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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应天府赵构开南宋 思贤殿宗泽荐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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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应天府赵构开南宋      思贤殿宗泽荐岳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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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二年五月初一,大宋徽宗皇帝第九子康王赵构,于南京应天府(1)宫城外登坛祭拜天地后,在归德殿仓促即天子位,是为高宗。为了向天下人表示不忘国恨家仇,高宗特地将年号改为建炎,取火能克金之意。那应天府本是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2),西临开封,东连彭城(3),北通荷泽,南接亳州,交通十分便利,是个可以号召四方的所在。如今天子选在这里登基,当地百姓脸上自是倍添光彩。这座大中祥符七年(4)才升格为京的城池忽地热闹起来,举目望去,巷里坊间到处是官府公人和游散兵丁,更有不少衣帽穿着迴异于本地的外乡人往来穿梭。时逢国典,应天府各色人物齐聚,街面上车来轿往,百种冠服,煞是惹人眼目。&#25991人雅士头戴东坡冠,一袭直领长衫,信手指点,口中谈笑,依然风流潇洒;素衣书生满怀心事,头上一顶折巾,怀揣投门书信,偶尔拱手问路,转又匆匆离去。间有武将挽缰经过,跨下高头大马,腰悬一口宝刀,好不威风凛凛;复见官轿迎面而来,管事跟在近旁,家丁红巾贯腰,喝道声音响亮。十字街头,蓬着凉纱的官眷轿车轻驰而过,留下莺声燕语,余香依依;牌坊下面,载着箱笼的骡车重重压过地面,轮毂滚动艰难,吱呀有声。骤然间,鞭声清脆,人群忽地散开,跃出背插杏黄旗的驿兵,口呼“五百里金牌传递”,腰间铜铃叮铛作响;忽又闻,开道锣鸣,朝廷重臣过街,一对对执事旗牌在前引导,“肃静、回避”赫然在目。应天府说到底不过是座小城,百姓们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于是纷纷避让,站在路边翘首观望,如同年节里看舞狮过街一般。</p>

    应天府宫城坐落在城池的南端,周长二里三百一十六步,南北各开一门,南曰重熙,北曰颁庆。当初修建宫城的本意,是充作皇帝巡幸时驻跸的行宫,如今正好方便了高宗,成了他临御天下、当朝理政的所在。重熙门外蹲坐着一对石狮,前面是横向御街,中间凸出,两端各有一门,东为承庆,西为祥辉,皆有禁军把守,无腰牌概不放行。在石狮的东边,数十名军士正在拆除一座木坛。就在昨日,&#25991武百官曾簇拥着高宗登上此坛承受天命,如今立在这里已是多余。石狮两侧,列有黄麾大仗,左边是:青龙旗、朱雀旗、五岳旗、青、赤、黄、白、黑五方龙旗、销金绣龙龙旗,共九面;右边是:白虎旗、真武旗、五星旗、青、赤、黄、白、黑五方凤旗、黄罗戏珠龙旗,同样是九面。这些御旗及侍立使的衣装,都是伪楚皇帝张邦昌自行退位后亲自带人送来的,为得是表明自己并无僭越之心。原本送来的銮仪还有很多,无奈行宫地方狭小,只好择其要者摆上一些,以彰显皇家气象不同。旗帜两边,东西各有一道兵墙横在御街上,宿卫禁军背身站立,手按腰刀,衣甲鲜明。兵墙之外,&#25991东武西,各按品级停着一溜官轿。此时正当朝会,大臣们在内议事,轿夫一个个闲着无聊,有的蹲坐歇息,有的就地斗起石子棋。跟轿的长随们大多彼此相识,他们或几人凑在一起打探京师消息,或几人站在那里忽南忽北地议论局势。</p>

    重熙门前,一名殿前指挥使专事检对腰牌,四名外殿班直守在两边。入得门后,大殿阶前又有仪仗排列,东为日旗、麟旗、龙君旗、赤豹旗、君王万岁旗;西为月旗,凤旗、虎君旗、黄罴旗、天下太平旗。两边俱是五面。丹墀之上,便是正殿归德殿,重檐歇山,开阔五间。殿外两侧侍立着内殿班直,各挎腰刀,神情肃然。</p>

    归德殿御座之上,悬一匾额,上书“为政以德”四字。高宗皇帝头戴二十四梁加金博山承天冠,身着赭黄云龙绛纱袍,腰系十八玉銙通犀带,足登绣金祥云六合靴,端然坐在龙椅上,神态安详。在他背后,两名宫娥交叉打起一对孔雀翎大掌扇,身子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泥塑。&#25991武大臣按序分班,紧紧相挨,列于两旁。好在高宗不喜奢华,有旨一切从简,张邦昌送来的殿上仪物一概不用,如若不然,大臣们只好排到外边去了。此时朝会已进行了半个时辰,御史中丞颜歧正执笏躬身奏对:</p>

