火药库,任何一点星星之火,都足以引起一场爆发。她只是悄悄的窥探著他,悄悄的研究著他,悄悄的关怀著他。这样,到了期终考的最后一天,他终于向她摊牌了。

    “寒假我必须回去!”“哦!”她跌坐在床沿上。“回去几天?”她无力的问。

    “一个月。”她打了个冷战,低下头去,她默然不语。他在室内兜著圈子,走来走去,最后,他靠在窗台上,注视著她。“我是不得已。”他解释的说:“爸爸来了好多封信,催我回去,你知道我从小没母亲,只有爸爸。而且,要过年了,中国人过年,总是一家团聚的……”

    她觉得更冷了,用手抱住胳膊,她抚摸著自己的手臂,瑟缩的耸住了肩膀。“你的意思是说,你回去过年,要我──一个人留在这小屋里?”她低低的问,垂著头,看著床罩上的花纹。

    他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最近,他也学会抽烟了,而且,比她抽得凶得多。他燃著了烟,深深的看她一眼,问:“要一支吗?”她摇摇头。用手指在床罩上划著,床罩上有一朵凸出的玫瑰花,这床罩也是她新买的。她那白皙的手指,顺著玫瑰的花纹绕著,眼睛始终低垂著。

    “我知道这很困难,也很残忍,”他说。“或者,我们可以先搬一个家,这小屋太冷了,现在,你赚钱多,我们可以搬一个比较好的房子,或者去分租别人的房子,也彼此有个照应……”她摇摇头。“我不搬家。”她简短的说。

    “为什么?”她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他了,她的声音幽冷而凄凉:

    “因为这小屋是我们的窝,我们在这儿看过彩霞,我们在这儿吵过架,我们在这儿共饮过一杯甘蔗汁……这里有太多我们的记忆,我喜欢它,我不搬家。”

    他动容的看著她,他眼底闪烁著光芒。

    “你宁愿单独在这儿住一个月?”

    她迎视著他的目光,呆呆的看著他,深深的看著他,然后,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带我回去!”她哑声说,渴望的、乞求的、急促的说:“带我回去!书培,我迟早要面对你的父亲,是不是?带我回去见他。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好怕孤独,好怕寂寞,书培,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陈樵会照顾你,”他的声音虚飘飘的:“何雯和燕青也会,他们都会常常来看你,不会像你想像那么孤独,我会拜托他们照顾你……”她睁大了眼睛,扬著睫毛,紧紧的盯著他。她的呼吸不知不觉的急促了,她的胸腔沉重的起伏著。在这一刹那间,关若飞对她说的每句话都在她耳边回响,他根本无意于娶她,他根本无意于解决问题!她抽了口气,他居然想把她一个人抛下来,陈樵会照顾你,何雯和燕青也会,这样你就放心了吗?这样你就能无牵无挂的走了吗?她张开嘴,冷冷的,幽幽的,清清楚楚的说:“真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的费心,你实在太好了,太周到了,居然会拜托人来照顾我。你使我感动极了,安慰极了,快乐极了……”他愕然的瞪著她,她脸色惨白,容颜凄楚,但是,她的唇边却涌现了一个笑容,一个又陌生又讽刺的笑容。和她认识了这么许多年,几乎已经算不清楚是多少年了,他从没有听过她用这种讥讽的语气说话,从没看过她这种又讽刺、又痛心、又失望、又悲切的表情。这使他震惊而惶惑了。在震惊中,还混杂了对自己的愤怒和轻蔑。是的,他是个懦弱的,逃避现实的混蛋!他不敢带她回去,不敢让父亲发现他们同居的事实,因为,他那么了解父亲,又那么爱他父亲,这样做等于会杀掉他!于是,他就像个鸵鸟似的把头藏起来,既舍不得她,也不敢面对父亲!他轻视自己,他愤怒而无奈,她的笑声刺激了他,抓住她的手腕,他摇撼著她,哑声低吼:

    “不许这样说话!不许这样笑!不许这样讽刺我!”

