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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伐谋

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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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七,帝病重,云王野尘行摄政权,擢武耀公郭然大将军位。——《苍书·云王传》

    在下了大半个月的豪雪之后,天启城终于放晴了。丞相府的后花园里,苍朝的大将军和丞相竟然没去上朝,而是在那悠闲地品着香茗,观赏那绮丽雪景。

    “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不为。算起来,云王是个聪明人。”陈长龄将茶杯放在了古藤茶案上。

    “只可惜了昭明。”郭然却是叹息道。

    “苍朝的气数已尽,就算太子活着,有你襄助,也未必能挽回这天下大势。”又斟了一杯茶,陈长龄道。

    “算起来,他是我半个弟子,不论如何,东宫那位我一定护得周全,若是儿子,我自当遵守祖训,助他复国,若是女儿,我保她一世平安。”郭然抬头望了一眼东宫所在。

    “这是子恒你的立场吗?”陈长龄却是微感错愕,“开国十四姓,如今又剩几人,女婿你又何必执着于那古旧的誓言。”

    “誓言不是用来背叛的。”郭然轻笑道,不再言语;而陈长龄也是默然饮茶。

    “爹,夫君,你们这两位当朝的丞相和大将军已经十来天都没去上朝了,可是一点都不给那位摄政王面子啊!”沉默间,陈氏款款走来。

    “征儿呢?”见女儿手上空空,陈长龄不答反问道。

    “娘抱着呢!”陈氏答道。

    就在这时,远端传来了惊呼声,郭然脸色一变,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处。

    无暇的雪地上,看着对面的清雅文士,手上正自抱着自己的儿子,郭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征儿!”看着儿子在别人手上,陈氏一声惊呼,便欲冲上前去,却被丈夫拉住,“放心,我不会让征儿有事的。”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相府的卫士已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刀锋指着那一脸淡然清雅的中年文士。

    “把我外孙放下来。”陈长龄看着那文士道。

    “奕剑听雨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郭然的话让那文士动容。

    “奕剑听雨阁。”听到郭然所说,陈长龄也是讶异至极。

    奕剑听雨阁和魍魉一样都是很古老的势力,不过却更虚渺,但弈剑听雨阁虽超然世外,对于很多东西,也是抱持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然外圆而内方,对于某些事情,则非常坚持:而所谓的天下大义便是弈剑听雨阁所要维护的。

    “我并没有恶意,武耀公。”秋师道带着歉意道,挟持人子,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但是这世上能够让郭然退步的筹码恐怕便只有他手上这婴孩。

    “把征儿还我。”郭然没有也不想理会秋师道,脸上神情虽淡然,但眼神里面所蕴含的冷冽却叫秋师道不寒而栗。就在秋师道分神的瞬间,郭然已经欺身而近,撮掌成刀,一记斜斩,便已将儿子救回。

    “武耀公!”秋师道骇然于郭然那超卓的武功,不禁惊呼道。

    郭然并未再逼,他退了回去,将儿子交给了陈氏。这时,郭胜已经提着‘虎啸’到了。

    “接我一枪,不死,便走。”郭然对着秋师道淡淡道,这世上绝没有人可以挟持他的儿子而不付出代价。

    秋师道缓缓地拔出了腰畔长剑,他知道,郭然已经给了他和奕剑听雨阁一个台阶下,武耀郭家绝不是好易于的,奕剑听雨阁以谋著天下,武道虽然超凡,但是和这传承了六百多年,专事杀戮的家族相比,终是差了一线。

    看着秋师道摆出的架势,郭然眼内起了一丝欣赏之色,“上善若水,你能练成,也属不易。你走吧!我不杀你。”

    “奕剑听雨阁的名声不能坠在师道的手上,还请武耀公赐教!”秋师道没有退让,而是坚持要接郭然的这一枪。

    “那好吧!”平淡的语气里,郭然已经刺出了‘虎啸’,紫镏金的镂空虎头在气流的灌注下,发出了啸烈的吼声。没有任何变化的一记直刺,却有着任何精妙招式都无法拥有的力量噬向秋师道。