    “启奏陛下,适才李纲、宗泽所言,臣以为不妥。张邦昌受金人册立乃是权宜之计。据臣所知,张邦昌不穿天子服,不御大庆殿(5),不正面接受百官朝贺,饮食起居也不用天子礼,连年号也未改,且金兵一退,便以臣子之名将后宫各门贴封,并使人送来大宋受命之宝(6),因此不应以僭越论。臣认为以篡逆罪张邦昌实在有失公允。”</p>

    颜歧说的是实情。金兵北归后不几日,张邦昌便退位,请出前朝孟后(7)垂帘,又遣伪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请康王回开封登基。然而作为主和一派,攻讦新相李纲才是他的本意。</p>

    “金兵一退,张邦昌即来迎朕,其人臣之心未泯,朕心悉知。”高宗点了点头,表示认可。</p>

    “臣还有一言请陛下参酌。”颜歧见高宗赞同,继续说道:“战乱刚去,国家百孔千疮,医治尚需时日。我朝新立,当以避战求和为根本之策。由此而虑,臣以为金人喜张邦昌,应增重其礼遇;李纲主战,为金人所不喜,应除去相位。此为权宜缓图之策。”</p>

    高宗听罢,不由将眉皱起,看着颜歧:“金人既立张邦昌为帝,自然是喜,如今张邦昌去,朕登大位,想必也为金人所不喜。依你的权宜缓图之策,朕当如何呢?是不是也该除去呀?”</p>

    颜歧听了,慌忙跪倒:“臣失口,臣有罪。”</p>

    “起来罢。退下。”高宗面呈不悦,</p>

    看到皇上并无罪张邦昌的意思,宗泽上前一步道:“适才陛下言张邦昌人臣之心未泯,陛下请想,人臣岂有服赭袍,张黄盖,御正殿者?张邦昌窃据宝位,改朝换代,恶状昭著。臣以为,当以大逆不道定张邦昌的奸篡之罪。”</p>

    “这个,朕已张榜大赦天下,明诏张邦昌等权宜供奉金国之人一切不问,怎可朝令夕改,出尔反尔?朕知卿怀忠体国,嫉恶如仇,这个事,还是免议吧。”</p>

    “陛下,”宗泽不肯罢休,“臣以为,张邦昌之罪……”</p>

    “宗爱卿,”高宗提声止住宗泽,“朕说了,张邦昌之事免议,就不要再提了。你且退下,一会儿散朝后,朕还要和你单独说话。”</p>

    “是。”宗泽怏怏而退。</p>

    “诸位爱卿,朕每思念太皇太后,深恨靖康大臣议和误国。然艺祖(8)有碑藏于太庙,上有誓不杀大臣及言事者,违者不祥’的警语(9),吾当谨守之。中书省拟旨:‘李邦彦、吴敏、蔡懋、李棁、郑望之、李邺主和误国,发往广南安置;徐炳哲、王时雍、吴仟、莫俦乃受伪命之倡导者,罢为庶人,流放巴蜀;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等罪臣子孙,永远不得入仕为官。” </p>

    “是。”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拱手答应。 </p>

    “自靖康以来,金人屡犯我境,专以烧杀虏掠为事。河东、河北等地白骨遍野,百姓流离,土地荒芜,散兵游勇聚拢为寇。朕自东平一路走来,眼见逃难人群,相携哭号,食宿无依,内心实感伤痛。自今而后,内外士民许言民间疾苦,虽唐突亦不加罪。今朕既临御天下,当以百姓为念,以恢复为己任。还望众卿与朕同心,共图中兴大宋之伟业。”</p>

    “臣等愿鞠躬尽瘁,尽心竭力。”殿中众臣纷纷唱应。</p>

    “李纲李爱卿,”高宗从案上拿起一本奏疏,将之打开。“你的中兴十议,朕已仔细读过,所论甚当,切中时弊,只是再理细些,易于施行方好。当下之事尤以整饬军务为要,你的三司管军多有弊端之论(10),朕深以为是。还望你不辞劳苦,尽快拿出新策,朕等着御览。”说完眼含期待。</p>