    “不许?哈!”她笑了起来,真的笑了起来,但是,她眼里却涌满了泪水:“你不许?好的,你不许的事我都不做。我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讽刺你,不许和你一起回家,不许丢你的脸,不许……”他用嘴唇迅速的堵住了她的嘴,在这一刹那间,她注意到他脸上有种真切的痛楚,那痛楚似乎在他整个身体里燃烧,似乎要把他烧成灰烬。这痛楚的表情立刻把她给打倒了。她后悔了,后悔用这么讥刺的语气,后悔用这么刻薄的句子,她的乔书培!在他用唇堵住她的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刻的体会到他的矛盾和痛苦。她立即原谅他了,她爱他那么深,以至于无法不原谅他了,非但原谅了他,她反而愤恨起自己的失言和冷酷了。她闭上眼睛,眼泪滑下了面颊,他的嘴唇灼热的从她面颊上吮过去,一路吸尽那泪珠,他的身子溜下去,跪在她面前,把头埋在她裙褶里。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他说:“我是个伪君子,我懦弱,我是只鸵鸟,我不敢面对现实。我没有谋生能力,甚至没有恋爱的权利,我常常对你很凶,因为我那么自卑,生怕你轻视我,我就急于自茏。我和燕青混在一起,因为她是大学生,因为她喜欢我,这满足了我的自尊……噢,采芹,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情,你不会懂,我常挑剔你,因为不挑剔你我就没有份量了!噢,采芹,”他苦恼的转动著头:“你在轻视我了!你在讽刺我了!因为你看穿我一钱不值,看穿我根本是个懦夫……”“够了,别说了!”她喊著,把他的头从自己膝上捧起来,他的脸涨红了,他的眼神狼狈而愁苦,他像个无助的小婴儿。“够了,够了,别说了!”她含泪低语:“是我不好,我一向信任你,我不该反抗你的!我是……受了别人的影响。好了,书培,你回去吧,我会在这儿等你,我会──和陈樵他们处得很好,我会试著和燕青交朋友……”

    他站起身来,默默的著她,她仍然坐在那床沿上,微仰著头,凝视著他。他们默然相对,彼此深深的注视著对方,也探索著对方。然后,一件奇迹又发生了!那种密切的,心灵相通的,神秘的,从他们童年起就把他们连锁在一块儿的力量,又在他们之间迸发了。她站起来,投入了他怀里。他立即吻住了她,深切的、甜蜜的、辗转吸吮的吻住了她,多日以来,他们之间,没有这样亲切过了,没有这样狂热过了,没有这样心与心相连,灵魂与灵魂相撞击了。他们滚倒在床上,彼此占有了彼此,彼此也献出了彼此。

    然后,放寒假了。他却绝口不再提回去的话,她帮他收好衣箱,他笑著把衣服挂回壁橱里。

    “我不回去了。”“什么?”她惊奇的。“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孤伶伶的过春节,所以,我写了一封信给爸爸,告诉他苏教授不放我走,他相信了。所以,我不回去了,我要和你一块儿过年。”

    她看著他,她的眼睛闪亮,脸庞发光。

    “而且,”他继续说:“我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一家室内设计公司里画设计图,所以,我不回去也是名正言顺的,并不算欺骗爸爸。那工作如果做得好,开学后还可以继续做,我们就可以寄点钱给爸爸了。”

    “你现在就可以寄点钱给他了。”她悄声说。

    “用你赚的钱吗?”他粗声说:“免谈了!”