    秋师道的剑横亘在胸前,按照流水的轨迹旋转变化,身子也飘摇不定,他使的上善若水是奕剑听雨阁御剑术中最强的守势,只可惜却依然挡不住郭然的一枪。

    ‘虎啸’静止了下来,而秋师道的剑碎,虎口皆赤。

    “告诉姬野尘,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事。”郭然看向了陈长龄,“岳丈,可否放此人离开。”

    “退下。”陈长龄点了点头,那满院的武士顿时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

    秋师道走了,作为奕剑听雨阁可以入世的弟子,这次他一败涂地,可他心服口服;而郭然亦是带着陈氏回了自家的府邸,在东宫太子妃生产之前,只有武耀府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东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驱逐了出去,全部换上了天机六营人马,对于六营统领来讲,郭然的话就是命令,而命令,就是用来遵行的。

    皇城的御书房内,看着面色苍白的秋师道,姬野尘叹道,“想不到名闻天下的奕剑听雨阁也不过如此?”

    “摄政王,你好自为之,这次秋某不自量力,乃是咎由自取,与师门无关。”秋师道却是昂首道。

    “大胆。”

    “哎,住手。”姬野尘喝止了安顺,然后对着秋师道,微笑道,“适才便算本王失言,那么不知道秋先生临去之前,可有什么指点本王的?”

    “在东宫那位生产之前,摄政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武耀郭家的态度关乎天下,至于陈家,只要王爷给的价码够高,武威王与陈家的联姻不足为惧,而且也可牵制太师府,保持均势才是关键所在。”

    “如果东宫那位生下的是龙子,本王该如何自处?”

    “要么与武耀公妥协,要么就一决死战。”秋师道神情肃然道。

    “那么届时贵阁站在哪边?”姬野尘追问道。

    “谁能保天下太平,我们就站在哪边!”秋师道的回答很巧妙,世事瞬息万变,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他这回答也是给了姬野尘一种可预见的可能,那就是只要他能保那所谓的天下太平,那么日后奕剑听雨阁会站在他这边,帮他对付那些破坏太平之世的人。

    “照秋先生所言,如果东宫那位生下的是公主,那本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是变数,如此武耀郭氏古老的誓言便破解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恐怕摄政王比在下更清楚。”秋师道说完,站了起来,他要回师门覆命疗伤,郭然的那一枪虽然留了手,但是依然尽废他全身内息,不过也让他窥到了奕剑听雨阁最高剑意‘有归于无’的奥妙,换句话说,郭然那一枪给了他一个进军无上剑道的机会,同时也是向奕剑听雨阁示好。

    “既然秋先生要走,那本王就不送了。”姬野尘没有起身,而是大袖一挥,御书房那两扇厚重的木门顿时应风而开。

    秋师道心中一震,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仍旧缓步走出了御书房,姬野尘无疑是在向他崭露实力,难怪师门长辈说帝都藏龙卧虎,激流暗涌,一个不当,便是身死人亡之局,自己一直以来都小觑了天下英雄!秋师道心中慨然地离开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主子,安顺小心地关上了御书房的门,生怕那寒风惊着了姬野尘。“安顺,告诉唐伤,刺杀取消。”姬野尘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野心,“就让孤来看看老天究竟站在谁这一边。”

    陈长龄上朝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姬野尘将城卫军全部给了他的二子,他和太师庞淮在朝中的局势又扯平了,那么他也不必再称病不朝。姬野尘想当安稳皇帝,就离不开他陈长龄,没他制衡庞淮,姬野尘就算日后做了龙庭,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至于郭然,他虽然挂着大将军的头衔,但是仍然对朝局不闻不问,只是在家里弄子为乐,他的举动让天启的权贵都是殊为不解,而皇城中对天机营护卫东宫的事情讳莫如深,则让这些世家豪门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气息,于是大部分的世家宗门都是约束子弟不得寻衅生事,让原本喧嚣尘上的帝都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宁静异常,直至东宫那位诞下了昭明太子的遗腹公主。