    去年春,斡离不退兵后,李纲因极力主张整军备战,被太宰兼门下侍郎李邦彦、少宰兼中书侍郎吴敏等斥为“专主战议,丧师费财”,奏请贬到了建昌军(11)。当年八月,金兵复来,钦宗始悟议和之非,急下诏授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12),令火速回来。然而敌寇近在咫尺,建昌军远在几千里外的四川凉山,指望李纲守城,哪里来得及!结果人才赶到长沙,开封外城已陷。待李纲集起湖南之师准备勤王时,整个皇室已被虏往了北国。李纲无奈,只好留在长沙,等待时局变化。此时康王受众人拥戴,已由山东东平转到了河南商丘,正筹备登基。因思开新朝须聚拢人气,而天下万口一音寄望者,唯李纲而已,便亲笔写信,请其速来共商中兴大计,内中道:“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阁下学穷天人,忠贯金石,当以国事为重,方不负苍生所瞩。”李纲接信后涕泪纵横,当即起身赶往应天府,之后受命担起右仆射之职,并写下了中兴十议。这会儿见皇上说不够细,又看着自己,便出班奏道:“陛下,臣的第一议是《议国是》,即对金之策,容臣详解。今朝中主和之议甚多,以为若不求和,二帝必危殆。此愚见也!昔日高祖皇帝和项羽对峙荥阳,项羽欲烹太公,高祖战之愈厉,羽遂不敢加害,反而送还太公。此为远者。近者,金人每与辽战,必割其地、纳其金方肯和。待军备充足,起衅再战,周而复始,数载后卒灭契丹。今主和之议,是循辽人覆亡之路也!臣以为,如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先以守为策。待我政事修,国力强,民心振,士卒锐,然后方可大举。倘不务战守之计,唯信讲和之说,则国家益卑,军事益衰,终受制于敌,不能自立矣。臣的的第二议是《议篡逆》……”</p>

    “爱卿且慢,”见又说到张邦昌,高宗忙开口打断,“你的十议,可日后再详论。还是先说说如何去除三司掌军的弊端为好。此乃当务之急,一刻也不能再拖了。”</p>

    “这个……是。臣以为,三司掌军的弊端在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依制,国家有禁军和厢军,禁军用于作战,厢军用于役使。平日禁军由三司管训,与领兵之将分开。到了战时,朝廷点派大将出征,再由三司如数拨给。那大将对于下面的将校,连名姓也不知,至于何人有勇,何人有谋,何人善攻,何人善守,何人可独当一面,何人只能为辅,心里全然无数。若再说得细些,何人何种脾气,何种秉性,或激使,或利诱,或理动,或以死令相逼,更是一无所知,这谋却怎么设,仗却怎么打?如此临阵对敌,又怎能指望获胜!所以依臣之见,不如将三司管军改为大将直接带兵,训战一体,或驻屯要塞,或把守要冲,方为上策。”</p>

    “嗯。”高宗点头。“朕就知道,若要改除弊端,非你李相不可。众卿以为如何呀?”</p>

    宗泽头一个站出:“陛下,臣以为李相说得极是,大将带兵确有利于提高战力。”</p>

    “陛下,”太常少卿张浚昂然而出,“臣以为祖宗之制利害深远,不可轻变。李相之言虽有一定道理,然而作为权宜尚可,定为国策,则有伏祸之忧。”那张浚年在二十八九,白净面皮,身姿伟岸,目光炯炯,嗓音宏亮。其职虽不过六品,但在筹备登基时,为示新政朝气,高宗曾钦点他为引导官,足见对之器重。</p>

    张浚说完,堂下开始交耳议论。</p>

    “诸位爱卿,”高宗看着众臣,“如今强寇压境,存亡只在旦夕,还是只说眼前为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要是没了,还说什么祖制不祖制!朕倒是以为,李相之言颇为可行,只是选派带兵大将还须慎而又慎。李爱卿,国家满目疮痍,政事久废,兵事糜烂,还望你多费心思,与百官协力同心,共同操持恢复大计。”</p>

    “是,臣定不负皇上重托。”</p>

    “诸位爱卿,如今百废待兴,最缺者人才。自今日起,内外大臣,以十天为限,各要举荐布衣有才者一人,不拘出身,只要能为国家所用即可。应天府及诸路提举学事司,可将名下举人选优奏来,特赐进士出身,量才录用。另外,因战乱去官者,限一月之内还任,否则即行罢免。此事由尚书省(13)办理。”</p>

    “是。”门下侍郎兼御营使黄潜善拱手答应。“臣下去即颁发布告。”</p>

    “众位大臣还有事吗?”</p>

    “陛下,臣有话要说。” 李纲迈步走出,语声坚定。</p>

    “爱卿请讲。”高宗心里一沉,脸上却依然如常。</p>

    “臣以为,不诛张邦昌,难平天下之愤。国家遭变,君受辱而邦昌独荣,一无臣子之义,二无臣子之节,曲膝事敌,毫无羞耻,此等国贼若不株戮,实在难以告谢天下。还有颜歧等辈,身食宋禄而一心只思金人所喜,臣深以为耻,断不与此等人共立于朝堂之上。臣请辞官,还望陛下恩准。”</p>