    她不敢再说话了,骄傲的乔书培,自尊的乔书培,你未免把“彼此”分得太清楚了!但是,她多爱他哪!自从听了他上次的“剖白”,她比较了解他那份矛盾的心情了!也真正体会出他对她的爱。她不再怀疑,不再自苦了。她多爱他哪!她再不嫉妒苏燕青了,再不挑他毛病了,再不跟他生气了。连未来的结局,她都再也不管了!……这个冬天或者很冷,但是,他们却真正享受了一段最甜蜜最温馨的生活。

    没有争执,没有嫉妒,没有猜疑……这种日子是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做梦了,美好得会说梦话了:

    “采芹,你喜欢什么形式的结婚礼服?”他问,靠在床上,用炭笔在速写簿上勾出一件礼服的样子来:“领子上加点花边,袖口上用荷叶边,下摆这样宽下来,在后面打上褶,再用一串小玫瑰花从上到下的缀上去,披纱上也是玫瑰花,粉红色绉纱做成的玫瑰。礼服用全白的太素了,加上粉红的玫瑰,岂不娇艳?你瞧,这样好吗?”他把速写簿推在她面前,给她看。她望著那速写簿,脸色嫣红,就像朵粉红色的玫瑰。她把面颊贴在他胸口,低声说:

    “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但是你不许生气。”

    “说吧,我并不是暴君呀!”他用手轻拂她的头发,她脑后有细细的绒毛,他就俯下头去吻她颈项里的绒毛,她笑著滚开了身子。“好痒!”她说。“你要问我什么?”他把她拉过来。拿起炭笔,他又开始在速写簿上画另一件结婚礼服。

    她望著那礼服,再望望他。

    “你有没有一些喜欢苏燕青?”她小心翼翼的问。

    “哦?”他在礼服上加上许多小花。“如果我说不喜欢,就太虚伪了,我很喜欢她。”

    “你有没有想过──”她说得更小心了。“她当你的新娘,会比我合适?”他丢下了速写簿,闭上了眼睛,直挺挺的躺著。

    “我生气了!”他宣布著。

    “噢,说好不生气的,说好的!”她慌忙叫著,去揽他的脖子,去拨他的眼皮,去吻他的嘴唇。“我只是好奇,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他睁开眼睛来,把她抱在胸前,他认真的看看她,低叹了一声。“是的,我想过。”他坦白的说:“不是为我想的,而是为爸爸想的。不过,现在这已经不成问题了,如果我们这一代的婚姻,还要受上一代的影响,就太可悲了。爸爸会为我而接受你。”“那么,”她屏住呼吸,窒息的问:“你是真的想过要娶我?不是说著玩的?不是一时迷惑?不是为了安慰我?敷衍我?”

    他蹙起眉头,深深的看她。

    “我要真生气了!”他闷声说。

    她飞快的把嘴唇压在他的眉心,用那柔软的唇去细细的熨平那儿的皱纹,她呼吸急促,声调热烈:

    “哦,最近我们总是吵架,吵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你说你自卑,你才不知道我有多自卑哪!好了,我再也不问这种傻问题了,再也不问了!你不许生气,不许皱眉头,不许……”“好哇,”他叫:“你也对我用‘不许’两个字吗?我已经不敢‘不许’,你居然胆敢‘不许’!好哇,我非惩罚你不可!”

    他伸手去呵她的痒,她笑得满床乱滚,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嚷著:“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他一把抱住了她,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

    “不要从我生活里退出去,采芹。不要再让误会和任何因素来分散我们,采芹。我要面对的问题还是很多,我也依旧是个懦夫,依旧有矛盾,依旧贫穷……但是,我要和你结婚,采芹。”她咬住嘴唇,眨动眼睛,又要笑,又想哭。她把面颊深深的藏进了他怀中,唉唉,人生怎么如此美妙!唉唉,雨声怎么如此动听?唉唉,他的心脏跳得多有韵味啊,赛过了世界上第一流的电子琴声!