    天启二十八年,流火般的七月,名唤姬若兰的明珠公主在天启东宫降生,不过她的母亲萧夫人却不幸难产而死,可怜的明珠公主,弗一出生,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皇城太极殿中,郭然抱着一个女婴,满脸的慈爱。“本王真的看不懂你。”姬野尘摇着头,“武耀的誓约已解,你却为了她放弃了与我争雄,难道你真的对权势不屑一顾吗?”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郭然看着姬野尘,缓缓道,然后转过了身子,走出了太极殿,谁也不知道,他怀中抱着的才是真正的昭明遗腹,明珠公主姬若兰。

    “我不懂,哈哈哈哈哈!”空寂的大殿内,姬野尘独自大笑了起来,笑中却带着几分自嘲。

    八月,在位二十八年的姬谦正病重身亡,谥号炀。所谓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肆行劳神曰炀;去礼远正曰炀。一个炀字,道尽姬谦正一生,不过为了这个谥号,姬野尘却是连斩了十七名礼官,方才将这亡国之君的谥号安在了自己兄长的灵牌上。

    九月初三,二十七日大敛期至,炀帝姬谦正入葬。姬野尘登基为帝,因星孛于东方,长竟天,故此改元元光。

    姬野尘登位,东越,南楚,西秦,北齐,四镇诸侯除了东越遣使来贺,其余三国皆是无使来朝,虽不叛,亦不远矣。

    皇城承德门外,秋师道混迹在那人群中,看着那昭告天下之书,心中默然,武耀郭家的不争,姬野尘的称帝,究竟能维持这表象的太平天下多久呢?四镇诸侯,各地豪门的野心又是他们奕剑听雨阁所能阻止的吗?这一切都是疑问,无人可解。

    “能保一日太平便保一日太平吧!”秋师道叹了一声,抬头间,却是看见一人,正是抱着明珠公主的郭然。

    “这是?”看着郭然手中的女婴,秋师道愕然。

    “街上捡的女儿。”郭然随意一笑,却是带着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她姓什么?”秋师道回过了神,但仍是问道。

    “萧。”郭然答道。然后指向了远处阁楼,“不请我去你们的听雨阁坐下。”

    看着秋师道吃惊的样子,郭然笑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得到,世人口中飘渺虚幻的奕剑听雨阁其实就在最繁华的帝都闹市之中。”

    秋师道被郭然一语说破宗门所在,倒也潇洒,径自引路道,“武耀公请。”走在了前面。两人并肩而行,倒也有说有笑,不似生人。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闹市中的一处安静之地,两旁林木苍郁,中有一古旧阁楼,上书正是‘听雨‘二字。

    听雨阁的后院池塘,郭然与一中年文士盘膝而作,煮酒而论,秋师道则侍立在一旁,不时添酒,又或偶尔插上两句,三句。

    “秋寒露冷,残荷听雨,方是赏荷的好时节啊!”郭然忽地对着那满池绽放的荷花叹道,然后看向了陆鸦,“夫隐之为道,朝亦可隐,市亦可隐。真若隐之,又何苦要管那红尘中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陆鸦自嘲地笑了起来,“天下有治则隐,天下无道则进,便是奕剑听雨阁的古训,武耀公是否觉得太痴了?”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郭然长身而起,“痴便痴了,又何妨。”言罢,大笑。

    “武耀公妙语,当浮一大白。”陆鸦亦自大笑,饮了一盅。

    “郭某一介武夫,今日偶得此女,还请先生替她娶个名字。”郭然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婴道。

    “诗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叫伊人如何?”陆鸦指着那池中秋水道。

    “萧伊人,好名字,如此谢过陆先生了。”郭然大笑着告辞离去了。

    “老师,武耀公他?”对于郭然所为,秋师道看不清也猜不透。

    “还没看出来吗,武耀公是在逼我们表态。”陆鸦看着弟子道,“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天下乱,自当由天下人自了。”

    “师父,弟子不懂。”秋师道还是不太明白。

    “我们坚持的天下大义,世人未必以为是对的;人心自私,古今皆然,他们想得最后只是自身罢了。”陆鸦满脸的感慨。“传令下去,各地奕剑弟子入世。”陆鸦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撤去奕剑阁对门下弟子的禁制,让他们入世,至于他们投靠什么人,与宗门无关。

    秋师道看着师父充满兴致的眼神,忽然觉得已然存在了六百年的苍朝是该,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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