    黄潜善站在李纲身旁,因皇上对之信任有加,心里一直耿耿,这会听其说到辞官,当即站出:“陛下新登基,李纲自恃倚重,动辄以辞官相要挟,实在有违臣子之道。臣以为我朝初立,此风断不可长。”黄潜善短眉、圆鼻、肉脸、厚唇,见人未言先带三分笑,显得十分宽厚。自投到大元帅府,由于表面谦和,又善逢迎,很快便得信任。其为官平庸,于政事懵懵懂懂,偏在左道旁门上有小智。二帝北狩后,包括宗泽在内,众人为国家计,皆劝康王登位。赵构屡屡摇头,只是不应。黄潜善最为着急,心知康王担心皇统不正,天下不服,遂冥思苦想,生出一策。一日升帐,副元帅汪伯彦道:“殿下当承继大统,不可再推辞,否则便是违反天意。”赵构听了,声音冷冷:“何为天意?”黄潜善上前接过:“殿下面南背北,接续大统,实是上天之意,并非我等谬造。”众人一时愕然,不知所云。黄潜善撤步侧身,既对康王,也对众僚,将手举起朝上拱了拱,神色庄重道:“‘靖康’年号中早有天机宣示,请殿下与诸位听好。‘靖’字拆开,便是十二月立,‘康’字正指殿下,合起来就是十二月立康王。去岁十二月,上皇命殿下建大元帅府,正是天示上皇传位康王!”说罢提声:“我等当遵从天意,就此叩拜大宋新主。”说完与汪伯彦带头伏地。于是众人纷纷跟随,在其唱和下,行三跪九叩大礼。赵构无奈,只好半推半就,嘴里说着“皆是卿等陷我于不义”,勉强依允。事后宗泽与大元帅府主管机宜&#25991字徐景衡私下道:“若照黄、汪的说法,二帝北狩也是天意了!”徐景衡一笑摇头:“还是筹备登基吧。”自此而后,黄潜善因拥立有功,便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紧紧盯住了相位,认准了舍我其谁。谁想天不遂愿,来了个李纲,尺无寸功,竟是鸠占鹊巢,坐享其成,可不让他气昏了头!因此每每侍宠刁难,暗中掣肘。这会儿见李纲义愤中说出了辞官的话,他怎肯轻易放过! </p>

    “陛下,”见黄潜善开了口,知枢密院事(14)兼御营副使汪伯彦紧随其后:“据臣所知,李纲素与张邦昌、颜岐二人有隙,难免言辞过激,还请皇上明察。”与黄潜善的肥胖相反,汪伯彦窄脸尖腮,一对三角眼来回眨巴,长得形销骨立。后来二人挤走李纲,分居左右仆射,因庸碌无能,被百官私底下讥为猪猴二相。</p>

    “你们都退下罢。”望着众臣,高宗正色:“朕素知李纲忠正刚直,绝非假公济私、心胸狭隘之人。”说到这里停住,朝眼前一矮胖躬身之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唤道:“张邦昌——”</p>

    张邦昌慌忙出列伏身跪倒,以头触地:“臣在。”</p>

    “刚才右仆射李纲的话你都听到了,可有辨白?”</p>

    “臣无话可讲,惟有一死而已。” 新被封为同安郡王的张邦昌声音哽噎。</p>

    “死?——记得去年正月,朕为亲王,你为太宰,同到金营为质;后姚仲平夜里来袭,敌帅斡离不震怒,你吓得浑身颤抖,口不能言,可有此事?”</p>

    “臣胆小懦弱,实在不配做国家大臣。”</p>

    “可还记得朕当时对你说过什么?”</p>

    “陛下当时训臣……‘既为国家,何惧一死。’”</p>

    “嗯,是这话。朕当时就知道你担不起什么大事。不过朕的话倒是把斡离不吓了一跳。他说朕这个亲王是假的,是哪个将军之子冒充的,反倒让朕回来了(15)。”说到这儿,高宗颇为自得地一笑,然后微微俯身:“所以朕在河北听说,金人让你做了皇帝,朕就知道,你是不敢做又不敢不做。朕说得可对?”</p>

    “圣明莫过于皇上,圣明莫过于皇上……”张邦昌语带哭腔,连连叩头。</p>

    “好了,你也不用在这儿跪着了。虽说你有失臣节,但你若不虚与逶迤,金人便会屠城。那样的话,不要说百姓遭戮,就是朕的祖宗家庙、朕的宫城恐怕也要化为灰烬了。这样吧,你既难立于朝堂,就去潭州(16),做个昭化军节度副使吧!”</p>