    第二十六章

    采芹忽然又像一朵盛放的花了,她面颊红润,眼睛明亮,唇边总是漾著笑意。她从头到脚,都绽放著青春的气息,都闪耀著喜悦的光芒。她几乎像个发光体,闪亮,耀眼,明丽而鲜艳。坐在那电子琴后面,她悠然神往的弹著琴,悠然神往的微笑著,悠然神往的唱著歌:

    “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莫把眉儿皱,莫因相思瘦,小别又重逢,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多日苦思量,今宵皆溜走,

    相聚又相亲,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往事如云散,山盟还依旧,两情缱绻时,但愿人长久!把酒问青天,明月何时有?但愿天不老,但愿长相守,但愿心相许,但愿人长久!“

    关若飞吸著烟,喝著酒,深深的靠在椅子里,注视著采芹。显然,春天又来了,显然,冬天已经走了。显然,她又在垂死的憔悴中复苏了。那个乔书培,他有多大的力量,竟能让她死就死,让她活就活,让她枯萎就枯萎,让她绽放就绽放?这个乔书培,谁赋予了他如此神奇的力量?他真想“把酒问青天,书培怎能有?”啜著酒,他瞪视她。他一向不认为她的歌唱得好,但这支“把酒问青天”确实唱得荡气回肠。天哪,他真恨她的美丽,恨她的闪亮,恨她的喜悦,恨她的“悠然神往”!她又换了一支轻快的曲子,那琴声活泼的跳跃在夜色里,她专心的弹奏,手指飞快而熟练的掠过了琴键,她脸上始终带著那盈盈笑意。餐厅里有七成座,天气还没有转暖,寒流刚过去,这种季节,西餐厅很难满座。但是,餐厅里的气氛却很好,大家似乎都感染了采芹的喜悦,很多人都停下谈话,而专心的听著她弹琴。她又该加薪了,他想,附近的几家餐厅都找他谈过,大家以为她是他的搭档,都希望把他们两个人挖过去。最起码,应该可以跑场,他无所谓,只看她的。她却总是笑著摇摇头:“现在书培在设计公司待遇很好,我们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不需要再多赚钱了!”

    该死!他想,她在维护他,她懂得如何去维持一个男人的自尊了!是他教她的。他就不会少说两句吗?他帮他们解开结了。他再抽了一口烟,眼光就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要命!幸福原来会把一个女人烘托得如此美丽,如此高贵,如此闪亮,如此皎洁!“砰”的一声,有人重重的推开餐厅的门,三个年轻人拥了进来,嘴里还呼来喝去的,骤然扰动了餐厅里宁静而高雅的气氛。关若飞有些恼怒的看过去,你们不能安静些吗?你们不知道欣赏音乐吗?那三个人都又高又大,尤其有一个像球场健将似的人物,正在那儿大声对小弟说:

    “你们最拿手的是什么菜,就来什么菜,牛排?什么牛排?纽约牛排?好好好,就是纽约牛排……”

    关若飞皱拢了眉头,仔细对那家伙看过去,他穿著件牛仔布的夹克,戴著顶古里古怪的鸭舌帽,嘴里叼著一支烟,浑身的流气,满脸的桀骜不驯……他那两个伙伴比他更差劲,都是服装不整,怪模怪样的。这三个家伙怎么会进来的?关若飞有些怀疑,他们应该去圆环吃夜市,不该在这儿大呼小叫。那球场健将又在直著脖子叫了:

    “小弟,小弟,我东西还没点完,你跑什么跑?怕老子吃了不付帐吗?我告诉你,假若我付不出帐来……嘿嘿,这餐厅里会有人帮我付!给我们先拿一瓶酒来,什么拿破轮拿破鼓白兰地黑兰地都可以,要一整瓶?什么?论杯的?他妈的,老子就要一整瓶……”惹麻烦的人来了!餐厅里就怕碰到这种人,有一次打架纪录就会勒令停业,又会赶走客人。经理已经出来了,小弟们也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采芹的琴声也停止了。

    关若飞回头去看采芹,想示意她先过来坐,在这种“有人搅局”的情况下,弹琴也是白弹。但,他一眼看到采芹,就吃了一惊。怎么?她脸上的喜悦和笑容全飞了?怎么?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她的神情那样紧张?她整个脸庞上,都有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她坐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盯著那三个人。

    那戴鸭舌帽的人还在吼叫:

    “要大杯子,咱们可用不惯你们的小杯!什么?杯子还有规定?怎么那么噜苏?茶杯就行了!啤酒杯?好好,就是啤酒杯!什么?请我说话小声一点?他妈的,老子就是这副嗓门,你不爱听你就别当小弟……”

    采芹站起身来了,离开了电子琴,她径直走向了那一桌,她脸色依然苍白,却有种忍辱负重似的表情。她站在那桌子前面,对小弟点点头:“他们要什么,就拿什么来,这桌的帐记在我帐上,先拿一瓶黑牌强尼维克来吧!”