    “谢皇上不斩之恩。”张邦昌泪流满面,心里既怨,又泛起一丝侥幸。此时他尚不知晓,这一宽恩贬谪,也只让他多活了八个月。盖其称帝时,有位华国靖夫人李氏有事相求,携果品进宫,与之勾肩欢饮。酒醉后,又搀着他到福宁殿,让养女陈氏侍寝。转日醒来,见身卧龙床,张邦昌大惊,然事已至此,只好重新将殿门贴封。贬到昭化军后,这段隐情被人揭出,并把陈氏说成了宫女。高宗震怒,千里传诏,以玷污宫廷罪令其自尽。张邦昌怀着万般委屈,在潭州天宁寺平楚楼悬梁而亡。其死之后,传闻甚多。据说曾有一方士为他算过命,道是“六六三十六,阳数自然足(17);二二还有二,不坠地升天”。之后他在金酋扶持下做了三十六天皇帝,果然阳数达到了最足;建炎二年二月二日,高宗下诏将之赐死,其悬梁自尽,正合不坠地之说。另外他曾窃号大楚皇帝,又自绝于平楚楼,那民间更是附会四起,不一而足。</p>

    处置完张邦昌,高宗又道:“颜歧听旨。” </p>

    “臣在。”颜歧出班跪倒。</p>

    “除去你的御史中丞,去吏部候着吧!”说完起身。</p>

    颜歧叩首谢恩。随侍太监高唱:“退朝——”</p>

    众人山呼万岁,高宗缓步转过屏风。宗泽留下来,等候皇上传见。汪伯彦紧跟着黄潜善,一直走到宫门外的石狮旁。</p>

    “使相大人(18),”汪伯彦趋步向前:“皇上为何拦着宗泽又依着李纲呢?”</p>

    黄潜善脸上带笑:“你怎么看哪?”</p>

    “猜不透。看上去皇上事事顺着李纲,可又有点儿不像。”</p>

    黄潜善嘿嘿:“这也是没法子。皇上是惜其才而恶其人。新朝初立,万事总得有人安排,不迁就他,那一大摊子烦心事儿谁去做呀!”</p>

    “大人的意思,现在用他是不得以?”</p>

    黄潜善左右看了看:“皇上为何要封张邦昌为郡王?还特意加了‘同安’二字,还不是给金人看!可咱这位李大人就是不明白,非要让他死不可。你想想,皇上嘴里道不出,这心里的气儿能顺吗!瞧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p>

    “好戏?”汪伯彦想了想,“大人是说回銮京师吧?”</p>

    黄潜善微微点头:“皇上说过回銮的话。等这边的事干净了,皇上也该回去祭拜祖宗了。李纲是牛脖子,定会催促个不停。”</p>

    “那咱们呢?大人有何主张?”</p>

    黄潜善的目光从宿卫禁军的空当中穿过,目视李纲大轿离去,脸上露出一丝妒恨:“这回去有回去的理,不回去也有不回去的理。京师是险地呀!这一回去,再出来可就难了。金兵两次来两次被围。咱们身为臣子,怎能眼看着皇上再入虎口?所以当劝则劝,不能事事由着李纲的性子来。”</p>

    “李纲自以为身系天下安危,把来眼角看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p>

    “回不回銮,事关皇上安危,这可是篇大&#25991章呀!”</p>

    “大人放心。据我所知,不愿回去的人多着呢!到时候把他们聚在一起,&#25991章自可做足。只要拉住了皇上,他越劝,皇上便越烦。如此一来,他李纲也就成兔子尾巴了,大人以为可是?”</p>

    黄潜善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汪伯彦忙后退半步,道了声“大人先请”。二人一胖一瘦,朝大轿走去。</p>

    </p>

    </p>

    太监将宗泽引至后殿,说了声“请大人稍候”,迈步上去禀报。宗泽停步观看,后殿为三间,台阶两侧各有一条花池,雪白的芍药竟相开放。边角处植着玉兰和海棠。东西是便殿,门窗及廊柱尚未修饰,朱漆斑驳皲裂,显得十分苍旧。环顾过后,觉得虽有皇家气象,只是太过狭小,不觉叹了口气。这时太监出来相请,抬手打起竹帘。</p>

    高宗这会儿已换上了一袭绛纱凉袍,头束象牙蝉冠,正伏案看着奏本。殿内陈设简单。两边梁柱间,各摆放着四张黑光穿漆道椅;御座上方悬一横额,上面是高宗御笔“思贤”二字。盖前朝六贼误国,引发靖康之祸,因想起《三国志·诸葛亮转》中有思贤如渴一句,便特书此匾,以为时时提醒。御案上摆着&#25991房用具和一摞奏疏,靠墙立有雕漆木隔,里面放着圣政、日历、会要、御制御札,此外别无它物。宗泽躬身拱手,口呼参见,行君臣常礼。</p>

    “是老爱卿来了。”高宗欠了欠身,以示对老臣尊重,同时抬手让道:“来,近前来坐,让朕仔细看看。”自宗泽从河北赶来参加大典后,君臣二人虽单独见过几次,却都因登基前后诸事冗杂,等候召见的人太多,无暇闲话。这会儿让他坐得近些,既有思念之情,也有视其为近臣之意。</p>

    宗泽年近七旬,乌纱下鬓发斑白,但精神依然矍铄,坐下后腰板挺得笔直。他虽属&#25991官,却是大胆敢为,无人能及。去岁十一月,康王奉命出使议和,路过磁州,被宗泽带领厢兵及民众拦住,告之金军已在李固渡征船,准备渡河,前去有险无益。赵构犹豫。议和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大怒,斥责宗泽心怀叵测,煽动军民犯上,败坏国家大计。宗泽本就对这些主和误国之人恨之入骨,闻后冷冷一笑,转身对众人道:“此金人细作也。”百姓中有不少是失了家园逃难过来的,肚子里积满了仇恨,见说是奸细,群情而起,也不听他辩解,冲上去便是一顿钉耙锄头,登时将人捣成肉泥。赵构目睹平日驯顺听话的百姓竟变得这般凶恶,不由颜色更变,惊出一身冷汗。后在宗泽好言劝说下,掉头往南去了相州汪伯彦处,暂且驻留观望。后金兵果然东渡,沿黄河直袭滑州、开封,赵构因此躲过一劫。至年底,钦宗蜡丸诏书至,令他建河北大元帅府,率兵勤王,这才有了今日登基坐殿。若细论起来,赵构能够贵为天子,头一个应当感谢的,便是宗泽当初的拦驾之功呢!</p>

    高宗细细看了一会儿,点头赞道:“老爱卿虽有年事,但英雄之气不减,真是难得啊!” </p>

    宗泽先谢过夸奖,然后正身开口:“适才朝堂之上,不知陛下为何拦着臣?”</p>

    高宗并不介意,仍旧话语温和:“朕知道你的意思。张邦昌僭越,杀之并非不可,只是爱卿可曾想过,跟从张邦昌立于伪朝之上的人有多少?——满堂臣子啊!朕所以抬手,非有他意,只为如今缺人哪!不动张邦昌,那些官员就会安心回来给朝廷办事,要是把他杀了,谁还敢回来呢?现在北边的州县大多空着,无人署理,你让朕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登堂即能理事的官员?”说完将目光在宗泽脸上停了一会儿。见其无言,遂语带期盼道:“朕的一些处置,还望老爱卿能够体谅啊!”</p>

    高宗话语交心,且说得是实情,宗泽进门时的满腹争辩之言只好留在肚里,勉强说了句:“皇上圣心远虑,臣万不及一。”</p>

    高宗面色欣然。他深知这位白发老臣的脾性。还在金兵刚退时,宗泽就几次要求进军开封,讨伐伪楚,且慷慨激昂:“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今若不讨伐张邦昌,恐为天下不臣者效!”高宗一来度张邦昌称帝乃属不得已,必不能久,二来虑金人既扶起伪楚,绝无袖手之理,不如等其自灭方是上策,便没有答应,只是让他率军驻守濮阳,以为震慑,同时断绝张邦昌北退投靠金人之想。半个月后,张邦昌果然退位,并遣伪吏部尚书谢克家携玉玺到东平迎请他回开封登基。宗泽当时便站出反对,认为由张邦昌迎请,有接续伪皇统之嫌,难以收拢天下人心,不如暂且在应天府登基,待河北局势稍稳,再回开封拜谒太庙,以正皇统,方为践祚承嗣之道。高宗思金人已视开封为楚都,自己若回去再立大宋,难说不激其来犯,便采纳了宗泽之言。如今新朝既立,已到了该回去收拾旧阙,振作天下的时候。只是眼下军队太少,总共不过十万,名为御营军,其实多为地方厢兵,且互不统属,金人一旦再围开封,如何抵御得了?因此心里犹豫。然而犹豫归犹豫,总留在这里也实在说不过去,一则自己是因被废的孟后昭告承继的大统,得位本就不正,若再不回去拜谒祖宗,天下人将如何看?各地路府又如何归心?二则渊圣皇帝割让了河东、河北,自己以中兴宣示天下,若不回銮京师,这恢复之言岂不成了虚说?因此思来想去,觉得若能有个得力之人代自己暂去镇守京师,或可稍掩世人之口。由是遍观&#25991武,觉得宗泽既是前朝老臣,忠心耿耿,又威望素著,&#25991武兼备,只有他去最为合适,因此才特地将之召来。这会儿见他不再纠缠张邦昌的事,便从案上拿起几封信札,面带忧色道:“如今盗匪猖獗,为害四方,百姓不堪其扰。你看看,这些都是河东、河北等地的奏疏。”说着放在案角。见宗泽拿起,又叹了口气,“匪患尤以河北为重,那里的盗匪少则数千,多则数万,像大名的杨进,有十几万人,而磁州的王善,跟从者竟达数十万众。外患内忧啊!原来在帅府的时候,朕也知道一些,不想这才过了几月,匪势已成连巢蜂蚁。”</p>