    “哈!”鸭舌帽大乐,笑开了。“没骗你吧,小弟,告诉你有人会付帐,就是有人会付帐!”

    采芹拉开了椅子,坐来,望著对面这个高头大马,横眉竖目的男人。是的,麻烦来了!她悲哀的想著。幸福永远不会很长久的跟著她。她咬咬嘴唇,抽了口气,轻轻的开了口:

    “哥哥,你是冲著我来的,就找我好了,别闹得整个餐厅都不安宁。你们要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她看看殷振扬身边的两个人。“这是你的朋友?”

    “这是小鲁,这是小张。”殷振扬拍拍小鲁的肩。“瞧,这就是我妹妹,不坏吧?长得漂亮,又会弹琴!哈!有个漂亮妹妹实在不错,只是,我这妹妹的脑袋瓜有点问题,她喜欢小白脸,从小就喜欢小白脸,为了小白脸,牺牲什么都可以,老爸老母都可以不要……”

    “哥哥!”采芹苍白著脸叫。“请不要这样说,请你不要!你明知道,为了爸爸,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了……”

    “是吗?”殷振扬瞪著她,单刀直入的问:“你现在赚多少钱一个月?总有个两三万吧!”

    “怎么会有那么多,”采芹急促的说:“一万两千块,还是最近才加的薪。”“噢,”殷振扬眼珠乱转。“外快呢?”

    “外快?”采芹听不懂。“你是说小费吗?我们和小弟不同,不拿小费的。”“哈!”殷振扬怪笑著。“你跟我装什么蒜?又不是以前住在白屋里的千金小姐,男人都跟了好几个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干干净净只拿薪水的……”

    “哥哥!”采芹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了,她重重的吸著气,胸部剧烈的起伏,她气得简直快晕倒了。怎么样都没想到,殷振扬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了,尤其当著外人的面,居然胡说八道到这种地步,他把她看成什么了?妓女吗?应召女郎吗?“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直说了吧!”她咬牙说,连解释都不屑于去解释了。“做什么吗?”他挑高了眉毛,小弟送了酒来了,这转移了他的目标:“来来,先喝酒,先喝酒!”他倒满了小鲁小张的杯子,也给采芹倒了一杯,嚣张的举起杯子,他大声说:“来来来,庆祝重逢!”喝了一大口酒,他注视著采芹,伸手摸摸她领口的荷叶边。“喷喷喷,漂亮,衣服漂亮,人也漂亮!采芹,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你!你这样一跑,把麻烦全留给我和我妈,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没有留下麻烦,”她幽幽的说:“我已经被你们卖过一次,不值得再卖了!”“什么话!”殷振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谁卖你了?是你妈那个笨蛋,贪图人家有钱有势……”

    “不要再侮辱我妈,她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怎样?”采芹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好好好,”殷振扬忽然压低声音,虚眯著眼睛,去仔细的看采芹。“过去的事,咱们都别谈了。你知道你离开台中以后,那个姓狄的跑来大吵大闹,是我带了一帮人,到他家打了个落花流水,他那小子怕上报,哈哈!他又要面子又要命,这才算摆平了。否则,你以为他会那么安静的让你和那个乔书培双宿双飞啊?”采芹打了个冷战,乔书培。殷振扬已经知道她是和乔书培在一起的了。上帝!不能让书培知道殷振扬又露面了!不能再在他们的生活中起波折了!她的大眼睛无力的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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