    “皇上说得是。不过依臣看,这些人未必都是铁心为寇,有些还抗击过金兵,如能善加招抚,或可为我所用。”宗泽久在河北,盗匪之情不说也知。</p>

    “朕也是如此想。只是要招抚这些巨寇,非得&#25991筹武略、且有资望的人不可。朕反复思量,满朝&#25991武中,能担此重任的,也只有老爱卿了。老爱卿是否愿意啊?”</p>

    “不知皇上怎样打算?”</p>

    高宗略一沉吟:“朕想让你先行一步,代朕去料理京师,抚平河北。”</p>

    宗泽听罢起身:“皇上如此信任,老臣怎敢不尽心竭力,以残年之躯效犬马之劳!”</p>

    “嗯。”高宗点头:“你既愿意,朕就命你为东京留守(19),开封府尹,兼领河东、河北路招讨使,加延康殿学士,你看可好?”</p>

    宗泽起身到案前,撩衣跪倒谢恩。</p>

    “朕再赐你百张告身,&#25991可填至京官,武可填至横行副使,以为招抚之用。至于别的,朕现在是两手空空,想要给你,也是有心无力,一切都靠老爱卿自己了。”时朝廷新立,财力拮据,告身所授仅是官身,并无俸禄,可由地方量力代为筹措发放。</p>

    宗泽再次谢恩。</p>

    “老爱卿请坐回。京师为社稷根本,天下所睹,还望你妥加经营,一俟残破稍有恢复,局势大致安定,朕即起驾还京。另外,内宫殿宇,百官衙署,也望你能看一看,或有要修缮之处,还须老爱卿费心操持。”</p>

    “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重托。”</p>

    “现在朝廷只是个空架子,多少事没人做。卿到任后,可将受过伪命的官员召集起来,说明朕的意思,善加抚慰,让他们回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朕不咎既往。”说到这儿,高宗看着宗泽,神色严峻:“如果那些人知道你也和李纲一样,必杀张邦昌而后快,他们会作何想?谁还敢去你的留守司?倘内事不能抚平,又如何去招降群寇呢?据奏报说,王善有占据京城之意,如果逼得他们内外勾结起来,那可真要酿成心腹之患了。”</p>

    “皇上虑的极是。”宗泽嘴上说,想着跟从伪朝的那班人,心里却是不屑。</p>

    高宗好似穿了宗泽心思,直视其目道:“这些话朕也和李相说过,只是他这个人太过刚直,就是绕不过来!唉,不说他了。这么着,朕写一封诏书,你去了以后当面宣读,让那些人尽快回来。朕就是养着他们,也不能把他们推给金人、贼寇,为敌所用!”说这话时,高宗语气坚定,不容置疑。</p>

    “臣谨遵圣命。”宗泽离椅起身,神情也跟着庄重起来。  </p>

    “老爱卿坐下。”高宗伸手示意:“朕时常想,若要中兴,先得有人才。若指望召回的官员,不要说中兴,只怕金人一来,又是降的降,散的散。只是……唉,人才难得呀!不知老爱卿可有人向朕举荐?”</p>

    “皇上如此渴望人才,臣倒是知道,有一人堪为大用。”</p>

    “哦?是哪个,说来听听。”</p>

    “此人名叫岳飞。年纪虽轻,却有关羽之忠,项羽之勇,韩信之谋,周亚夫治军之才;而若论胆识谋略勇武,以臣的眼光,还在这些人之上。”</p>

    “哦?我朝还有如此人物?老爱卿言过了吧!”高宗睁大眼睛,探起身子。</p>

    “不敢欺瞒皇上。臣今年六十有九,一生也算阅人多矣,像岳飞这样的&#25991武全才,臣也是仅见。”</p>

    高宗直视宗泽,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p>

    “岳飞少年习武,天生有神力,能挽三百斤弓。虽偏居乡隅,却极好学,尤喜读《左氏春秋》和《孙子兵法》。河北闹匪时,曾投在真定府路安抚使刘韐手下,率众入匪穴,诛匪首陶俊、贾进和。攻打燕京时,单身跃上城头,斩敌数人,身背数创。后河北招讨使张所闻岳飞勇,收在帐下作统制。二人常在一起谈论兵机,张所深为岳飞的见识折服,以致不再视其为部下,而以国士相待。”</p>

    “张所为人颇自负,这样的事,老爱卿是如何知道的?”</p>

    “张所让岳飞随王彦渡河取新乡,金兵人众,王彦不敢进,岳飞独率所部冲出与敌激战,夺敌纛旗挥舞,致金兵逃遁。抢占新乡后,又伏兵兆川,杀敌数百,一气追敌十余里。之后在太行生擒敌将拓跋耶乌,刺杀敌酋黑风大王,屡战屡捷。王彦妒,借口岳飞擅自出兵,不与粮草,让自处。岳飞无奈之下转而投我。后来招讨司裁撤,张所罢职路过濮阳时说起,我方知晓。”</p>

    “原来如此。那岳飞现在何处?官居何职?”</p>

    “回陛下,岳飞现在闲居家中。”</p>

    “闲居家中?这却是为何?”</p>

    “回陛下,岳飞后来上书请求收复失地,犯了越职罪被去官除名放归故里。”</p>

    高宗收回目光,将身靠在椅背上,轻声自语道:“不从主将,越职上书,好一匹烈马呀!”半晌忽地双眉一挑,自己笑了笑,“朕想起来了,年初在河北大元帅府时,黄潜善对朕提起过此人。记得当时说得是‘兹尔狂悖,妄论军机’。朕当时点了点头,没有细问。”</p>

    “陛下可知我军为何遇敌即溃,接战即败?”</p>

    “老爱卿讲来。”</p>

    “军中有句话,叫做‘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死’,盖言朝廷赏罚不明啊!”</p>

    高宗靠在椅上,凝视着案上的砚台,良久方道:“此言一语中的,深让朕警。这样,朕下一道诏书,特旨恢复岳飞原官,再赐银三千两,就由你去将人请回,先在留守司安置,待其立功后再行升赏,你看可好?”</p>

    “臣代岳飞谢过皇上。”</p>

    “你且慢谢,”高宗看着宗泽:“刚才你说岳飞有关羽之忠,不知此话从何而来?”</p>

    “岳飞忠义出于天性,其在军中,每言“靖康”二字必瞋目,每闻二皇受辱必垂泪,每临战事必请缨,每遇金贼必力战,赴汤蹈火,虽死不惧。少年时,其母每每训其长大后要报效国家;成年后,又在其背亲刺‘尽忠报国’,送其丛军,故那岳飞但知有国,不知有己。”</p>

    高宗听后不禁肃然,良久方叹:“天下竟有这等母亲,我大宋焉能亡于金人之手!”又点了点头:“嗯,这就是了,有其母方有其子。精—忠—报—国—,朕记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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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应天府:今河南商丘,为北宋四京之南京。</p>

    (2) 赵匡胤曾任归德军节度使,驻军宋州(治所在商丘)。其登基后定国号为“宋”,故曰商丘是“龙兴之地”。</p>

    (3) 彭城:今江苏徐州。</p>

    (4) 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p>

    (5) 大庆殿:京师皇城正殿。所谓“不御大庆殿”,实际应为张邦昌未坐御椅。</p>

    (6) “大宋受命之宝”为宋传国玉玺。</p>

    (7) 孟后:哲宗皇后孟氏。因被废退居道观,未被金人掳走。张邦昌退位后将之请出垂帘。经与大元帅府来人密议,孟氏手书昭示中外,宣告康王承嗣大统。高宗即位后,尊其为隆祐太后。</p>

    (8) 艺祖:太祖。</p>

    (9) 太祖有密碑藏之太庙夹墙,上有“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的警语,新皇登基后皆要拜读。高宗虽未见,亦知晓大盖。</p>

    (10) 三司:指统领禁军的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又称三衙。赵匡胤以武职得位,故对武人防范甚严,将兵权三分:发兵权在枢密院,掌兵权在三司,出兵时由武将临时从三司提领军队,打完仗再归还。</p>

    (11) 少宰为右相。建昌军:治所在今四川西昌。</p>

    (12) “领”有统管军民之意,包括城防;职权大于府尹,加学士衔后权柄更重。</p>

    (13) 宋制:中书省主决策,门下省主审议,尚书省主执行,合起来称“三省”。时由于朝廷新立,官员短缺,暂将三省合并。</p>

    (14) 枢密院主管一国军事,设枢密使和枢密副使;或设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抑或签枢密院事、同签枢密院事。一般资深为“知”,资浅为“签”。三省与枢密院并称东、西二府。</p>

    (15) 因斡离不生疑,宋廷派肃王赵枢将赵构换回。</p>

    (16) 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长沙。</p>

    (17) 指“九五”之数。《易经·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唐经学家孔颖达疏:“九五阳气盛至于天,故飞龙在天……飞腾而居天位。”后世因此以“九五”代指帝位。</p>

    (18) 使相:凡亲王、留守、枢密使、节度使而兼门下侍中、中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统称使相。黄潜善时为门下侍郎兼御营使(相当于枢密使),与之相近,故尊称其为使相。</p>

    (19) 留守:宋制,天子离京则设留守,掌管宫钥、京城守卫及兵民之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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